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重樓(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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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牆角夾縫,陰影中。

  餘明賈伏低身子,四肢胸骨用了巧勁兒,讓得渾身都軟爛如泥貼靠在牆根,屏息無聲。

  頭上屋檐,岐甲司的二人似乎並未發現他們追蹤的目標就在自己腳下,兩方相隔不到一丈。

  兩人交談,話音低微輕緩,不過依然落在他耳中,眼中轉動,撲了驅味藥粉的黑黢黢尖瘦臉頰上浮現思索神色。不知不覺過了半刻,微風動,咵噠的輕響接連響起,他眼珠子凸了凸,就見不遠處的夜幕下,兩人身形如雀,掠過屋舍庭院遠去。

  一陣沉寂,夜涼如水。

  寒蟲鳴叫著,嘈雜喧鬧。

  又過去足足一刻,確認不再返回,更不是鷹犬們的欲擒故縱,他這才鬆緩了口氣,腹腔漲縮,軟癱在地上蜷縮顧不得舒展活動,只一個勁兒貪婪呼吸吞吐。

  「娘的!這法子確實妙,搭配著藥散使用,足以將氣息、心跳完全遮掩,連通勁大成的岐甲衛隊長都被瞞了過去。」

  「就是太遭罪,簡直像是埋入土石里一般,稍稍久些就得內腑挫傷!」

  餘明賈勁力運轉,渾身噼啪響動,下一刻就直挺挺立起,打了個踉蹌,胸腹一陣刺痛。

  想到剛才,他眉頭漸漸緊鎖:「說起來這群狗東西的鼻子可真夠靈,怎就突然嗅到了萬芳苑去的,那可是周家的產業,背靠王氏!」

  越州王氏,首屈一指的大族,數十年裡上下其手,使得越州四府之中近六成的官吏都出自其門下,其餘四成也或多或少與之有關,毫無疑問的土霸王。]|I{•------» «------•}I|[

  這片土地上哪怕官家都管顧不得,任由其作威作福!

  唯一能與之相媲美的,大概也只有掌握一支煞羽衛的越王爺了。

  難不成越王懷疑到了王氏頭上?

  由不得再細想,此間事或許沒那麼簡單,他左右張望一眼,準備找機會將消息傳給其他人。

  陰九流確如那甲士所言,勢力大到超乎想像,然而多是如他這般的三教九流之輩,消息傳動雖快,但真正身懷武力的高手卻少有。

  這事還得由上頭來處理。

  想罷,他提勁一躍翻身出了院牆,三五步脫下黑色外衣,扯了兩把野草在臉上搓了搓。

  於他而言,變換形貌這等小事信手拈來,稍作打理就換了模樣。

  ……

  「小小一城,池淺王八多。」

  陳嶼照例選了一處客棧,離得城中不遠,此地最近沒有法會舉行,真武山大開山門廣招門徒也早在大半年前就結束,下一次估計得好幾年後,所以空房不少,沒多久就入住。🍑 ⋆ 🍭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 🍑

  軟塌上,收拾了屋子,他來到重樓城中轉悠。城中還算熱鬧,一些江北江南的美食傳到此地,陳嶼一一買了來品嘗。

  冬日臨近,夜色來得早些,不多時就染上星輝,好在城巷中高掛燈燭,一排排橫布羅列,遊人漫步其間。

  據說往前百年,天下施行宵禁,直到前宋才被廢棄,晚間的人氣不比白日弱。

  他閒逛,來回打量,眼前景色不比在江南水鄉的蜿蜒燈河那樣溫婉,也不似錦州以西燈會那般粗獷喧譁。

  自有幾分安寧,行人鮮少吵鬧,伴著雕琢成寶蓮、飛鶴、荷蓬等多般樣式的燈火緩步游觀,三五人群做伴邀約,淺笑婉轉。

  陳嶼看了會兒,精神瀰漫,只覺同樣漫步於人念的汪洋中,他一邊捧著當地小吃,一邊靠近了十二重樓,想要找找看城中有無內景存在。

  途中,時刻縈繞在身周百丈的感知被觸動,循著痕跡望去,卻是正巧瞧見了餘明賈從偏僻一角的漆黑小巷中鑽出。

  對方自顧自走過,哪怕神思警惕,依然沒有對身前的道人有所戒備,仿佛自然而然無視掉,走上前,心頭莫名平和了幾分,竟是連方才遭遇帶來的急迫焦躁都消散按耐。

  扯出一個自認和善的笑容,與陳嶼擦肩而過時點了點頭,然後便沒入人群里不見蹤影。

  陰九流?

  身後,陳嶼並未停下腳步,只是食指在空中勾了勾,好似從空無一物的空氣里捻出一縷什麼。

  「念頭有點兒多啊這位。」

  這意味著對方先前不久剛經歷了一次劇烈的情緒波動,他想到剛剛自己粗略探查到的一幕,再結合那兩位高來高去的官門中人的舉動,心中有了推測。


  興許是被堵住,九死一生下才逃出。

  他再細細碾碎了纏繞指尖的人念,口中輕吐氣息,如風吹散。

  「廟小妖風大,就因挨著真武山,這地方三教九流似乎還真不少。」

  道門重清修,真武二十八山甚少涉足紅塵人世,修持丹鼎法的整日窩在山頭上琢磨鉛汞丹法,而養練采煞的則尋霧吞雲求的是白日飛升,平日裡對山下之事少有顧及。

  正因此,為了真武山這個名頭匯聚而來的各色人物盤踞城中,又勾連各家世族與綠林武人,一年又一年,原本只是一小鎮,後有擴展為濱江縣,如今則有了重樓城之名。

  陳嶼對亂七八糟的紛爭不太在意,也無心涉足,陰九流、岐甲司這些事一聽就麻煩,惹在身上白白浪費精力。

  從錦州後,明悟自個兒本性的他也不似剛開始那般任由自我出挑,很少大肆放手去作為。

  除非遇上了,實在看不過眼,等閒時候很少再出手。

  天下事何其之多,他就是真去管,一件件數遍下來,不吃不喝幾十年都談不上理清。

  掃了眼,不再搭理。

  陳嶼轉頭落回視線到手中的點心,咬下一口。

  嗯,鬆軟適度,就是有點兒干。

  想到這,法力醞釀,下一刻一口甘泉自舌下湧出,裹著點心的絲絲甜意一同滑下味蕾,潤喉無比。

  正吃著,腳下悠悠前行,心思已經飛到十二重樓上面,念叨著可能存在的內景寶地。

  十二重樓由幾十年前某一代的真武門人出力搭建,後來出置給了越州幾個大的世家與商人,如今多是改建,依託樓體建了酒肆、茶館、客棧、酒樓等。十二樓里城中央有四座,也是整個濱江縣城最熱鬧的區域。

  陳嶼到來這裡,在樓中轉了轉,城裡人念如海,大肆動用精神力會平添許多不必要的消耗。

  畢竟十二重樓就在那裡,不會跑,正好自己也想著瞧瞧,看一下當地人口中登樓遠望的瑰麗之景。

  所以都是靠近了才以精神去撬動,嘗試尋找。

  可惜,許是運道不佳,十二棟高樓翻找後竟一處都無,他搖頭一嘆,內景地可遇不可求,雖說已經發覺了一些規律,但內景的生成各有因由,外部因素的干擾性不小,有時候符合了條件,卻最終沒能出現內景也並不讓人意外。

  陳嶼憑欄遠望,停駐了片刻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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