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融泥爆發
第482章 融泥爆發
塔之鎮，聚集了所有的大人物。
葛孚雷、米凱拉、安卓斯……幽影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全來了。
角人們看到曾經的敵人，此時也不再介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南方。
所有人都被那藍黑色的淤泥感到震撼和緊張。
「到底怎麼回事啊。」無名看著帕奇，「怎麼你去旅遊一趟，鬧出這麼大動靜來。那是個啥？」
「我怎麼知道。」帕奇白了無名一眼，堅決不接這口鍋，「我們在南方發現了一個大洞，一直有黑泥在往上涌。我察覺到不對勁，連忙把蘭斯桑克斯叫過去接我們了。還好我判斷快，不然都沒地方跑。」
蘭斯桑克斯哭喪著臉，對蒙葛特哭訴：「好疼，好黑，那臭臭泥在半空都扇了我一巴掌，差點又斷一隻翅膀。」
蒙葛特撫摸著蘭斯桑克斯的腰肢，幫她揉揉翅膀。
無名回想著從那黑泥中感受到的感覺：「我感到一種跟我很像的性質。」
「那一定與死亡有關。」菲雅說。
在場眾人，無論是黃金樹，還是角人，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死亡，這個詞總與那位大敵關聯。
那是在黃金樹之前，更早的大敵，角人和黃金樹共同的威脅。
「但是死亡已經被殺死了。」安卓斯說，「瑪利喀斯大人斬殺了宵色眼女王，封印了死亡盧恩。從此以後，生死應該都由黃金樹掌控。」
羅傑爾說：「現在肯定不是了，黑刀之夜後，死亡已經泄露了。如今交界地經常出現的死誕者，就已經證明，黃金律法的秩序已經失衡了。」
對黃金之民來說，律法的破碎，與世界末日無異。但安卓斯沒有反駁。他看著在南方肆虐的黑色巨獸，也必須承認那確實如末日一般。
人類面對絕大的恐懼時，無法視而不見。
「我們得儘快找到這東西的成因，以及應對辦法。」帕奇說，「黑泥如果繼續蔓延，一定會涌到懸崖上面。」
眾人何嘗不理解這個道理，等黑泥爬上懸崖，首當其衝的就是貝瑞特。也是因為，眾人來到距離靈墓平原不遠的貝瑞特來商討。
角人們好不容易拿回土地，就面臨如此危機，心裡不是個滋味。
「角人們一直生活在這裡，你們知道那是什麼嗎？」無名問角人。
得到的卻是否定的回答。角人們也不了解這種污穢不祥的東西。
「是融泥。」米凱拉開口了。
「融泥是什麼？」無名問。
「你們應該都見過吧。」米凱拉說，「在戰場之後，那些已經不成形狀，卻還在蠕動的肉糜。」
無名恍然：「哦，是那種東西啊。我之前才看到瑟涅桑克斯拉出來幾灘。」
「原來你跟屎性質很像。」帕奇說。
「老東西，老實交代，是不是你在那裡隨地大小便湧出來的。」無名說。
無名抓著劍鞘，敲打帕奇，帕奇仗著手長，不斷撥拉無名的攻擊。
米凱拉無奈：「你們是小孩兒嗎。」
角人老嫗說：「可是那如果是融泥，是因何爆發，為何如此龐大呢？」
米凱拉沉吟：「確實是個問題……」
塔鎮外，一群人涌了過來，引起了角人和黑騎士護衛的警覺。
那是一群極為瘦小的人，形如猴，破布披在身上，抓著簡陋的木棒等武器。
不過這群亞人的首領——一個看起來有些蒼老的亞人，手中的武器倒是非常精緻，那是一把彎刃長刀，刀身湖藍，似有星辰蘊藏起見。
「亞人。」無名認出來那群人，「不打緊，讓他們過來吧。」
將亞人放行，便看到跟著亞人的，還有一艘船。
提比亞的喚聲船，也跟亞人一起，出現在了這裡。
無名一眼認出來，那就是當初把自己送到這裡的船。
「這是？」無名看不懂了。
為首的亞人首領上前，說話清晰：
「我們看到你這邊有亞人，以為是朋友，便來投靠。」
「那些是我的員工。」無名說，「你們是……從南方過來的？」
亞人首領點頭：「融泥爆發了，我們的家園被摧毀，只能逃離海岸。你怎麼知道我們的來歷？」
無名看看喚聲船：
「我之前打聽過，聽說船在南方。船也是來逃難的？」
亞人首領說：「我們一直與船比鄰，有一些友誼，因此便一起上路。」
無名問：「你們知道什麼內幕嗎？融泥是你們搞出來的？」
亞人首領指著喚聲船：
「這件事，老爺子應該比較清楚。一直以來，他都與南方的墓地比鄰。」
喚聲船上前，蒼老如枯骨，他張張嘴，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
「聽不懂。」無名說。
「我來翻譯吧。」亞人首領說，「他說的是古語，你們已經聽不懂了。」
亞人首領沉聲變調，模仿著喚聲船的話語：
「安放在石棺內的污穢生命，最後化成的模樣，就是融泥。他們是死者最後化為的模樣。」
「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帕奇說。
亞人首領繼續說：「融泥是死者，將死者引導、處理，就是我等的工作。」
「那怎麼還泛濫得這麼厲害。」無名說，「你是不是沒好好工作啊老伯。」
喚聲船顫巍巍舉起巨大號角，往地上一戳，發泄著情緒：
「幽影地引導死者的，只剩我一人，而負責燒灼融泥，給予它們死亡的死之鳥，也只剩一隻。但這裡千年來卻不斷爆發著戰爭，不斷死人，永遠有需要引導的死者，需要處理的屍骸。二十四小時連軸轉，我一把年紀還得天天引導，本來晚上才工作的死之鳥都得白天出來干。」
「太慘了，太辛苦了。」無名安慰著老頭，「來我商隊吧，我們這不累。」
無名回頭對安卓斯和角人指指點點：「聽聽聽聽，聽聽人家的肺腑之言，你們啊，還好是我給叫停了，不然你們看看，都給人累瘦了。」
喚聲船依然激奮：
「本來一幫打仗的天天殺人，還能勉強維持平衡。其中有一方在用火焰燒灼靈魂，可以代替部分死之鳥工作。但最近，突然就沒有火焰了，所有燒灼靈魂的任務都落在死之鳥身上。然後死人速度突然開始多了幾百倍。而且前段時間死之鳥還被一個人抓住折磨了一頓，效率大降。」
喚聲船敲了敲自己號角：
「半個月前，不知道哪個混蛋跑到南方海岸，放了不知道多少靈魂。我們忙著處理新出現的死者靈魂，終於是疏忽了，平衡徹底被打破，大洞裡的融泥湧出來了。」
無名指指點點的手指放下來了，摸索著腿甲，有些沉默，身形微微岣嶁幾分，面頰後面的眼中多了笑意，帶著幾分靦腆，幾分尷尬。
「是啊，是哪個混蛋啊。」帕奇附和著，眼睛瞥著無名。
「是啊，是誰呢。」無名假裝看南方的融泥，隨後大義凜然地說，
「哎呀，往事如風，不要在意，我們要做的是把握當下，迎接未來。還是來看看怎麼解決吧。」
安卓斯聽了這話，表現得十分激動：「我說什麼來著？我說什麼來著！瑪莉卡大人指示我們那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米凱拉微笑：「跟無名哥哥無關的。如此巨量的融泥，主因肯定不是你，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這也不是一日，有一千年了。」角人老嫗說。
米凱拉搖頭：「也不是你們之間的戰爭引起的，千年之間，聖戰軍絕大多數殺傷，都是依靠火焰解決的，不會積攢那麼多融泥。雖然導火索確實是你們，不過，怪不到你們。」
「什麼意思？」眾人有些疑惑。
「主要還是石棺里的融泥。」米凱拉說，「是太古時期的淤積。」
帕奇有些恍然：「原來在這。」
「什麼啊，你們在說什麼？」無名迷茫了，「好像只有我聽不懂了。」
但無名環視四周，發現絕大多數人都很迷惑，甚至包括葛孚雷滿月這些老一輩的強者。
「律法會造就一個時代，時代，也會催生新的律法。」米凱拉說，「就像黃金樹的時代，腐敗會顯得格外恐怖。而當聖戰揚起火難，鮮血傷口的神，和腐敗的神也會重新興起一樣。曾經有一個時代，死亡最為神聖強大。」
米凱拉說：「我在古籍上看到過，那還是母親的祖母記載的以前的時代。腐敗曾有過一段最強盛的時代。那時死亡是平等的，無論什麼律法，都會默認這條規則。死亡也是神聖的，主持死亡和喪葬的人最為尊崇。受所有人的尊崇，以及敬畏。」
「宵色眼眸的女王。」安卓斯說。
米凱拉點頭：「當然到了宵色眼眸女王的時代，死亡已經沒那麼重要了。大家又開始重新追求生，躲避死。但太古的恐慌依然殘留在人民心中，這在黃金律法和如今的時代，依然能看到殘留。」
米凱拉悠然遙望遠處的巨大融泥：
「這裡保存著曾經那個時代的死者，他們躺在石棺中，等待著宵色眼眸那甚至能殺死神祇的火焰的臨幸。」
「還有人渴望火難？」角人和黃金樹聽了都覺得有點不舒服。
「那畢竟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時代。」米凱拉說，「在你們眼中是重罪，或許在他們眼中，反而是救贖。」
「融泥是那個時代的產物？」無名詫異，「那得死了多少人啊？」
「四百億。」米凱拉緩緩說道，「曾經有四百億的心靈，生活在這片大地，也死在這片土地上。」
「想想那個喪葬壓力，你就知道為什麼腐敗和死亡是老大了。」帕奇笑笑，「現在明白為什麼黃金之民牴觸生育了吧？有些恐懼是刻在基因里的。」
「四百億？」無名咋舌，瞪眼，垂涎欲滴，「我怎麼就沒有那麼多人，還得挖死人墳……」
無名靈機一動：「誒，這融泥能不能像死誕者一樣，被我們引導利用？」
羅傑爾說：「如果能引導，喚聲船應該不會逃難到這裡吧？」
「是哦。」無名希望破滅了，「還是解決掉它們吧。」
蒙葛特將一面地圖鋪到桌子上，標記了幾個地方：
「融泥主要從幽影地的最西南方，向青藍海岸蔓延。但在其他地方，也一些藕斷絲連的融泥也有出現。墓地平原、幽影城東側、恩希斯城東側，這三地有融泥出現。」
蒙葛特說：「角人解決墓地平原，黑騎士去解決幽影城，恩希斯城，就由我和蘭斯桑克斯帶著士兵去解決。」
蒙葛特看向無名：
「你們任務最重——你們要去青藍海岸，嘗試解決掉源頭。」
無名思索：「既然他們是用火燒的，那我用火燒，應該也行。」
無名當即出發，跟角人一起，往墓地平原趕。
有角戰士帶路，無名行進如風——角戰士颳起風暴，帶著無名趕路，十分快捷。
到了墓地平原，角人們迎擊融泥，無名則繼續向前，跳下懸崖。
無名將直劍插進崖壁，一路下滑，到了半空，看著那一眼過去幾乎全黑的下方，收劍入鞘，一個猛虎落地，四腳著地，落在融泥上。
身下的融泥變得沸滾、熾紅，沖天的火焰從地面湧起，捲起旋渦狀風暴，將四周的融泥掃蕩一空。
融泥在無名的火焰中翻滾沸騰，好似發出了死前的嘆喟，又像哀嚎。
解決了眼前的融泥，後續的融泥又撲上來，並且更兇猛，更厚實。
無名腳踏實地，狂猛的火焰從手中炸出，將前往衝來的融泥浪潮燒出一個大洞，他從洞中衝出，向四周甩出火焰，以最大的效率燒灼著融泥。
被他燒出大洞的融泥剛好合併，又被火焰燒到，沒有一絲浪費。
熊熊烈火從無名身上燃起，燒灼融泥的同時，也在燒灼他自己。
無名想了想，手上再度爆出黑蛇，與深藍發黑的融泥頗為相似。
黑蛇也沾染上無名身上的火焰，狂暴地掙扎，將四周的融泥拍散，同時點燃它們。
當黑蛇略微適應了火焰，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吞下融泥。
無名體內仿佛熔爐，融泥化為燃料，讓無名身上火焰變得更加旺盛。
「可以燒，不錯。」無名這下安心了，身上爆出的黑泥遍地開花，一邊燒灼融泥，一邊反哺自身。這樣雖然自身也在消耗，但收支平衡了不少。
無名燒了大概一天，他停了下來，跳到半空查看融泥的狀況。
剛下來時什麼樣，現在還什麼樣，幾乎沒什麼變化。
無名的神情卻是越來越不對味。
他向後撤退，融泥對他窮追不捨。
無名到了懸崖旁，橫掃火焰，這次也不瞄準了，只是將自己身後攔住。隨後便將盾牌插進盾牌，重力魔法啟動，踩著盾牌高高躍起。
無名回看，發現融泥涌動著，將自己放出的火焰全數撲滅，連打歪的火焰也被融泥一併吞噬了。
瞥了這麼一眼，無名爬回懸崖上。
懸崖上，角人們也還在奮戰。角人的螺旋魔法非常克制融泥，帶著強烈的神聖性和穿透性，將融泥巨人撕裂成一截一截。
可融泥的生命力極為頑強，雖然被撕裂，但細小的融泥團散落四處，戰士們無論怎麼奮力揮砍，都難以將其剿滅。
哪怕是強大的角戰士，也需要使用喚靈召喚巨大的靈角，劈砍多次，才能徹底毀滅一團融泥。
拷問官的拷問魔法倒是進度飛快，但拷問官和祭司角人已經不剩多少。
無名看角人還沒結束，火鞭橫掃，幫角人們處理了那些小融泥。
角人們看著無名的火焰心情複雜。
角人們的招式對上融泥十分疲軟，想要高效清除融泥，只有火焰好使。他們突然有點理解了聖戰軍的褻瀆，理解了為什麼聖戰軍要用火。
結束了墓地平原的戰鬥，角人帶著無名，返回了貝瑞特，與其他人匯合。
其他幾支隊伍倒是沒有角人這麼費勁，黑騎士團戰績斐然。他們的神聖力量對上融泥相當好用。
而蒙葛特那一對，因為有蒙葛特的咒血和蘭斯桑克斯的血焰，也順利結束了戰鬥，暫且解了燃眉之急。
三支隊伍都結束了任務，齊齊看向無名，等等他的報告。
無名沉吟片刻：「我這麼說吧——我都沒接近大洞，剛顧著燒融泥了。」
「燒了多少？」帕奇問。
「我這麼說吧——」無名說，「我不知道。」
「就你不行。」帕奇翻白眼。
「我這邊任務重嘛。」無名說，「不過還是發現了一些事情。」
「什麼？」眾人看向無名。
無名拍拍肚子：「我之前說我覺得融泥跟我的性質很像——確實很像，都有強烈侵蝕性，就像吞了黑魂一樣。」
「黑魂？」其他人追問。
「簡單來說，融泥靈魂難以磨滅。」無名說，「雖然也能消化，但消化過程中會從靈魂上侵蝕同化他人。我本來想看看能不能全吞了，但看那個量，全吞了我可能會迷失自我。」
無名攤手：「四百億份的心靈，太多了，撐死我也消化不了啊。讓古龍去吧，一萬頭古龍吃一千年，應該行。」
無名指指蘭斯桑克斯：
「還不能是這種廢物古龍。」
「為什麼突然攻擊我。」蘭斯桑克斯對無名呲牙。
眾人聽著無名的話，心裡涼一截：
「那不是完蛋，幽影地不能要了。」
「不光這一個特性像。」無名捂著肚子，「這融泥跟我一樣，有不死性。」
「變成泥了還在動，可不是不死嗎。」帕奇說。
「但它們似乎很想死。」無名說，「我放火，哪怕沒打中，它們也會上趕著被燒。」
帕奇點點頭：「也是經典情況了，只有你這種神經病，能對不死詛咒甘之如飴了。」
「能不能利用這一點？」無名思索。
「你可以往大洞中間立一火盆，融泥就趕著過去了。」帕奇說。
「哪那麼容易呀。」無名嘆氣，「火力不夠的話，反而是火會被融泥撲滅。」
「你可以加大火力嘛。」帕奇說。
「我上次火力那麼大，變成什麼樣，你心裡沒數是吧。」無名說，「況且我有點擔心……那樣的火力也不夠。」
安卓斯說：「總之先重啟燃爐魔像，有燃爐魔像抵禦，可以撐一段時間。可以再想辦法。」
米凱拉沉吟：「其實是有辦法的。」
「哦？」無名說，「快說。」
「不死的詛咒不是宵色眼加給它們的，融泥追求的是安眠。」米凱拉說，「只要瑪利喀斯釋放死亡盧恩，這些融泥自然會失去活性，到時候慢慢處理靈魂就好了。」
安卓斯臉色大變：「這怎麼行？」
「這怎麼不行。」米凱拉說，「只要黑劍同意就好了。」
「你知道釋放死亡盧恩意味著什麼嗎？」安卓斯怒視米凱拉。
「死亡被釋放。」米凱拉說，「不過你的意思應該是，黃金律法對吧？」
「黃金律法在去除命定之死後，才得以成立。」安卓斯說，「你這是徹底顛覆律法。」
「我是個神人，還記得嗎？」米凱拉微笑，「雙指讓我顛覆的，你去找雙指理論吧。」
說著米凱拉對跟在身旁的穆爾吩咐：
「去把黑劍大人請來。」
(本章完)
塔之鎮，聚集了所有的大人物。
葛孚雷、米凱拉、安卓斯……幽影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全來了。
角人們看到曾經的敵人，此時也不再介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南方。
所有人都被那藍黑色的淤泥感到震撼和緊張。
「到底怎麼回事啊。」無名看著帕奇，「怎麼你去旅遊一趟，鬧出這麼大動靜來。那是個啥？」
「我怎麼知道。」帕奇白了無名一眼，堅決不接這口鍋，「我們在南方發現了一個大洞，一直有黑泥在往上涌。我察覺到不對勁，連忙把蘭斯桑克斯叫過去接我們了。還好我判斷快，不然都沒地方跑。」
蘭斯桑克斯哭喪著臉，對蒙葛特哭訴：「好疼，好黑，那臭臭泥在半空都扇了我一巴掌，差點又斷一隻翅膀。」
蒙葛特撫摸著蘭斯桑克斯的腰肢，幫她揉揉翅膀。
無名回想著從那黑泥中感受到的感覺：「我感到一種跟我很像的性質。」
「那一定與死亡有關。」菲雅說。
在場眾人，無論是黃金樹，還是角人，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死亡，這個詞總與那位大敵關聯。
那是在黃金樹之前，更早的大敵，角人和黃金樹共同的威脅。
「但是死亡已經被殺死了。」安卓斯說，「瑪利喀斯大人斬殺了宵色眼女王，封印了死亡盧恩。從此以後，生死應該都由黃金樹掌控。」
羅傑爾說：「現在肯定不是了，黑刀之夜後，死亡已經泄露了。如今交界地經常出現的死誕者，就已經證明，黃金律法的秩序已經失衡了。」
對黃金之民來說，律法的破碎，與世界末日無異。但安卓斯沒有反駁。他看著在南方肆虐的黑色巨獸，也必須承認那確實如末日一般。
人類面對絕大的恐懼時，無法視而不見。
「我們得儘快找到這東西的成因，以及應對辦法。」帕奇說，「黑泥如果繼續蔓延，一定會涌到懸崖上面。」
眾人何嘗不理解這個道理，等黑泥爬上懸崖，首當其衝的就是貝瑞特。也是因為，眾人來到距離靈墓平原不遠的貝瑞特來商討。
角人們好不容易拿回土地，就面臨如此危機，心裡不是個滋味。
「角人們一直生活在這裡，你們知道那是什麼嗎？」無名問角人。
得到的卻是否定的回答。角人們也不了解這種污穢不祥的東西。
「是融泥。」米凱拉開口了。
「融泥是什麼？」無名問。
「你們應該都見過吧。」米凱拉說，「在戰場之後，那些已經不成形狀，卻還在蠕動的肉糜。」
無名恍然：「哦，是那種東西啊。我之前才看到瑟涅桑克斯拉出來幾灘。」
「原來你跟屎性質很像。」帕奇說。
「老東西，老實交代，是不是你在那裡隨地大小便湧出來的。」無名說。
無名抓著劍鞘，敲打帕奇，帕奇仗著手長，不斷撥拉無名的攻擊。
米凱拉無奈：「你們是小孩兒嗎。」
角人老嫗說：「可是那如果是融泥，是因何爆發，為何如此龐大呢？」
米凱拉沉吟：「確實是個問題……」
塔鎮外，一群人涌了過來，引起了角人和黑騎士護衛的警覺。
那是一群極為瘦小的人，形如猴，破布披在身上，抓著簡陋的木棒等武器。
不過這群亞人的首領——一個看起來有些蒼老的亞人，手中的武器倒是非常精緻，那是一把彎刃長刀，刀身湖藍，似有星辰蘊藏起見。
「亞人。」無名認出來那群人，「不打緊，讓他們過來吧。」
將亞人放行，便看到跟著亞人的，還有一艘船。
提比亞的喚聲船，也跟亞人一起，出現在了這裡。
無名一眼認出來，那就是當初把自己送到這裡的船。
「這是？」無名看不懂了。
為首的亞人首領上前，說話清晰：
「我們看到你這邊有亞人，以為是朋友，便來投靠。」
「那些是我的員工。」無名說，「你們是……從南方過來的？」
亞人首領點頭：「融泥爆發了，我們的家園被摧毀，只能逃離海岸。你怎麼知道我們的來歷？」
無名看看喚聲船：
「我之前打聽過，聽說船在南方。船也是來逃難的？」
亞人首領說：「我們一直與船比鄰，有一些友誼，因此便一起上路。」
無名問：「你們知道什麼內幕嗎？融泥是你們搞出來的？」
亞人首領指著喚聲船：
「這件事，老爺子應該比較清楚。一直以來，他都與南方的墓地比鄰。」
喚聲船上前，蒼老如枯骨，他張張嘴，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
「聽不懂。」無名說。
「我來翻譯吧。」亞人首領說，「他說的是古語，你們已經聽不懂了。」
亞人首領沉聲變調，模仿著喚聲船的話語：
「安放在石棺內的污穢生命，最後化成的模樣，就是融泥。他們是死者最後化為的模樣。」
「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帕奇說。
亞人首領繼續說：「融泥是死者，將死者引導、處理，就是我等的工作。」
「那怎麼還泛濫得這麼厲害。」無名說，「你是不是沒好好工作啊老伯。」
喚聲船顫巍巍舉起巨大號角，往地上一戳，發泄著情緒：
「幽影地引導死者的，只剩我一人，而負責燒灼融泥，給予它們死亡的死之鳥，也只剩一隻。但這裡千年來卻不斷爆發著戰爭，不斷死人，永遠有需要引導的死者，需要處理的屍骸。二十四小時連軸轉，我一把年紀還得天天引導，本來晚上才工作的死之鳥都得白天出來干。」
「太慘了，太辛苦了。」無名安慰著老頭，「來我商隊吧，我們這不累。」
無名回頭對安卓斯和角人指指點點：「聽聽聽聽，聽聽人家的肺腑之言，你們啊，還好是我給叫停了，不然你們看看，都給人累瘦了。」
喚聲船依然激奮：
「本來一幫打仗的天天殺人，還能勉強維持平衡。其中有一方在用火焰燒灼靈魂，可以代替部分死之鳥工作。但最近，突然就沒有火焰了，所有燒灼靈魂的任務都落在死之鳥身上。然後死人速度突然開始多了幾百倍。而且前段時間死之鳥還被一個人抓住折磨了一頓，效率大降。」
喚聲船敲了敲自己號角：
「半個月前，不知道哪個混蛋跑到南方海岸，放了不知道多少靈魂。我們忙著處理新出現的死者靈魂，終於是疏忽了，平衡徹底被打破，大洞裡的融泥湧出來了。」
無名指指點點的手指放下來了，摸索著腿甲，有些沉默，身形微微岣嶁幾分，面頰後面的眼中多了笑意，帶著幾分靦腆，幾分尷尬。
「是啊，是哪個混蛋啊。」帕奇附和著，眼睛瞥著無名。
「是啊，是誰呢。」無名假裝看南方的融泥，隨後大義凜然地說，
「哎呀，往事如風，不要在意，我們要做的是把握當下，迎接未來。還是來看看怎麼解決吧。」
安卓斯聽了這話，表現得十分激動：「我說什麼來著？我說什麼來著！瑪莉卡大人指示我們那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米凱拉微笑：「跟無名哥哥無關的。如此巨量的融泥，主因肯定不是你，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這也不是一日，有一千年了。」角人老嫗說。
米凱拉搖頭：「也不是你們之間的戰爭引起的，千年之間，聖戰軍絕大多數殺傷，都是依靠火焰解決的，不會積攢那麼多融泥。雖然導火索確實是你們，不過，怪不到你們。」
「什麼意思？」眾人有些疑惑。
「主要還是石棺里的融泥。」米凱拉說，「是太古時期的淤積。」
帕奇有些恍然：「原來在這。」
「什麼啊，你們在說什麼？」無名迷茫了，「好像只有我聽不懂了。」
但無名環視四周，發現絕大多數人都很迷惑，甚至包括葛孚雷滿月這些老一輩的強者。
「律法會造就一個時代，時代，也會催生新的律法。」米凱拉說，「就像黃金樹的時代，腐敗會顯得格外恐怖。而當聖戰揚起火難，鮮血傷口的神，和腐敗的神也會重新興起一樣。曾經有一個時代，死亡最為神聖強大。」
米凱拉說：「我在古籍上看到過，那還是母親的祖母記載的以前的時代。腐敗曾有過一段最強盛的時代。那時死亡是平等的，無論什麼律法，都會默認這條規則。死亡也是神聖的，主持死亡和喪葬的人最為尊崇。受所有人的尊崇，以及敬畏。」
「宵色眼眸的女王。」安卓斯說。
米凱拉點頭：「當然到了宵色眼眸女王的時代，死亡已經沒那麼重要了。大家又開始重新追求生，躲避死。但太古的恐慌依然殘留在人民心中，這在黃金律法和如今的時代，依然能看到殘留。」
米凱拉悠然遙望遠處的巨大融泥：
「這裡保存著曾經那個時代的死者，他們躺在石棺中，等待著宵色眼眸那甚至能殺死神祇的火焰的臨幸。」
「還有人渴望火難？」角人和黃金樹聽了都覺得有點不舒服。
「那畢竟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時代。」米凱拉說，「在你們眼中是重罪，或許在他們眼中，反而是救贖。」
「融泥是那個時代的產物？」無名詫異，「那得死了多少人啊？」
「四百億。」米凱拉緩緩說道，「曾經有四百億的心靈，生活在這片大地，也死在這片土地上。」
「想想那個喪葬壓力，你就知道為什麼腐敗和死亡是老大了。」帕奇笑笑，「現在明白為什麼黃金之民牴觸生育了吧？有些恐懼是刻在基因里的。」
「四百億？」無名咋舌，瞪眼，垂涎欲滴，「我怎麼就沒有那麼多人，還得挖死人墳……」
無名靈機一動：「誒，這融泥能不能像死誕者一樣，被我們引導利用？」
羅傑爾說：「如果能引導，喚聲船應該不會逃難到這裡吧？」
「是哦。」無名希望破滅了，「還是解決掉它們吧。」
蒙葛特將一面地圖鋪到桌子上，標記了幾個地方：
「融泥主要從幽影地的最西南方，向青藍海岸蔓延。但在其他地方，也一些藕斷絲連的融泥也有出現。墓地平原、幽影城東側、恩希斯城東側，這三地有融泥出現。」
蒙葛特說：「角人解決墓地平原，黑騎士去解決幽影城，恩希斯城，就由我和蘭斯桑克斯帶著士兵去解決。」
蒙葛特看向無名：
「你們任務最重——你們要去青藍海岸，嘗試解決掉源頭。」
無名思索：「既然他們是用火燒的，那我用火燒，應該也行。」
無名當即出發，跟角人一起，往墓地平原趕。
有角戰士帶路，無名行進如風——角戰士颳起風暴，帶著無名趕路，十分快捷。
到了墓地平原，角人們迎擊融泥，無名則繼續向前，跳下懸崖。
無名將直劍插進崖壁，一路下滑，到了半空，看著那一眼過去幾乎全黑的下方，收劍入鞘，一個猛虎落地，四腳著地，落在融泥上。
身下的融泥變得沸滾、熾紅，沖天的火焰從地面湧起，捲起旋渦狀風暴，將四周的融泥掃蕩一空。
融泥在無名的火焰中翻滾沸騰，好似發出了死前的嘆喟，又像哀嚎。
解決了眼前的融泥，後續的融泥又撲上來，並且更兇猛，更厚實。
無名腳踏實地，狂猛的火焰從手中炸出，將前往衝來的融泥浪潮燒出一個大洞，他從洞中衝出，向四周甩出火焰，以最大的效率燒灼著融泥。
被他燒出大洞的融泥剛好合併，又被火焰燒到，沒有一絲浪費。
熊熊烈火從無名身上燃起，燒灼融泥的同時，也在燒灼他自己。
無名想了想，手上再度爆出黑蛇，與深藍發黑的融泥頗為相似。
黑蛇也沾染上無名身上的火焰，狂暴地掙扎，將四周的融泥拍散，同時點燃它們。
當黑蛇略微適應了火焰，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吞下融泥。
無名體內仿佛熔爐，融泥化為燃料，讓無名身上火焰變得更加旺盛。
「可以燒，不錯。」無名這下安心了，身上爆出的黑泥遍地開花，一邊燒灼融泥，一邊反哺自身。這樣雖然自身也在消耗，但收支平衡了不少。
無名燒了大概一天，他停了下來，跳到半空查看融泥的狀況。
剛下來時什麼樣，現在還什麼樣，幾乎沒什麼變化。
無名的神情卻是越來越不對味。
他向後撤退，融泥對他窮追不捨。
無名到了懸崖旁，橫掃火焰，這次也不瞄準了，只是將自己身後攔住。隨後便將盾牌插進盾牌，重力魔法啟動，踩著盾牌高高躍起。
無名回看，發現融泥涌動著，將自己放出的火焰全數撲滅，連打歪的火焰也被融泥一併吞噬了。
瞥了這麼一眼，無名爬回懸崖上。
懸崖上，角人們也還在奮戰。角人的螺旋魔法非常克制融泥，帶著強烈的神聖性和穿透性，將融泥巨人撕裂成一截一截。
可融泥的生命力極為頑強，雖然被撕裂，但細小的融泥團散落四處，戰士們無論怎麼奮力揮砍，都難以將其剿滅。
哪怕是強大的角戰士，也需要使用喚靈召喚巨大的靈角，劈砍多次，才能徹底毀滅一團融泥。
拷問官的拷問魔法倒是進度飛快，但拷問官和祭司角人已經不剩多少。
無名看角人還沒結束，火鞭橫掃，幫角人們處理了那些小融泥。
角人們看著無名的火焰心情複雜。
角人們的招式對上融泥十分疲軟，想要高效清除融泥，只有火焰好使。他們突然有點理解了聖戰軍的褻瀆，理解了為什麼聖戰軍要用火。
結束了墓地平原的戰鬥，角人帶著無名，返回了貝瑞特，與其他人匯合。
其他幾支隊伍倒是沒有角人這麼費勁，黑騎士團戰績斐然。他們的神聖力量對上融泥相當好用。
而蒙葛特那一對，因為有蒙葛特的咒血和蘭斯桑克斯的血焰，也順利結束了戰鬥，暫且解了燃眉之急。
三支隊伍都結束了任務，齊齊看向無名，等等他的報告。
無名沉吟片刻：「我這麼說吧——我都沒接近大洞，剛顧著燒融泥了。」
「燒了多少？」帕奇問。
「我這麼說吧——」無名說，「我不知道。」
「就你不行。」帕奇翻白眼。
「我這邊任務重嘛。」無名說，「不過還是發現了一些事情。」
「什麼？」眾人看向無名。
無名拍拍肚子：「我之前說我覺得融泥跟我的性質很像——確實很像，都有強烈侵蝕性，就像吞了黑魂一樣。」
「黑魂？」其他人追問。
「簡單來說，融泥靈魂難以磨滅。」無名說，「雖然也能消化，但消化過程中會從靈魂上侵蝕同化他人。我本來想看看能不能全吞了，但看那個量，全吞了我可能會迷失自我。」
無名攤手：「四百億份的心靈，太多了，撐死我也消化不了啊。讓古龍去吧，一萬頭古龍吃一千年，應該行。」
無名指指蘭斯桑克斯：
「還不能是這種廢物古龍。」
「為什麼突然攻擊我。」蘭斯桑克斯對無名呲牙。
眾人聽著無名的話，心裡涼一截：
「那不是完蛋，幽影地不能要了。」
「不光這一個特性像。」無名捂著肚子，「這融泥跟我一樣，有不死性。」
「變成泥了還在動，可不是不死嗎。」帕奇說。
「但它們似乎很想死。」無名說，「我放火，哪怕沒打中，它們也會上趕著被燒。」
帕奇點點頭：「也是經典情況了，只有你這種神經病，能對不死詛咒甘之如飴了。」
「能不能利用這一點？」無名思索。
「你可以往大洞中間立一火盆，融泥就趕著過去了。」帕奇說。
「哪那麼容易呀。」無名嘆氣，「火力不夠的話，反而是火會被融泥撲滅。」
「你可以加大火力嘛。」帕奇說。
「我上次火力那麼大，變成什麼樣，你心裡沒數是吧。」無名說，「況且我有點擔心……那樣的火力也不夠。」
安卓斯說：「總之先重啟燃爐魔像，有燃爐魔像抵禦，可以撐一段時間。可以再想辦法。」
米凱拉沉吟：「其實是有辦法的。」
「哦？」無名說，「快說。」
「不死的詛咒不是宵色眼加給它們的，融泥追求的是安眠。」米凱拉說，「只要瑪利喀斯釋放死亡盧恩，這些融泥自然會失去活性，到時候慢慢處理靈魂就好了。」
安卓斯臉色大變：「這怎麼行？」
「這怎麼不行。」米凱拉說，「只要黑劍同意就好了。」
「你知道釋放死亡盧恩意味著什麼嗎？」安卓斯怒視米凱拉。
「死亡被釋放。」米凱拉說，「不過你的意思應該是，黃金律法對吧？」
「黃金律法在去除命定之死後，才得以成立。」安卓斯說，「你這是徹底顛覆律法。」
「我是個神人，還記得嗎？」米凱拉微笑，「雙指讓我顛覆的，你去找雙指理論吧。」
說著米凱拉對跟在身旁的穆爾吩咐：
「去把黑劍大人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