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126章
第二天上午不到九點, 姜晚就被陳遇叫醒了，說是要帶她出去。
因為求婚成功, 加上乘風四連冠, 某個小混蛋昨晚折騰了她大半個晚上，姜晚還有些困得厲害，可看他罕見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她又不捨得掃他興。
最後姜晚還是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 洗漱完後，又帶著困意簡單化了個妝。
上了車, 姜晚坐上副駕繼續補眠。
快到的時候, 不知怎麼, 這次也沒用陳遇叫她, 她就自己又醒了過來。
然後姜晚一睜眼就看到了「民政局」的招牌。
她瞬間就清醒了幾分。
陳遇在附近找了個位置停車。
「你說要帶我去個地方——」姜晚眨了眨眼睛, 還有些不可置信, 「就是來民政局？」
陳遇淡淡「嗯」了聲：「你昨晚答應了的。」
姜晚：「……？」
「我昨晚只答應嫁給你，可沒說今天就跟你來領證。」
男生骨節分明的手還搭在方向盤上，偏頭看著她, 眉梢輕輕一挑：「不是求婚的時候, 是後半夜。」
……後半夜？
其實他們從慶功宴回到天越時, 就已經過了後半夜。
而在他求婚後——
姜晚記得她又換上了他在南大時的那件紅球衣, 也記得那件球服是如何一點點被他弄皺。
就像兩年前, 南大奪冠那晚一樣。
不同的是，她昨晚手上多戴了枚戒指。
中途她也像那晚一樣趴在枕頭上, 戴著鑽戒的手緊攥著枕頭, 可還是受不住, 於是忍不住伸手往後探。
「陳遇。」
陳遇握住她的手，動作不知怎麼稍稍緩了些。
姜晚於是又回過頭去。
「姐姐。」
他輕輕轉了下她手上的戒指。
「你是不是該換個稱呼了？」
男生也像那晚一樣, 黑髮濕潤，微垂著眼，喉結輕滾間，有細細的汗珠子順著一路往下，滑過肌理漂亮的腹肌。
姜晚不知是被他這樣副模樣所蠱惑，還是手上還沒戴習慣的鑽戒存在感實在太過明顯。
她咬了咬唇，忽然順著他的意思改了口。
之後的一切就像是失了控。
她不記得答應過他什麼，也不記得最後是怎麼睡著的。
「姐姐。」
陳遇忽然叫了她一聲。
姜晚紅著臉回過神。
南城的春天一向多雨。
這個月春雨就纏纏綿綿下了大半個月，今天卻難得是大晴天。
淡金色的日光斜斜從車窗照進來，籠在男生英俊又輪廓分明的臉上，他微垂著眼看她，睫毛在眼瞼下方投出一片小小的陰影。
姜晚盯著他看了片刻。
許是見她不說話，陳遇又叫了她一聲，尾音稍稍上揚。
「姐姐？」
在一起好幾年，姜晚現在一聽他這樣叫她，心裡還是輕易就軟成一片。
可能也不是心軟，她就是，真的很喜歡他。
「東西都帶全了嗎？」
姜晚輕聲問他。
他們一起住了好幾年，她證件都放在哪，他一清二楚。
陳遇點點頭：「帶了。」
姜晚下巴輕抬：「那下去吧。」
聽見她這句話，駕駛位上的男生忽然笑起來，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他解了自己的安全帶，又探身過來幫她解安全帶。
束縛鬆開的一瞬，姜晚忽然又按住他的手：「等等。」
「怎麼了？」
陳遇低聲問。
姜晚卻沒立即回答。
昨晚這小混蛋趁著她迷迷糊糊間哄她答應今天來領證，今天又語焉不詳只說要帶她出來。
她故意慢吞吞拖了好幾秒，看著他神情間又隱約露出點緊張，這才笑著接道：「……我補個妝。」
陳遇忍不住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咬了下。
從民政局領完證出來，可能是昨晚沒睡夠，也可能是手上的結婚證輕得沒什麼重量，姜晚還覺得這一上午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輕飄飄的，沒有實感。
直到回到車上，她才終於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我們都沒提前跟爺爺他們說一聲。」
陳遇傾身過來給她扣安全帶，聞言動作稍停：「我們現在就回去見爺爺？」
「那你外公外婆呢？」
姜晚問。
陳遇把安全帶給她扣好：「他們不急，他們知道只會高興還來不及。」
「那你的意思是——」姜晚故意板起臉，「我爺爺知道了會不高興是吧？」
「難說。」
陳遇垂眸看了眼她還拿在手上的結婚證，「畢竟我沒經他同意，就娶走了他最疼的孫女。」
姜晚忍不住又笑起來：「那下午我再陪你去見外公外婆。」
陳遇也勾唇笑了下，然後低低「嗯」了聲。
兩人到達蔣家時，蔣銘正在後院休閒區曬太陽。
姜晚拉著陳遇在他對面坐下。
蔣銘：「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有點事要和您說。」
姜晚心虛地道。
蔣銘慢悠悠瞥了他們一眼：「他跟你求婚了？」
姜晚一愣：「您怎麼知道？」
蔣銘抬抬下巴，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你手上的那麼大一個戒指，我又不瞎。」
姜晚：「……」
領完證到現在，她滿心都還是飄忽感，完全忘了戒指還戴在手上。
姜晚於是更心虛了：「不止是求婚，我——」
她有點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不由稍稍頓了頓。
蔣銘：「你什麼？」
「爺爺。」
陳遇忽然接話，「我今天上午帶她去領證了。」
蔣銘倏地一怔：「你說什麼？」
陳遇把放在口袋裡的兩本結婚證都拿出來，往蔣銘面前推了推，又重複了一遍：「我跟阿晚剛剛去領證了。」
蔣銘終於回過神。
這幾年，陳遇如何對待姜晚，他是全看在眼裡的，平心而論，除了因為職業緣故，空閒時間少了點之外，其他方面連他都挑不出一絲毛病。
蔣銘確實早已經完全接受了這位準孫女婿。
可真到了這一天，他還是忍不住又多少看他有點不順眼了——更何況這臭小子還是沒經他同意，就帶著姜晚去領了證。
可不等蔣銘開口說點什麼，卻見陳遇忽然站起身，深深朝他鞠了一躬。
前幾年還尚且帶著明顯少年氣的男孩子，經過短短兩三年的磨礪，已經初初有了幾分男人模樣，氣質沉穩了許多。
蔣銘雖然因為身體的緣故，極少去現場看他比賽，但也沒少關注他。
年少成名的人往往都有一身傲骨。
可面前的年輕男人此刻卻因為他孫女，朝他一個糟老頭子半彎下腰。
只聽他鄭重又認真道：「我會一輩子對阿晚好的，希望您能放心地把她交給我。」
姜晚也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做，眼眶又倏然一酸。
就和昨晚看到他半跪在她面前時一樣。
她忍不住伸手去拉他起來，卻沒拉動。
蔣銘還沒說的話再開不了口，只擺擺手：「證都領了，以後就和阿晚好好過日子。」
「謝謝您。」
陳遇反握住她的手，直起身。
蔣銘站起來，朝姜晚抬抬下巴：「你跟我上去一趟。」
「爺爺。」
陳遇不由又叫了他一聲。
蔣銘瞥他一眼，神情不再似他們剛進門時那般嚴肅：「怎麼著，我孫女嫁給你了，都不能私下跟我這個當爺爺的說說話了。」
陳遇忙道：「沒有。」
姜晚半安撫似的輕輕捏了捏他的手：「那你先在後院坐坐。」
「膩歪。」
蔣銘輕哼了一聲，又看了陳遇一眼，「以後就當這是自己家，想吃什麼自己進去拿就是了，我就不叫人特意出來招待你了。」
姜晚跟著蔣銘進了二樓書房。
老爺子叫了她上來，又沒搭理她，在書架上翻翻找找，最後找出了一小本新黃曆出來。
姜晚湊過去，看到他翻到今天這一頁。
她伸手指指上面的一小行字，小聲道：「宜嫁娶。」
「宜不宜的——」蔣銘不冷不熱道，「你們不反正都已經把證領了嗎。」
姜晚忙道：「我錯了。」
蔣銘又將黃曆放下，沉默地盯著她看了片刻。
姜晚被他看得又開始心虛：「爺爺。」
蔣銘嘆了口氣：「孫女大了，就真留不住了。」
姜晚鼻子驀地一酸：「哪有，我結婚了也永遠是您孫女，您那套房子裝好後空了這麼久，也該搬過去和我們當鄰居了。」
「都嫁人了，還動不動就哭。」
蔣銘無奈地換了話題，「和我說說吧，怎麼突然就領證了。」
姜晚緩了緩情緒，拉著蔣銘到一邊沙發上坐下，略過一些不方便說的內容，把陳遇差不多提前三年就在準備和她求婚的事情都一一告訴了蔣銘。
「爺爺。」
她輕著聲，「這世界上再不可能有第二個人能這樣用心待我了。」
蔣銘：「爺爺也沒攔著不讓你答應他求婚，但領證這樣大的事情，他好歹得先徵求下我的同意，然後再兩家長輩一起商量下，仔細挑個日子。」
姜晚想起剛才男生鞠躬時的模樣，忍不住幫他說話：「他年紀小，因為我答應了他，昨晚到今天又一直很開心，想不了那麼周到也很正常的。」
「他年紀小。」
蔣銘瞥她一眼，「你年紀也小嗎？」
姜晚眉眼不自覺又彎了起來，她輕聲道：「可是我也很開心啊。」
「你開心就好。」
蔣銘終於也笑起來，「爺爺也就希望你能開心幸福。」
姜晚笑著道：「那您下去可不許再對他兇巴巴的了。」
蔣銘：「這還剛嫁過去呢，胳膊肘就開始往外拐了。」
「我可沒有。」
姜晚笑著否認。
蔣銘也不跟她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跟他家裡人說了沒。」
「沒有。」
姜晚道，「他說得先過來徵求您的同意，之後再去跟他家裡人說。」
蔣銘輕輕「哼」了聲：「這還差不多。」
他說完又叮囑道：「中午留下來先吃頓飯，下午再過去吧，記得跟你徐阿姨和你妹妹也都說一聲。」
提起蔣西，姜晚又忍不住開始心虛：「西西估計又要跟我鬧彆扭了。」
蔣銘幸災樂禍道：「你知道就好。」
得知他們領了證，林阿姨高興得打算置辦一大桌子菜。
眼看一時半會兒還吃不上飯，姜晚就拉著陳遇回二樓房間補覺。
躺下後，陳遇將她拉進懷裡抱著，姜晚頭靠在他胸口，閉上眼睛，然後聽見他低聲道：「我剛剛打電話跟外婆他們說了。」
姜晚稍稍退開，睜開眼看他，不知怎麼忽然泛起點緊張：「他們怎麼說？」
陳遇抬手輕輕蹭了蹭她眼尾的淚痣：「他們很開心，讓我叫上爺爺一起過去吃晚飯，然後商量婚禮的事。」
姜晚稍稍放下心，隨即忽然又想起來：「我還沒跟你姐說，你幫我給她打個電話。」
她確實有些困意，說著又閉上眼睛靠進他懷裡。
陳遇「嗯」了聲，把她手機拿過來，給樂遙撥了個電話過去，只是許久都沒人接聽。
「沒人接。」
姜晚閉著眼：「那我等下給她發微信，西西這會兒應該還沒下課，你先幫我再給徐阿姨打一個。」
徐燕秋的電話也沒人接。
「困就先睡會兒？」
陳遇低聲問。
姜晚輕輕「嗯」了聲。
結果又睡不著。
明明很困，大腦卻好像又非常興奮。
「你跟少寧他們說了沒？」
姜晚問他。
陳遇：「你要是不睡，我就現在和他們說。」
「那說吧。」
姜晚跟他換了個姿勢，從側躺變成半靠躺。
男生一隻手搭在她肩膀上，一隻手解鎖了手機，打開微信。
姜晚看見他打開手機相冊發了張照片到五人小群里，照片是兩本結婚證攤開並排放在一起。
「你什麼時候拍的啊？」
「剛剛。」
陳遇偏頭看她一眼，「外婆說想看。」
姜晚看他很快又把照片發進了乘風微信群和南大「相親相愛群」里，最後在萬年沒用過的朋友圈也發了一張，風格全是一貫的簡單冷淡——連句配文都沒有。
「你也發一張給我。」
其實五人小群和南大「相親相愛群」她都在，可不知為什麼，就想讓他單獨再給她發一張。
陳遇「嗯」了聲，把照片轉給她。
姜晚戳開大圖，盯著上面的結婚證看了兩秒，然後把照片給樂遙發了過去，跟她說了下領證的事，接著又在江悅她們那個小群里也發了一張。
安靜的房間裡忽然間就熱鬧了起來。
兩個手機此起彼伏地響起了微信提示音。
很快，陳遇的手機響起了來電鈴聲。
姜晚忙著低頭回應芷的消息，問他：「誰啊？」
「少寧。」
陳遇接通了電話，順手開了揚聲。
翟少寧的聲音立即傳了出來：「你剛那圖片什麼意思，你跟晚姐這是今天去領證了嗎，你們怎麼忽然就去領證了？」
「我們不能去領證嗎？」
陳遇淡聲道。
「當然能啊。」
翟少寧道，「只是連求婚都沒聽你提過一句，忽然就發了張結婚證的照片過來，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
陳遇勾了下唇：「我結婚你要什麼心理準備。」
姜晚不由失笑。
也不知怎麼一回事，他每次心情一好，就有點愛欺負翟少寧。
翟少寧道：「當然要有啊，萬一我打開照片的時候在下樓梯呢，而且我不還得給你們準備結婚禮物和份子錢啊。」
姜晚抬起頭，還沒想好要不要接話，卻聽電話那頭有一道女聲傳過來，半拖著調子，帶著點慵懶的意味，分外好聽。
「你在跟誰打電話啊？」
頂級商業歌手，唱功興許尚在其次，聲音辨識度可能才是最重要的。
姜晚即便歌聽得少，也一下就認出這是林漫的聲音。
「你先忙，掛了。」
陳遇說完隨手掛了電話。
可下一秒，他手機又重新響了起來。
周衍也打了個電話過來。
「你們倆領證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
周衍在電話里道，「我帶小芋圓跟你們一塊兒去啊。」
郁願的聲音緊跟著在手機里響起：「誰要跟你去領證了。」
她說完又道：「阿遇，晚姐在你邊上嗎？」
陳遇：「在。」
「我在。」
姜晚幾乎同時跟他一起開口。
郁願笑著道：「那我祝你們新婚快樂，幸福長久。」
周衍跟在她後面慢悠悠補充了一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翟少寧和周衍打電話期間，南大那群男孩子大約是早訓練完了，已經刷屏了一大堆內容，先是一大片感嘆號，然後一個個都在@他們排隊刷起了新婚祝福，最後又問他們什麼時候舉辦婚禮。
姜晚看著這滿屏的祝福和婚禮等字樣，飄飄乎乎一上午的心好像才終於落到了實處。
——她是真的跟陳遇結婚了。
旁邊男生不知在想什麼，也沒著急回消息，反而叫了她一聲。
「姐姐。」
姜晚又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嗯？」
「婚禮你想辦中式的，還是西式的？」
陳遇問她。
姜晚腦中忽然浮現起他這幾年參加全明星賽時的模樣：「我有點想看你穿西裝。」
陳遇：「那就西式。」
姜晚眨眨眼：「可你不是說想看我穿紅色？」
陳遇想起她昨晚穿紅色時的模樣，聲音不由低下來：「紅色晚上穿吧。」
姜晚：「……？」
第126章
第二天上午不到九點, 姜晚就被陳遇叫醒了，說是要帶她出去。
因為求婚成功, 加上乘風四連冠, 某個小混蛋昨晚折騰了她大半個晚上，姜晚還有些困得厲害，可看他罕見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她又不捨得掃他興。
最後姜晚還是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 洗漱完後，又帶著困意簡單化了個妝。
上了車, 姜晚坐上副駕繼續補眠。
快到的時候, 不知怎麼, 這次也沒用陳遇叫她, 她就自己又醒了過來。
然後姜晚一睜眼就看到了「民政局」的招牌。
她瞬間就清醒了幾分。
陳遇在附近找了個位置停車。
「你說要帶我去個地方——」姜晚眨了眨眼睛, 還有些不可置信, 「就是來民政局？」
陳遇淡淡「嗯」了聲：「你昨晚答應了的。」
姜晚：「……？」
「我昨晚只答應嫁給你，可沒說今天就跟你來領證。」
男生骨節分明的手還搭在方向盤上，偏頭看著她, 眉梢輕輕一挑：「不是求婚的時候, 是後半夜。」
……後半夜？
其實他們從慶功宴回到天越時, 就已經過了後半夜。
而在他求婚後——
姜晚記得她又換上了他在南大時的那件紅球衣, 也記得那件球服是如何一點點被他弄皺。
就像兩年前, 南大奪冠那晚一樣。
不同的是，她昨晚手上多戴了枚戒指。
中途她也像那晚一樣趴在枕頭上, 戴著鑽戒的手緊攥著枕頭, 可還是受不住, 於是忍不住伸手往後探。
「陳遇。」
陳遇握住她的手，動作不知怎麼稍稍緩了些。
姜晚於是又回過頭去。
「姐姐。」
他輕輕轉了下她手上的戒指。
「你是不是該換個稱呼了？」
男生也像那晚一樣, 黑髮濕潤，微垂著眼，喉結輕滾間，有細細的汗珠子順著一路往下，滑過肌理漂亮的腹肌。
姜晚不知是被他這樣副模樣所蠱惑，還是手上還沒戴習慣的鑽戒存在感實在太過明顯。
她咬了咬唇，忽然順著他的意思改了口。
之後的一切就像是失了控。
她不記得答應過他什麼，也不記得最後是怎麼睡著的。
「姐姐。」
陳遇忽然叫了她一聲。
姜晚紅著臉回過神。
南城的春天一向多雨。
這個月春雨就纏纏綿綿下了大半個月，今天卻難得是大晴天。
淡金色的日光斜斜從車窗照進來，籠在男生英俊又輪廓分明的臉上，他微垂著眼看她，睫毛在眼瞼下方投出一片小小的陰影。
姜晚盯著他看了片刻。
許是見她不說話，陳遇又叫了她一聲，尾音稍稍上揚。
「姐姐？」
在一起好幾年，姜晚現在一聽他這樣叫她，心裡還是輕易就軟成一片。
可能也不是心軟，她就是，真的很喜歡他。
「東西都帶全了嗎？」
姜晚輕聲問他。
他們一起住了好幾年，她證件都放在哪，他一清二楚。
陳遇點點頭：「帶了。」
姜晚下巴輕抬：「那下去吧。」
聽見她這句話，駕駛位上的男生忽然笑起來，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他解了自己的安全帶，又探身過來幫她解安全帶。
束縛鬆開的一瞬，姜晚忽然又按住他的手：「等等。」
「怎麼了？」
陳遇低聲問。
姜晚卻沒立即回答。
昨晚這小混蛋趁著她迷迷糊糊間哄她答應今天來領證，今天又語焉不詳只說要帶她出來。
她故意慢吞吞拖了好幾秒，看著他神情間又隱約露出點緊張，這才笑著接道：「……我補個妝。」
陳遇忍不住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咬了下。
從民政局領完證出來，可能是昨晚沒睡夠，也可能是手上的結婚證輕得沒什麼重量，姜晚還覺得這一上午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輕飄飄的，沒有實感。
直到回到車上，她才終於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我們都沒提前跟爺爺他們說一聲。」
陳遇傾身過來給她扣安全帶，聞言動作稍停：「我們現在就回去見爺爺？」
「那你外公外婆呢？」
姜晚問。
陳遇把安全帶給她扣好：「他們不急，他們知道只會高興還來不及。」
「那你的意思是——」姜晚故意板起臉，「我爺爺知道了會不高興是吧？」
「難說。」
陳遇垂眸看了眼她還拿在手上的結婚證，「畢竟我沒經他同意，就娶走了他最疼的孫女。」
姜晚忍不住又笑起來：「那下午我再陪你去見外公外婆。」
陳遇也勾唇笑了下，然後低低「嗯」了聲。
兩人到達蔣家時，蔣銘正在後院休閒區曬太陽。
姜晚拉著陳遇在他對面坐下。
蔣銘：「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有點事要和您說。」
姜晚心虛地道。
蔣銘慢悠悠瞥了他們一眼：「他跟你求婚了？」
姜晚一愣：「您怎麼知道？」
蔣銘抬抬下巴，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你手上的那麼大一個戒指，我又不瞎。」
姜晚：「……」
領完證到現在，她滿心都還是飄忽感，完全忘了戒指還戴在手上。
姜晚於是更心虛了：「不止是求婚，我——」
她有點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不由稍稍頓了頓。
蔣銘：「你什麼？」
「爺爺。」
陳遇忽然接話，「我今天上午帶她去領證了。」
蔣銘倏地一怔：「你說什麼？」
陳遇把放在口袋裡的兩本結婚證都拿出來，往蔣銘面前推了推，又重複了一遍：「我跟阿晚剛剛去領證了。」
蔣銘終於回過神。
這幾年，陳遇如何對待姜晚，他是全看在眼裡的，平心而論，除了因為職業緣故，空閒時間少了點之外，其他方面連他都挑不出一絲毛病。
蔣銘確實早已經完全接受了這位準孫女婿。
可真到了這一天，他還是忍不住又多少看他有點不順眼了——更何況這臭小子還是沒經他同意，就帶著姜晚去領了證。
可不等蔣銘開口說點什麼，卻見陳遇忽然站起身，深深朝他鞠了一躬。
前幾年還尚且帶著明顯少年氣的男孩子，經過短短兩三年的磨礪，已經初初有了幾分男人模樣，氣質沉穩了許多。
蔣銘雖然因為身體的緣故，極少去現場看他比賽，但也沒少關注他。
年少成名的人往往都有一身傲骨。
可面前的年輕男人此刻卻因為他孫女，朝他一個糟老頭子半彎下腰。
只聽他鄭重又認真道：「我會一輩子對阿晚好的，希望您能放心地把她交給我。」
姜晚也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做，眼眶又倏然一酸。
就和昨晚看到他半跪在她面前時一樣。
她忍不住伸手去拉他起來，卻沒拉動。
蔣銘還沒說的話再開不了口，只擺擺手：「證都領了，以後就和阿晚好好過日子。」
「謝謝您。」
陳遇反握住她的手，直起身。
蔣銘站起來，朝姜晚抬抬下巴：「你跟我上去一趟。」
「爺爺。」
陳遇不由又叫了他一聲。
蔣銘瞥他一眼，神情不再似他們剛進門時那般嚴肅：「怎麼著，我孫女嫁給你了，都不能私下跟我這個當爺爺的說說話了。」
陳遇忙道：「沒有。」
姜晚半安撫似的輕輕捏了捏他的手：「那你先在後院坐坐。」
「膩歪。」
蔣銘輕哼了一聲，又看了陳遇一眼，「以後就當這是自己家，想吃什麼自己進去拿就是了，我就不叫人特意出來招待你了。」
姜晚跟著蔣銘進了二樓書房。
老爺子叫了她上來，又沒搭理她，在書架上翻翻找找，最後找出了一小本新黃曆出來。
姜晚湊過去，看到他翻到今天這一頁。
她伸手指指上面的一小行字，小聲道：「宜嫁娶。」
「宜不宜的——」蔣銘不冷不熱道，「你們不反正都已經把證領了嗎。」
姜晚忙道：「我錯了。」
蔣銘又將黃曆放下，沉默地盯著她看了片刻。
姜晚被他看得又開始心虛：「爺爺。」
蔣銘嘆了口氣：「孫女大了，就真留不住了。」
姜晚鼻子驀地一酸：「哪有，我結婚了也永遠是您孫女，您那套房子裝好後空了這麼久，也該搬過去和我們當鄰居了。」
「都嫁人了，還動不動就哭。」
蔣銘無奈地換了話題，「和我說說吧，怎麼突然就領證了。」
姜晚緩了緩情緒，拉著蔣銘到一邊沙發上坐下，略過一些不方便說的內容，把陳遇差不多提前三年就在準備和她求婚的事情都一一告訴了蔣銘。
「爺爺。」
她輕著聲，「這世界上再不可能有第二個人能這樣用心待我了。」
蔣銘：「爺爺也沒攔著不讓你答應他求婚，但領證這樣大的事情，他好歹得先徵求下我的同意，然後再兩家長輩一起商量下，仔細挑個日子。」
姜晚想起剛才男生鞠躬時的模樣，忍不住幫他說話：「他年紀小，因為我答應了他，昨晚到今天又一直很開心，想不了那麼周到也很正常的。」
「他年紀小。」
蔣銘瞥她一眼，「你年紀也小嗎？」
姜晚眉眼不自覺又彎了起來，她輕聲道：「可是我也很開心啊。」
「你開心就好。」
蔣銘終於也笑起來，「爺爺也就希望你能開心幸福。」
姜晚笑著道：「那您下去可不許再對他兇巴巴的了。」
蔣銘：「這還剛嫁過去呢，胳膊肘就開始往外拐了。」
「我可沒有。」
姜晚笑著否認。
蔣銘也不跟她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跟他家裡人說了沒。」
「沒有。」
姜晚道，「他說得先過來徵求您的同意，之後再去跟他家裡人說。」
蔣銘輕輕「哼」了聲：「這還差不多。」
他說完又叮囑道：「中午留下來先吃頓飯，下午再過去吧，記得跟你徐阿姨和你妹妹也都說一聲。」
提起蔣西，姜晚又忍不住開始心虛：「西西估計又要跟我鬧彆扭了。」
蔣銘幸災樂禍道：「你知道就好。」
得知他們領了證，林阿姨高興得打算置辦一大桌子菜。
眼看一時半會兒還吃不上飯，姜晚就拉著陳遇回二樓房間補覺。
躺下後，陳遇將她拉進懷裡抱著，姜晚頭靠在他胸口，閉上眼睛，然後聽見他低聲道：「我剛剛打電話跟外婆他們說了。」
姜晚稍稍退開，睜開眼看他，不知怎麼忽然泛起點緊張：「他們怎麼說？」
陳遇抬手輕輕蹭了蹭她眼尾的淚痣：「他們很開心，讓我叫上爺爺一起過去吃晚飯，然後商量婚禮的事。」
姜晚稍稍放下心，隨即忽然又想起來：「我還沒跟你姐說，你幫我給她打個電話。」
她確實有些困意，說著又閉上眼睛靠進他懷裡。
陳遇「嗯」了聲，把她手機拿過來，給樂遙撥了個電話過去，只是許久都沒人接聽。
「沒人接。」
姜晚閉著眼：「那我等下給她發微信，西西這會兒應該還沒下課，你先幫我再給徐阿姨打一個。」
徐燕秋的電話也沒人接。
「困就先睡會兒？」
陳遇低聲問。
姜晚輕輕「嗯」了聲。
結果又睡不著。
明明很困，大腦卻好像又非常興奮。
「你跟少寧他們說了沒？」
姜晚問他。
陳遇：「你要是不睡，我就現在和他們說。」
「那說吧。」
姜晚跟他換了個姿勢，從側躺變成半靠躺。
男生一隻手搭在她肩膀上，一隻手解鎖了手機，打開微信。
姜晚看見他打開手機相冊發了張照片到五人小群里，照片是兩本結婚證攤開並排放在一起。
「你什麼時候拍的啊？」
「剛剛。」
陳遇偏頭看她一眼，「外婆說想看。」
姜晚看他很快又把照片發進了乘風微信群和南大「相親相愛群」里，最後在萬年沒用過的朋友圈也發了一張，風格全是一貫的簡單冷淡——連句配文都沒有。
「你也發一張給我。」
其實五人小群和南大「相親相愛群」她都在，可不知為什麼，就想讓他單獨再給她發一張。
陳遇「嗯」了聲，把照片轉給她。
姜晚戳開大圖，盯著上面的結婚證看了兩秒，然後把照片給樂遙發了過去，跟她說了下領證的事，接著又在江悅她們那個小群里也發了一張。
安靜的房間裡忽然間就熱鬧了起來。
兩個手機此起彼伏地響起了微信提示音。
很快，陳遇的手機響起了來電鈴聲。
姜晚忙著低頭回應芷的消息，問他：「誰啊？」
「少寧。」
陳遇接通了電話，順手開了揚聲。
翟少寧的聲音立即傳了出來：「你剛那圖片什麼意思，你跟晚姐這是今天去領證了嗎，你們怎麼忽然就去領證了？」
「我們不能去領證嗎？」
陳遇淡聲道。
「當然能啊。」
翟少寧道，「只是連求婚都沒聽你提過一句，忽然就發了張結婚證的照片過來，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
陳遇勾了下唇：「我結婚你要什麼心理準備。」
姜晚不由失笑。
也不知怎麼一回事，他每次心情一好，就有點愛欺負翟少寧。
翟少寧道：「當然要有啊，萬一我打開照片的時候在下樓梯呢，而且我不還得給你們準備結婚禮物和份子錢啊。」
姜晚抬起頭，還沒想好要不要接話，卻聽電話那頭有一道女聲傳過來，半拖著調子，帶著點慵懶的意味，分外好聽。
「你在跟誰打電話啊？」
頂級商業歌手，唱功興許尚在其次，聲音辨識度可能才是最重要的。
姜晚即便歌聽得少，也一下就認出這是林漫的聲音。
「你先忙，掛了。」
陳遇說完隨手掛了電話。
可下一秒，他手機又重新響了起來。
周衍也打了個電話過來。
「你們倆領證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
周衍在電話里道，「我帶小芋圓跟你們一塊兒去啊。」
郁願的聲音緊跟著在手機里響起：「誰要跟你去領證了。」
她說完又道：「阿遇，晚姐在你邊上嗎？」
陳遇：「在。」
「我在。」
姜晚幾乎同時跟他一起開口。
郁願笑著道：「那我祝你們新婚快樂，幸福長久。」
周衍跟在她後面慢悠悠補充了一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翟少寧和周衍打電話期間，南大那群男孩子大約是早訓練完了，已經刷屏了一大堆內容，先是一大片感嘆號，然後一個個都在@他們排隊刷起了新婚祝福，最後又問他們什麼時候舉辦婚禮。
姜晚看著這滿屏的祝福和婚禮等字樣，飄飄乎乎一上午的心好像才終於落到了實處。
——她是真的跟陳遇結婚了。
旁邊男生不知在想什麼，也沒著急回消息，反而叫了她一聲。
「姐姐。」
姜晚又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嗯？」
「婚禮你想辦中式的，還是西式的？」
陳遇問她。
姜晚腦中忽然浮現起他這幾年參加全明星賽時的模樣：「我有點想看你穿西裝。」
陳遇：「那就西式。」
姜晚眨眨眼：「可你不是說想看我穿紅色？」
陳遇想起她昨晚穿紅色時的模樣，聲音不由低下來：「紅色晚上穿吧。」
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