第九十五章 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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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梁邊境。

  四大關之一的光同關矗立。

  十里雄關接天連地,讓得氣勢洶洶而來的大齊元帥高言弘不由得勒馬止步。

  「好一座巍峨雄關。」

  不比傳聞中三頭六臂、青面獠牙,故事裡能止小兒夜啼的『偽齊高虎』,其實是個面目溫雅、和眉善目的中年。

  束髮於肩側,衣著軟甲。

  內托淡藍衣衫,手持八面劍,乍一看仿佛更像縱馬放聲、採風山野的文士,而非馳騁疆場的將軍。

  高言弘望著眼前關口,口中一邊感慨南梁修築之能實在不俗,能工巧匠遠超北地,一邊又與周遭眾將笑言,此城非三五萬可拿下,硬吃的話怎也得傷筋動骨。

  「還有那鎮南將軍嚴崇岳,聽聞此人從軍半生,尤善於守城,曾於糧絕之境堅守康陽兩月,敗敵百次,最終等來了南梁軍馬救援。」

  話里雖誇耀對方,眾人卻皆含笑,有人拍著甲冑,高呼為軍前驅。也有人遙指光同說著今夜就在城中暢飲。

  被高言弘笑罵兩句,眾人哄然。

  面對雄關險阻,北齊諸將好似胸有成竹,眼中無有擔憂。

  視如無物。

  嗆!

  休憩足夠,身為主帥的他拔劍。

  眾將齊齊望去,神色振奮,因為他們很清楚,這一次大齊不止分兵三處,實則動員數十萬民夫,耗資錢糧無數。大元帥以及朝堂諸公苦心謀算了兩載,從去歲起勢,虛虛實實,到了今朝終於有了契機。

  「呼!」

  馬蹄聲聲,儒雅元帥高言弘走出,昂首望看將士。

  他亦不平靜,良久,目中爆起凶光。

  「征南!」

  旌旗下,萬馬齊喑。

  下一刻,刀槍高舉,沸騰出山呼海嘯似的狂吼——

  「征南!征南!」

  遙遙一邊城牆上,守將初時還以為如前日那般只是小支侵擾,並未放在心上。

  直到震天呼嚎從遠方浪一樣打來,然後就看見一道道隱沒在背面的人馬揚起煙塵沖盪而來。

  那決然不止兩三千!

  守將顧不得驚惶,趕緊讓斥候帶著消息從關口出發,去往後方大營。

  「敵襲!偽齊來犯!」

  「快!快去稟報大將軍,一萬…不,三萬偽齊大軍陳兵光同。」

  「速速求援!」

  河間的驚變尚在發酵,此刻的大梁仍安享著和平。|!¤*'~``~'*¤!| 6❾𝔰ħ𝓾x.𝕔Ⓞⓜ |!¤*'~``~'*¤!|各地少許的作亂不過疥癬之疾,旦夕就被朝廷鎮壓。

  西北有鎮西將軍宋義雲,南疆有兩方節度,東南則向來安穩。

  哪怕那支突然出現在武州的齊軍,也會在京師一帶的重兵圍剿下迅速平定。

  朝堂眾卿家眼中,一切井然有序。

  而有人,卻是忍不下去了。

  ……

  呼嚕嚕!

  沉悶的風在耳畔吹過,無人可見的山腳,一方石頭從頂上滾下,若細看,就能瞧見這山石的古怪,分明沉重無比,但每次邊角砸落地面,都莫名輕軟。

  一彈一彈,蹦跳著從山間溝壑以及林木草簇中躍出。

  靠在被雜草充填的小土溝邊,石塊開始變化。

  比起一開始的由人到石,此刻由石化人顯得順暢,但見石塊先是柔軟化作泥土似的流體,然後青紫霞光如火燃起,很快就將身形塑造。

  探手,內景中一件衣衫取出。

  遮掩的雲霞散去,他恢復人身,感受了會兒,洞悉內外每一處,全須全尾渾身無恙。

  點頭表示滿意,陳嶼再看向皮肉,果然這一次就沒有裂紋傷口,光淨完好。

  「看來變化他物去感悟,確實能提升對法象的掌控,從而帶動融身於靈。」

  想到這裡,他探手在身前打出一發分光雷法,轟隆隆雷霧涌動銀芒,霹靂炸裂在空,瀰漫百丈。

  焦灼氣息散去,陳嶼目光閃動。


  融身於靈有了提升,為何融法於身沒能體現?心頭掠過一絲疑惑,轉念想到自己這次的感悟,變作山石,壓在大地貼切清風,分明契合的是那一絲沉重與輕盈之變化。

  難道是……他再度施展術法,揮手間催發風力,攪動在身前,將衣衫吹拂得獵獵作響。

  嘭!

  五指一閘,沛然巨力從風眼內狂暴湧出,炸開來,掀起一陣陣風浪,四周樹木莎莎響個不停。

  果然!陳嶼神情一正,確如自己心中所想,這一次的變化體現在風力相關的術法層面。

  或者說,與輕盈一道有關。

  他沉吟細想,既然有此表現,說明法象對融身於靈以及融法於身兩者的影響實在不容小覷,也許換個說法,那一圈光輪本就是造化境的顯化,一點點挖掘其中奧妙的同時,也在不斷修行。

  「山石可以,那草木如何?飛禽走獸又如何?甚至人體……」

  陳嶼一時間想到了許多,法象孕育變化無數,想要搞清楚每一種變化,不可能一條條去嘗試,這裡面應當有規律存在。☮♕  💘ඏ

  只是現在的他尚無這份能力去分析總結出來,不得已,還是要照著老辦法一件件試過去。

  「還好,變化的過程本身也是一次體悟學習,多變化幾次,對造化之力的解析也有益處。」

  再想到放下化作的石模樣,與尋常山石別無二致,他輕笑,到後面說不得自己還能冒充一把猴子的七十二變。

  雖說二者本質上區分極大,他這個至多只能算是對法象以及造化之力利用的小手段,當不起神通無量四字。

  ……

  三月二十一日。

  修行閒暇之餘,陳嶼擺弄著靈田裡的諸多靈植,想方設法去找到合適的用途。

  將飽滿的菇朵從地上摘起。

  沾染露珠,濕潤了指尖。

  看著頂部一道明顯的開裂,內里滾動著粘稠漿液,每每搖晃傘蓋,都會盪起一圈圈晶瑩顆粒,引得數寸範圍陡然降下溫度,潮濕水汽迅速凝結,化作霜霧。

  「有了這些,一份完整的帝流漿應該足夠了。」

  拿著新鮮的雲靈芝,陳嶼腳下一踏起身離地數丈,悠悠來到木屋前的空地。

  揮手向屋中招動,一隻陶罐飛出來落在手心,打開蓋子,掀起一股清香。

  呼——

  口中吐息,些許漿汁從罐子內打著旋兒來到外界,憑虛浮動,剔透的液體靜靜流淌在眼前。

  視線轉動,右手翻下,頓時兩株雲靈芝跌落,接著青紫法力繞在靈植上,轉瞬將其碾碎,只餘下一團琥珀色的液體,煞是濃稠。左右對比,能明顯感受到右側散發出的香氣更加濃烈。

  「靈植化的雲靈芝所蘊養出的帝流漿顯得純度高一些。」

  不過差距不大,除了氣息外實際效用兩者很相近。陳嶼對此心中清楚,縱然從靈種開始種植,最後長成的靈植同一開始普通植株在靈機誘變下蛻變的靈植幾乎一般模樣。

  其實他對二者的區別不甚在意,目光流轉兩邊,很快探出手去觸碰,多是冰涼感受,但在指頭攪動沉浸後,隱隱又有些許溫熱。

  收回手指,他將一大一小兩團漿液靠攏在一起。

  烘!目光一凝,青炎憑空綻放,順著視線鑽出虛空蔓延燃燒在漿液上,從內到外將其包裹住,飛速淬鍊。

  火光十分旺盛,那一抹琥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沉凝,浮現赤光。

  見得其中漿液正慢慢變得醇厚,他眉梢挑動,適時地拍手,一道萃取術打入。

  萃取術可提煉藥力,當初用在靈液上效用突出。實際上若非輪轉術只能純化自身靈性,恐怕他還要再扔幾發輪轉術在漿液中去。

  此刻,術法演化,宛若鐵錘一樣不斷敲擊,打磨著火中之物。

  不時的,頭頂漂浮的雲靈芝陸續落下來,被粉碎,一如先前化作漿液注入。

  六朵、十朵……十五朵……

  直到所有都傾倒進去,攏共二十九朵肥碩飽滿的雲靈芝被煉化。漿液不知不覺膨脹了數倍,青炎也一齊高漲,熊熊燃燒將多餘的成分剔除。

  足足兩刻鐘後,在刻意壓制青炎溫度的情況下,這一團漿液總算被煉製得通透清澈,再無雜質。


  術法散去,殘餘的火氣被陳嶼吹散如煙,留下一團嬰兒拳頭大、好比鉛汞濃稠的赤色液體。

  帝流漿,論品質可要比之前那二者都超出許多,哪怕如今的他都能感受到其中涌動的靈光,以及充裕的藥力芬芳。

  陳嶼再次伸手,從木屋角落裡取了兩枚得來不久的赤晶天石。

  同是赤色,兩者又有些許差異。

  他卻是沒多區分,掌指一撮,固態的赤晶被捏成粉末,揉巴揉巴,夾了些造化之力入內,又灌注些許法力。

  做了個晶殼,旋即將精煉的帝流漿收束其中。

  溫熱之意瀰漫在掌心,他摩挲兩下,覺得至少一番操作下來,靈性能存留更久不說,外殼還足夠堅固,等閒手段想要破開還不怎麼容易。

  陳嶼把玩了幾次,完全染上赤色的晶石手感比正常的天石還要溫潤些,他將石頭放回到屋裡,為此還特地做了個盒子。

  雲靈芝所產的尋常帝流漿對他用益不大,不過大量雲靈芝萃取精煉後的高品質帝流漿略有不同,近乎質變的純度下,已經能影響到他。

  只是生吞肯定不行,那樣做只會白白浪費了藥力。

  至於到底煉製一副怎樣的靈丹,他還在考慮——單純針對血肉、精神等方面的提升於己無用。三法相生帶來的增幅,如今尚未消化完全,再去思量這些不過是吃力不討好罷了。

  陳嶼琢磨著弄一副偏功用性的丹藥。

  比如雲鶴觀的白雲散,又好比當初的熏神靜境香,都不具備直接提振之效,卻亦有用途。

  至於如何去搭配,又該起到怎樣一個效用,這些原本他也不知,但在最近通過不斷身化山石草木,觸動法象變化。

  心中有了想法,還需要嘗試一二。

  ……

  轟隆隆!

  潮起潮落。

  陳嶼望著無垠無邊的大海,一時間生出許多感慨——然後低頭,抓了只肥美的大螃蟹。

  對方耀武揚威,炫耀著自己那對生猛的鉗子。

  然後便跟著鉗子一起化作鮮湯。

  咕嚕嚕……飲下喉,他咂吧兩下嘴。

  有點兒不妙啊。

  陳嶼眉頭皺起來,旋即一臉無奈。

  步入造化境後他還是第一次進食普通食物,如這海蟹,個大肥碩,必然是一等一鮮美。他自詡自己調製方式也沒差,腥苦氣息一絲都無,又以辟塵術洗滌、青炎微灼,更有靈液烹煮。

  本以為縱然無甚調味也能享受到純正的海鮮味美——然而入喉之後的反饋只能說馬馬虎虎。

  他不懷疑自己手藝退步,那麼剩下的便是身體出了問題。

  尋常食材似乎無法滿足口腹了。

  轉念一想,倒是不難理解,湯汁入腹後味道其實一如預期,但實際從肉身到精神上傳遞而來的卻是十足的空寂。

  靈性造物,他需要富含靈性,甚至被靈性改造異變後的食物。

  如此這般手上其實有不少,靈植便是其一,但一想到各種靈植的味道,陳嶼苦了臉,覺得還是有必要再試試其它食材。

  萬一這世界的海蟹本就難吃?

  有的沒的想了一陣,迎著潮濕海風的他越過沙灘,來到礁石上。

  此地已出了宿州,臨近大海,相隔不遠就是北齊的哨塔,還有幾艘漁船晃蕩在視野另一端。

  陳嶼不打算停下,他一路向北,繼續朝著傳聞中的北漠而去。

  離開海邊,越過邊境,他見到了一隊隊從各地調往前線的部隊。

  對於這事他倒是知曉,就在自己踏破造化境後不久,北齊悍然侵犯南地,這一次與以往不同,不知北邊兒存著如何的心思,竟是舉國之兵南征!

  總之現在河間四關以及十一散關打得焦灼,最初北齊有所布置,趁機奪下了好幾處散關,甚至在他想要變作飛鳥而不斷失敗的時候,齊軍一舉打下了光同關。

  之後長驅數百里,攻城掠地一副攜著大勝之勢就要直撲建業的架勢。

  好在此地鎮守的大將也非等閒,在齊軍多次逼迫下,那位嚴崇岳始終帷幄著河間各地,利用麾下還算精銳的軍馬,將河間經營得宛若一隻披著龜殼的烏龜,與齊軍打得有來有回。

  甚至兩日前還計出偏軍,使奇兵,趁著齊軍南下,施展計謀將九峰關騙奪了回來。

  雙方拉鋸在這千里沃土,死傷無數。

  對於戰事,陳嶼不感興趣。

  他一路往北,見識了許多不同於南地的風土,可惜本地的美食和那碗蟹湯一樣都出現了類似情況。

  這讓得他終於放棄掙扎,開始認真思慮起如何培育出可口的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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