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哥,這麼不客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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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霄是真的心裡沒有底。

  雪盈很聰明,就算他遮掩著想要糊弄過去,它多半也能察覺到。

  與其這樣,還不如坦白直接說實話。

  雪盈眨了眨眼,沒有馬上接話,只是把小腦袋努力的湊得離玻璃更近了些,仔細的看著躺在診床上的雌狼。

  看了良久之後,它才細聲細氣的嚶嚶叫了一聲:

  -狼姨姨如果死了,也會像那個我很喜歡的奶奶一樣,再也見不到了吧。

  「是的,再也見不到了。」

  陸霄點了點頭。

  他知道雪盈說的是常海玉。

  -那,狼姨姨如果死掉了的話,可以也留一塊姨姨的骨頭嗎?像那個奶奶留下的骨頭一樣的。

  雪盈確實很喜歡常海玉,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纏著陸霄把之前從天葬場帶回來的那節趾骨拿出來,兩個小爪抱著蹭一蹭啃一啃。

  小動物和人不一樣,沒有道德倫理觀的束縛,也不懂得各種忌諱,並不覺得這樣的行為有什麼問題。

  它只知道這節小小的東西上有它喜歡的、而且再也見不到的人的氣味。

  陸霄嘴角抽了抽,嘆了口氣。

  他原本想說這種話不吉利不要說,但是想了想,還是默默的把這句話給咽了回去,然後點了點頭:

  「你實在很喜歡的話,也可以留一節,但是要問你狼叔同意先。」

  雪盈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伸出小爪,輕輕的撓了撓陸霄的肩膀:

  -爹爹,你在害怕。你很怕狼姨姨會死。

  很肯定的語氣。

  「對,我確實害怕。」

  把雪盈從肩頭上揪下來抱在懷裡,陸霄站起身,自己也看向內間的雌狼:

  「人是會很害怕失去自己所珍視的東西的。

  你呢?你不怕嗎?死亡就意味著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伸手摸了摸雪盈身上蓬鬆柔軟的絨毛,陸霄輕聲問道。

  小傢伙畢竟沒有親眼面對過真正的離別,它雖然喜歡常海玉,但得知這個消息更接近於是被通知,而不是親眼見證。

  它應該不懂得死亡兩個字的重量。

  但陸霄萬萬沒想到,雪盈在看待這件事的角度上,與他完全不同。

  -唔……我不知道我怕不怕,但是,如果狼姨姨自己都不怕的話,我應該也不怕吧?

  雪盈轉過頭,看向內間的雌狼:

  -姨姨說,每天睜開眼睛的時候,得到的這一天都已經是預料之外的驚喜。它不害怕死去,因為如果沒有爹爹,它早就已經死掉了。它很珍惜爹爹幫它爭取的每一天,所以也會拼盡全力在這每一天裡都好好活著。

  -姨姨還說,它想看我們長大,長得像媽媽和白狼叔叔一樣大。我們還沒長大,它也還沒看到,應該不捨得死的吧?

  -而且……其實死掉了,還是能留下來陪著我們的呀。

  雪盈低下頭,毛茸茸的爪子扒了扒胸前掛著的珍珠吊墜:

  -雖然爹爹說死亡就是離別,說以後再也不能見到那個奶奶,和她說話,被她撫摸,但是她給我的東西還每天都陪著我…我還記得她的氣味,一直戴著她送給我的珠珠,想起她的時候還記得她的樣子和聲音,記得她的溫度和撫摸我的時候的感覺。只要我想,隨時都能感覺到她還在我身邊摸摸我。

  看著雪盈乾淨透亮、沒有一絲雜念的紅眼睛,陸霄有些意外。

  雪盈的這個想法,倒是和人的『逝去的人永遠留在活著的人心裡』的觀念差不多。

  只不過對於人類來講,這個說辭自我安慰的成分更大一點。

  -難道爹爹記不得嗎?爹爹感覺不到她嗎?

  看著陸霄的表情,雪盈有些疑惑的小聲嚶嚶叫著。

  「我作為人類,記憶……可能確實和你的不一樣。」

  陸霄斟酌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人的記憶是很平面的,我沒有辦法記住你剛剛所說的那種特別具象的東西。

  樣貌能夠印刻在腦海中,但是類似於聲音、氣味、觸感這樣的東西,如果碰到了和記憶中相同的,我能分辨,但是沒法在腦海中憑空想像出來。」


  -噢……原來是這樣,那人類好可憐哦。爹爹,要不你別做人了,和我一樣做小豹子吧,這樣就什麼都能記住了。

  聽陸霄說完,雪盈頗為感慨的噢了一聲。

  照比你的能力是差點,但是也不至於到原地重開的地步吧……

  陸霄苦笑一聲。

  「不過……你真的能記得這麼清楚?很小的時候經歷過的現在也還記得嗎?」

  因為從來沒有和雪盈聊到過這種話題,陸霄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些。

  如果說自己的記憶是沒有聲音的彩色默劇,那雪盈的記憶簡直就像4d電影。

  只要它想,甚至能夠在腦海中還原出記憶中的氣味和觸感。

  -記得呀。

  雪盈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比如?你記憶里最早的是什麼事?」

  被勾起了好奇心,陸霄問道。

  -最早的……那時候我還看不見,不知道外面是怎麼樣的,只有感覺。

  雪盈想了想:

  -很冷,然後很疼,呼吸的時候都好像有尖銳的東西在身體裡划來划去。後來變得暖和了,但是每天都有東西在身上戳來戳去……噢,還記得爹爹你天天捏我屁股,每天都捏好久。

  -對哦,爹爹,你很喜歡捏我的屁股嗎?那為什麼現在不捏了?

  雪盈在懷裡拱了一個合適的姿勢,撅起了自己的小腚,毛茸茸的尾巴在陸霄臉上甩來甩去,好奇問道。

  陸霄嘴角的笑容尬住了。

  不是,我的寶,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們小的時候靠自己拉屎拉不出。

  你們那個不靠譜的媽又不會給你們舔屁股,只能靠我一個一個的捏過去啊?

  不過尷尬歸尷尬,讓陸霄很意外的是,雪盈的記憶範圍居然這麼遠。

  甚至囊括了它還沒睜眼之前的部分。

  最開始又冷又疼,是因為豹媽在外面生下了它,又不帶,叼在嘴裡送到這兒來的時候感覺到的吧。

  那幾乎是剛一出生,它就已經有自己的記憶了。

  這對人類來說幾乎是不可思議的。

  如果不是有溝通的技能,這種事情恐怕再過很多年,也很難被調查得出來。

  就是不知道這是雪盈的個例,還是其他幾個小傢伙也都一樣。

  改天應該在家裡做個獸口普查,挨個揪著問一問了。

  「好啦,你自己去玩兒吧,我這兒要開始工作了。」

  看著屋裡雌狼吊水的藥液水平線已經見底,陸霄把雪盈放在地上,開口說道。

  —那我去找小白弟弟玩,它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

  雪盈晃著毛茸茸的小粗尾巴往外跑了一段兒,又緊急的剎住閘,回頭看向陸霄:

  —爹爹!你考慮一下!做豹豹真的很快樂的!

  ……感情還沒忘了不讓他做人這事兒呢?

  陸霄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

  「好好好,知道了,我認真考慮。」

  得到了陸霄的肯定答覆,雪盈這才開開心心的跑了出去。

  做豹豹嗎?

  陸霄扭頭看了一眼診床上的雌狼。

  什麼事情都能清楚的記一輩子,有時候並不是好事。

  原本準備消毒進屋去給雌狼換藥,連同著檢查身體,想了想,陸霄還是先出了門。

  站在房門口往外探頭一看,白狼果然還是在院子的大門外安靜的趴著。

  看到他出來,才站起了身。

  「不是跟你說以後想進來就進來嗎?怎麼還在外面待著。」

  陸霄伸手把白狼招呼進來,問道。

  -你家怪乾淨的……

  白狼看著屋裡已經被阿猛和聶誠重新收拾乾淨的瓷磚地面,有些不自在的低頭看著自己踩了一腳泥的爪子。

  居然是在意這個?

  陸霄一愣。

  人比人氣死人,動物也不能比啊。

  豹媽但凡有白狼這一點點愛乾淨的心,他也不至於一天換三床被套和床蓋。


  「你要實在在意的話,下次擱盆里涮涮腳丫子再進來就是了。」

  陸霄去淋浴室打了一盆水,又拿了條給小崽子們洗澡用過的浴巾放在地上。

  不用陸霄教,白狼自己就把爪子伸進盆里撩了撩水,等粘著的泥巴溶解得差不多了,再抽回爪子,慢條斯理的在浴巾上踩踩干。

  不愧是前狼王,真講究,進個屋還先洗腳。

  把腳丫子涮乾淨,白狼在屋裡走起來的時候背都挺直了許多。

  一路跟著陸霄進了診療室,陸霄走程序給自己換衣服消毒。

  正準備開門進內間,白狼在一旁咬住了他的褲腳:

  -能不能讓我也進去?

  陸霄有點為難。

  這裡畢竟比不了正規的保護基地的醫療條件,當做手術室的內間自然也達不到真正的無菌水平,只能說是儘量保持。

  雌狼現在的情況,還是儘可能的不要接觸太多潛在的污染源才好。

  但他也知道白狼有多惦記雌狼。

  陸霄大腦光速運轉,試圖儘可能委婉的向白狼表達『現在還不能進去』。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白狼就已經看出了他的為難,趕緊鬆開了叼著他褲腳的嘴,快速的跳到觀察窗旁邊的凳子上:

  -對它不好是不是!我不進去了!我就在這看也行!

  那緊張又小心的模樣,哪裡還有一點當初面對著陸霄驕傲又不屑一顧的樣子。

  白狼從未開口說過一句,妻子對於它有多重要。

  但它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飽含著它一點一滴的愛意。

  配好了藥給雌狼換上,陸霄仔仔細細的給它檢查身體的時候,也沒忘記側過身,儘可能的讓白狼看清楚。

  雌狼身體的指標不算好,但也勉強還在可控的範圍內。

  手術畢竟太倉促突然,能保持這樣的狀況,其實已經是很難得了。

  給它手術刀口消毒換敷料的時候,陸霄感覺到雌狼的爪子微微動了一下。

  清醒了?

  趕緊扭頭看向它的頭,緊閉著的眼睛確實微微睜開了一絲,但又很快的閉上了。

  不能確定是短暫的驚厥還是清醒。

  陸霄嘆了口氣,等了良久也沒等到雌狼再睜眼,他只能先退出去,繼續在外面等著。

  「以後你想看它就自己進來看,只要不進到裡屋去,在這裡是沒問題的。」

  換掉身上的衣服摘下手套,陸霄扭頭看了一眼蹲坐在椅子上乖巧的像個狗子一樣的白狼,開口說道。

  白狼聞言,沉默了半晌,從椅子上一躍而下,慢慢的走到陸霄的腳邊。

  它的身形照比一般的野狼要高大健壯許多。

  高高的挺直身子時,幾乎能接近人半身高。

  但是這會兒,它卻將身子放得很低。

  -謝謝你……願意費這麼大的力氣救它。我只會捕獵,除此之外,沒有什麼能為你做的。

  白狼的聲音很輕,嗚咽著咬字也很慢:

  -你好像很喜歡摸我……既然你願意讓我進來,作為交換,以後你想的話,也可以隨時摸摸我,我不會咬你的。

  尾音落下,白狼抬起頭,小心的把自己的腦袋塞到陸霄的手掌下。

  成年野狼的毛皮並不像狗子那樣柔軟順滑,摸起來也是頗具侵略性的帶著點點刺手的觸感。

  「好。」

  知道只有這樣才能讓白狼覺得更安心一點,陸霄並沒有推辭,笑著摸了摸白狼尖尖的耳朵。

  顯然不習慣被除了妻子之外的存在這樣觸碰,白狼動作很僵硬,但還是忍著讓陸霄擼了老半天。

  -以後,有什麼我能做的事情,你也告訴我就好……像教那個老母豹子的崽子之類的,我也可以做。

  等陸霄摸夠了,白狼抬起頭,又嗚嗚的叫了幾聲。

  老母豹子的崽子……

  白狼提起小雪豹們,陸霄忽然想了起來。

  也都怪這場雹災來得太突然,連帶著把他原本的計劃都打亂了。

  小傢伙們現在已經三個多月快四個月了,是時候接受一些野化訓練,離開據點這個溫室,試著在野外生活了。

  陸霄原本是打算這兩天就把幾個小傢伙放出去,開始適應室外生活的,結果這兩天忙昏了頭,把這事兒丟到腦後忘得一乾二淨。

  「你能做的事情……還真有。」

  陸霄嘿嘿一笑,看著白狼搓了搓手,一臉期待。

  白狼感覺自己的後背有點發涼。

  不是哥,你這麼不客氣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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