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可以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第246章 可以

  紅色的顏料炸開。

  一條未來的額頭感受到了濺射的涼意,這份涼意很快順著槍口蜿蜒而下,是屬於水的涼意。

  又不是墨水的流動質感,而是水中添加了幾分固體顏料,水和顏料的占比大約為七三分。

  所以哪怕開槍的時候,一條未來用槍口抵住了額頭,子彈炸開的時候,顏料水還是滲出了大半,流血般地向下流。

  因為是紅色的,看起來便有些恐怖了,像是恐怖片中路人NPC被人一槍爆頭的驚悚鏡頭。

  應該很痛。

  但一條未來感覺不到痛,只感覺到了衝擊力和阻力,他若有所思地放下槍,嘗試著判斷對普通人而言,這種程度的衝擊力會有多痛。

  又順口舔了一下流下來的顏料水,瞬間皺眉,「苦的。」

  空氣中蔓延著一種微妙的氣味。

  有屬於顏料的刺鼻氣息,但不止如此,還有類似於血漿的微甜氣味,在一條未來移開槍口的時候,更濃稠些的液體便從槍口湧出來,順著顏料水流經過的地方向下慢慢流動。

  是血漿。

  在顏料和血漿交織在一起的刺鼻味道之中,還有一種薄荷的香氣。

  香氣並不濃烈,淡淡的,如果不是顏料水距離自己如此之近,一條未來有可能會聞不到。

  他伸手用手指沾了點額頭的血漿,又嘗了一下,眉頭皺得更緊,「巧克力味,」

  「……詐騙。」

  明明聞起來有些甜,嘗起來卻還是苦的!

  而且,「劣質香水味。」

  在夾雜了顏料水味,於是苦上加苦,口感豐富複雜,一重更比一重難吃的味道中,還有一點劣質香水的味道,也是苦的。

  苦上苦加苦。

  一條未來判斷:非常劣質的顏料子彈。

  他很失望地嘆氣,隨手打開彈匣檢查了一眼,掃過裡面的子彈數量,又拍回去,頭也不回地打招呼,「你們來了,有紙或手帕嗎?」

  顏料有些黏糊糊的。

  是複雜的氣味混雜在一起的黏糊糊,還是苦的,一條未來有些不高興。

  他向靶場門口看去。

  剛剛那位脫口而出驚訝、帶路的話說晚了一步,於是只能含恨讓搭檔帶一條未來進來的警方人員進來了,還是帶著幾位警校生,高高興興地進來。

  只是那份高高興興現在凝固在了臉上,他渾身都僵住了,維持在一個邊走邊欲張口喊的動作上,愣愣地看著滿臉血色的一條未來。

  一條未來想了想,對他露出了一個笑。

  警方人員的眼睛晃了晃,眼白像是搖晃的豆腐腦一樣翻了幾下,臉也唰地一下白了起來,仿佛抹了一層灰白色油漆。

  但是,他居然沒有暈倒,在和一條未來對視上後,居然深吸了一口氣,哆哆嗦嗦地站穩了,「彌、彌賽亞同學,」

  「你在試顏料子彈嗎?」

  「這批武器是很久之前軍隊演習時採購的,時間過去太久了,質量有些差,不太穩定。」

  隨著深呼吸,警方人員臉上的灰白勉強恢復了些正常臉色,還非常歉意,「抱、抱歉。」

  帶一條未來來的那位警官也有些驚魂未定,完全沒料到居然有人一言不合直接往額頭上懟槍口開槍,哪怕是假槍。

  他心有餘悸地看了看一條未來手中的槍,「彌賽亞同學,您、您……」

  停頓了幾下,這位警方人員想了想一條未來乾脆利落眼都不眨的開槍動作,又敬畏又畏懼地把所有話都咽了回去。

  他轉頭看了看比自己還倒霉,一進門就直面恐怖片現場的同伴,有些驚奇,「咦,你不是暈血嗎?怎麼沒當場暈掉?」

  又看向搭檔後方的幾位警校生,「諸位是彌賽亞同學挑選的同伴嗎?」

  「武器都在這裡,請挑選,如果有想要、卻不在桌子上的武器,我會去庫中尋找,如果庫中沒有,我會匯報上去。」

  警方人員的態度很熱情,不像是警方人員,像是服務人員。

  仿佛被熱情到了,靶場門口的人影晃動了幾下,松田陣平快步走到桌子邊,臉色不好地皺眉,「喂!」


  「伱幹什麼?!」

  他伸手便要奪槍,眉頭還是緊皺的,「瘋了嗎?」

  「顏料槍也不是直接對準頭那麼用的,教官說的話你沒聽到嗎!」

  松田陣平是警校生,但不是從小便專業練習體術的警校生,一條未來轉了轉槍,把槍拋到另一隻手上,輕鬆躲過,「聽到了,」

  「就是聽到才要試一下,確定顏料子彈的殺傷力究竟多大,」

  他隨手轉著槍對著松田陣平的額頭,「不過失策了……」

  感覺不到疼痛,是估算不出來這種槍對普通人、對未穿防彈衣的警方和穿防彈衣的警方分別有多大殺傷力的。

  「你試試,」

  一條未來漫不經心地模仿槍聲,「嘭。」

  他扣動扳機,真的開槍了。

  和真槍幾乎一模一樣的槍聲響起,「嘭!」

  兩道槍聲重疊,松田陣平的瞳孔驟擴了一下,下意識閉眼,迎面接了一臉的紅色顏料水,像是被一朵玫瑰魔術槍的玫瑰砸臉了。

  「沒貼著額頭開,」一條未來簡短道,「你會繳械,」

  「怎麼樣,不痛吧?」

  松田陣平:「……」

  止痛藥還在生效時間內,他當然感覺不到痛了!

  但這並不意味著顏料子彈是無害的,是可以直接用槍口抵著額頭開槍的,反而更危險。

  人類察覺不到疼痛,便對自己受的傷勢無法準確估算。

  松田陣平睜開了一下眼睛,又立刻閉上,甩了甩頭,甩掉眼睛上的顏料水,有些咬牙切齒,「你這個傢伙……」

  「就不能提前說一聲嗎?!」

  一條未來:「。」

  這不是廢話嗎?

  不用槍口抵住松田陣平的額頭開槍,是因為他會本能繳械,不提前說一聲便開槍,是因為他會本能躲避子彈。

  松田陣平也懂,所以才更加咬牙切齒。

  「嗯嗯嗯,」一條未來敷衍地應了幾下,隨手推松田陣平的肩膀,讓他轉個方向面向其他同學,低聲,「我們感覺不到疼痛,這很危險,萬一是對普通人來說很難以忍受的痛呢?」

  沒有人有遞手帕或紙的意思,他順勢低頭,自然而然地用松田陣平的肩膀擦了幾下臉,又更自然而然地抬頭,假裝沒有把同學當毛巾,一本正經地道:「我們要再挑選一位願意嘗試的倒霉蛋。」

  並挑選最難對付的那一位,「諸伏同學,麻煩你過來一下。」

  諸伏景光本來是走在最前方的。

  他走得要比帶路的警方人員還要快幾分,但在看清楚靶場內情況的第一瞬間便停下了腳步,沒有再向前走一步。

  於是被帶路的警方和下意識向前走幾步想要阻攔、又察覺到並非真槍的其他人超過了,反而落在了幾乎最後方,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

  一條未來之前沒有回頭看過去,但聽腳步聲聽出來了。

  聽到點名,諸伏景光才邁步從人群最後方走出來,他表情如常,沒有一點其他人的下意識皺眉反應,只是沒有再笑了而已,比起臉色有些難看的其他人,要好好多。

  腳步聲也很穩,比平時重一些,他穩穩地走到一條未來面前,伸手接槍,「不痛嗎?」

  「你們不是已經實驗過嗎?」

  諸伏景光的視線划過有些鬱悶表情的松田陣平,沒尋找到疼痛的反應,又將視線落在一條未來的臉上,也沒找到疼痛的表情。

  他只找到了一張髒兮兮的臉,和一張擦了幾下,勉強不那麼髒兮兮,但反而更有血跡擦拭感的臉。

  一條未來把槍遞了過去,隨口說出合理的解釋,「搶劫銀行的時候,我們百分百要對普通群眾下手,作為紅方,我們要清楚地知道這些槍打出的子彈有多大的威力,」

  在諸伏景光的手接到槍之前,他卻轉了轉槍,移開了一些,「你可以嗎?」

  「我幫你?」

  不是每個人都有開槍自盡的勇氣的,哪怕是假槍。

  連未裝子彈的玩具槍,許多人都會猶豫遲疑片刻,才能艱難地扣下扳機,更何況是和真槍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子彈有些不同的顏料子彈槍?


  諸伏景光的指腹擦過了槍把,沒有抓到槍。

  他嘆了一口氣,神色還是平靜的,沒有看一條未來,「不用了,我來吧。」

  說著,一手摁住了一條未來,一手拿過了槍。

  這是一隻警用手槍,彈匣一次性可以容納七枚子彈,現在裡面還有五枚。

  諸伏景光簡單檢查了一下,抬起手槍,一併抬起了眼睛,和一條未來對視。

  他把槍口抵在自己的額頭上,神色平靜,呼吸沉穩,手指沒有一絲顫抖,看起來毫不在意這把裝有顏料子彈的手槍,不像是在『開槍自盡』,倒像是在用槍對準了一條未來。

  一條未來挑眉。

  看起來挺像那麼一回事的。

  但在『偽裝罪犯』中,他因意外一槍爆頭敵人而情緒不穩定過。

  狙擊槍和手槍不一樣,後者的射程範圍太短了,一擊擊斃的時候,持槍者會清晰地看到中槍者是如何飛濺出鮮血、不可置信死亡的,說不定還會聽到中槍者呼哧呼哧的喘息聲,看到眼淚。

  但前者,因距離太遠,所有的一切又都只能容納在一個小小的鏡頭裡,只要稍一移開視線,便可漠不關心地錯過一位人類的死亡,更聽不到掙扎聲和可能存在的苟延殘喘聲。

  哪怕不移開視線,也只會看到一個人形物體掙扎,和親眼看到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是截然不同的。

  連用狙擊槍一擊斃命敵人都會情緒波動,不穩定一下,更何況是用槍對準自己呢?

  如果真的乾脆利落……

  一條未來和諸伏景光對視。

  在他們無聲對視的不知道第幾秒,諸伏景光冷不丁地扣動了扳機。

  「嘭!」

  紅色的顏料炸開,順著槍口蜿蜒而下。

  在槍聲響起之前,諸伏景光便已經皺起了眉頭,他放下手槍,用袖子擦去了較為稀的顏料水,又擦去有些濃稠的血漿部分,沒有第一時間說話,緩了幾秒才道:「不行。」

  他的眉頭皺得很緊,「我們行動時,不能用槍口對準其他人的額頭開槍,」

  居然還詳細解釋:「衝擊力很大,像是刀背的尖銳部分敲了一下額頭,帶著整個頭部都仿佛嗡鳴著震動了一下,」

  「如果是戴著頭盔的警方人員,沒關係,但無辜人質不可以。」

  沒有經歷過專業訓練的普通人是無法容忍這種痛的。

  而且和什麼堅不堅韌,純粹便是普通人的身體狀況無法支撐他們被顏料子彈槍緊貼著爆頭。

  運氣不好的話,中一槍就得腦震盪進醫院。

  諸伏景光看向松田陣平和一條未來,「你們頭暈嗎?」

  松田陣平有些驚奇和不可思議。

  一部分是因為諸伏景光如此果決,一部分則是因為:「你居然真的聽這傢伙的話?」

  他隨手擦去遮擋視線的粘稠紅水,「這傢伙可是經常惡趣味的啊。」

  不怕是在被一本正經地捉弄嗎?

  諸伏景光則回答:「如果是你,你會開槍嗎?」

  松田陣平:「……」

  會。

  可能不會如此果決,可能開槍前會瞪一條未來幾眼,狐疑著威脅,但他會聽話開槍的。

  一條未來從松田陣平陡然的沉默中獲得了答案,他更驚奇:咦,原來這兩位同學居然如此乖嗎?

  只要給合理的理由,他們便可以對著自己開槍?

  「好乖,」他接過諸伏景光手中的槍,向伊達航拋去,「輪到你啦,伊達同學。」

  「麻煩在距離額頭有兩個指節的地方開槍。」

  「可以嗎?」

  可以的。

  伊達航只猶豫了兩三秒,便開槍了。

  開槍的時候,他的表情有些掙扎,但手是堅定的。

  子彈命中他的額頭,濺射出了一片紅色的顏料。

  可能是因為這次距離有些遠,有充足的空間,紅色液體並非稀的稀、稠的稠,而是較為均衡的。

  伊達航皺了皺眉,「……我感覺不太行,應該再遠一些?」

  居然真的乖乖聽話了耶。

  『開槍自盡』和『請往前走三步,半蹲下,等待開槍,3、2、1,開槍』的命令可是有些不同的。

  一條未來用松田陣平另一隻乾淨的肩膀擦乾淨臉上的顏料,假裝沒有聽到身上有傷的黑色毛巾同學的抗議,躍躍欲試地點名,「降谷同學?」

  「一根手指,可以嗎?」

  伊達航把槍遞了過去,降谷零接過了,把槍對準額頭,在槍口和額頭的距離大約有一根手指時開槍,「嘭!」

  他下意識閉眼,旋即皺著眉擦掉顏料,認真思考了片刻,言簡意賅,「不行,要再遠一些。」

  一條未來再次點名:「萩原同學,」

  「一隻手,可以嗎?」

  (本章完)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