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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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七章

  第107章

  從體育館出來時, 姜晚給陳遇發了條微信,問他瞿海洋的情況, 一直到計程車快開到酒店, 姜晚才收到他回過來的消息。

  【男朋友:肩傷復發,左手腕應該是骨折了】

  【男朋友:吳導和史凱也趕去醫院了,等確定再告訴你】

  雖然隊醫把瞿海洋扶出場時, 姜晚就已經有所預感, 可此刻看到「骨折」二字,捏在手機上的指尖還是瞬間緊了緊。

  方珞恰好偏了偏頭, 目光掃過她微抿的唇, 不由問:「陳遇回你了?

  那個男孩子傷得很嚴重?」

  姜晚點點頭:「說是可能骨折。」

  方珞嘆了口氣:「哎……競技體育就是這樣, 從來都是燃燒自己才能發光。」

  可能是見她沒回消息, 陳遇又再發了條微信過來。

  【男朋友:回酒店了?

  】

  姜晚回過神。

  【姜晚:還在車上, 快到了。

  】

  【姜晚:你們呢?

  】

  【男朋友:上車了】

  【男朋友:等我到了, 你下來一趟?

  】

  【姜晚:好】

  【姜晚:到了告訴我】

  從M大到酒店就幾分鐘的車程,回房間後,姜晚在沙發上略坐了坐, 就收到了陳遇的微信。

  她偏頭看向正葛優躺著玩手機的方珞:「我下去一趟。」

  方珞抬起頭:「下去幹啥, 見陳遇啊?」

  姜晚點了點頭。

  「哦——」方珞拖了個長長的尾音, 「要不要我今晚另外訂個房間, 給你們騰地方?」

  姜晚看她笑得一臉曖昧, 不由無奈:「你想什麼呢,他沒空。」

  「那要是他有空, 你早趕我走了是吧。」

  方珞道。

  姜晚知道方珞這會兒開玩笑, 多半是想讓她緩和下心情。

  要瞿海洋傷情不明, 總決賽又近在眼前,她心情免不了還是有些沉重。

  姜晚拿起手機, 站起身:「我不帶門卡啊,你等下給我開門,回來再給你買夜宵。」

  方珞跟她擺了擺手:「不用了,狗糧都吃飽了。」

  等到了陳遇和瞿海洋房間門口,姜晚敲了好幾下,房門才從裡面被打開。

  大約是剛剛在洗臉,男生白T領口濕了一小截,垂眸看過來時,額前黑髮上有水珠子一滴滴往下落。

  看見她,陳遇也沒說話,直接握住她的手,牽著她進屋走到沙發邊,又拉著坐到他腿上。

  姜晚裙子不太方便,只能側坐著,離得近,能看見他長長的睫毛也濕濕潤潤的:「怎麼忽然叫我下來?」

  陳遇這才開口:「想見你。」

  他聲音低低的,隱約像是帶著點疲憊。

  今天這場比賽,就只有他完全沒下場休息過,足足打滿了四十分鐘。

  姜晚不由輕著聲問:「累不累?」

  「有點。」

  陳遇道。

  姜晚:「那你放我下去,我坐沙發。」

  「別動。」

  陳遇又把她往懷裡攬緊了點,低頭在她頸間輕輕蹭了下,「抱會兒。」

  姜晚就沒再動。

  靜靜任他抱了片刻,她才開口問:「瞿海洋的傷會很麻煩嗎?」

  「他左手不是投籃手,如果真是骨折,做完手術好好養幾個月就行。」

  陳遇道,「右肩的老傷不清楚,但暫時應該也不會太嚴重。」

  姜晚稍稍鬆口氣:「那剛好要放假了,下賽季也還早,正好能好好休息。」

  「可是如果我在那之前能多進兩個球。」

  陳遇頓了頓,聲音像是低了下來,「他說不定就不用受傷了。」


  發梢上這時落了滴水到他微蹙的眉心上。

  姜晚抬手幫他擦乾:「就為這個不開心啊?」

  陳遇微垂著眼:「也沒有,就是覺得自己還不夠……」

  他沒把後面的話說完,只是把她的手拉下來,輕輕握住。

  不夠什麼,姜晚不問也知道。

  她十九歲的時候,也還只忙著考考試兼個職,可他已經要學著怎麼去扛起一隻球隊,怎麼才能不辜負這麼多觀眾的喜愛與期待了。

  姜晚反握住男生帶著薄繭的手,想了想才輕聲道:「可你們是一個團隊啊,你想保護他,他也會希望自己能為贏球多盡一分力,再厲害的球隊也不可能一直贏得順風順水,下次,或下下次碰上這種情況,瞿海洋、你或者隊其他人還是會盡力去救球,受傷是誰都不想看到的意外情況,你不要把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肩上槓,而且——」

  她說到這稍稍停了停。

  「而且什麼?」

  陳遇問。

  姜晚是想起了方珞在計程車上的那句話。

  競技體育真的太吃天賦了,有的人即便是燃燒自己,也不一定就能發出多亮的光。

  「而且你再多進幾個球,那也是你進的,可今天那個關鍵三分,把球救回來的瞿海洋才是第一功臣,你嘛——」姜晚看著他,儘量把語氣放得輕鬆點,「勉強只能算第二功臣。」

  以後如果有觀眾再想起這場球,除了拿了全場最高分的他之外,應該也會記得齊博揚那記硬氣的三加一,記得瞿海洋最後的拼命救球,也還會記得金波最後頂住壓力的兩罰兩中吧。

  哪怕只有短短一瞬,可那些時刻,他們也都是燦爛地在發著光的。

  陳遇唇角終於淺淺往上勾了下:「也是。」

  姜晚摟著他脖子:「那別不開心了好不好?」

  「好。」

  陳遇垂了垂眼,她今天發尾微卷著,倒又有幾分像最初相識時的髮型了,「下午去做頭髮了?」

  「沒有啊。」

  姜晚搖搖頭,「這是珞姐早上用捲髮棒給我卷的。」

  「那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到球館?」

  陳遇問。

  姜晚:「嘉賓那邊出了點問題,會議推遲,差不多六點半才結束。」

  陳遇視線又往下落了落:「難怪穿成這樣。」

  「什麼叫穿成這樣啊?」

  姜晚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衣服。

  陳遇伸手把她領口若隱若現的項鍊勾出來:「很好看。」

  他才打完一場高強度的比賽,因為隊友受傷,情緒也不高,說話聲音一直壓得低低的,無端像帶著點溫柔意味。

  姜晚忽然忍不住叫他一聲:「陳遇。」

  陳遇:「嗯?」

  姜晚看著房間裡並排的兩張床,往常這個時候,瞿海洋應該早和他們一起回來了。

  她原本是想跟他說「你要好好的」,可她心裡也清楚,只要上了場,他就會全力以赴。

  姜晚輕聲道:「後天的決賽加油啊。」

  「換個加油方式?」

  陳遇看著她。

  姜晚眨眨眼。

  男生忽然湊近過來的吻住她,動作很輕很輕。

  比賽期間他向來都是跟隊友一起住雙人間,他們就算見面,也多是吃個飯說幾句話。

  很少有這樣親近的時候,

  可此刻這個吻卻不帶一點情.欲。

  更像是慰藉。

  醫院診室。

  瞿海洋坐在凳子上,南大隊醫及後頭才過來的史凱和吳穹都站在另一邊。

  醫生低頭看完檢查結果:「左手不算太嚴重,可以選擇復位,也可以選手術治療,右肩也得養一段時間。」

  可能是因為疼痛,瞿海洋臉色有些泛白,他趁著醫生語句稍停的瞬間問道:「那我後天還能打球嗎?」

  醫生是南大隊醫的朋友,聞言抬眸看向他,但也許是生來嘴毒,這位醫生說話一點也不客氣:「能啊,手不想要了就儘管打。」


  瞿海洋:「如果打封閉呢?」

  他話音剛落,另兩道聲音就同時響了起來。

  吳穹:「不行。」

  史凱:「你瘋了。」

  瞿海洋朝他們這邊望過來。

  吳穹難得沒嬉皮笑臉,站得直直的:「學了個打封閉就到處亂用,你知道帶傷強行上場會有什麼後果嗎。」

  瞿海洋認真點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

  吳穹道。

  南大隊醫見氣氛僵下來,也加入勸說行列,他看了眼那邊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老王,你跟他說說強行上場會有什麼影響。」

  「也沒什麼影響。」

  醫生面無表情道,「就是有可能變成半個殘廢而已。」

  史凱和瞿海洋熟,知道他向來穩重,並不是衝動上頭的性格,會這樣說基本是已經做好決定了,此刻見醫生說完,瞿海洋還是那副認真的表情,不由有點著急:「你都聽到醫生說什麼了啊,就只剩一場決賽了,你有必要非得上場嗎?」

  瞿海洋搖搖頭:「A大不好打的,咱們好不容易打到決賽,怎麼也不能讓陳遇浪費這一年。」

  史凱:「A大是不好打,但也不用你帶傷上場,我答應你怎麼著也給你把冠軍拼回來行了吧,你就算不信我,總得信陳遇吧,你覺得他會想看到你為了他,為了球隊這樣犧牲嗎。」

  瞿海洋不緊不慢地道:「我也不是為了他和球隊犧牲,我主要是自己想打。」

  「你怎麼不想上天呢。」

  史凱急道,「你先把傷好好養好,下賽季、下下賽季隨你怎麼打,犯得著為這一場決賽賭上自己以後的職業生涯嗎。」

  「你別生氣。」

  瞿海洋還衝他笑了笑,「明年陳遇就回CBA了,咱們幾個人拼一拼八強還有點機率,奪冠就完全沒可能了,我以後肯定進不了CBA,也沒什麼職業生涯好賭的。」

  「放屁。」

  吳穹瞪他一眼,「你怎麼就知道你進不了CBA。」

  瞿海洋偏頭看向吳穹:「那如果我去參加選秀,吳導您是球隊主教練的話,您會選我嗎。」

  「為什麼不選?」

  吳穹道。

  瞿海洋:「那俱樂部估計得讓您直接下課了。」

  吳穹被他氣笑了:「反了天了你是吧。」

  兩邊的手都還疼著,瞿海洋面色又白了些,說到這倒是也又笑了下:「您別哄我了,我知道我什麼水平。」

  除了身高,他基本沒有任何別的天賦或優勢,他高中每天四點多就起來,花費的努力比別人多上幾倍,才得以考進當時很多人都不願意來的、還不準備打CUBA的南大。

  如果不是換了領導,他甚至打不成CUBA。

  如果不是陳遇主動多留下來一年,他也沒可能摸得到總決賽的地板。

  如果不是學校已經給他保研,他也沒有什麼下賽季、下下賽季可言。

  「胖子。」

  瞿海洋看向史凱,「齊博揚生日那天,我們選進球BGM,你還記得我一開始選的那句歌詞是什麼嗎?」

  史凱快被他搞瘋了,也不知道他怎麼忽然問這個:「不記得了,什麼一模一樣的?」

  「齊博揚那天其實沒念完,後面還有一小句。」

  瞿海洋也不太會唱歌,他慢慢念出了那天看到的那段歌詞,「其實我們都一模一樣,無名卻充滿了莫名渴望,一生等一次發光。」

  ①

  他念完認真看著吳穹幾人:「我也不想帶傷打比賽,但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離全國總冠軍這麼近了,如果不能上場的話,我可能會遺憾一輩子。」

  史凱鼻子一酸。

  隊裡就他屬跟瞿海洋最熟,沒人比他更清楚瞿海洋平時有多努力,卻偏偏傷在這種時候。

  他低頭忍住了眼眶的澀意,卻沒忍住低聲罵了句髒話。

  吳穹也垂著眼睛沒說話。

  他可能是最支持體教結合的那一批人了,不然也不會答應來南大當教練。

  都說高考是過獨木橋,可不管最後成沒成功,起碼過橋的那批人都是正正經經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的,不像體育生,尤其是早早進入青訓梯隊的籃球運動員。

  CBA全國也就20個俱樂部,能打上職業聯賽的也就百來人,即便在聯賽里籍籍無名,在籃球運動員里都已經是佼佼者了,更多的人因為天賦不夠,早早就在青訓階段就被淘汰了。

  他們進不了職業聯賽,也沒多少文化,還可能落下一身的傷病。

  一輩子到頭也等不到一次發光的機會,永遠也不會有多少人知道,有些人也曾經為了夢想那樣努力奮鬥過。

  一片寂靜里,瞿海洋再次認真懇求道:「吳導,您就讓我打完這一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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