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思念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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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思念與酒

  這世上,有些問題,是沒有確定答案的。

  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每個人的人生經歷不同,所以答案也各不相同。

  就好比溫柔、浪漫、愛情等詞彙,每個人的見解都各不一樣。

  更不用提,『藝術』這個寬泛的詞語。

  往大了講,萬事萬物都可以是藝術,往小了講,那就是分門別類的各種藝術形式。

  但這其中什麼才算是好的藝術呢?

  或者說,人們需要什麼樣的藝術呢?

  一方是沽名釣譽、造神賺錢、流水線的工廠,每年都盛產大量的模板般的內容投放市場,只要能賺錢,那便就是好的。

  而一方是默默無聞,只憑愛好一路堅持,無論風雨都艱辛地走著,只為自己的信仰所在。

  想要矇混過關的話,很簡單。

  ——『大家喜歡的,那便是對的』

  如此說就可以了。

  可偏偏問題也正出現在這裡。

  因為在資本的注入下,民眾所喜歡的,是可以被操縱的。

  不是你喜歡什麼,而是我想讓你喜歡什麼。

  不是你看到了什麼,而是我想讓你看到什麼,你才會看見。

  目前的日本娛樂圈,大多都是如此,所以每年都會爆出大量的劣等行為的藝人。

  這是一個魚龍混雜的時代。

  是魚,只要你靠向我這邊,那我可以讓你鯉魚躍龍門。

  是龍,那你要麼被我騎在身下,要麼被我斬殺。

  任憑你在這片汪洋大海中自由翱翔?

  別做夢了,不存在的。

  這才是這個問題背後的深意。

  對方想要探明自己是哪一方的人。

  羽弦稚生在心裡冷笑。

  這樣也好。

  早點讓你們明白我的立場,省的有些人對我動心思了。

  「我覺得藝術就是美好。」羽弦稚生接過麥克風,輕聲回答道。

  「美好?」女主持人笑盈盈地重複了一遍,把他的話傳遞給觀眾們。

  「對,美好,能帶給人幸福感,能給人力量,大抵如此。」

  「呃能詳細說說麼?」女主持人來了興趣。

  羽弦稚生對著鏡頭笑了笑:「就是不需要那麼難,村裡的奶奶們也能聽懂,聽懂了也會笑,一種形式不會嘲笑另外一種形式,不利用人心底的憤怒,不刺激人平靜的魂靈,不需要跨越山高水長,想要的時候伸著手就能碰到,不把人與人區別開來,不因懂與不懂而高人一等。哪怕世界瘋狂、骯髒、迷亂,卻能因為它而清醒、溫柔、一塵不染。」

  這是他的心裡話。

  娛樂圈的水有多深,他前世已經領悟個通透,明爭暗鬥,資源壓制,權利交鋒,一切都是為了眼前的那一塊蛋糕,別人吃了自己就無法吃到,在那種急功近利的環境下,很少有人能放下浮躁,沉澱心思,去創作出真正的優秀作品。

  眼下的環境更是如此,日本文學被歐美打壓成這副秋田犬的樣子,不外乎是被罵慘了,被罵慘之後不去反思,反倒是諷刺民眾是白痴。

  『這種高級的東西你們配不上能看懂』,『你們懂個屁的文學』,『本來就不是寫給你們這幫下等人看的』等等諸如此類的話,直接讓民眾的好感降至為零。

  歌曲也是一樣的。

  就拿目前正在推廣的《紅辣椒》而言,就有不少東京小媒體批評說辭藻寡淡,幼稚之作,這樣的歌居然也能上榜,真是不可思議,現在音樂圈裡沒人了吧?

  踩上幾腳之後,又趕緊捧神繪靈的專輯《寂美》,不僅華麗優美,而且感情深厚,隨便拿出一句歌詞就是一個古典故事。

  底下留言的聽眾說啥故事啊,我沒看出來啊。

  媒體說,那不是你智商的問題麼?

  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其實真正美好的,真的不需要那麼難,更不需要故作清高,自認為高人一等。

  女主持人聽完,愣了幾秒,突然沒來由地打個寒噤,雞皮疙瘩爆涌而出。


  特別是最後一句話。

  台底下的明星們,臉上的表情只能用『精彩』二字形容。

  有人的眼裡放著光芒。

  有人則是低下頭去,還有人在不屑地笑著。

  很快,明星們身邊的助手都離開了,她們都收到了查找那名少年資料的任務,每個明星其實都有著自己的專屬工作室,對優秀的後輩極其敏感。

  這是現場直播。

  聽到這句話的,不只是他們,還有全日本、甚至是部分世界範圍內的觀眾。

  這句話將會造成如何大的影響力,目前還無法得知。

  因為,這是很偉大的事情。

  有光的地方,就一定會有黑暗。

  這位少年所期望的藝術,想必會很難實現。

  因為娛樂圈裡的無數人,都已經倒在這條名為美好的路上。這需要的可不僅是堅持,還需要能勝過一切的實力為支撐。

  也有不少大佬在心裡嘆氣。

  總覺得這少年有點太愣頭青了,不夠圓滑在娛樂圈可不是什麼好事。

  羽弦稚生並不在乎那些異樣的眼神。

  他放回了話筒,揮了揮手走下台去。

  迎接他,是最熱情的掌聲,還有東大藝術董事會的擁抱,以及觀眾席上的女人們,一刻都不願挪開的狂熱視線。

  女主持人站在台上,表示接下來是北海道第一藝術的戰書環節。

  但顯然會場還沒有從剛才所經歷的震撼中恢復過來。

  北海道『花舞女子會』的領袖是個扎著雙馬尾的美麗少女,她蹦蹦跳跳地走上台去,稀里糊塗說了一大堆,誰也沒有聽到她再說什麼。

  人們滿腦子都是那少年好看的微笑。

  那微笑下的豪情萬丈。

  亦如空谷迴響,在心裡悠長。

  「可惜可惜,和我們不是一路人吶。」

  四大娛樂財團的包廂內,小林寶冢在紙上劃掉『羽弦稚生』的名字,接著長嘆一口氣,他還挺喜歡台上那個少年的,甚至打算找個機會用高價費挖過來的。

  這孩子,絕對具備成神的潛質。

  但看來沒必要了,又熱血又愣頭青,這樣的孩子可不好管。

  「為什麼要和你們一路人呢?」

  安山治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了,嘴角噙著微笑。

  什麼時候又來了?!

  小林寶冢趕緊站起身來,將手裡的紙張往後塞。

  「有打算動歪心思麼?」安山治問道。

  「沒有,絕對沒有。」小林寶冢拼命地揮手。

  「為什麼不試試呢?抹黑他,製作他的黑料,然後用你們的媒體宣傳,或者斷章取義,把他的話截取部分,跟你們編造的話組裝在一起,這些事你們已經做得很熟練了,不覺得很好麼,得不到的就毀掉,光是想想就興奮吧?」安山治說。

  他從沒有一下子說這麼多話過。

  很多時候,手下的人提上來生死大權的文件,他只需要說好,或者不行就可以了。

  但此時,他的說的話字字刺骨,字字寒冷。

  絕對的老陰陽家了。

  但這不是在陰陽怪氣羽弦稚生,而是他對四大娛樂財團發出的小小警告。

  小林寶冢的冷汗幾乎浸透內衣,嘴唇顫抖道:「絕對,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

  安山治笑了笑,點頭。

  他替小林寶冢整了整領結,就像是在給一條狗栓繩子。

  然後轉身離開。

  四大財團的董事長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心裡惶恐萬分。

  安山治給他們釋放了一個信號。

  那個孩子,他罩了。

  「表現的還可以吧?」羽弦稚生說。

  話音未落,就被澤野和樹兇猛地抱住了。

  「我的好孩子。」老狐狸低聲說。

  「謝謝。」羽弦稚生說,「不過我有點累,想回酒店了。」

  「不聽別的學院下達的戰書了麼?」福澤克雄董事長問道。


  「嗯,想早點休息。」羽弦稚生搖了搖頭。

  其實是想回酒店給雪子打電話,問她有沒有看到,他並不在乎觀眾,他只在乎雪子開心不開心,高興不高興。

  「澤野校長,勞請您把他送回去。」福澤克雄董事長說。

  澤野和樹用力地點頭,拉住了羽弦稚生的手,緊緊的,就像是握住一個嶄新的未來。

  觀眾席上的莉奈良子幾乎已經暈眩,死魚般挺著小腹,尿意又湧上來了,簡直想跑到洗手間尿個痛快,但她還不想去,腦子裡的快樂幾乎席捲整個妖媚的身體。

  慶應私塾區域的神繪靈,低頭看著手機。

  手機上顯示的是羽弦稚生的資料,他認真地將東大藝術媒體下所宣發的那場文藝匯演給看了一遍,淡淡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覺得自己果然是想多了。

  東大藝術並不值得讓自己放在眼裡,中央區的王牌森美嫿,成田區的王牌赤木涼介,也都是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存在,何等無趣。

  「你不生氣麼,早稻田的那幫人說的那些話?」慶應私塾的正統女校長問道。

  「沒關係。」神繪靈伸了個懶腰,「多大點事兒呀,又不是沒被罵過。」

  「感覺那個東大藝術的少年怎麼樣?」女校長接著問道。

  「脾氣我很喜歡,但舞台上畢竟還是實力說話的地方吧,所以我沒打算客氣,能輕易打敗的還是徹底打敗比較好。」神繪靈淡淡地說,「這樣,他今晚說的那些話,不就都是些丟人現眼的話了麼?」

  「不愧是你,這樣的人都不配入你的眼。」旁邊的隊員嬉笑著說。

  「憑什麼呢?」

  神繪靈撐著下巴,眯著眼睛幾乎睡著。

  安山治走到觀眾席的台階上,跨過人山人海,注視著那個少年離去的背影。

  在此之前,他感興趣的人只有一個,那是一位筆名為時深的作家,目前人還沒有找到,自家老頭子剛在重症監護室里醒來,就吵著要看這次最高文藝賞的入圍作品。

  老頭子一本一本地看過,在那本《了不起的蓋茨比》上停留了很長時間,他撐著病體將這本書看了五遍,最後輕輕地說——這本書寫的很棒啊,就像是在寫經濟泡沫前最後的狂歡一樣,這個時代要落幕啦,我這個糟老頭子也要落幕啦,但現在我安心了,能寫出這樣的作品,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吧?會不會是老天爺可憐我,想讓我在臨死前看到一顆文壇新星的冉冉升起呢?

  「這本書是對這個時代的批判啊。」老頭子說,「阿治啊,我想見見他,請滿足我這個心愿。」

  這個人到底在哪兒,安山治已經找了很久,卻始終沒能找到,他甚至考慮用自己手下的媒體尋人,但作為文學社的領袖,他不能讓外界看出他的內心所想。

  現在,感興趣的人,又多了一個。

  好生傲氣的少年。

  安山治倚靠著欄杆,拿下眼鏡擦了擦,鋒利的眼睛瞬間暴露在空氣里,他又戴回眼鏡,重新變成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

  他注視著少年的離去。

  好巧不巧,會場裡巡遊的探照燈剛好打在那少年的身上,將他的背影映襯的光芒萬丈。

  在最後一步離開會場前,羽弦稚生緩緩回頭,注視著這道刺眼奪目的光,目光似乎有著留戀。

  他踏出了那一步,身形在黑暗與光明中消失。

  東京的暴雨好似沒有盡頭地下著。

  剛走出會館,他就拿出手機給宮本雪子撥去電話,別人的讚美歡呼他並不在意,他只想聽聽雪子有沒有看到自己的表現。

  但無人接聽。

  回去酒店的路上,羽弦稚生不停地撥打著。

  終於電話接通了,裡面傳來了幾句她稀里糊塗的』摩西摩西』後,就再也沒有回話,只剩下貓一樣的沉悶呼嚕聲。

  百日自由競選賽。

  第一日。

  凌晨時分,還在下著小雨。

  東京依然繁忙,這座擁有千萬人口的頂級城市,在細雨中呼吸吞噬著人間的熱潮,沒有一天歇息的時間,它正從經濟泡沫中的巨大傷口中恢復,裹挾著疼痛,凝結成永恆的傷疤。

  白澤理惠叫停了計程車,撐開傘走了下去。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到宮本雪子的家。

  門反鎖著。

  白澤理惠拿出老闆給她的備用鑰匙,輕輕地推門而進。

  入眼就是一片雜亂不堪,啤酒罐散落的到處都是,桌上的食物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沙發上的美麗女人穿著單薄的睡裙,睡的正香,睡姿很不雅,兩條渾圓的大白腿耷拉著,看樣子洗澡後連內衣都沒穿。

  手機還沒有掛斷,就握在她的手裡。

  白澤理惠忍不住笑了笑。

  昨天晚上,老闆沒有掛斷電話,一直聽著她的呼嚕聲才睡著的。

  他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讓自己去家裡看看是個什麼情況。

  沒有情況,這傢伙睡得可香了,就是喝酒喝多了,估計是心裡很悲傷吧。

  哈哈,讓你天天嘴硬說想要看他走遠,走遠了你才放心,好傢夥,這才剛離家一天不到,你就想他想得頂不住了,都到了要借酒消愁的程度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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