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番外 蘇長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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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奕為半夜驚醒,心悸如鼓,幾近慌張的伸手一摸,碰到蘇長衫晾在被子外面的一隻手,他嗓子眼裡的那口氣這才鬆了下來。

  謝奕為抹了一把冷汗,起身下床倒了杯溫茶,一口飲盡,方才悄悄的回到了床上。

  借著窗外的月光看向蘇長衫,他呼吸清淺而綿長,半張臉埋在被子裡,柔軟的長髮散著,懶洋洋的勾在下巴上,他看起來既不強勢,也不紈絝,只是個安靜的人兒。

  這幾日江南變天,他的身子突然燒起來,夜裡更是咳得厲害,有時候還能咳出血絲來,不用郎中看,也知道是身子虛。

  謝奕為把他的手塞進被窩,又將被子替他蓋得嚴嚴實實。

  一入冬,這人便手腳冰冷,自己蓋一床被嫌熱,他蓋兩床被嫌冷。人也懶了不少,縮在房裡,烤著火半步都不想動彈,一到外頭就喊冷。

  想他頭一回見他時,這人穿得比誰都單薄。

  到底是傷了底子。

  謝奕為扒開他的長髮,將掌心貼在他額間,還是有些發燒,他心疼的不行,低頭親了親。

  蘇長衫像是被驚動了,但沒有清醒,只是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阿為」,又睡著了。

  謝奕為被這一聲叫,叫得心浮氣躁。

  這幾日兩人因為以後做什麼營生的事情吵架,這傢伙非要開個跟京城一模一樣的怡紅院,理由很充份,說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就在怡紅院,很有紀念意義。

  謝奕為哪肯!

  他是見識過怡紅院燈紅酒綠的一面,好好的人兒到了那裡都得學壞了。

  一個要開,一個不讓開,蘇長衫整天陰沉著一張臉哼哼說自己的病是被他氣出來的。

  謝奕為差點沒被他氣出一口老血來。

  若換了從前,此時此刻他就應該把人摟過來,好生纏綿一番,

  但這會他只能掀了被子,披衣裳去外間吹冷風。

  青芽聽到動靜從榻上爬起來,「三爺,要什麼?」

  謝奕為一屁股在榻邊坐下,壓低了聲音道:「我想搬離杭州,去兩廣住些日子,那邊暖和,對他的病也好。」

  青芽打了個哈欠道:「入了兩廣,離南越也近些,等到了夏季兩廣熱了,咱們就往南越去看看小姐如何?」

  「不去南越,那邊濕氣太大,他身子沒好透,還得緩上兩年!」

  青芽聽了,臉上的表情微妙的扭曲了一下,心說:三爺啊三爺,你真是有了媳婦忘了侄女,忘恩負義啊!

  「你明兒帶著人收拾收拾,再到外頭去訂一輛最豪華寬敞的馬車,府里的人都辭了,把大門鑰匙丟給玉靈閣的掌柜,讓他每日派人過來瞧瞧……」

  話說一半,房裡傳來幾聲低低的咳嗽聲,青芽只覺得眼前一個黑影一晃而過,再定睛瞧時,「忘恩負義」的人早沒了影兒。

  青芽嘆了口氣,心想:這人哪裡好,我從前是眼瞎了嗎?

  ……

  翌日,蘇長衫聽謝奕為說要去兩廣住些日子,激動的立刻捧著他的腦袋,「吧唧吧唧」親了兩口。

  他早就在杭州府呆膩了,正想著去兩廣轉轉呢,哪知這人竟和他想到一處去了。

  意見一致,兩人說動身就動身,可忙壞了青芽幾個,白天黑夜的收拾東西。

  出發那日,整整八輛馬車,三輛坐人,五輛裝東西,還只帶了隨身要用的。

  謝奕為平常過日子不覺得,這一搬家他才發現,自己和蘇長衫重逢後,竟然「產生」出這麼多的東西。

  這便是成家的意義嗎?

  ……

  馬車晃晃悠悠駛出杭州府,蘇長衫枕著謝奕為的腿,手把玩著他的手指。

  這人的手纖細,修長,骨節分明,怎麼看怎麼好看,哪怕盯著他的手指瞧,瞧上十二個時辰都不厭。

  「知道我那些日子躺在床上生不生,死不死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謝奕為一愣。

  涼州城的那段往事,溫湘都告訴過他,但從這人嘴裡聽卻還是頭一回。

  「是不是想著我熬過來的?」

  蘇長衫笑笑:「倒是想著人來著,但想的統統不是什麼好事,比如我在想,我若真的走了,這麼漂亮的手摸誰去啊?活小半輩子沒見過女人,以後不會到老了還是個童子身吧?哎喲喂,那掌中的老繭該多厚啊!」


  謝奕為被活生生氣笑了:「蘇長衫,你腦子裡就裝這些?」

  「幸好裝了這些,否則我這一口氣還真上不來。」

  蘇長衫拿起他的手指放齒間輕咬了下,「我先睡會,昨天被你折騰死了,你說你一個文弱書生,哪來那麼大的勁?」

  謝奕為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把手往他臉上一蓋,「睡你的覺吧!」

  蘇長衫得瑟的哼哼幾聲,心說:被欺負的還沒害羞,欺負人的卻害羞了,有這樣的嗎?

  ……

  車子一路向南,白天趕路,晚上打尖,慢慢悠悠的走了一個多月,才到廣州府。

  事先,謝奕為早命人在廣州府買了座二進的小宅子,打掃得乾乾淨淨,一行人搬進去,兩位爺又過起了廝混的日子。

  因為天氣暖和,蘇長衫的咳嗽不治而愈,人也精神了。

  這人一有精神就閒不住,攛度著三爺租了條遊船,置了桌酒席,請了唱曲的姑娘助興。

  一曲唱罷,姑娘放下琴,坐到酒席上,拿空杯子倒了杯酒,輕輕送到蘇長衫嘴邊。

  「爺,憐兒敬您一杯!」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位爺才是今兒的正主,邊上那個穿青衣的,雖然長得一身書卷氣,實際上也就是個侍候人的,瞧這剝得一手的蝦汁,蝦子都進了別人的嘴。

  蘇長衫喝了幾杯酒,眉眼迷離的看了看她,沒動。

  姑娘慣長在風月場中走動,柔柔道:「爺定是嫌憐兒薄柳之資,不肯賞臉。」

  蘇長衫目光掠過這花容月貌,心想:人家姑娘也不容易,喝一杯就喝一杯吧。

  正要把嘴湊過去,謝奕為突然把酒杯重重一放,臉沉了下來,眼中的寒光仿佛在說:這杯酒你敢喝試試?

  蘇長衫莞爾,不緊不慢地看了謝奕為一眼,笑道:「我倒是想喝,可家裡有個愛捻酸的媳婦,若被他知道了,門都別想進啊,罷罷罷!」

  「喲,爺懼內啊?」

  蘇長衫眉眼高挑,笑得油滑:「懼啊,這輩子最懼的人就是他。」

  謝奕為聽到這裡面色未改,嘴角卻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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