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綠茶九十六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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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公雞還不知道自己明天會面臨什麼,它對被蘇沉魚綁在院子外,失去自由活動的這件事,完全沒放在心上,老佛爺倒是十分奇怪自己的好兄弟怎麼杵在這裡不動,不停地用狗頭去戳大公雞,想讓它動起來。

  戳了一會兒,大公雞忍無可忍,對著它的狗臉就是一口,老佛爺嗷嗚一聲痛叫著跑開。

  蘇沉魚站在二樓,將這一幕盡收於眼底。

  她悄悄去了趟三樓臥室,傅清許睡得很沉,她決定,如果到了七點他還沒醒的話,就把人叫醒。

  接下來的時間,蘇沉魚先是打了幾局遊戲,又和朱亦安聊了會兒,朱亦安問她現在有沒有時間,有時間的話,出去吃飯。

  【不行呢,我還在啃劇本,等到劇組,有的是機會。】她現在沒什麼心思去參加飯局。

  朱亦安發了個失落的表情包:【好吧。】

  【對了,你知道溫思遙出事了嗎?】

  蘇沉魚想了好幾秒,才想起溫思瑤是誰――她向來不太喜歡記住不重要的人。

  溫思瑤上次在慶典,歷為她遷怒桃桃,打了桃桃一巴掌,後來被蘇沉魚威脅一番後,老實不少,但之後因為明寶格代言一事,先是踩蘇沉魚,後來爆出她秘密「□□」高層,結果白陪了,明寶格定的就是蘇沉魚,以至於她功虧一簣,並且光速被打臉,人設崩塌,引起全網熱嘲。

  那之後,溫思瑤就不得不低調起來,網上關於她的新聞大幅度減少。

  蘇沉魚其實沒什麼興趣聽別人的八卦,但看著豬豬哥字裡行間透露著快問我快問我的意思,她就意思意思地回了句:【啊?怎麼了?】

  朱亦安啪發了張截圖過來。

  蘇沉魚點開一看,標題是――【三金影后溫思瑤與顧未希同處一室一夜,蘇千語頭上頂綠。】

  蘇沉魚:「……」

  朱亦安:【知道你不喜歡提另外兩個人的名字,我就只提溫思瑤啦。】

  朱亦安:【新聞我看了,而且我聽業內的人透露,這事兒百分之八十是真的,並非空穴來風肆意造謠。】

  朱亦安:【有沒有很開心?】

  蘇沉魚冷酷地扔過去兩個字:【沒有。】

  朱亦安:【心好痛.jpg】

  正說著,她手機響了,來電顯示居然是「蘇千習」。

  她那便宜弟弟。

  許久沒和蘇家人聯繫了,應該說,蘇父蘇母其實聯繫過她,但她都沒搭理,倒是蘇千習,偶爾聯繫一次。

  不過距離上次聯繫,也是一個月之前了。

  想了想,蘇沉魚接通電話。

  「姐。」蘇千習在那邊老老實實地喊。

  「有事就說。」

  蘇千習委屈地說:「你沒住在公寓了嗎?我找了你好次,都沒人。」

  「說正事。」

  蘇千習:「媽想你了,這周你能回家一趟嗎?」

  蘇沉魚:「有沒有其他事,沒有我掛了。」

  「姐!」蘇千習急了,「媽病了!」

  蘇沉魚奇怪:「關我什麼事?」

  蘇千習的聲音帶了哽咽:「你回來看看吧,媽她想見見你,爸現在完全不回家了,千語姐也不回家……我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

  被蘇千習這麼一提醒,蘇沉魚忽然想起,蘇商榮養在外面的那個小情人兒秦欣,是不是已經生了?

  她問了。

  蘇千習答了,答得咬牙切齒的:「生了個兒子!就是因為這件事,媽才病倒了!」

  蘇沉魚興致缺缺地聽蘇千習說了個大概。

  之前蘇母和蘇商榮約定,等秦欣生完,就給她一筆錢打發,孩子蘇母會養,大概是這麼個意思,蘇父也答應了。但是吧,那會兒蘇沉魚往蘇父身邊又塞了朵溫柔花。

  三人打了起來,最終結果,蘇母雖然贏了,但蘇商榮徹底不再歸家。倒是秦欣和那朵溫柔花處成了姐妹,蘇母一氣之下,病倒了。

  而蘇千語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居然沒有回去陪蘇母。

  大概是生了病的人,內心比較虛弱,蘇母雖然有顧母開導――比如哪有成功男人不偷腥的,睜隻眼閉隻眼就算了。


  然後顧母告訴蘇母,其實顧未希的爹在外面也有人,她早就知道了,卻沒有拆穿,反而順其自然,只要對方不威脅到自己就沒問題。

  何況,男人在外面找年輕漂亮的,她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就不行了嗎?

  蘇母話是聽了,卻沒聽進去。

  年輕時候和蘇商榮恩愛結婚,婚後甜蜜,一直以為蘇商榮對她的愛不會消失,在所有同齡姐妹中,她是最幸福的那人,結果現在卻最慘,總覺得那些人看向她的目光全部帶著諷刺。

  所以,自然而然,她就病倒了。

  這一病啊,就想起親生女兒蘇沉魚來,產生強烈的想要見蘇沉魚的念頭,結果打蘇沉魚的電話打不通――蘇沉魚早拉黑他們的號碼了。

  於是有了蘇千習的這通電話。

  「姐……」

  「回家探望這件事,讓蘇千語來做最合適,找她去吧。」蘇沉魚笑眯眯地說完,毫不猶豫地掛斷電話,這事兒沒在她心裡掀起半分漣漪。

  倒是電話另一邊的蘇千習,捏緊嘟嘟叫的手機,無法抑制的委屈從心裡升起。

  她怎麼能這麼狠心!

  讓她回來看看都不行。

  委屈完了,蘇千習深吸口氣,滑動屏幕,點出蘇千語的號碼撥過去,鈴聲響了許久,無人接聽。

  蘇千語現在自顧都不暇,哪裡還管得了蘇母那點破事――一大把年紀了,還沉浸情情愛愛中,她實在沒精力再管這些。

  因為,她自己的後院都起火了。

  首先是她的系統,這段時間老是莫名其妙地掉線,顧未希對她的態度,變得越來越奇怪,他似乎在恐懼她的接近,三番五次地避開她,不想與她見面。

  非旦如此,還和溫思瑤走得比較近。

  當她得知溫思瑤和顧未希同處一室一夜的新聞後,整個人都不好了,她不停聯繫顧未希,要和他見面談談,可是顧未希不露面!不和她聯繫!

  所以,這個時候的蘇千語,必須先解決顧未希的問題,如果顧未希不再愛她――那她就不再是女主角了!她的女主光環點,甚至會被清零。

  一切都亂套了。

  「那位傅老師還睡著啊?」榮嬸有些擔心地問,這午睡睡了五六個小時,真的沒問題?

  蘇沉魚看了下牆上的鐘,快到七點了,她道:「是有點久了,我去叫他。」

  榮嬸心想,那位傅老師,不會是和莫先生一樣,身體不好吧?

  她莫名擔憂起來。

  晚上七點,蘇沉魚準時進入傅清許的房間,他還沒有醒,依舊保持之前的那個姿勢睡著,蘇沉魚先是喊了兩聲,沒有反應。

  又輕輕推了推他:「傅老師,起床啦。」

  依舊沒有反應。

  蘇沉魚:「……」

  她忽然產生一個不太妙的念頭,要是書侯回不來,那傅清許就醒不過來,他要是醒不過來,她的麻煩就大了!

  人好端端的,為什麼來她這裡就醒不過來了?

  傅清許和她都是公眾人物……千萬的麻煩,光是想想就頭疼。

  說什麼都得讓他醒過來。

  蘇沉魚看了看傅清許的俊臉,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最終還是沒捨得下手,她拿出手機,找了首音樂,將外放音量開到最大,然後放在傅清許耳邊。

  這樣的音量,總能醒了吧。

  十多秒過去,傅清許依舊緊閉雙眼,睡顏安詳。

  在不動手打他的情況下叫醒他……

  蘇沉魚關掉音樂,掀開被子,費力把傅清許的上半身抬起,使勁搖晃:「傅老師!失火啦!再不起來火燒到眉毛啦!!!」

  「……」

  「…………」

  這樣都不醒?

  傅清許還算歸整的頭髮被她這通搖,搖成凌亂一片,居然透出幾分凌亂的性感,蘇沉魚看了一眼,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能在人家無知覺的狀態下做出不太禮貌的行為。

  尤其,這個人現在另一個身份是書侯。

  蘇沉魚嘆氣,湊到他耳邊,小聲道:「您再不醒過來,我非禮你嘍?」

  她沒轍了。


  這怎麼辦?

  「公子?」

  「侯爺?」

  「書侯?」

  「您倒是醒啊!」

  蘇沉魚把傅清許重新放回床上,她剛才是坐在床邊,把傅清許上半身扶起來搖的,這會兒乾脆直接坐在傅清許身上,舉起拳頭――

  「說了不對您動手的,但現在抱歉了。」話落,蘇沉魚對著傅清許當胸捶了一拳。

  她多多少少留了點力,沒敢用太大,但這一拳落下去,足夠讓人感覺到痛,按理怎麼著也該讓傅清許醒過來了吧。

  連續捶了好幾拳,蘇沉魚拳頭都捶紅了,傅清許呼吸平衡,胸口均勻地起伏,絲毫沒有要醒的跡像,乍一看,就跟睡美人似的。

  蘇沉魚這下冷汗都來了。

  喇叭給她支招:【娘娘,您不妨試試,把他泡在冷水裡?】

  蘇沉魚:【出什麼餿主意,泡壞了怎麼辦?】

  喇叭茫然。

  只是泡個冷水而已,怎麼就泡壞了?哪裡會泡壞?

  蘇沉魚心內煩躁,這些煩躁有傅清許醒不過來,她會面臨巨大麻煩,還有則是……難道收侯在天啟國出事了?

  可如果在天啟國出了事,不正應該回到這邊嗎。

  還是說――

  天啟國的書侯這會兒是醒著的狀態,所以無論她這麼怎麼喊都不會醒,除非天啟國的書侯睡著?

  真是會給本宮出難題。

  只能再等等了。

  蘇沉魚因為狗皇帝變成雞的愉悅,現在被無法叫醒傅清許的煩躁代替,她悶悶地挪動身體,手撐著傅清許的胸口,準備下去,不料手一滑,瞬間栽了下去。

  柔軟的感覺從唇上傳來,除此之外,還有劇烈的痛意。

  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張臉,蘇沉魚輕輕嘶了一聲,舔舔嘴角,嘗到了淡淡的鐵鏽味。

  心想,本宮可不是故意的,誰讓她不小心滑倒。

  蘇沉魚這次小心翼翼起身,就在這時,她腦袋「嗡」的一聲,眼前的畫面被一陣白光包裹,再然後她的身體軟了下去,等她眼睛再能看到時,不再是現代化的臥室,而是古色古香的房間。

  此刻,臉色白得近乎透明的書侯裹著厚裘倚在床頭,床邊跪了一地的人,蘇沉魚下意識掃了一眼,便見這些人面容悲戚,眼中含淚。

  他們看不到她。

  她這是……來到了天啟國?共享書侯在天啟國正在發生的事?

  這些人,蘇沉魚一個都不認識。

  氣氛凝滯悲傷,她能感覺到。

  「……早該到這天,你們不必為我掛懷。」書侯微微一笑,他的氣息微弱,然而神情平靜寧和,「我交待你們的事,就拜託各位了。」

  「公子,我們定會謹遵您的意志,誓死效忠皇上,效忠天啟。」跪在最前面的那個人,一字一句。

  「謝謝。」書侯低低咳了幾聲,旋即掩帕擦掉唇間血跡,「都退下去,請烏老進來。」

  這群人每一個都虔誠鄭重地對著書侯磕了三個頭,旋即退出房間,過了會兒,烏老進來,手裡端著一碗灰黑色的藥。

  「烏老,您這又是何必。」書侯看了眼那碗藥,搖搖頭。

  烏老卻不說話,只是固執地將藥奉上。

  「您明明還有時間,只要靜養、只要靜養……」

  「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即使靜養,也不過一月時間。」書侯到底還是接了那藥,仰頭喝掉,「烏老,如今□□堂中有左太傅,朝堂之外有五大帥,江湖上還有你們……多我一個,少我一個,沒什麼區別。」

  「怎能沒有區別。」烏老眸光震顫,然而千言萬語,在對上那雙目光後,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太累了。

  沒有人比他這個大夫更清楚書侯的身體。

  那具身體近乎千瘡百孔,卻不得不強撐,然而即便如此,書侯的精神還在,以他的醫術,病人有著強烈的求生欲,就算藥石罔效,可到最後,也許會有奇蹟發生。

  然而,幾天前書侯醒過來後,明明「醒」了,他的「精神」卻在逐漸消失。

  換句話說,書侯的求生欲望消失了,不僅如此,他甚至在加快自己的死亡過程。


  他,已經連後事都安排好了。

  烏老實在不明白,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讓無論何時都會忍下去的公子,忽然不再忍了。

  自從皇后娘娘薨逝後,公子就變了。

  烏老至今都忘不了五年前的那一天,公子被皇上派去出使旬國,終於返回。旬國皇帝送給公子一隻會與人對話的紅毛鸚鵡,公子說,等回了京都,把鸚鵡送給皇上。

  以皇上的性子,定會將鸚鵡送給皇后娘娘。

  那麼公子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然而剛到宮門,就見宮內混亂,抓住其中一位宮女詢問,後者驚慌失措,臉色煞白:「娘娘、娘娘沒了。」

  書侯目光一厲:「哪位娘娘!」

  宮女汗水雨下,癱軟在地上:「皇、皇后娘娘。」

  烏老頭一次見到亂了所有綱常倫理的公子,他甚至在皇宮內運輕功,卻依舊遲了一步。

  等烏老到達皇后寢宮,聽到無數悲鳴,顧不得許多,烏老匆匆進入內室。

  「烏老,快!救她!」

  那是烏老從來沒有見過的公子,失去了冷靜自持,抓住他的手在顫抖。

  然而烏老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回天乏術。

  「烏老?」書侯不顧禮儀將皇后娘娘攬在懷裡,「她還有氣,真的!」

  烏老實在無法拒絕此時公子的目光,他替皇后娘娘探脈,那裡一片安靜,整個內室瀰漫著一股醉人的花香,書侯輕輕地著呢:「如何?」

  「公子,是……『夢回』。」

  無解之毒「夢回」,中此毒者,無知無覺地睡過去,然後在夢中死亡,發作極快,是一種溫柔卻又無比殘忍的毒。

  ……

  那之後,公子開始以身試毒,只為找到「夢回」的解藥。他本就有舊疾,加之勞心費力,身體早不如從前,以身試毒後,更是一步步往地獄深處走去。

  他說,我知道小魚已經不在了,可「夢回」的解藥我必須找出來。

  那已經成了他的執念。

  哪怕身體千瘡百孔,他的精神依舊不倒。

  可如今,解藥還沒找到,為何「精神」卻枯敗了。

  ……

  「公子……」烏老哽咽。

  書侯卻笑得溫柔:「這是我決定的,烏老,請成全我吧。」

  烏老渾身一震,說不出話來。

  「至於『夢回』的解藥,我已經放棄了,這些年,讓您為我的私念操勞,是子初之錯。」書侯直起身體,拱手朝烏老作揖。

  烏老深知他的性格,只得受了,渾濁的雙目變得通紅。

  白髮人送黑髮人。

  他當初送走他的父母,如今,即將要送走他。

  「阿琰曾在邊境受過多次重傷,以後他的身體,就勞煩您多多看顧了。」書侯聲音越來越輕,「讓阿琰進來吧,一國之君,一直等在外面,不像話。」

  「是。」

  蘇沉魚看到烏老退出去,不一會兒,小胖球兒大步走進來。

  她從剛才的短暫對話中,大概明白現在是怎麼回事,書侯的身體堅持不住了……他在向所有人交待後事。

  所以……這就是她一直叫不醒傅清許的原因嗎?

  「老師。」小胖球兒除了眼眶有些紅之外,面上表情很鎮定,到底是一國之君了,他喊完這聲後,挨在床邊坐下,像孩子一樣。

  「如果您說的,在另一個世界裡有母后的存在,您就放心去吧,天啟有我呢。」他說,「我這一生,得蒙您和母后……否則早就死了,您之願,便是我之願,我一定會好好護著天啟。」

  「那就,拜託你了。」書侯將手覆在他頭頂,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

  「嗯。」小胖球兒點頭,忽然抬頭,「那個世界,真的存在嗎?」

  書侯眼中有了淡淡的笑意:「在我心裡,它存在。」

  小胖球兒也笑了:「您相信它存在,那我就相信。」

  「母后,她還好嗎?」

  書侯點頭,聲音越發輕了,目光變得悠長:「她在那裡,過得很開心,很自由。」


  「那我就放心了,」小胖球兒說,「請您代我向她問好。」

  「……好。」那隻放在他頭頂的手,失去力度,垂落下去。

  小胖球兒抬起一隻手,捂住眼睛,過了會兒,他啞著聲音道:「老師,願您和母后,再無束縛。」……

  蘇沉魚眼前的世界崩塌,她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栽在傅清許身上,嘴裡的鐵鏽味還在,痛意也在……她緩緩坐起來,舌尖不受控制地舔了舔磕破的嘴角。

  目光下移,傅清許紅潤的唇角沁著點點血跡,頗有些刺眼。

  見他還沒醒,蘇沉魚趕緊伸手毀屍滅跡。

  在她的手剛剛觸到唇角時,傅清許的眼睛,緩緩睜開了。

  「……」

  四目相對。

  蘇沉魚淡定地立掌為刀砍在他頸側。

  先砍暈再說。

  尷尬的是,她這一招失靈了。

  傅清許沒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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