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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裡,陸清臣坐在病床邊,握著沈奴的手,凌晨時分,他本人還是很清醒的狀態。

  門微微敞著,陸清亨透過門縫看進去時,正看見陸清臣抬手用指背輕撫女孩額頭的一幕,隔著些距離,他也能從陸清臣的動作里感受到那份憐惜和失而復得的翼翼小心。

  沈奴被挖出來的時候,他也在場。

  當時,沈奴是沒氣了的,另外一名醫生上前做完檢查,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沒等他開口,就被陸清臣一拳打倒在地。

  陸清亨第一次見這位五弟動這麼大的怒,怔楞間,被陸清臣一把拉到沈奴跟前。

  「四哥。」因為同父異母的特殊關係,陸清臣從來沒有這麼叫過他,還叫著這麼鄭重,陸清臣眸光緊緊鎖著他:「我不信他們,我只信你,你救救這孩子。」

  那是份沉重的信任。

  所幸後來,他對得起這份信任。

  叩門聲輕響了兩聲。

  陸清臣轉頭看了一眼,隨後溫柔地把沈奴的手放回被子裡。

  兩人走到走廊盡頭的窗邊站定,夜色深沉,燈火闌珊,陸清臣點了根煙,抽了兩口,聽見陸清亨說:「有些事我得提前給你透個信,那丫頭在缺氧的環境中撐得太久,救是救過來了,可是能不能醒,很難說。」

  陸清亨心頭同樣像被壓了重物,沒說『醫院不能抽菸』的話。

  「醒過來的可能有幾成?」陸清臣朝皮鞋邊點菸灰的時候,語氣平靜地問出這句話。

  陸清亨豎起兩根手指。

  陸清臣往薄唇邊遞煙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而後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那口青霧後,他篤定而沉著地開腔:「醒不過來也無妨,我養得起。」

  聽出他的話外音,陸清亨不由得一怔,「怎麼,你還非她不可了?」

  陸清臣不語,算是默認。

  陸清亨把手揣進白大褂的兜里,「說起來,你家那丫頭真是命大,你知道有個美國有個逃脫大師,叫……叫……哦,叫胡迪尼,他曾經設計過一出被活埋後逃生的表演,才一個小時就撐不住了。」

  「你家那個在地底待了三十多個小時,算得上奇蹟,要是有個吉尼斯紀錄要是設個活埋項目,小丫頭肯定能保持最長記錄。」

  但沈奴能在那麼極端的環境下堅持那麼長時間,和她自身脫不開關係。

  「幸好小丫頭夠冷靜,要是她自己亂了陣腳,大哭大喊,棺材裡的氧氣絕對撐不了那麼久。」

  陸清臣五官面容冷寂,在窗台上捻熄菸頭的動作,隨意又顯漫不經心,「藍姿那邊怎麼樣了?」

  藍姿被傭人及時發現,沒死成。

  陸清亨說:「失血過多,還在昏迷。」

  「要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這世上能有心腸這麼狠毒的母親。」他說得唏噓。

  陸清臣眸光深沉:「以後,她的日子大概不會好過。」

  陸清亨聽了這話,沒多想,蓄意殺人,等待她的是法律的制裁,她當然不會再有好日子過。

  「老頭子那邊你打算怎麼處理?」陸清亨說:「你動了他的心頭肉,他恐怕不會輕饒你。」

  陸老爺子就陸雲諫這麼一個寶貝孫子,在陸清臣手底下遭了那麼大的罪,肯定不能就這麼算了。

  「心頭肉?」陸清臣意味高深地勾了下唇角,神色漠然:「就怕這心頭肉,他是個贗品。」

  陸清亨沒聽明白這句,正要追問,一個小護士手裡拎著幾分宵夜打旁邊路過,見著他,舉起宵夜問他:「陸醫生要不要一塊吃?」

  陸清亨見小護士目光想看又不敢看地從陸清臣那邊掃過,笑了下:「我不吃了,你們自己吃吧。」

  小護士又看了長身佇立在窗前的陸清臣一眼。

  陸清臣低頭又點了根煙,對此視若無睹,眉眼冷淡。

  陸清亨笑著拍了下陸清臣的肩膀,「要不是有小丫頭在,就你這對待女人的態度,我都要懷疑你不正常。」

  陸清臣沒理會這句調侃。

  他站在窗前抽完第二根煙,捻熄菸蒂回病房。

  沈奴陷在沉沉的昏迷里對外界的一切毫無感知,俯身想親一親女孩的額頭,忽地想起陸清亨說的:「你幾天沒換衣服了?味道這麼重。」

  陸清臣動作凝滯片刻,直起身,去了衛生間。

  十幾分鐘後,他頂著潮濕的短髮走出來,這邊沒準備換洗的衣物,他還穿著原先的白襯衫和黑西褲,襯衫不是一貫的熨帖板正,經過兩日三夜的折騰,早就起了褶皺。

  但穿在他身上,依舊顯得他挺拔穩重。

  褲腰上的皮帶被他抽掉,他沒有把襯衫下擺塞進褲腰,就這麼隨意地垂落,他坐在床邊,低頭用沾著濕氣的嘴唇碰了碰沈奴的臉頰。

  力道輕柔,仿佛對待易碎的珍品寶物。

  ……

  沈奴醒來時,病房裡的電視正播放戰爭紀錄片,她睜著眼睛,茫然又空洞。

  「伊伊。」旁邊傳來熟悉的磁性男嗓。

  伴隨著匆匆而來的腳步聲。

  陸清臣握住沈奴右手的同時,按了床頭的呼叫鈴。

  他彎著腰,高大的身軀投下濃重的陰影,聲音低沉又溫柔:「聽得見我說話麼?」

  沈奴睫毛忽閃了兩下,轉眸看向陸清臣,「陸先生……」

  開口的聲音,很沙啞。

  陸清臣像是鬆了口氣,唇角眼底都浮上笑意,拿遙控器關了電視,一面說:「不錯,還認得人。」

  男人剛說完,病房門被推開,陸清亨和另外幾個醫生走進來。

  醫生給沈奴做檢查的時候,沈奴透過白大褂的縫隙,看見陸清臣的一截深灰色的褲管,筆直的中線,挺括的布料,一如往常那樣考究紳士,穩重妥帖。

  「目前看沒什麼大礙,不過還是要做個核磁,細緻地查一下。」陸清亨鼻樑架著一副細黑框眼鏡,斯文儒雅:「你好好休息,明天再做檢查不遲。」

  沈奴臉色蒼白,微微彎了彎嘴角:「謝謝陸醫生。」

  「客氣什麼,都是自家人。」陸清亨說完,帶著醫生護士離開。

  陸清臣帶上病房門,走去飲水機那兒倒了杯熱水,擱在床頭柜上涼著,一面問沈奴:「想不想起來坐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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