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復仇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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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平二年既不平,也不安。♔🏆 6❾𝔰Ĥù𝔁.𝒸𝔬ϻ 🔥⛵Google搜索閱讀

  幾樁大事接連發生在南梁大地上,眼見著隔河相望的半壁江山即將不穩,四方野寇起勢如火,燎原於大江南北。

  自三月起,局勢再變,西州的混亂將現未現, 陶陽、朱泉接連起義,在被宋義雲戡定後,又有砣方、黎渠兩州土族作亂不服王化,朝廷授大將軍位著其召集兵馬速速剿滅。

  南邊兒打得火熱,流民四逃,允州也難免不安生, 同樣有強人乘機拉起一群賊寇,霍亂鄉里。

  待到八月,宋屠夫受命出西南,臨走前將七州境內大小山頭悉數打了一通,鎮壓了氣焰,且整合兵馬搜刮錢糧,匪賊受損無數,一時靖平。

  然而這情況持續不久,翻過年,待到章和元年,從一月到四月變故不斷,豐慶失守、梁皇南逃、建業淪陷,以往令人流連往返、號稱人間仙境的富庶江南被打了個稀巴爛。

  算上同樣糜爛的河間地,如今大梁最重要的幾處要地中只剩江北一帶還能維持僅有的安穩。

  東邊兒的大事化作颶風,同樣掀飛到西南,得見救世軍、太平軍的勢大,本地賊人好似受了鼓舞,越發覺得大梁日子不久,於是本來偃旗息鼓的匪徒再度躁動。

  有山脈天塹相隔,加之西州境內仍然駐有宋屠夫的一支兵馬, 故而作亂允州的反賊一時半會兒並未泛濫向西,而是轉頭與其餘州府的賊人一同,作下無數罪孽。

  「允州上承崇州、峽州,東街金江與宜寧、驪州,這幾處除了崇州有一位節度坐鎮外,其餘幾地都只留駐當地民兵,武備鬆弛,常常龜縮城內,城外的各處都被暗中放棄,舍給了反賊們。」

  陳嶼走出西南,這才知道天下局勢到底動盪到了何等地步,錢玄鍾出身的沅陽門並非個例,在面對那些有兵馬把守的重鎮大城無計可施之下,瘋狂的匪徒將目光調轉其它,譬如老幼居多的村寨,又或者人口較少的小城小縣。

  「反賊作亂,其中勢大的甚至窮盡手段不知從哪兒搶了西域大馬,披甲掛槍縱橫一方……」

  當打聽到這的時候他簡直為這個所謂的大梁感到悲哀,要知道當今天下馬匹可是個精貴物件, 尋常總將都帶不起一支百人騎隊,而眼下肆虐方圓千里、數州之地的幾伙大匪大盜,卻能養出數百騎兵!

  縱然甲衣武器再如何劣質,騎兵終歸在一馬平川的地界能發揮出極大優勢。

  「難怪,一眼望去人煙幾近絕跡,原來要麼逃去城池躲避,要麼已經被劫掠或砍殺殆盡。👹♬ 6❾Şⓗ𝓊x.cO𝕞 🐤☝」

  將浮田放在身後安置妥善,以銅鏡罩下陣法護持——他化虹遠遁,迅速朝著祁陽而去。

  比起自己單獨上路,浮田太緩慢,陳嶼以精神牽引,任由其徐徐向前,自己則提前一步,不再耽擱。

  ……

  祁陽縣城,比之大半年前的景象,此時的城內冷清不少。

  「當初不曉得是哪個天殺的,將渡山寇給帶了進來,城衛四散逃離,縣老爺被從床榻上揪起,連著自家兒孫共十一二口悉數在菜市口斷了腦袋,剩下的女子則被擄掠上山,不知道還活著幾個。」

  一家茶鋪前,陳嶼同頂戴斗笠的農家老漢閒聊,這城池的氣氛凝滯,數月前的變故直到眼下依舊沒能洗清。

  「敢問老丈,那沅陽門可是遭了老丈口中渡山寇的毒手?」

  他問道,誰知老漢搖了搖頭,端起清淡茶水灌了口:「小道長,那些渡山寇是去年八月左右來的,而沅陽門……在五月就沒了!」

  說到這,對方又長嘆一聲,「沅陽門的錢門主是個好漢子,一身正氣,平日裡門中的小年青們也都幫襯著城中各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老頭子以前還跟他們一起栽種過陸谷,都是憨厚老實的好小伙。」

  可惜。

  老漢憤憤然,道:「可惜人都沒了,本來在長鯨幫動手後,沅陽門還剩一些人逃過一劫,結果等到長鯨幫離開,本想著重聚山門,結果又來了一夥賊人,一夜之間毒殺了個乾淨。」

  他重重拍在木桌上,似為其不幸而感到同情,「那群沒了心的,連兩歲娃娃都不放過,毒了不算,一個個還都刺上窟窿眼兒,全屍都留不得一具!」

  陳嶼靜靜聽著,時而問上一句,老漢則將自己知道的都講了出來,最後,他獲得到想要的信息,又送了一碗茶水便轉身離去。

  路上,行人寥寥,諾大一座城,結果從入門至今所見多是關門閉戶,三三五五的行人也都行色匆匆、穿著樸素。


  據老漢講,那長鯨幫是北邊兒來的幫派,對方不知抱著什麼目的,總之和沅陽門對峙了小半年,最後衝突爆發,釀成流血之事。

  具體因由老漢不知,只聽聞其餘人說和寶貝有關,也有傳聞,說是長鯨幫的幫主看上了沅陽門在祁陽縣的地位,想要取而代之,甚至有傳言,兩派的鬥爭導火索是沅陽門門主錢雲焦的小女兒。

  總之各種說法千奇百怪,莫衷一是。

  不過和在千百里外的西州打聽到的信息相比,身處城中的他的收穫自然不小。

  錢玄鍾確實回到過城內,不會等他趕回祁陽時,已經過了幾個月,渡山寇都已經劫掠離開。

  「那時候錢兄還在廣庸附近,千里之隔的遙遠,大抵令其與沅陽門間的聯繫變得格外困難。」

  沒能趕上的青衣劍悲痛欲絕,城中有小販告訴陳嶼,他曾眼見這位少年青俊跪在院中慟哭。

  踏踏踏!

  一截破碎傾倒的門戶呈現,在轉角的另一側,陳嶼來到了沅陽門舊址,這是一處比起周圍其餘門戶更加殘破的地方。

  跨入進去,能看見一處處血跡,已然化作黑紅,更顯幾分幽邃。

  屍體是被城裡的鄰居抬出去的,沅陽門在城內頗有名望,第一次被長鯨幫攻打時還有人幫襯助威,不過第二次實在太意外,一伙人闖入城內,潛伏暗夜,神不知鬼不覺就將剩餘的沅陽門人毒殺。

  「什麼仇什麼怨……」

  沒有去翻找,到處都凌亂,即便有線索也早早在風吹日曬中飄散抹去。

  銀芒閃動,空中漣漪蕩漾。

  一道元神高舉右掌,渾身金銀浮光掠影涌動不息地自眉心踏步而出。

  「沒有、這裡也沒有——難不成真半點兒殘留都無?」

  一一照耀,陳嶼與元神配合,萬物觀夾雜磅礴精神力,將整個院落都渲染得宛若海洋。

  咦!

  有所發現的他上前,將一縷粘附在殘垣斷壁上的念頭取下。

  就在這時,門口有路人走過,見得道人在殘破小院中尋摸,一陣皺眉後正要開口,卻被轉過身的陳嶼率先問住:「這位善士,叨擾一二,敢問此地今月可曾有陌生人出沒?」

  旁人看不見的念頭正飄旋在掌中,那漆黑中瀰漫淡淡惡意的模樣,近段時間沉浸人念中的他再熟悉不過。

  有人來過,帶著極強烈的惡念,保底都是個殺人放火的慣犯,以如此惡念的純度來看無疑罪大惡極,且來到此處的時間最遲不超過一旬!

  然而對方的回答令他意外。

  「沒有的,往前幾月還多些,最近已經沒人來了,尤其長鯨幫和渡山寇相繼被滅之後。」

  「……」

  他訝異,這兩個才聽到耳里的勢力轉過頭就有人說已經被人連灰一起揚了。

  「可知是誰做的?」

  隱隱間,陳嶼有所猜測,果然路人並未遮掩,直直說道,正是那位在外歷練許久、闖下諾大名號的青衣劍。

  「那是個可憐人,孤零零,大約九天天回了一次,好像提著些什麼,血淋淋的一坨,當時我正好開了店鋪,正當頭就看見對方。」

  說到這裡路人不禁嘆氣連連,直說錢玄鍾一副心死模樣。

  「後來就走了,再後來就有長鯨幫與渡山寇覆滅的消息傳來。」

  按對方的說法,這兩個消息剛剛傳起不久,就這兩天的事,他由於經營著一家店鋪,算是城中少有還未逃離的商戶,故而迎來送往之間聽到的事比旁人多些。

  「多謝。」

  說吧,將一縷精神抽回,指尖躍動的玄壤空感術靈文熄滅,對方撓了撓腦袋一頭問號,只覺自己在門前發呆了片刻。

  誘導吐露、模糊印象,由於是在城中且對方只是個路人,身負惡念不多,陳嶼便未直接索查記憶,用了點小手段,順帶給那位路人攪了攪腦袋,估計此刻正煩悶盡去、心靈澄淨,早就不在意地離開。

  而他,則消化著對方的話。

  手中僅有的一縷惡念散開,陳嶼面色鄭重,因為他想到假若此間只有錢玄鍾返回的話,那麼就意味著這股惡念出產自對方身上。

  「惡念、人念……心靈執念……」

  呼!片刻後,他長出一口氣,知道自己關於惡念的偵查以及應對方式得好好改一改了。


  不難猜測,回到祁陽的錢兄應該同樣知曉了真正的仇家是誰,於是在復仇,而這個過程中被浸染的惡念實在不少。

  「人念不以善惡劃分,好事壞事無論哪種,只要觸動人心,就會生出一絲念頭並飄向目標。」

  之前確實是考慮差了,遺漏掉眼下這種情況。

  很快他又想到,既然如此,那麼自己也有?

  元神盤膝,懸空揮灑大量精神銀芒。

  果然,不出意外,在體外纏繞著一層薄薄念頭,漆黑扭曲,不過被蒙蒙青光抵禦在外,且以不慢的速度抵消散去。

  「正說呢,法力怎麼一直都在消耗。」

  原來是這個緣故。

  陳嶼將法力爆發,化作兩朵慶雲搓洗了上下,最後將惡念磨得一點都不剩才意猶未盡的停下。

  法力搓動,與惡念對抗,竟讓意識更加清明通透,仿佛洗去塵埃。

  眼中閃過一抹思索,有點意思。

  ……

  最後,陳嶼還是回到了浮田中,僅憑一縷念頭想要追蹤對方顯然不可能,至少以他如今的手段還差得遠。

  不過此行不是沒有收穫,多少確認了錢玄鍾還存活,沒有殞命,而是作為一位復仇之人在尋覓仇家。至於大仇得報之後去了哪裡,祁陽之人也少有知曉。

  離開冷清的縣城後,他去了趟所謂的渡山寇所在,土寨空蕩蕩,一股淺淡腥臭飄在空中,能見到幾具已經腐敗的屍體。

  九月的天,已經實在看不出人樣。

  再去到長鯨幫原駐地,一個不大的鎮子裡,結果也人去樓空,聽聞很早前就有一部分幫眾離開,剩下的也在青衣劍的報復中殞命。

  「真狠吶。」

  打聽到這兩家勢力已經被覆滅一空後陳嶼感嘆,難以想像,如今大開殺伐、堪稱儈子手的人,會是那位謙遜有禮、義氣有加的俠客。

  雖然不好勸解放下,但往後真要能遇到,略施援手相助一二倒也並無不可。

  元神一照,心神重定,再多的妄念都清掃乾淨。

  至於出手沅陽門的幾家勢力,若有機會挖出來,自然不會放過。

  「肆意打殺、下毒、破城劫掠……」

  這幾家不是好東西,只是他不解於那家下毒到底為了什麼,說來沅陽門不過和海雲觀一般,居於一縣罷了,真有寶物值得如此大動干戈?

  他沒想過是靈藥,畢竟五月的時候靈植未出現在山下。

  不過從祁陽城中已經被他里里外翻了個遍,打聽不到多少消息,想了想後陳嶼便回去浮田,打算依著錢兄最後的蹤跡方向再走一走。

  「瓶山……宜寧方向麼?倒是正好。」

  早就聽聞那裡有一處峽谷,生長有獨特的藥草,且宜寧一帶門派道觀不少,陳嶼本就打算去看看,此刻卻是順了路。

  宜寧是個富庶的,至少幾年前要遠超西南七州,勢力頗多,底蘊大都不淺。

  屆時走走看看,想來道卷經書、內景地、秘寶等等或許都能有所獲。

  如今,奇景與血竅的融合開展得如火如荼,術法也在琢磨,他正是想找些新奇事給自己做。

  「浮田裡的空地已經打理好了,就等新的植株下土,孤零零就一個雲靈芝,有些看不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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