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157章
郁願發現給她做飯這件事, 周衍還真不是一時興起。閱讀
燙傷才好得七七八八，他就又進了廚房, 好在孫阿姨早已經回來, 有她在旁邊指導，他也沒再受什麼傷。
只是周衍在廚藝方面天賦實在一般，折騰了一個暑假, 最後也只有牛肉粉做得還算好吃。
其他菜都勉勉強強。
暑假過去, 郁願跟他就進入了大二，課表換了張新的, 周一不再是滿課, 上午只有一節課, 不過還是在早上八點。
今年南城的CATTI成績要到九月下旬才出。
郁願自覺考得還行, 開學前兩周轉眼過去, 九月中旬也過了一半, 眼見離出成績的日子越來越近，她都還沒什麼緊張感。
這周星期天晚上，郁願答應室友第二天上午陪她去體育館找人, 次日上完周一早上的刑法課, 她就沒跟周衍一起走, 而是抱著書本和室友一起去了體育館。
體育館外有幾個室外籃球場。
郁願和室友從籃球場邊路過時, 就聽見裡面傳來一聲大喊。
「小心！」
郁願抬起頭, 看見一個橙紅色的籃球從裡面飛出來。
她雖然自己不太會打籃球，但經常看周衍他們打球, 偶爾也會去乘風或校隊看陳遇他們訓練, 對這種情況還算有經驗。
反應迅速地拉著室友避開後, 她又撿起掉落在地的籃球，隨手扔了進去。
扔完球, 郁願就跟室友繼續往前走了，完全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一大早，住在樓上的一個學姐給她送來了一束玫瑰花。
學姐姓吳，比他們高一年級，郁願知道她，但算不上認識。
她愣愣看著學姐：「給我的？
誰送的啊？」
吳學姐沖她眨了眨眼：「你等下就知道了。」
說完吳學姐就把花塞進了她懷裡。
郁願盯著手上的花又愣了片刻。
她覺得應該不是周衍送的，他要送肯定就自己直接送了，而且他知道她不怎麼喜歡這種不能長久的東西。
但郁願又想不出還有別的人選，就還是發了條微信去問他：【花是你送的？
】
周衍直接回了個電話過來。
男生語調微涼：「有人給你送花了？」
室友雖然也滿心八卦，但她看了眼手機時間，還是提醒郁願：「再不走咱們要遲到了。」
郁願把手上的花往桌上一放，跟電話那頭的男生說：「等到了教室我再跟你說吧。」
到教室後，郁願跟室友一起找了位置坐下，又給周衍留出個座位。
自從郁願不讓他繼續送早餐後，這位少爺又恢復了踩點上課的節奏，不過今天來得明顯要早上不少。
郁願剛坐下不久，這人就帶著一身涼颼颼的低氣壓坐到了她旁邊。
不過沒等他開口說話，郁願就感覺有人在後面拍了下她肩膀。
郁願回過頭，就見後排坐了個眼生的男孩子。
男孩子穿了件黑T恤，長得還不錯，就是臉上還帶著一點沒完全褪去的嬰兒肥，臉圓圓的，顯得有些稚嫩。
不像大學生，倒像是初高中生。
她一回頭，對方就朝她揚起一個燦爛的笑。
「小學姐。」
周衍也跟著她一起回頭，聞言微眯了下眼。
郁願對這張臉毫無印象，稍稍怔了下，問他：「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那張燦爛的笑臉垮下來：「學姐你果然不記得我了，你昨天給我撿過籃球的。」
「不好意思啊，我昨天沒注意。」
郁願說。
男孩子擺擺手：「沒事沒事，今天注意也是一樣，我叫馮秦，秦始皇那個秦，對了，學姐，你花收到沒？」
郁願這下是真驚訝了：「花是你送的？」
「對啊對啊。」
馮秦點點頭，又燦爛地笑起來，「好不好看啊，你喜不喜歡玫瑰花，不喜歡的話，我明天換一種送你？」
郁願有點沒明白：「你送我花做什麼？」
「學姐你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問嗎。」
馮秦一雙大眼睛轉了下，耳朵瞬間紅了起來，「好吧，送玫瑰花還能為什麼啊，當然是因為我昨天對你一見鍾情喜歡上你了啊，學姐你要不要跟我談戀愛啊？」
郁願：「？」
周衍：「……」
附近其他同學：「？
！」
往常要是被這樣當眾表白，郁願肯定多少要覺得有些窘迫，可面前的男孩子看著實在太小了。
剛剛她完全沒往這方面想也是這個原因。
她現在只覺得很不可置信。
「你多大了？」
郁願看著他問，「十四還是十五？」
馮秦瞪大眼睛，一副有點不服氣的模樣：「學姐也太看不起人了，我十六了。」
「對不起。」
郁願跟他道歉，「但十六應該還在讀高中吧，高中生首要目的就是要好好學習。」
馮秦又有點小得意：「你以為我為什麼叫你學姐呢，我今年大一了，就在數學系。」
他這麼一說，周衍倒是想起來件事。
他涼涼插了句話：「我聽說數學系這一屆有個年紀特別小的保送生，今年才十五歲。」
只是他沒關注過具體的名字，一時才沒想起來。
馮秦不滿地看他一眼，又蔫下來：「好吧，我離滿十六確實還差兩個月，不過兩個月一眨眼就過去了的。」
郁願：「……」
馮秦又繼續道：「而且我打聽過了，學姐你也還沒成年的。」
郁願從沒被這么小的男生追過，一時都不知如何處理。
好在上課鈴聲及時響起，馮秦慌慌忙忙站起來：「糟了糟了，要遲到了，學姐我下次再來找你啊。」
郁願鬆了口氣，轉過頭。
沒兩秒，面前就又被推過來一個筆記本。
上面還是周衍熟悉的字跡：【跟他聊得挺開心啊】
郁願：「……」
她是真沒被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追過，包括她自己十五六歲時。
初高中時期，周衍看她看得很緊。
但凡有誰對她有那麼一丁點兒苗頭，都會提前被他掐死，他幾乎又跟她形影不離，敢跑到她面前告白的都寥寥無幾，更別提這麼大張旗鼓地追她。
可剛剛他除了最後插了一句話之外，居然就一直由著她和馮秦聊天。
郁願抿了抿唇，寫道：【你不是看得也挺開心】
她把筆記本推回去後，又有點後悔。
剛剛那句話聽上去好像她多盼著他吃醋似的。
可沒等她多想，筆記本很快又被推回來，上面只多了三個字：【對不起】
郁願一愣，不由偏頭朝他看過去，卻瞬間撞進了男生明顯帶著幾分心疼的目光中。
周衍一開始沒開口，是因為想起她上學期撞見過宋思清和他表白。
他現在明確知道她心思，看著她和想追她的男生聊天，尚且滿心酸澀難忍。
他實在無法想像，她這些年看著別人跟他表白時，會是什麼心情。
尤其是誤以為他接了宋思清那束花那次。
所以他後來也忍著沒插嘴。
但到底沒忍住。
周衍伸手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又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郁願後來才知道那位吳學姐和馮秦是親戚。
馮秦好像從她那兒拿了份他們班的課表，時不時就會精準踩著課前時間出現在他們教室，偶爾他沒課的時候，還會跟著蹭一整堂課。
郁願委婉拒絕過好幾次。
可馮秦有那麼點百折不撓元氣小少年的感覺，被拒絕後只喪了一下下，又能立馬打起精神。
他年紀又實在小，郁願都不太敢跟他說什麼重話。
馮秦沒要到她微信，每次一來就專挑她身後的位置坐，一開始還會碰上她後面位置坐了人的情況。
他就會仗著年紀小，跟學長學姐們撒嬌讓他們幫忙換下位置。
周衍知道她不喜歡張揚，追她也從沒大張旗鼓，同學又都知道他們是從小在一個屋子裡長大，不是親兄妹，卻勝似親兄妹，因而也完全沒注意到他們關係發生了一點變化。
所以前兩次，坐在郁願後面的同學都答應跟馮秦換了位置，後來大家怕為難，就乾脆避開郁願身後的位置。
只是每每馮秦一來，同學們也少不了打趣。
郁願這時候就忍不住偏頭去看坐在她旁邊的周衍。
男生每到這時候都抿著唇，下頜繃緊，一身的低氣壓。
但他並沒有像初高中那樣，攔著不讓馮秦和她接近。
他那天一連說了兩句對不起。
郁願也差不多能猜到他心思，估計還是覺得虧欠她，所以主動想經歷一遍她當初所經歷過的那些心情。
CATTI成績定在9月26日公布。
前一天，早上上第一節刑法課前，郁願剛和周衍剛坐下沒多久，就聽見後面傳來馮秦已經有幾分熟悉的聲音。
「學姐。」
郁願有些頭大，也沒回頭。
馮秦在後面委屈巴巴道：「學姐現是看都不想看到我了嗎。」
郁願：「……」
郁願終於回過頭。
可回頭時，她餘光不由又向周衍瞥過去，男生還目視著前方，修手長指隨便拿起只筆在轉，只是臉上剛才那點笑意明顯就淡了下來，下頜也繃緊了幾分。
馮秦又朝她露出個燦爛的笑：「學姐我昨天拿到了一筆獎金，我中午能請你吃個飯嗎？」
「抱歉。」
郁願拒絕道。
馮秦笑臉一垮：「真的不行嗎？」
郁願在心裡嘆口氣。
她總覺得不能在這麼下去了。
周衍雖然這次沒主動干涉，早上卻也沒再像以前一樣踩點上課，每天都是在她宿舍樓下等著她一起來教室。
所以每次馮秦來找她的時候，他都在她身邊。
可有些話，當著他的面，她反而不那麼好意思開口。
郁願抿了抿唇：「我中午請你吃飯吧。」
話音剛落，周衍手上那隻轉得流暢的筆倏然落在桌上，又幾下滾落到了地面上，發出了一點不明顯的清脆聲響。
馮秦笑著道：「那學姐我們加個微信吧，不然不好找你。」
「不用。」
郁願垂著眼，「十一點半食堂門口見吧。」
馮秦：「……好吧。」
他們今天來得稍晚。
說完這句話，馮秦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又站起身：「那我先去上課了，學姐中午見。」
周衍遲遲沒撿筆。
郁願有點心虛地轉回頭。
上課鈴這時響了起來。
刑法老師不知怎麼回事，現在還沒進教室。
旁邊男生卻像是回過神了似的，緩慢轉過頭：「你要請他吃飯？」
郁願心虛地點點頭：「早點說清楚比較好。」
周衍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像是想說什麼，最後又還是沒有開口。
他彎下腰，撿起了掉下去的那隻筆。
中午馮秦會和後，郁願先一步踏進食堂。
她總覺得周衍會不放心跟過來，可她四周望了一圈，卻哪裡也沒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郁願一時也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
她隨便打了兩個菜。
馮秦胃口倒很不錯的樣子，餐盤裡堆得滿滿的，只是沒等她付帳，他自己就先付了。
郁願也沒勉強。
找位置坐下後，她拿起筷子：「我——」
她剛說了一個字，就被馮秦打斷了：「學姐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先陪我吃完這頓飯吧。」
郁願筷子稍頓，就沒再開口。
馮秦吃飯速度很快。
郁願吃飯本來就慢，每次都要周衍等，這會兒又沒胃口，慢吞吞吃了沒幾口，馮秦就已經吃完了。
他抬起頭：「學姐你說吧。」
郁願不太會拒絕人，猶豫了下，問他：「你說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學姐你要請我吃飯，卻還是不肯加我微信。」
馮秦可憐巴巴看著她，「總不可能是要答應我，我覺得這多半是頓斷頭飯。」
郁願失笑：「你亂說什麼呢。」
「學姐你說吧。」
馮秦把筷子一放，「我承受得住。」
郁願也把筷子放下來，隔了兩秒才輕聲道：「對不起啊，我已經有了很喜歡很喜歡的人。」
「就你那個哥哥吧？」
馮秦接道。
郁願一愣：「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比別人更關注你啊，你每次跟我說話的時候，總忍不住去看他的反應。」
馮秦頓了頓，「你跟他從小就認識？」
郁願點點頭：「嗯。」
「唉。」
馮秦嘆了口氣，「青梅竹馬什麼的可太討厭了，想搶都肯定搶不贏。」
馮秦一起身，郁願手機就響了聲。
【周衍：還沒聊完？
】
看到他這條消息，郁願才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落地了似的。
她低頭打字：【聊完了，你吃了沒？
】
【周衍：沒有】
郁願看了下時間。
已經很接近十二點了。
上午第二節沒課的時候，他們都會早點來食堂吃飯，避開十二點下課人擠人的高峰期。
也不知道他今天怎麼還沒吃。
她心裡一軟：【我剛剛也沒吃飽，你要不要過來再一起吃點？
】
【周衍：好】
從他宿舍過來需要點時間。
郁願就退出對話框，打算先刷下朋友圈。
可她還剛點開朋友圈，旁邊忽然就多了個人，身上還帶著極其熟悉的氣息。
郁願指尖微頓，愣愣抬起頭。
周衍眸色沉沉地站在她身旁。
「你怎麼——」郁願說了三個字就停住。
從她發消息，到他來她身邊，都沒用一分鐘，只有一種可能。
「你剛剛在哪？」
「我一直在食堂外面。」
周衍說。
哪怕已經猜到了，郁願還是又稍稍怔了下。
周衍看著面前的小姑娘：「你——」
他想問她是不是徹底拒絕馮秦了，不知怎麼，喉頭忽然有些發澀。
他記得上學期他還問過她，為什麼會覺得在他這裡，還有別的女生能越過他去。
可剛剛在門外等著的時候，他忽然就想明白了。
哪怕知道她喜歡的是他，知道有99.9%的可能，她會拒絕馮秦，但仍怕那0.1%的可能。
而她以前甚至不知道他喜歡她，還以為他只當她是妹妹。
他自己遲鈍，一度也這麼以為。
剛才在門外等待的這半個小時，他有多煎熬，她以前就只會比這更煎熬百倍。
郁願等了片刻，沒見他開口，正想說話，男生卻忽然拽住了她手腕，一把將她拉進懷裡抱住。
他聲音也在她頭頂響起：「我以前可真是個混蛋。」
郁願跟他太熟悉。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她也大致能猜到他在想什麼，於是就沒動，由著他抱了片刻，她才輕輕扯了扯了他衣擺。
「我餓了。」
隔了兩秒，周衍才鬆開懷抱：「想吃什麼？」
「香鍋。」
男生「嗯」了聲，握在她腕上的手卻仍沒松，就這麼拉著她往賣香鍋的地方走。
郁願垂眸看了眼被他握著的手腕。
可能是感覺到他心情還是很差，她到底也沒有抽出手，就任他牽著。
跟周衍出來吃飯，她向來可以很省心。
她吃什麼不吃什麼，他一清二楚。
大部隊還在來的路上，點單也不用排隊，周衍付了錢，郁願又聽見他低聲交待食堂師傅：「不要放蔥和香菜。」
這兩樣都是她不吃的。
等香鍋炒好，郁願跟他一起找地方坐下。
見他臉上仍無笑意，她指指面前的大碗：「我想吃蝦。」
周衍把筷子一放：「等下。」
他去找食堂師傅要了副一次性手套，幫她把香鍋里的蝦都挑出來剝了放進她碗裡。
郁願慢吞吞吃了兩個蝦仁，才低聲開口：「我拒絕他了。」
真從她嘴裡聽見這句話，周衍覺得半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落下。
不知是蝦味道還不錯，還是他臉色終於轉晴，郁願覺得胃口好像也變好了點。
她又夾了塊土豆片。
土豆片切得有點大，郁願夾起來咬了一小口，稍稍皺眉。
「怎麼？」
周衍問她，「不脆了？」
這丫頭看著挺懂事，其實是個挑食的小麻煩精，煎蛋只喜歡吃蛋白，土豆不脆了就不愛吃，蔬菜里還有一大堆不吃的。
郁願點點頭：「你剛剛忘了跟師傅說讓他們別燙太久。」
周衍也點頭：「我的錯。」
郁願嘴角不由往上翹了翹。
看她笑起來，周衍才覺得心裡那股沉重也倏然一輕。
郁願是真不愛吃粉的東西，她正想把這塊土豆丟掉，面前卻忽然伸過來一雙筷子，把她咬了一小口的土豆夾走了。
郁願：「……？」
她抬起頭，就看見對面那人一臉淡定地吃掉了那塊土豆。
郁願耳朵驀地一熱：「碗裡還有這麼多！」
「你剛剛浪費了一份飯菜。」
周衍看著她泛紅的耳朵，嘴角也終於往上略牽了下，「現在還要再多浪費一塊土豆嗎。」
郁願：「……」
「可我都咬過了。」
周衍看著她：「我知道啊，哥哥不嫌棄你。」
郁願臉也紅了，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踹了她一腳。
周衍由著她踹完，才問：「生日想怎麼過？」
郁願生日在10月6日，確實就快到了。
她還不太想搭理他，隨口道：「隨便吧。」
「十八歲生日怎麼能隨便。」
周衍想了下，「中午跟爸媽一起吃飯，晚上叫阿遇他們一起出去玩？」
郁願又吃了個蝦：「隨你安排吧。」
「那你人呢？」
周衍問她。
郁願眨眨眼：「？」
男生那雙桃花眼直直望著她：「也隨我安排嗎？」
郁願這才反應過來，臉不由又更熱了幾分，她瞪他一眼：「想得美。」
那天之後，馮秦再沒來找過郁願。
第二天三筆成績公布，郁願兩門都算是高分通過，為此姜晚還特意請他們過去吃了頓飯。
這頓飯吃完，沒幾天到了國慶節。
宋奚若手上還有案子沒忙完，國慶也不得閒，周珣帶他們兩人出去玩了兩天。
到了郁願生日前一天，孫阿姨請假，周珣院裡也有事要加班，晚上回不來，家裡又只剩下她和周衍兩個人。
下午郁願跟周衍去附近商場吃晚飯。
吃完從飯店出來後，郁願就看他帶著她往進來時的反方向走。
「電梯不是在另一邊？」
郁願問他，「你還要買什麼嗎？」
周衍順手牽住她：「去拿蛋糕。」
郁願眨眨眼：「明天的蛋糕今晚就做好了？」
「不是。」
周衍沒回頭，「十八歲生日，哥哥總得陪你跨個零點吧，沒個蛋糕多不像樣。」
郁願唇角往上翹了翹：「哦。」
十月初，南城天氣仍炎熱。
回到家裡，郁願跟他把蛋糕放進冰箱後，又各自回房洗了個澡。
洗完澡，見離零點還有一個小時，郁願就和他去他房間挑了部電影投屏來看。
片子是郁願挑的。
她不大想看愛情片，就挑了部早幾年的好萊塢動作大片，結果電影放到一半，居然也有一段親密戲。
早在投屏時，他們就關了屋裡的燈。
此刻是正並排靠坐在他床尾的地毯上。
這段戲份一開始，郁願就下意識借著幕布黯淡光線偏頭去看旁邊男生，這才發現她之前隔開的那點距離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消失了，她幾乎都快靠在了他手臂上。
不知是不是察覺她在看他，男生忽然也轉過頭來。
屏幕上的兩個人已經吻在了一處，光影流轉間，她目光瞬間撞進了男生那雙桃花眼中。
郁願心跳倏然快得讓她有些發慌。
她忍不住想重新把視線轉回去，可腦袋還剛只動了一下，一雙溫熱的大手就伸了過來——
周衍捂住了她眼睛。
隨即是男生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忘了你還要過幾分鐘才成年。」
眼睛被蒙住，郁願的聽覺反而好像更敏銳了。
他沒再說話，屋子裡就只剩下電影裡傳出來的細碎又曖昧的聲響。
或者還有她越來越明顯的心跳聲。
郁願耳朵忽地一熱：「不讓我看，你就不能快進嗎？」
「不能啊。」
周衍垂眸，借著淺淡光線看見她耳朵迅速變得通紅，忍不住想逗她，「快進了我還怎麼看。」
郁願：「……？」
她明確地聽出了他聲音里的笑意。
這混蛋不讓她看，自己倒是看得挺開心。
她默了下，聲音悶悶的：「我看你是想看女演員身材吧。」
周衍目光往下稍稍落了落。
天氣熱，她洗完澡就只穿了條白色的睡裙，領口不低，只露了一截雪白漂亮的鎖骨，款式寬鬆，但往下仍隱約能看出點起伏的弧度。
再過片刻，她就要滿十八了。
他的小姑娘好像也長大了。
「是啊。」
周衍笑著接道。
郁願眼睛被他捂著，看不到他目光一直是落在她身上的，見他居然還直接承認，忍不住就想拽開他的手。
只是她力氣太小，沒拽動他，反而把自己帶得半撲進他懷裡。
屏幕上的親熱戲，周衍全沒當回事，可小姑娘撲騰進他懷裡這一瞬，他眸色卻瞬間暗了下來。
她臉就巴掌大小，他橫手去擋她眼睛，基本也擋住了她大半張臉。
此刻只有微微張合的嫣紅唇瓣和白皙精緻的下巴露在外面。
小姑娘睫毛像是顫動了下，在他掌心帶起了一片輕癢。
郁願感覺到捂在她臉上的手像是略鬆動了點，她也沒著急爬起來，只是先又拽了一下他的手。
這次輕鬆拽開了。
可一拽開，她目光就撞進了男生那雙桃花眼中。
這次不像往常一樣帶著笑，反而略顯幽深，像是帶著幾分她從沒見過的危險之意。
郁願心跳莫名又加速了幾分。
下一秒，周衍忽然低頭靠近了過來。
兩人的距離只剩咫尺。
郁願甚至能感覺他呼吸間的熱氣輕輕打在她唇上。
她愣愣望著他，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周衍又靠近了點，在最後那點距離要消失的一瞬——
屋裡忽然響起了手機鈴聲。
周衍倏然回過神。
他重新拉開距離，伸手拿過手機一看。
不是誰的電話，是他剛剛怕錯過零點，特意設的鬧鐘。
現在是10月5日23點58分。
再過兩分鐘，他家小朋友就要滿十八了。
周衍輕輕「嘖」了聲，探手摸到搖控，打開了燈，起身去廚房把小蛋糕拿了過來。
等進了屋，周衍就看到小姑娘仍坐在他床尾，低著腦袋，從臉到露在外面的脖頸都是一片通紅。
周衍想起剛才差點吻了她，拎在蛋糕繫繩上的手也稍稍緊了幾分。
他在她旁邊坐下，低頭拆蛋糕，可看她臉紅成這樣，又忍不住還想逗她：「小芋圓。」
郁願終於抬頭。
周衍桃花眼一彎，伸手在她微燙的臉上捏了捏：「要不你提前答應哥哥算了。」
郁願緩緩抬頭，在看到他臉之前，先看到了他手裡的蛋糕。
從她六歲來周家後，她每一個生日都是他陪著度過的。
她還挺喜歡過生日的，小時候是喜歡吃蛋糕，再大點周衍就開始有哥哥的派頭，總問她有沒有什麼願望要他幫忙實現的。
等到她喜歡上他，她每年的第一個願望就變成了悄悄在心裡許。
周衍也像這樣捏她臉，說小沒良心的還跟哥哥有秘密了。
他那時不知道，她每年的第一個願望都是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喜歡上她。
郁願目光又往上抬了抬，落到他身上：「好啊。」
這下輪到周衍愣住了。
他看了她片刻，趁在手還沒鬆開，忍不住又在她臉上捏了一把。
上次明明才說過她，這蠢丫頭也不長記性。
「跟你開玩笑的。」
周衍慢吞吞收回手，繼續幫她拆蛋糕，「說了你難過多久，哥哥就追你多久的，怎麼又心軟了。」
郁願仍看著他：「可我是認真的。」
周衍拆蛋糕的動作一頓。
「你無非是覺得這樣對我公平一點。」
郁願垂下眼，輕聲道，「可我們兩個要算這麼清嗎。」
何況感情的事情根本沒什麼公平可言，何況他根本不知道她喜歡他，不知道她曾經有過傷心難過，這樣對他就公平嗎。
何況他們倆之間從來就算不清的。
周衍把蛋糕放下來，也認真看向著她：「你確定？」
郁願點點頭，聲音依舊很輕：「嗯。」
小姑娘半垂著眼，可能是因為剛剛在他懷裡掙扎了下，頭髮稍稍有點亂，又招人又可愛。
周衍忍著想將她拉進懷裡的衝動：「那剛才不算。」
郁願一愣，又抬頭看他：「？」
周衍卻沒再說話，他三兩下把蛋糕拆了，插上蠟燭，點燃，又順手關了燈和電影。
直到屋裡只剩下搖曳的燭光，他才開口：「生日能許三個願望，你把第一個借給哥哥行嗎？」
郁願不知道他在賣什麼關子，但還是點了點頭。
隨即男生熟悉的聲音在昏暗的屋子裡響起，不是平時不太正經的口吻，帶著明顯的認真。
「哥哥有個很喜歡的人，他希望她能做他女朋友，也希望能保護她一輩子——」男生頓了頓，他許這個願望的時候，沒雙手合十，也沒閉著眼睛，而是手撐在她身側，一瞬不瞬看著她，目光虔誠。
郁願怔怔看著他。
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巧合地也用她第一個生日願望跟她表白。
周衍稍稍靠近：「你幫哥哥問問她，這個願望能實現嗎？」
燭火搖曳，蛋糕的香甜在屋中飄散。
「她說——」
郁願看著男生熟悉又帥氣的臉，鼻子很不爭氣地酸了下。
「這也是她的願望。」
第157章
郁願發現給她做飯這件事, 周衍還真不是一時興起。閱讀
燙傷才好得七七八八，他就又進了廚房, 好在孫阿姨早已經回來, 有她在旁邊指導，他也沒再受什麼傷。
只是周衍在廚藝方面天賦實在一般，折騰了一個暑假, 最後也只有牛肉粉做得還算好吃。
其他菜都勉勉強強。
暑假過去, 郁願跟他就進入了大二，課表換了張新的, 周一不再是滿課, 上午只有一節課, 不過還是在早上八點。
今年南城的CATTI成績要到九月下旬才出。
郁願自覺考得還行, 開學前兩周轉眼過去, 九月中旬也過了一半, 眼見離出成績的日子越來越近，她都還沒什麼緊張感。
這周星期天晚上，郁願答應室友第二天上午陪她去體育館找人, 次日上完周一早上的刑法課, 她就沒跟周衍一起走, 而是抱著書本和室友一起去了體育館。
體育館外有幾個室外籃球場。
郁願和室友從籃球場邊路過時, 就聽見裡面傳來一聲大喊。
「小心！」
郁願抬起頭, 看見一個橙紅色的籃球從裡面飛出來。
她雖然自己不太會打籃球，但經常看周衍他們打球, 偶爾也會去乘風或校隊看陳遇他們訓練, 對這種情況還算有經驗。
反應迅速地拉著室友避開後, 她又撿起掉落在地的籃球，隨手扔了進去。
扔完球, 郁願就跟室友繼續往前走了，完全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一大早，住在樓上的一個學姐給她送來了一束玫瑰花。
學姐姓吳，比他們高一年級，郁願知道她，但算不上認識。
她愣愣看著學姐：「給我的？
誰送的啊？」
吳學姐沖她眨了眨眼：「你等下就知道了。」
說完吳學姐就把花塞進了她懷裡。
郁願盯著手上的花又愣了片刻。
她覺得應該不是周衍送的，他要送肯定就自己直接送了，而且他知道她不怎麼喜歡這種不能長久的東西。
但郁願又想不出還有別的人選，就還是發了條微信去問他：【花是你送的？
】
周衍直接回了個電話過來。
男生語調微涼：「有人給你送花了？」
室友雖然也滿心八卦，但她看了眼手機時間，還是提醒郁願：「再不走咱們要遲到了。」
郁願把手上的花往桌上一放，跟電話那頭的男生說：「等到了教室我再跟你說吧。」
到教室後，郁願跟室友一起找了位置坐下，又給周衍留出個座位。
自從郁願不讓他繼續送早餐後，這位少爺又恢復了踩點上課的節奏，不過今天來得明顯要早上不少。
郁願剛坐下不久，這人就帶著一身涼颼颼的低氣壓坐到了她旁邊。
不過沒等他開口說話，郁願就感覺有人在後面拍了下她肩膀。
郁願回過頭，就見後排坐了個眼生的男孩子。
男孩子穿了件黑T恤，長得還不錯，就是臉上還帶著一點沒完全褪去的嬰兒肥，臉圓圓的，顯得有些稚嫩。
不像大學生，倒像是初高中生。
她一回頭，對方就朝她揚起一個燦爛的笑。
「小學姐。」
周衍也跟著她一起回頭，聞言微眯了下眼。
郁願對這張臉毫無印象，稍稍怔了下，問他：「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那張燦爛的笑臉垮下來：「學姐你果然不記得我了，你昨天給我撿過籃球的。」
「不好意思啊，我昨天沒注意。」
郁願說。
男孩子擺擺手：「沒事沒事，今天注意也是一樣，我叫馮秦，秦始皇那個秦，對了，學姐，你花收到沒？」
郁願這下是真驚訝了：「花是你送的？」
「對啊對啊。」
馮秦點點頭，又燦爛地笑起來，「好不好看啊，你喜不喜歡玫瑰花，不喜歡的話，我明天換一種送你？」
郁願有點沒明白：「你送我花做什麼？」
「學姐你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問嗎。」
馮秦一雙大眼睛轉了下，耳朵瞬間紅了起來，「好吧，送玫瑰花還能為什麼啊，當然是因為我昨天對你一見鍾情喜歡上你了啊，學姐你要不要跟我談戀愛啊？」
郁願：「？」
周衍：「……」
附近其他同學：「？
！」
往常要是被這樣當眾表白，郁願肯定多少要覺得有些窘迫，可面前的男孩子看著實在太小了。
剛剛她完全沒往這方面想也是這個原因。
她現在只覺得很不可置信。
「你多大了？」
郁願看著他問，「十四還是十五？」
馮秦瞪大眼睛，一副有點不服氣的模樣：「學姐也太看不起人了，我十六了。」
「對不起。」
郁願跟他道歉，「但十六應該還在讀高中吧，高中生首要目的就是要好好學習。」
馮秦又有點小得意：「你以為我為什麼叫你學姐呢，我今年大一了，就在數學系。」
他這麼一說，周衍倒是想起來件事。
他涼涼插了句話：「我聽說數學系這一屆有個年紀特別小的保送生，今年才十五歲。」
只是他沒關注過具體的名字，一時才沒想起來。
馮秦不滿地看他一眼，又蔫下來：「好吧，我離滿十六確實還差兩個月，不過兩個月一眨眼就過去了的。」
郁願：「……」
馮秦又繼續道：「而且我打聽過了，學姐你也還沒成年的。」
郁願從沒被這么小的男生追過，一時都不知如何處理。
好在上課鈴聲及時響起，馮秦慌慌忙忙站起來：「糟了糟了，要遲到了，學姐我下次再來找你啊。」
郁願鬆了口氣，轉過頭。
沒兩秒，面前就又被推過來一個筆記本。
上面還是周衍熟悉的字跡：【跟他聊得挺開心啊】
郁願：「……」
她是真沒被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追過，包括她自己十五六歲時。
初高中時期，周衍看她看得很緊。
但凡有誰對她有那麼一丁點兒苗頭，都會提前被他掐死，他幾乎又跟她形影不離，敢跑到她面前告白的都寥寥無幾，更別提這麼大張旗鼓地追她。
可剛剛他除了最後插了一句話之外，居然就一直由著她和馮秦聊天。
郁願抿了抿唇，寫道：【你不是看得也挺開心】
她把筆記本推回去後，又有點後悔。
剛剛那句話聽上去好像她多盼著他吃醋似的。
可沒等她多想，筆記本很快又被推回來，上面只多了三個字：【對不起】
郁願一愣，不由偏頭朝他看過去，卻瞬間撞進了男生明顯帶著幾分心疼的目光中。
周衍一開始沒開口，是因為想起她上學期撞見過宋思清和他表白。
他現在明確知道她心思，看著她和想追她的男生聊天，尚且滿心酸澀難忍。
他實在無法想像，她這些年看著別人跟他表白時，會是什麼心情。
尤其是誤以為他接了宋思清那束花那次。
所以他後來也忍著沒插嘴。
但到底沒忍住。
周衍伸手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又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郁願後來才知道那位吳學姐和馮秦是親戚。
馮秦好像從她那兒拿了份他們班的課表，時不時就會精準踩著課前時間出現在他們教室，偶爾他沒課的時候，還會跟著蹭一整堂課。
郁願委婉拒絕過好幾次。
可馮秦有那麼點百折不撓元氣小少年的感覺，被拒絕後只喪了一下下，又能立馬打起精神。
他年紀又實在小，郁願都不太敢跟他說什麼重話。
馮秦沒要到她微信，每次一來就專挑她身後的位置坐，一開始還會碰上她後面位置坐了人的情況。
他就會仗著年紀小，跟學長學姐們撒嬌讓他們幫忙換下位置。
周衍知道她不喜歡張揚，追她也從沒大張旗鼓，同學又都知道他們是從小在一個屋子裡長大，不是親兄妹，卻勝似親兄妹，因而也完全沒注意到他們關係發生了一點變化。
所以前兩次，坐在郁願後面的同學都答應跟馮秦換了位置，後來大家怕為難，就乾脆避開郁願身後的位置。
只是每每馮秦一來，同學們也少不了打趣。
郁願這時候就忍不住偏頭去看坐在她旁邊的周衍。
男生每到這時候都抿著唇，下頜繃緊，一身的低氣壓。
但他並沒有像初高中那樣，攔著不讓馮秦和她接近。
他那天一連說了兩句對不起。
郁願也差不多能猜到他心思，估計還是覺得虧欠她，所以主動想經歷一遍她當初所經歷過的那些心情。
CATTI成績定在9月26日公布。
前一天，早上上第一節刑法課前，郁願剛和周衍剛坐下沒多久，就聽見後面傳來馮秦已經有幾分熟悉的聲音。
「學姐。」
郁願有些頭大，也沒回頭。
馮秦在後面委屈巴巴道：「學姐現是看都不想看到我了嗎。」
郁願：「……」
郁願終於回過頭。
可回頭時，她餘光不由又向周衍瞥過去，男生還目視著前方，修手長指隨便拿起只筆在轉，只是臉上剛才那點笑意明顯就淡了下來，下頜也繃緊了幾分。
馮秦又朝她露出個燦爛的笑：「學姐我昨天拿到了一筆獎金，我中午能請你吃個飯嗎？」
「抱歉。」
郁願拒絕道。
馮秦笑臉一垮：「真的不行嗎？」
郁願在心裡嘆口氣。
她總覺得不能在這麼下去了。
周衍雖然這次沒主動干涉，早上卻也沒再像以前一樣踩點上課，每天都是在她宿舍樓下等著她一起來教室。
所以每次馮秦來找她的時候，他都在她身邊。
可有些話，當著他的面，她反而不那麼好意思開口。
郁願抿了抿唇：「我中午請你吃飯吧。」
話音剛落，周衍手上那隻轉得流暢的筆倏然落在桌上，又幾下滾落到了地面上，發出了一點不明顯的清脆聲響。
馮秦笑著道：「那學姐我們加個微信吧，不然不好找你。」
「不用。」
郁願垂著眼，「十一點半食堂門口見吧。」
馮秦：「……好吧。」
他們今天來得稍晚。
說完這句話，馮秦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又站起身：「那我先去上課了，學姐中午見。」
周衍遲遲沒撿筆。
郁願有點心虛地轉回頭。
上課鈴這時響了起來。
刑法老師不知怎麼回事，現在還沒進教室。
旁邊男生卻像是回過神了似的，緩慢轉過頭：「你要請他吃飯？」
郁願心虛地點點頭：「早點說清楚比較好。」
周衍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像是想說什麼，最後又還是沒有開口。
他彎下腰，撿起了掉下去的那隻筆。
中午馮秦會和後，郁願先一步踏進食堂。
她總覺得周衍會不放心跟過來，可她四周望了一圈，卻哪裡也沒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郁願一時也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
她隨便打了兩個菜。
馮秦胃口倒很不錯的樣子，餐盤裡堆得滿滿的，只是沒等她付帳，他自己就先付了。
郁願也沒勉強。
找位置坐下後，她拿起筷子：「我——」
她剛說了一個字，就被馮秦打斷了：「學姐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先陪我吃完這頓飯吧。」
郁願筷子稍頓，就沒再開口。
馮秦吃飯速度很快。
郁願吃飯本來就慢，每次都要周衍等，這會兒又沒胃口，慢吞吞吃了沒幾口，馮秦就已經吃完了。
他抬起頭：「學姐你說吧。」
郁願不太會拒絕人，猶豫了下，問他：「你說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學姐你要請我吃飯，卻還是不肯加我微信。」
馮秦可憐巴巴看著她，「總不可能是要答應我，我覺得這多半是頓斷頭飯。」
郁願失笑：「你亂說什麼呢。」
「學姐你說吧。」
馮秦把筷子一放，「我承受得住。」
郁願也把筷子放下來，隔了兩秒才輕聲道：「對不起啊，我已經有了很喜歡很喜歡的人。」
「就你那個哥哥吧？」
馮秦接道。
郁願一愣：「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比別人更關注你啊，你每次跟我說話的時候，總忍不住去看他的反應。」
馮秦頓了頓，「你跟他從小就認識？」
郁願點點頭：「嗯。」
「唉。」
馮秦嘆了口氣，「青梅竹馬什麼的可太討厭了，想搶都肯定搶不贏。」
馮秦一起身，郁願手機就響了聲。
【周衍：還沒聊完？
】
看到他這條消息，郁願才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落地了似的。
她低頭打字：【聊完了，你吃了沒？
】
【周衍：沒有】
郁願看了下時間。
已經很接近十二點了。
上午第二節沒課的時候，他們都會早點來食堂吃飯，避開十二點下課人擠人的高峰期。
也不知道他今天怎麼還沒吃。
她心裡一軟：【我剛剛也沒吃飽，你要不要過來再一起吃點？
】
【周衍：好】
從他宿舍過來需要點時間。
郁願就退出對話框，打算先刷下朋友圈。
可她還剛點開朋友圈，旁邊忽然就多了個人，身上還帶著極其熟悉的氣息。
郁願指尖微頓，愣愣抬起頭。
周衍眸色沉沉地站在她身旁。
「你怎麼——」郁願說了三個字就停住。
從她發消息，到他來她身邊，都沒用一分鐘，只有一種可能。
「你剛剛在哪？」
「我一直在食堂外面。」
周衍說。
哪怕已經猜到了，郁願還是又稍稍怔了下。
周衍看著面前的小姑娘：「你——」
他想問她是不是徹底拒絕馮秦了，不知怎麼，喉頭忽然有些發澀。
他記得上學期他還問過她，為什麼會覺得在他這裡，還有別的女生能越過他去。
可剛剛在門外等著的時候，他忽然就想明白了。
哪怕知道她喜歡的是他，知道有99.9%的可能，她會拒絕馮秦，但仍怕那0.1%的可能。
而她以前甚至不知道他喜歡她，還以為他只當她是妹妹。
他自己遲鈍，一度也這麼以為。
剛才在門外等待的這半個小時，他有多煎熬，她以前就只會比這更煎熬百倍。
郁願等了片刻，沒見他開口，正想說話，男生卻忽然拽住了她手腕，一把將她拉進懷裡抱住。
他聲音也在她頭頂響起：「我以前可真是個混蛋。」
郁願跟他太熟悉。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她也大致能猜到他在想什麼，於是就沒動，由著他抱了片刻，她才輕輕扯了扯了他衣擺。
「我餓了。」
隔了兩秒，周衍才鬆開懷抱：「想吃什麼？」
「香鍋。」
男生「嗯」了聲，握在她腕上的手卻仍沒松，就這麼拉著她往賣香鍋的地方走。
郁願垂眸看了眼被他握著的手腕。
可能是感覺到他心情還是很差，她到底也沒有抽出手，就任他牽著。
跟周衍出來吃飯，她向來可以很省心。
她吃什麼不吃什麼，他一清二楚。
大部隊還在來的路上，點單也不用排隊，周衍付了錢，郁願又聽見他低聲交待食堂師傅：「不要放蔥和香菜。」
這兩樣都是她不吃的。
等香鍋炒好，郁願跟他一起找地方坐下。
見他臉上仍無笑意，她指指面前的大碗：「我想吃蝦。」
周衍把筷子一放：「等下。」
他去找食堂師傅要了副一次性手套，幫她把香鍋里的蝦都挑出來剝了放進她碗裡。
郁願慢吞吞吃了兩個蝦仁，才低聲開口：「我拒絕他了。」
真從她嘴裡聽見這句話，周衍覺得半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落下。
不知是蝦味道還不錯，還是他臉色終於轉晴，郁願覺得胃口好像也變好了點。
她又夾了塊土豆片。
土豆片切得有點大，郁願夾起來咬了一小口，稍稍皺眉。
「怎麼？」
周衍問她，「不脆了？」
這丫頭看著挺懂事，其實是個挑食的小麻煩精，煎蛋只喜歡吃蛋白，土豆不脆了就不愛吃，蔬菜里還有一大堆不吃的。
郁願點點頭：「你剛剛忘了跟師傅說讓他們別燙太久。」
周衍也點頭：「我的錯。」
郁願嘴角不由往上翹了翹。
看她笑起來，周衍才覺得心裡那股沉重也倏然一輕。
郁願是真不愛吃粉的東西，她正想把這塊土豆丟掉，面前卻忽然伸過來一雙筷子，把她咬了一小口的土豆夾走了。
郁願：「……？」
她抬起頭，就看見對面那人一臉淡定地吃掉了那塊土豆。
郁願耳朵驀地一熱：「碗裡還有這麼多！」
「你剛剛浪費了一份飯菜。」
周衍看著她泛紅的耳朵，嘴角也終於往上略牽了下，「現在還要再多浪費一塊土豆嗎。」
郁願：「……」
「可我都咬過了。」
周衍看著她：「我知道啊，哥哥不嫌棄你。」
郁願臉也紅了，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踹了她一腳。
周衍由著她踹完，才問：「生日想怎麼過？」
郁願生日在10月6日，確實就快到了。
她還不太想搭理他，隨口道：「隨便吧。」
「十八歲生日怎麼能隨便。」
周衍想了下，「中午跟爸媽一起吃飯，晚上叫阿遇他們一起出去玩？」
郁願又吃了個蝦：「隨你安排吧。」
「那你人呢？」
周衍問她。
郁願眨眨眼：「？」
男生那雙桃花眼直直望著她：「也隨我安排嗎？」
郁願這才反應過來，臉不由又更熱了幾分，她瞪他一眼：「想得美。」
那天之後，馮秦再沒來找過郁願。
第二天三筆成績公布，郁願兩門都算是高分通過，為此姜晚還特意請他們過去吃了頓飯。
這頓飯吃完，沒幾天到了國慶節。
宋奚若手上還有案子沒忙完，國慶也不得閒，周珣帶他們兩人出去玩了兩天。
到了郁願生日前一天，孫阿姨請假，周珣院裡也有事要加班，晚上回不來，家裡又只剩下她和周衍兩個人。
下午郁願跟周衍去附近商場吃晚飯。
吃完從飯店出來後，郁願就看他帶著她往進來時的反方向走。
「電梯不是在另一邊？」
郁願問他，「你還要買什麼嗎？」
周衍順手牽住她：「去拿蛋糕。」
郁願眨眨眼：「明天的蛋糕今晚就做好了？」
「不是。」
周衍沒回頭，「十八歲生日，哥哥總得陪你跨個零點吧，沒個蛋糕多不像樣。」
郁願唇角往上翹了翹：「哦。」
十月初，南城天氣仍炎熱。
回到家裡，郁願跟他把蛋糕放進冰箱後，又各自回房洗了個澡。
洗完澡，見離零點還有一個小時，郁願就和他去他房間挑了部電影投屏來看。
片子是郁願挑的。
她不大想看愛情片，就挑了部早幾年的好萊塢動作大片，結果電影放到一半，居然也有一段親密戲。
早在投屏時，他們就關了屋裡的燈。
此刻是正並排靠坐在他床尾的地毯上。
這段戲份一開始，郁願就下意識借著幕布黯淡光線偏頭去看旁邊男生，這才發現她之前隔開的那點距離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消失了，她幾乎都快靠在了他手臂上。
不知是不是察覺她在看他，男生忽然也轉過頭來。
屏幕上的兩個人已經吻在了一處，光影流轉間，她目光瞬間撞進了男生那雙桃花眼中。
郁願心跳倏然快得讓她有些發慌。
她忍不住想重新把視線轉回去，可腦袋還剛只動了一下，一雙溫熱的大手就伸了過來——
周衍捂住了她眼睛。
隨即是男生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忘了你還要過幾分鐘才成年。」
眼睛被蒙住，郁願的聽覺反而好像更敏銳了。
他沒再說話，屋子裡就只剩下電影裡傳出來的細碎又曖昧的聲響。
或者還有她越來越明顯的心跳聲。
郁願耳朵忽地一熱：「不讓我看，你就不能快進嗎？」
「不能啊。」
周衍垂眸，借著淺淡光線看見她耳朵迅速變得通紅，忍不住想逗她，「快進了我還怎麼看。」
郁願：「……？」
她明確地聽出了他聲音里的笑意。
這混蛋不讓她看，自己倒是看得挺開心。
她默了下，聲音悶悶的：「我看你是想看女演員身材吧。」
周衍目光往下稍稍落了落。
天氣熱，她洗完澡就只穿了條白色的睡裙，領口不低，只露了一截雪白漂亮的鎖骨，款式寬鬆，但往下仍隱約能看出點起伏的弧度。
再過片刻，她就要滿十八了。
他的小姑娘好像也長大了。
「是啊。」
周衍笑著接道。
郁願眼睛被他捂著，看不到他目光一直是落在她身上的，見他居然還直接承認，忍不住就想拽開他的手。
只是她力氣太小，沒拽動他，反而把自己帶得半撲進他懷裡。
屏幕上的親熱戲，周衍全沒當回事，可小姑娘撲騰進他懷裡這一瞬，他眸色卻瞬間暗了下來。
她臉就巴掌大小，他橫手去擋她眼睛，基本也擋住了她大半張臉。
此刻只有微微張合的嫣紅唇瓣和白皙精緻的下巴露在外面。
小姑娘睫毛像是顫動了下，在他掌心帶起了一片輕癢。
郁願感覺到捂在她臉上的手像是略鬆動了點，她也沒著急爬起來，只是先又拽了一下他的手。
這次輕鬆拽開了。
可一拽開，她目光就撞進了男生那雙桃花眼中。
這次不像往常一樣帶著笑，反而略顯幽深，像是帶著幾分她從沒見過的危險之意。
郁願心跳莫名又加速了幾分。
下一秒，周衍忽然低頭靠近了過來。
兩人的距離只剩咫尺。
郁願甚至能感覺他呼吸間的熱氣輕輕打在她唇上。
她愣愣望著他，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周衍又靠近了點，在最後那點距離要消失的一瞬——
屋裡忽然響起了手機鈴聲。
周衍倏然回過神。
他重新拉開距離，伸手拿過手機一看。
不是誰的電話，是他剛剛怕錯過零點，特意設的鬧鐘。
現在是10月5日23點58分。
再過兩分鐘，他家小朋友就要滿十八了。
周衍輕輕「嘖」了聲，探手摸到搖控，打開了燈，起身去廚房把小蛋糕拿了過來。
等進了屋，周衍就看到小姑娘仍坐在他床尾，低著腦袋，從臉到露在外面的脖頸都是一片通紅。
周衍想起剛才差點吻了她，拎在蛋糕繫繩上的手也稍稍緊了幾分。
他在她旁邊坐下，低頭拆蛋糕，可看她臉紅成這樣，又忍不住還想逗她：「小芋圓。」
郁願終於抬頭。
周衍桃花眼一彎，伸手在她微燙的臉上捏了捏：「要不你提前答應哥哥算了。」
郁願緩緩抬頭，在看到他臉之前，先看到了他手裡的蛋糕。
從她六歲來周家後，她每一個生日都是他陪著度過的。
她還挺喜歡過生日的，小時候是喜歡吃蛋糕，再大點周衍就開始有哥哥的派頭，總問她有沒有什麼願望要他幫忙實現的。
等到她喜歡上他，她每年的第一個願望就變成了悄悄在心裡許。
周衍也像這樣捏她臉，說小沒良心的還跟哥哥有秘密了。
他那時不知道，她每年的第一個願望都是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喜歡上她。
郁願目光又往上抬了抬，落到他身上：「好啊。」
這下輪到周衍愣住了。
他看了她片刻，趁在手還沒鬆開，忍不住又在她臉上捏了一把。
上次明明才說過她，這蠢丫頭也不長記性。
「跟你開玩笑的。」
周衍慢吞吞收回手，繼續幫她拆蛋糕，「說了你難過多久，哥哥就追你多久的，怎麼又心軟了。」
郁願仍看著他：「可我是認真的。」
周衍拆蛋糕的動作一頓。
「你無非是覺得這樣對我公平一點。」
郁願垂下眼，輕聲道，「可我們兩個要算這麼清嗎。」
何況感情的事情根本沒什麼公平可言，何況他根本不知道她喜歡他，不知道她曾經有過傷心難過，這樣對他就公平嗎。
何況他們倆之間從來就算不清的。
周衍把蛋糕放下來，也認真看向著她：「你確定？」
郁願點點頭，聲音依舊很輕：「嗯。」
小姑娘半垂著眼，可能是因為剛剛在他懷裡掙扎了下，頭髮稍稍有點亂，又招人又可愛。
周衍忍著想將她拉進懷裡的衝動：「那剛才不算。」
郁願一愣，又抬頭看他：「？」
周衍卻沒再說話，他三兩下把蛋糕拆了，插上蠟燭，點燃，又順手關了燈和電影。
直到屋裡只剩下搖曳的燭光，他才開口：「生日能許三個願望，你把第一個借給哥哥行嗎？」
郁願不知道他在賣什麼關子，但還是點了點頭。
隨即男生熟悉的聲音在昏暗的屋子裡響起，不是平時不太正經的口吻，帶著明顯的認真。
「哥哥有個很喜歡的人，他希望她能做他女朋友，也希望能保護她一輩子——」男生頓了頓，他許這個願望的時候，沒雙手合十，也沒閉著眼睛，而是手撐在她身側，一瞬不瞬看著她，目光虔誠。
郁願怔怔看著他。
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巧合地也用她第一個生日願望跟她表白。
周衍稍稍靠近：「你幫哥哥問問她，這個願望能實現嗎？」
燭火搖曳，蛋糕的香甜在屋中飄散。
「她說——」
郁願看著男生熟悉又帥氣的臉，鼻子很不爭氣地酸了下。
「這也是她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