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步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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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州衙,後堂。

  皂衣小吏低伏前身快步疾行,路過面容莊肅的護衛衙役後穿過衙門口,不多時來到了閉緊房門前。

  「老爺,平山書院的張儒正到了。」

  稍頓了頓,屋內這才傳來應聲,沉沉入耳,仿佛久眠困頓尚未醒轉。

  小吏低頭恭敬待命,不敢置喙多言。

  良久,窸窸窣窣的穿衣動靜後,中氣十足的話語從屋中遞出:「既然來了,且迎往裡堂伺候,莫要輕慢了。」

  「喏!」

  皂衣小吏揮動橙紅長袖拜稽,旋即躬身退去。

  嘎吱——

  門房打開,樸素的座桌椅背後,一副山清秀水圖掛在牆上,只見一老者黃髮駘背,卻是目光炯炯不顯渾濁,全然沒有老態龍鐘模樣。

  他提起袖子,自顧自走到院中石井邊絞起一桶清水,蘸了些在掌上,貼切眉心與雙額輕巧揉動。

  兩鬢沾上了水漬,神情卻是提振了不少,醒神之後,老者草草打理了番,便踩著草靴趟出院門向里堂走去。

  ……

  青光靈雲散開,陳嶼踏步落下。

  院子裡陣法完好如初,運轉流暢。如今城中竊賊很是不少,已經有許多傳聞在坊間流傳,亦有不少梁上君子落了個五花大綁被送去府衙候審。

  好在這處院子並不顯眼,在他離開的時間裡也並無好事者光顧。

  否則莫說銀錢,少不得要被陣法顛倒五感六識好生捉弄一番。

  來到院內,一絲漣漪在掌心泛起。

  下一刻憑空跌落一顆碩大光球,淡藍光暈中約束的正是先前從雷雲下捕捉而來的天雷。

  捕雷之地不在近處,尋覓了各地,直到飛遁至遠離洛城千里之外才找到一處合意的,來回兩趟著實花了些時間。

  此刻再抬眼望去,錦州洛城的天空卻是空明如鏡,一碧萬里,絲毫沒有風雨起勢徵兆。

  惠風和暢,悠然而靜謐。

  喧譁的吵鬧離著院落稍遠,再隔了一層法陣後便少有傳入,這方住處周圍都是大大小小的庭院,有不少護衛出入,間接拉高了整個區域的安全性。

  他去到院中尋了個空地,院子占地不大,但五臟俱全,該有的水榭亭台都有零星幾處,雖說極少打理沾了積塵,但他想要的清靜卻是能夠滿足。

  「奔雷迅疾,又兼有灼燒熾熱,觸之則皮開肉綻,渾身麻痹。♪🐠 ❻➈ᔕ𝓗𝓾Ж.c𝕠爪 🏆😾」

  打量手中術法,光球中的雷霆已經在返迴路上弱化了幾分,不過正好,如此力道氣血承受起來壓力驟減。

  與之相對的問題便是這股雷光估計存續不了太久,哪怕有囚雷術封鎖,頂多半日功夫就會潰散一空。

  伸出手,食指直接探入光球內,只聽噼啪一聲炸響,手指上浮現一片彤紅。

  提前在皮肉中鋪墊了法力、氣血,加上雷霆力量遠有不足,故而沒有像不久前那樣被天雷滾滾打得血肉橫飛。

  試著牽引出一縷,雷光乍現,法力崩潰掉,而那一絲溢出的銀雷則在空中轉瞬消散不見。

  「……」

  陳嶼神情一滯,旋即長嘆,倒是忘了這點。

  雷霆並非超然能量,在這片世界中依然在雲中綻放迸發,成因與上一世所知大差不差,更不會因為被捕捉就改變特質。

  法力對其無用,反而會被擊穿靈性結構導致崩滅。

  另一方面雷電本質上又非實體,直接上手依靠體魄硬抗抓拿也無成效。

  若非之前藉助術法取了巧,利用靈文將能量封鎖在內,僅靠肉身想要去捕捉雷光的難度實在無法想像。

  現在他面臨的問題已經不是如何去用雷電充作動力壓迫奇景之力重塑氣血,而是怎麼將能看見、能觸摸、能感知到的雷霆從光球中『取出』,再『放入』氣血中。

  「雷電如流水,雙手浸泡其中會被劈被擊打,能有明顯的接觸感受,可一旦將手掌緊捏成拳,掌中的水便會流逝不見。」

  他沉吟許久,要麼增加體內法力的厚度,要麼改變雷霆的『密度』,但思來想去都覺得不大妥當。

  前者意義不大,除非本質蛻變,否則疊再多的法力都扛不住一道雷劈。而後者卻是完全沒有頭緒。


  只在腦中想想即放棄。

  最終,陳嶼將目光落在掌心閃動的靈文之上。

  既然單純以法力無法抓起,那麼編織成靈文以後呢?陳嶼看向光球,囚雷術可以說是現成的範例。

  這是個原理和結構都挺簡單的術,靈感來自封靈術。

  後來接連捕捉雷霆,化用雷痕入內後大幅提升了對雷電的適應與親和,能夠更好封鎖這股力量。

  再往後,節點構築法的出現讓他手中所有靈文術法乃至陣法都得到了優化,自然也包括囚雷術,這才漸漸演化成如今的模樣,可以自動汲取雷電、封存有效性得到長足進步。

  他改變方向,從靈文入手,打算著重解決『天雷親和度』以及『封鎖性』兩點。💘☜ 6➈รђᑌ𝔁.ᑕⓞ𝐦 🐨🐤

  「這樣的話,感覺似乎沒必要單獨重鑄氣血……直接用肉身作為容器,屆時一旦達成條件,大可連著法力、精神、氣血三者一同熔煉重鑄。」

  嗯,前提是有那麼多的可控天雷,且自身包括奇景之力在內的所有力量的儲備都需要足以支撐整個變化過程。

  但凡中斷一項,都將牽一髮而動全身引起所有力量的崩潰:血氣虧敗枯萎、元神皸裂湮滅、法力瘋狂溢散,到時候大概連給他力挽狂瀾的機會都不會有。

  陳嶼能夠預料到,這將是重鑄路上最大也是最後的難關。

  風險很大,好處亦不少,譬如節省了海量時間,避免了一步步下來的空耗。且能摸索著將各種力量熔為一道,甚至引入奇景的話還有可能藉助熔煉時的浩瀚力量與磅礴奇景之力將之化為內天地。

  總之好處多多,超凡入聖就在眼前。

  只是……

  念頭一頓,陳嶼搖頭輕笑,好處乍看確實多,誘人得很。

  但何必去冒這個險?

  仔細想想,其中能落著的好事在他看來又未必就好。

  從種出第一株靈植至今,自己的修行之路才開啟不到兩年,太短了,很多東西都沒能顧及到,比如肉身、又比如體內醞釀的各種力量,都還有發掘空間。

  說是要找尋前路,但就這麼匆匆忙忙丟三落四地跳過去,實非他所願。

  況且這一步只是看起來美好罷了,天雷確實有奇效,但能否真的將各種力量合一還有待商榷,奇景之力與雷霆的結合又會否出現排斥,同樣得驗證。

  不單如此,在陳嶼看來,體內重鑄最大的問題不是能量多寡,而在於肉身,在於被熔鑄的幾種力量本身。

  「重鑄需要穩定,如同天外天中新元神一樣,稍有動靜就會產生干擾。」

  正因此,他才會將最後一絲可主動操控的精神力分潤在四周,布置下一道勉強遮擋黑霧的屏障。

  避免重鑄被影響。

  但肉身為容器,他便無法做其它,冒然進行的話必然被如淵似海的各式力量交織所牽扯,沒有精力勻出,甚至連行走吃喝都顧不得。

  「倒是與傳聞里的閉死關類似……」

  陳嶼不願如此,只得先收起心念,準備將剛才提到的兩點解決,同時與雷電相關的靈文也要進一步開發,至於其它的且之後再說。

  雖然不打算在體內一股腦亂燉,但肉身為容器的想法的確不錯,氣血無形,可以先在有形有質的血肉上試試。

  而且氣血根植肉身,假若血肉真能與雷霆相合,那麼氣血必然也會變化。

  「不過親和度該如何增加?」

  放下諸多雜念的他撓了撓頭,靈文尚可以刪減增添,不適合的大不了減去就是了,可氣血沒這個功能,血肉筋骨更是削減不得。

  那麼就只有加東西一個辦法了。

  加什麼?當然是雷痕。

  「唉,看來又得走上內銘的老路囉。」

  略微有些微妙,似乎走來走去還是回到了起點。

  話雖如此,但陳嶼心頭清楚兩者間的不同,不管內炁銘刻還是法力內銘,都只帶有試驗性質,嘗試不多,最後作用有限並不意外。而此次對肉身施展內銘則作為將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基礎,涉及很廣,遍及血肉各處,再者雷痕不同於陣紋與靈文兩者,至少在表現上既不侵蝕,也沒有過於固化。

  說動就動,趁著雷光未徹底散盡,他開始在右手食指上選了一截,默然間,以法力包裹,開始試著鐫刻雷痕。


  「重點在於浸染,血肉渾厚,氣血澎湃有力,若像以往那單純刻錄很容易被沖刷不見,與其如此,不如先在皮肉與骨骼上留下印記,在潛移默化影響血液。」

  他只選了很小一片,在刻意封閉了食指周圍勁力並堵上氣血後,浸染速度大幅提升。

  即便如此,剛開始動作的陳嶼依然遇到了困難,銘刻的雷痕在溶解,卻並非被血肉吸收。

  靈性、法力、精神輪番上陣,各種手段齊出,最後雷痕的溶解才在血肉純化術的作用下止住。

  「沒想到此術還有這樣的用法。」

  術法運轉,血肉震顫,陳嶼目光一閃把握住霎那間的變化,短時間內或許無法將血肉純化術限制雷痕溶解的緣由分析得透徹,但模仿乃至改進卻是不難。

  速度再次拔高。

  然而縱使已經比預想中快得多,也直到傍晚時候才堪堪將小小一截指頭銘刻成功,再有數寸靈光浮過,大功告成!

  他舒了口氣,將食指按下,深入在已經快要熄滅的黯淡光球中。

  噼啪!

  光球破碎,雷光散落無數,頃刻間化作光塵不見。

  唯有陳嶼目中閃亮,滿意地看向右手食指上那一絲羸弱到幾近不可見的淡淡銀色,由亮到暗,比周圍的雷霆多持續了足足十息!

  ……

  夜幕下,城內燈火通明。

  聽聞在幾十年前的錦州尚且有宵禁之說,後來不知為何漸漸鬆緩,如今花燈高掛房檐,彤紅與明黃交織,灑落在城中。

  蔣勤安與岳海平兩人從樓閣中一臉疲倦的走出,今日看了許多書冊,翻找在書山汪洋中,徜徉了番,心身皆疲。

  「師兄,今日收穫足夠了罷。」

  來到錦州這段時間蔣道士多少看到了一絲平和,與外界不同,這裡簡直宛若世外桃源般,故而心境漸漸平復,慢慢恢復到原本清修道人模樣。

  一旁聽聞對方話語的岳海平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哈欠,今天收穫確實不少,許多未曾見過的道書經卷在此地俯拾即是。

  不止幾處,包括東城的平山書院他們也進去了趟,找當地的皓長借了面身份符牌,描刻文字符號,藉此才進的藏書大殿。

  後來他們才知道,在書院中頗為地位的皓長年輕時也曾仗劍走天涯,去到南北東西各地,其中就包括了西南,西州乃至廣庸他都去過,不過沒有走入石牙,對這處偏遠小縣僅僅只有一絲淺淡印象。

  見得兩道人一副求知若渴的樣子,皓長大人憶起自己當初,這才給予符牌並安排了童侍一起帶著尋書閱覽。

  翻完了大殿中所有藏書,實實在在表達了感謝後,兩人又去到下一處。

  就這樣一路下來拜訪了許多家,不過大都沒有細看,真有感興趣的書冊也都只記著位置與所屬,等待之後再來細觀。

  「可惜還有不少門派世家去不得,不然他們那裡必然有更多好東西,說不定會有古籍孤本保留。」

  「有也罷,無也罷,那些人怎會讓兩個閒散道士入內放肆翻看經卷。」

  蔣勤安的話迴蕩耳中,岳海平長長嘆了聲,這是事實,他無法反駁。

  兩人邊走邊低聲議論,卻不是針對最近的城中諸事,在他們看來那些不過雞毛蒜皮,今日誰誰被偷竊,明日誰誰又臉紅脖子粗地動手。

  話語交流中更多的是關於道經,兩道士出山來,本就有行千里觀世事念頭,而這些石牙縣沒有的書卷道經則能讓他們品味出一些旁脈的經義,兩相佐證,或許可以讓道學修持大為長進。

  當然,於岳海平而言他倒是沒那麼多理由,僅僅喜歡翻看道經罷了。

  兩人交流所得,互相間各自剖析自己關於同樣一本經文的理解與獲得,或在真修道長看來這些想法有的空洞、有的浮於表面,甚至存在錯漏,但對他們而言卻是進步的好時機。

  就這樣穿過人群,伴著時而激烈昂揚好似爭論的話語,兩人在燈火闌珊中漸漸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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