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未必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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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玉元壽真君,真名喚作李京唐。💛🐜 6➈𝔰hⓊⓍ.ᑕ𝐨ⓜ 💋♟乃三百年前大周始建時候人物,傳說此人幼有不凡,落地不哭不鬧、頂戴寶光。

  弱冠之時便可日啖百斤瘦羊肉,一身力氣驚天動地,嫉惡如仇,一對兒金玉錘重逾千鈞, 戎馬一生,為大周開疆拓土立下了汗馬功勞。

  後來得封黃伯公、世人頌揚其名。

  李京唐在通州一帶的名望不低,這片土地上曾有一場[玄駒關之戰],關乎大周國本的一戰,加之其本人出生於此,故而本地供奉其長生牌位的不在少數。

  至於得道飛仙之說卻是近幾十年才傳出, 陳嶼收集的書卷野史有涉及。前趙將亡時天下動盪, 龍蛇起陸,正巧故老相傳里李京唐是個能征善戰的, 百姓便指望著這位多多庇護鄉梓。

  有用無用暫且不曉,總之大趙之後的宋、梁二朝時局不見寧和,四野離亂是時有之事,幾年下來又仿佛回到百年前那般模樣。

  於是越發的神化這位,漸漸在本地有了個『元平真神人』的名號,直到三十年前梁皇立國封禪,將拱衛中原的黃望山定為天下八山之一,而李京唐,也得以被封為黃望道君,落冊在籍,在建業宮廷中立下一道真君牌位。

  食萬戶香火。

  應玉元壽真君的傳聞且說到這,陳嶼此刻顧不得其它,只在粗略回憶了一番便拋飛至腦後。

  身形化虹遁入山嶺內,龐然躁動的精神瞬間覆蓋,方圓數里被洞徹,巨細皆映入眼中。同一刻, 無數野獸只覺心中升起濃濃畏懼,如同被猙獰獠牙的獵豹獅虎團團圍住。

  嗚咽成片,被無形壓制的它們遵循著本能,或匍匐哀鳴、或驚惶奔逃。

  他未去在意,奇景正在顫動。一圈圈薄光流轉溢出,氣血仿若大錘敲擊,轟鳴不止,撞擊得前者將開未開,要撕裂那層脆弱薄膜。

  元神適時走出,高高照下,陳嶼勉力壓制體內傳出的激盪。

  下一瞬,光影紛亂,現實與內景的夾縫再也撐不住逐漸超脫虛幻的青朧山,一道細微裂痕咔嚓裂開。

  咆哮的能量從奇景中噴涌,在身外扭曲出浪潮般的波濤——山石、青雲、大地一一凝現。

  天雲攪動得破碎,奇景中的雲海則倒灌而出,幻化作銀河纏繞在體外,一口口血竅自肉身上隱現,沉浮其中, 化作大河滔滔的一角,一同共鳴起來。

  這一切動靜不小,面對略微超出預想的變故陳嶼神情不變平靜,沒有慌亂。

  奇景凝實的時機有些提前,或許是近些日子以來對血竅利用率的提升,以及數十次碰撞融合下的厚積薄發,事情已經發生,如今關頭便沒必要再去思慮這些。🍪🐟 ❻➈丂𝐡𝐮𝓧.Ⓒ𝓸𝔪 🎄🐤

  關於奇景凝實如何約束控制,他並非沒有對策。

  只見分潤出部分意識掌控元神,雙掌開闔中飄飛七八枚旋動的銀色渦流懸掛身後兩側,吞吐間雲海被汲取捲入,沛然的力道下將之強行擠壓,限其制肆意奔流。

  另一頭,精純無比的元血爆發,百竅法運轉,昂揚無窮生機的力量從元血中噴湧出來,轉眼間便將原本動盪躁動的血竅與駁雜的變異氣血橫掃、鎮壓!

  法力居中,幻化一面承載,硬扛著裂縫漏下的滾滾衝擊彌補縫合。

  「得找個清靜的地,省得被打擾。」

  幾項手段都談不上成熟,雖說深思熟慮將能利用上的都派了上去,但無法堅持長久,再者奇景凝實本就難得,他期待還來不及怎會捨得打斷。

  時不我待!

  此時來不及慢吞吞布置陣法,於是陳嶼墜入山中,精神掃蕩來回,找了個堪堪能用的低洼處。

  撥開泛濫的枯草藤蔓,他快步走到中央,再揮手打下數十枚提前繪製、本想著有備無患的符牌。

  嗡然一陣後靈光彌散四周,籠罩在這片小小凹地中,霧氣自土中裊裊吐出,盤旋在林蔭中久久不散。

  背後的青朧山已經露出山尖,他指尖連連點動空中,很快勾勒出一副由複數聚靈陣構築的圖紋——同樣是這段時間為奇景凝實做的準備,不過進程提前,以至於大型聚靈陣尚未完善,只得先湊合著用。

  激活點亮後一掌叩在地上,陣紋不似符牌那樣可以長久存在,需要融入土壤大地,再以另外手段將之維持。

  十數息後,見得周遭靈性徐徐從各處匯集而來,他長舒一口氣,扔下七八枚靈石添做補充,以免自己沉浸奇景一時忘了外界。


  做完這一切,不再顧其它,陳嶼併合雙指彈在地上,辟塵術卷開塵土,再以御物之術引來落葉枯枝,短短剎那編織出一隻簡陋蒲團墊在身下。

  撩起衣袍,他盤膝坐於地。

  ……

  轟隆隆!

  臨近十月,徐家寨比以往少了些輕快平和,多了幾分寒意。

  雷聲獵獵,雲霞晦暗。

  「當家的,要不,咱就讓三丫去吧。」

  啪!

  逼仄屋檐下,男人猛地躥起來,扯過一對欲要噴發的彤紅雙目瞪向身旁。😲♧ ➅9𝐬卄𝓊ⓧ.ᶜᗝΜ ♖☞

  良久,他拽回頭去,幽幽閉目長長一嘆,又是一拳頭砸黃土牆壁上。

  女人凝噎著不再說話,微微低頭,目光看向幾間潦草茅屋中的一處,幾個孩子乖巧地嬉鬧,她滿是蠟黃的面頰上浮現笑意,眼中卻遍布哀愁。

  她不想,她不願,但……有些事由不得這個家,由不得他們。

  嘀嗒!

  抹了把濕潤眼眶,女人手上不停,繼續穿插編織著竹篾、竹籠,以及一些小巧玩意兒,這些都是家計。依往常若再染上些草汁塗抹顏色散發清香,足以在城裡的小娘子中引起一時追捧。

  也維持著這個家的生計。

  然而這種情況從去年開始就不再,村寨中原本有八成戶都在農忙間隙賺些小手藝錢,不止縣城,附近幾個村莊偶爾也會有生意。

  可惜到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看見自己的丈夫再度拿起已經吃灰多年的獵刀與斧頭,看著他一瘸一拐冒雨離開院門走遠,一時間心頭好似打翻了裝滿擔憂的瓶罐,釀出了喉,卻只剩嗚咽。

  嘩啦啦!

  風吹過屋子,透過薄薄麻衣灑下陣陣刺骨涼意。

  「不能!我趙游的女兒豈能給那等腌臢作小!」

  男人扛起彎刀披掛斗笠蓑衣,頂著瓢潑大雨如是說到。

  「當家的,那、那要不我再去劉二哥家問問,還有張嬸子他們,還有四叔,實在不行……」

  鐺!

  打斷了女人的話,只有一道沉沉聲音混著雨落傳來:「照顧好仨孩子。」

  女人默然,她知道寨子裡的大家都不好過,才平平靜靜沒兩年,匪禍起了,大老爺說要分銀上供,於是地稅就像六七月的雨水樣瘋漲。

  兩人無言。

  沒再說話,只剩淅淅瀝瀝的雨聲。

  ……

  咵噠、咵噠!

  一行人牽著頭駑馬,馬背掛著鞍乘。

  吆五喝六,個個都鼻孔朝天,一副天老大我老二姿態。

  「這雨賊是讓人不爽!」

  嬉笑間,有人低罵了句,引來陣陣附和,旋即又被雨聲掩蓋,但大雨都掩不住他們的火熱目光以及對昨前兩日的回味。

  尖嘴猴腮、長著吊眉的矮瘦男拍打腰際鑲了銅釘的狼牙棒,一口黃牙還沾著昨夜吃剩的綠菜。

  夾了濃濃口臭噴吐不絕,邊說得興高采烈,還一邊手舞足蹈比劃連連。

  「嘿!劉哥,你是不知道,昨天的小娘皮嘿,那叫一個白,比湖裡翻出的芋絮都白,還滑溜得緊嘞!」

  「去去,滾一邊,好你個三狗,吃得好貨不記著劉哥就算了,還來顯擺?再叫叫腿都打折!」

  「誒,劉哥,你這話就不對了,弟弟我之前可是把小娘子的娘親讓了的!」

  「哼,那老嫗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老大看著兄弟們去晚了,臨砍前放了幾個丫鬟給兄弟們,恐怕連湯水都喝不到。」

  說到這,一群人滿面淫光,紛紛期待地看向最前面的高大漢子,期待下一次。

  一身腱子肉的頭領咧牙一笑,眼中閃過嗜血。

  「前面就是四家坳,四個村莊,這次咱們搶個夠!」

  譁然間,眾人高呼,口哨與怪叫連綿起伏,迴蕩在雨中。

  漢子轉身向前,本來他是不願這麼早就動手的,作為農夫出身的他倒不是還掛記著鄉鄰情誼,只是之前搶過幾家,獵戶也好農人也罷,扒皮割草都沒二兩油水。


  但就在前兩日,這場大雨降下前。他東拼西湊的十來個青皮和一家大戶的僕役發生了矛盾,本是要大而化小,結果衝突升級,這夥人早就不是單純橫行鄉里的鄉土流氓,利刃在手,殺意自生!

  在意外打殺了一個僕役後,沒見過這陣仗的漢子頭腦暈眩,哪還顧得上多想其它,周圍幾個混混也都無措,最後幾人一合計,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搶了大戶,再躲去山林,或者遠走高飛!

  最後自然是他們贏了,鄉里的大戶至多安排了些僕役,棍棒之類的武器他們同樣不缺,憑著一股子悍匪勁,硬是打散了僕從,將迷迷糊糊中的大老爺抓了起來。

  在劫掠對方並肆意發泄一番後,眾人意外發現這些肥頭大耳的大戶真箇是財貨滿滿!

  他們這輩子都不曾見過如此多的錢財寶物,甚至在主間內還埋藏有幾根黃澄澄金條!

  「呸!這群狗東西,民脂民膏颳了一層又一層,可真不是個好玩意兒!」

  他們這可是在行俠仗義劫富濟貧,放古時候都得上話本里寫上七八回!

  就這樣,丟棄所有良心的一行人將遠遠出乎意料的財寶收下。他們其實也想像不到,同樣是一個莊子的,前幾日還搶了幾個山民獵戶結果一無所獲,老鼠都得餓死米缸里。結果相隔不到兩里的大戶手中卻又如此多的存糧、銀錢。

  漢子回頭,看向隊伍最後的兩架慢悠悠牛車,同樣是從大戶家裡牽來,包括這匹駑馬在內。而單從深深陷入泥土中的車轍印就能想像對方家裡搜刮出的值錢貨何等之多。

  「四家坳不是有油水的,原先還想著聽城裡的張哥的話,收些保護費來,結果如今看來還是直接動手來得便利!」

  在得到銀錢後,有百姓上前阻止,已經放出心中餓狼的他們哪裡還會留手,一通毆打下便多出幾個殘廢。

  這時,隊伍中間,事先一直嚷嚷個不停的賊眉鼠眼像是想起了什麼,拍著額頭一路小跑到漢子面前,一臉諂媚說道:

  「老大,記得四家坳里咱們之前去的那家吧,就徐家寨的趙鬍子,一會兒要是動手的話,他家有個閨女……」

  漢子佯裝踢了腳,避開對方湊過來的猥瑣醜臉,看向迷濛水霧中的遠方。

  「小子,你可真是個貪色的,昨天也是你動作最狠。對了,記得當時還邀了幾個人一起上門去提親?就帶了只蛤蟆,還是冒綠汁的?」

  賊眉鼠眼搓搓手,訕笑道,「這不是不曉得嘛,只聽劉哥說城裡人都這樣,叫什麼結彩、禮進?左右當時都沒得其它的物件,就隨手抓了只蛤蟆。」

  說到這,對方仿佛想起了那天,一時間眼目下吊,齜牙咧嘴,整個一副舒暢至極的模樣。

  漢子沒再多搭理,知道這人興許和那趙鬍子有恩怨,罷了,只要好好干,到時候別說一個丫頭,就是兩個三個,都不是問題。

  他現在想的和這些『同伴』已經漸漸有了不同,在劫掠了一家大戶並搜刮整個莊子後,見血的漢子已經不再和以往一樣。

  心中生出些許念頭,救世軍、白蓮賊的名頭他都聽過,雖然沒有接觸,但想來也威風凜凜。

  又回想起昨日,大腹便便的老爺跪在地上,涕泗橫流,張皇驚恐的扒拉著他的褲腿,要將家中『浮財』雙手送上,子女妻妾亦通通送出。

  「原來,往日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爺們也會哭,哭起來的模樣和我們這些泥腿子沒什麼差別。」

  甚至更丑。

  皺巴巴一坨,惹人厭惡……可不知為何,漢子在想到大戶的模樣時反而不覺反感,而是洋溢出一抹隱隱的歡愉。

  那是地位錯落的反差所導致,同時也好似擊碎了長久以來心中根深蒂固的某些東西。

  回身望,眾人還在熱議,更多也在期待四家坳,以及搜刮四家坳後的日子。

  漢子微微抿唇,心口咚咚跳動。

  某一刻,宛若有長蛇孵化鑽出,悄然舔舐,瀰漫起一股名為貪婪的欲望。

  我們,未必不能像救世軍那樣,亦或者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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