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莽卓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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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嘯聲捲動氣流,如浪潮奔涌,卻遲遲不見回音。

  其實,劉宏心裡很清楚,因為種種荒唐事,這位天下儒宗早已對自己失望透頂。

  否則以盧植的修為,第一時間就該趕來濯龍園助戰,而非是如現在這般,從頭到尾都袖手旁觀。

  自劉宏下令將盧植檻車入洛啟,這對君臣之間就已有了抹不去的隔閡。

  正因如此,劉宏寧願甘冒奇險去啟動王莽頭,也不願意找盧植幫忙。

  無論看上去究竟怎麼沒臉沒皮,劉宏終究以天子身份自居,

  不過劉宏同樣也清楚,以盧子乾的性格,無論如何也不會背離漢室,所以他仍是堅持吼道:

  「盧子干!你身為漢臣,既食漢祿,豈能坐視朕被這小賊刺殺於此,莫非你當真與黃巾餘孽有染,意欲謀逆不成?!」

  既然用神意察覺不到盧植的身影,劉宏就乾脆把聲音喊到最大,令滿城皆知。

  他的用意很明顯。

  ——只要你盧子幹當真敢不出現,那即便朕今天被刺死,史官也會記下你的所作所為,把你當做漢室逆賊,在史冊上遺臭萬年!

  任何一個儒門弟子,都絕難接受這樣的結局,更何況是盧植這個出身古文派,更為注重史冊記載的大儒?

  不過這話剛一出口,劉宏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因為他能夠感受得到,自己的聲音並未傳遞出去。

  他的耳畔傳來一個平淡且和緩的嗓音

  「陛下既然如此說,那臣只能選擇閉上眼睛,不去看了。」

  簡單一句話,卻令劉宏有種如墜冰窟之感。

  他不敢置信地道:

  「盧子干,你敢!」

  那嗓音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

  「臣這些年好不容易積攢下些好名聲,陛下何必做得這般絕情呢,你我君臣一場,莫非真要逼臣親自動手嗎?」

  劉宏暴喝一聲:

  「盧子干!憑你也想做伊霍嗎?!」

  可盧植只用輕飄飄地一句話,就讓劉宏閉上了嘴。

  「陛下莫要忘了,王巨君出身古文派,我也是出身古文派。」

  他更反問道:

  「陛下莫非不知,『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寇讎』一語?你既然視天下人如草芥,就莫怪天下人視你如寇讎了。《公羊傳》有言曰雖百世可復仇也,《論語》更有言曰:以直報怨。」

  一連舉出三個典故,盧植的語氣也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心平氣和地蓋棺定論道:

  「以你之德行,根本不配這天子之位。」

  劉宏想不到,這位被自己視為忠貞之臣的盧植,竟然會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語。

  他終於徹底絕望,只是歇斯底里地狂笑道:

  「殺了朕,天下就太平了?」

  就在此時,一道尖銳且高昂的劍嘯聲驟然響起,那尊孔夫子法相終於支撐不住,整個爆碎開來。

  爆破聲中,又聽一聲豪壯言語,排開氣流,滾滾而來:

  「殺了你,天下未必能太平,但不殺你,天下一定太平不了!」

  盧植默然片刻,忽然道:

  「北宮那邊有變故,做完這些事後,便回你的太行山吧,這天下,終究還是需要你們這些有衝勁的年輕人。」

  「玄德手下那批人,也是得力的,你不怕的話,可以用一用。」

  從這句話中,葉橫舟忽然察覺到一種極其不詳的氣息,可他還來不及追尋,盧植的氣息便已俶爾遠去。

  葉橫舟連續用神意呼喚數聲,都沒有換來任何回應,很顯然,這位儒宗也陷入了一場必須要全身心投入的苦戰中。

  見得不到回應,葉橫舟便將目光先放到身前這頭怪龍身上,思索片刻後,葉橫舟做出了一個令劉宏驚駭莫名的舉動。

  他竟然抽出了插在胸前的赤霄劍!

  哪怕整隻手掌的血肉都被鋒銳劍氣給銷去,胸膛里更是出現了一個絕大空洞,葉橫舟也絲毫不為所動

  這便是琉璃玉身的優勢所在,經過四星級「脫胎換骨」的修行後,升華凝鍊而成的「琉璃玉身」在性質上,已經近似半能量體。


  這也意味著,現在的葉橫舟,幾乎沒有了傳統意義上的「要害」,想擊殺他只有兩條路。

  要麼就用絕對的數量,來磨滅他的全部真氣,要麼就用絕對的質量,來擊穿他的神意,讓他不能再控制真氣,維持這種狀態。

  所以,王越自以為必中必殺的劍氣,才會沒有達成效果。

  他不知道,在遙遠的【無限領域】,也有一批人對這種「類元素生物」深惡痛絕,並將其列入了最噁心人的五種敵人的名單中,俗稱「黑五類」。

  打個不算太恰當的比方,進軍五星級後,葉橫舟就像是從人類升格成了遊戲中的角色,在血條耗盡前,他就不會死,戰鬥力也不會下降多少。

  當然,以劉宏的武學智慧和眼界,自然是看不出來這其中的原理,他現在只能夠確認一件事。

  ——眼前站著這傢伙,不論是神是鬼是妖,都絕對絕對,絕對不是人!

  葉橫舟卻不管那些,只是舉著劍,朝劉宏露出獰笑。

  「昔年高祖以此劍斬蛇,方奠定炎漢四百年氣數,今天我也當效仿古人,為你完納劫數。」

  劉宏驚駭莫名,葉橫舟卻狂笑著揮舞手中雙劍,再次掩殺而上。

  由於王越非但沒有煉化赤霄,還根據這把劍的氣息來調整自家劍道,故而葉橫舟駕馭起這把鎮國重器來,竟然沒有遇到半分阻礙。

  而且,在御使赤霄劍的過程中,葉橫舟還感覺到,這把劍的性質和力量,都與赤劍極為相似。

  既然虹貓能夠用火麒麟心頭熱血來為赤劍提升品秩,那他能否用這把赤霄劍,來再度增幅赤劍的力量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葉橫舟準備等回到太行山後再來驗證,他現在只想儘快斬殺劉宏,好趕去北宮為盧植助戰。

  雙劍輪轉,迸發出極為相似的赤色神光,焰流熱浪一重推一重,一層疊一層,滾滾沖刷而來。

  劉宏驚愕地發現,自家的祖傳神劍,落在對方手中,所發揮出來的威力,雖然還比不上王越,卻也超過自家太多。

  不只驚愕,還有驚恐!

  按照對方這般打法下去,自己豈不是要被這劍氣所化的火焰給活生生煉死?!

  思及此處,劉宏也想不出什麼脫身之策,只能順應著這具龍軀的本能,更加劇烈的在這片火海中翻騰起來。

  與其說他這是困獸猶鬥,倒不如說是徒勞的掙扎。

  在葉橫舟這邊試圖用水磨工夫,耗盡劉宏的龍氣,將他硬生生煉死之時,北宮那邊已打得地崩山摧、天翻地覆一般。

  察覺到那邊傳來的動靜,葉橫舟雙劍輪轉更急更速,在第二百三十六劍時,劉宏周身的護體龍氣終於被斬得支離破碎。

  迎著劉宏驚恐的目光,葉橫舟信手一甩,赤霄劍飛馳而去。

  熹平石經雖然試圖抵擋赤霄鋒芒,奈何在劉宏方才那種用法下,這件新鑄而成的鎮國重器早已是耗損過度。

  而赤霄劍經過王越臨死前的全神貫注,品秩已更上一個層次,它又如何能夠抵擋了?

  所以,在堅持了數個呼吸後,熹平石經便破碎成一片石粉,徹底毀滅。

  赤霄劍貫穿熹平石經後,勢如破竹地刺進了怪龍眉心,將這頭體長數十丈的巨龍來了個首尾貫通。

  到最後,這富有四海八極的天子,死前也如芸芸眾生一般,甚至不曾為自己這短暫的生命發出絲毫吶喊聲。

  悍然擊殺劉宏後,葉橫舟本想雷厲風行地前去支援盧植,卻忽然察覺到,貫穿龍氣之後,赤霄劍似乎產生了某種變化。

  他沒有過多思考,便把這口五星級數的劍器收了回來,插進身後劍鞘中,再朝著北宮方向疾馳而去。

  ——

  北宮,底層密室。

  王莽和董卓的戰鬥並未持續太久,只因這位大宗師雖然曾經也是橫壓一世,令天下英雄只能仰望的至強者,但畢竟被鎮壓已久,再加上他不願再藉助妖變之力,自然不可能勝得過董卓。

  僅僅硬拼九招後,王莽便被董卓那蒲扇般的大手給一把抓住,凝視著這顆頭顱,董卓的銅鈴大眼中流露出殘忍與野心的光芒。

  「王巨君,你雖然迂腐,卻也做得些壯舉,我就給你個機會,與我融為一體,親眼見證我是如何做到你當初沒能做到的一切!」

  言語未落,一條浩浩蕩蕩的氣勁洪流如天河懸瀑,裹挾風雷呼嘯聲,將整塊穹頂徹底轟碎,令陽光可以照入這片隱秘之地。


  董卓面色一變,右手握住王莽頭,左手以一種極為彆扭的姿態拔刀出鞘,煌烈雷光凝為一線,迎向大潮拍岸般的浩然正氣。

  這些雪白色的罡氣雖然看似洶湧,內里性質卻極為剛硬,哪怕以董卓的刀術,也只能強行將其崩碎,而非徹底摧毀。

  只是襲來的氣勁實在是太過充沛,這點損耗就如同長江大河中濺起些許水花而已,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董卓雖未受傷,但雙手袖口處已經出現數條裂縫。

  他抬起頭,朝著那個碩大的空洞望過去。

  只見一名中年文士御風懸停,高冠博帶,衣袂飄揚,背對一輪煌煌赫赫的大日,周身像是被陽光塗上了金漆,光華熠熠,顯得如此神聖。

  看到這個極為熟悉的身影,董卓咧開嘴,笑道:

  「盧公,別來無恙否?」

  盧植卻看向他手中的王莽頭,目光微不可查地波動了會兒,再轉回董卓本人,緩緩開口道:

  「果然是你,為什麼?」

  昔年與董卓同在軍中時,盧植就意識到,這位涼州悍將是個總能出人意料的性子,但哪怕是他,也沒有想到,董卓竟然膽大包天到這種程度,連妖變之力也敢利用!

  「為什麼?」

  董卓像是被這句話逗笑了,他反問道:

  「盧公,你不會不知道,我是涼州人吧。」

  盧植一時無言。

  在黃巾之亂爆發前,朝廷最為嚴重的患處,其實就在涼州。

  自世祖離世以來,涼州前後四次大亂,戰亂與屠殺幾乎是不間斷地延續了百餘年,在這種情況下,涼州中下層的百姓如何能夠安生?

  雖然四次戰亂名義上都是羌亂,可為此付出實質性代價的,卻都是涼州的百姓,偏偏中樞對待涼州又是一種普遍性的歧視態度,蔑稱他們為邊鄙之人。

  因為持續性的鎮壓實在是太過頻繁,從中樞調來的官員又多是殘暴無能的腐敗之輩,所以,對整個涼州的人來說,對朝廷的厭惡未必就低於異族蠻人。

  其實經過這麼多次鎮壓,涼州底層漢羌混居的情況已經越來越普遍,民族隔閡越來越小,上一次涼州叛軍更是直接由韓遂這樣的漢人來領導,麾下數萬羌騎竟是無一不從。

  由此可知,在現在的涼州人心中,究竟誰才是哪個最痛恨的對象。

  董卓本就是出身邊鄙的涼州將軍,指望他當真對中樞掏心掏肺,又怎麼可能?

  更何況……

  盧植眸光浮動,搖頭道:

  「你董仲穎豈是那等在意出身的人物?」

  這句似褒實貶的言語落在董卓耳中,卻令他忍不住大笑出聲。

  「知我者,盧公也!我做這些事,的確不是為了涼州如何,更不是為了涼州如何,我只是想說,這些年來,我見中樞驅涼州人如驅牛羊,便明白了一個道理,天下事,強者為之!」

  董卓揚起手中的霸王刀,厲聲道:

  「什麼漢室權威,什麼忠誠良將,都是狗屁!中樞能如此對待我們涼州,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你們手裡有兵,有比我們多得多的兵!」

  「所以你就向妖禍尋求力量?說到底,你董仲穎還是個利慾薰心的狼子野心之輩!」

  董卓聞言,卻絲毫不覺羞愧,只是哈哈大笑:

  「野心如何?大丈夫生於世間,因野心而爭鬥、享樂,豈非是人生一大快事?若天下人都沒有野心,哪裡來的漢室四百年氣數?你盧子干難道就沒有野心了?」

  盧植踏出一步:

  「言語無益,動手罷。」

  董卓一聲長喝:

  「正要領教儒宗之威!」(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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