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隨便喝要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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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1章 隨便喝要中毒

  李諭手裡的古董屬實不少,所以專門在鹽業銀行里辟出了一座樓當做個人博物館,其中不少是小皇帝溥儀還未出宮前想賣給或者送給日本人,被李諭拿錢截下來的。

  很多還用大箱子裝著,貼著封條。如今小朝廷被逐出紫禁城,再也不可能拿錢去贖回。

  至於比較貴重的,比如陳容的《六龍圖》、趙孟頫《洗馬圖》等,專門放在了一間密室,裡面還有一些梵谷的畫、朱耷的畫等。

  現在的李諭早已明白為什麼有錢人喜歡花錢買藝術品,一方面這東西升值空間大;另一方面,是真的有錢沒處花!順便還能用這種最簡單的方式提升提升藝術品位,一舉多得。

  這次在美國,李諭抽空參加了幾次拍賣會,買回了一批流落海外的文物。為了「解恨」順手還買了一批歐洲名畫,比如印象派宗師莫奈的《乾草堆》。

  這幅畫2019年時,在紐約蘇富比拍賣行以破紀錄的1.107億美元高價拍出。是莫奈作品拍賣價格最高紀錄,也是印象派畫作拍賣最高紀錄。

  就算不懂美術的人,看到印象派的畫作也會感覺很唯美很舒服。對於李諭這種藝術細菌缺乏的人來說,只能粗鄙地認為它「更好看」,後來的超現實主義完全不知道是啥。

  李諭帶著這些東西來到個人博物館,看到張伯駒正在第一層欣賞幾件清宮古董。

  「院士先生!」張伯駒見到李諭後尊敬道。

  「在鹽業銀行做事怎麼樣?」李諭隨口問。

  「挺輕鬆的。」張伯駒說。

  李諭是鹽業銀行的大股東,但不會過問太多經營上的事情,平素都是張伯駒的老爹張鎮芳管理。

  張伯駒能當超級收藏家,與其家境以及他的交友關係都很大。

  「父親說,院士先生的密室中有很多絕世珍藏,能不能欣賞一下?」張伯駒試探著問。

  「好說,隨我來。」

  李諭掏出鑰匙打開密室,走進去後,裡面的一眾名作讓張伯駒看得心旌神搖。

  「院士先生的收藏,幾乎抵得上一座親王府!」

  李諭笑道:「遜清朝廷敗落這麼多年,他們手裡還有不少好東西。」

  「這些都太貴重了,只是看看就聊慰平生,」張伯駒欣賞了大半天后說,「剛才我在外面見到了一方硯,放在不起眼的角落,可不可以從先生手中購得?本人實在喜歡。」

  「什麼硯?」李諭問。

  張伯駒帶他來到一樓,一個箱子裡有一個小紫檀盒子,張伯駒拿起來,打開說:「我無意間看到的,仔細端詳,它竟然是錢謙益當年所藏。本人手中還有一方柳如是的『如是硯』,有心將二者合在一處,望先生成全。」

  「沒有問題。」李諭爽快道。

  張伯駒大為興奮:「今晚我就把錢送到府上。」

  李諭好奇道:「我記得袁家二公子袁克文很喜歡收藏當年金陵八艷的遺物,原來你也有這個愛好。」

  張伯駒說:「寒雲(袁克文)在這方面的藏品比我多,也更精通,我收藏金陵八艷遺物,正是受寒雲影響。」

  李諭心想,袁克文果然是徹頭徹尾的風流人士……

  他又突然想到:「伯駒你對古董更有研究,這裡面有沒有什麼可以送給新人的禮物?」

  張伯駒掃了一眼:「那對手工精雕的琴瑟擺件就不錯,估計是當年江浙地區上貢給前清皇帝的貢品,雖然稱不上古董,但工藝精美,也屬上品。」

  李諭拿起來:「就它們了。」

  ——

  之所以挑出一件禮物,是因為徐志摩和陸小曼專門給李諭、呂碧城發了請帖,幾天後他們會在東交民巷六國飯店舉行婚禮。

  其實主要請的是呂碧城,因為他們此前並不知道李諭剛剛回國。

  徐陸兩人的婚事辦得挺隆重,而且牽扯到所謂「戀愛自由」上,在民國的文化圈已經形成一股很強的風氣,所以驚動了不少京城的名流。

  只是陸小曼和徐志摩兩人在這方面有點不太好評價。

  當時陸小曼還和前夫王賡沒離婚,就和徐志摩好上了,很像當年徐志摩沒離婚去追林徽因。

  自然有人覺得兩人不忠於感情,但民國這幾年力挺「自由戀愛」,所以支持徐志摩和陸小曼的人不算少。


  可憐王賡好歹一個堂堂清華+西點的才子,竟然被戴了綠帽子也不能叫苦,只能選擇離婚放手。

  李諭與呂碧城開車來到東交民巷的六國飯店,下車後看到正在門口迎接賓客的徐志摩。

  「院士先生,夫人,歡迎兩位!」徐志摩高興道。

  李諭說:「恭喜恭喜。」

  呂碧城微微一笑:「能參加京城名媛的婚禮,榮幸之至。」

  徐志摩說:「小曼常說,夫人才是真正的女中英傑。」

  他們走進飯店,把禮物登記給了帳房。

  有意思的是,這裡面有一份陸小曼前夫王賡送來的天價賀禮,還有王賡親筆寫的七個字:「苦盡甘來方知味」。這句話本身就相當有味道了。

  李諭看到了一臉鐵青的徐志摩老爹徐申如正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他的旁邊則是同樣面色不悅的梁啓超。

  徐申如肯定是不喜歡陸小曼的,他到現在都只認張幼儀這個兒媳。

  梁啓超則是覺得自己沒有管教好徐志摩,十分失望,很早以前他就問過徐志摩:「為什麼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感性的大詩人徐志摩說:「我努力過,但做不到。」

  這句話要是在一百年後說出來,估計要被人說成是渣男吧0.0

  胡適作為「介紹人」倒是心情不錯。當初徐志摩向父母提出要娶陸小曼,徐父提了幾項要求:一是必須按老規矩辦,必須請梁啓超證婚,請胡適做介紹人才行;二是他們結婚和婚後的一切費用自理。

  說得蠻決絕的。

  本來以為徐志摩會知難而退,但人家非娶不可,徐申如當然生氣。

  不久,婚禮開始了。

  胡適先以介紹人的身份講了幾句,無非就是祝福的話,什麼「願你們像一對明月,皎潔圓滿,永不衰退」等等。

  接下來就是梁啓超精彩的發言。

  作為徐志摩的老師,他甚至沒有帶演講詞,走上台看了眼賓客們投過來的目光,朗聲說:

  「徐志摩,你這個人性情浮躁,所以在學問方面沒有成就。你這個人用情不專,以致離婚再聚……你們兩人都是過來人,離過婚又重新結婚,都是用情不專。以後要痛自悔悟,重新做人。願你們這是最後一次結婚。」

  簡直就是一段訓詞,全場賓客除了李諭,頓時目瞪口呆。

  陸小曼和徐志摩更是聽得羞愧難當、花容失色。

  好半天,徐志摩才試圖緩解尷尬道:「我多次聆聽先生的演講,唯這番教訓最讓我刻骨銘心。」

  梁啓超面不改色,淡淡道:「天下從來沒有圓滿之宇宙。」

  入席後,李諭和梁啓超、胡適坐在一桌,屬於貴賓。

  胡適說:「任公,這個場合這麼說是不是太嚴厲了?」

  梁啓超其實很了解徐志摩,說:「不在這時候說,他永遠記不住!」

  「原來任公是愛徒心切!」胡適恍然道,「不知道志摩和小曼能不能體會任公一片苦心。」

  梁啓超喝了口茶:「難說!」

  胡適是個老好人,連忙岔開話題,對李諭說:「現在新的青年們對我們這些老一輩口誅筆伐,唯獨對李諭院士還敬重有加。」

  李諭說:「日新月異,我覺得不是壞事。」

  其實胡適自「暴得大名」後不過數年,已經被許多人視為落伍。

  不少新文化運動的追隨者責備胡適這一輩學者說:「這些老少年們沒有做完他們前期的工作,還沒有把一班人帶上新時代的坦途上,他們便撒手不管了。」

  這與胡適當年責備梁啓超未盡帶路之責簡直如出一轍。

  而新一代人也像胡適一樣,沒有人帶仍要走自己的路。既然帶路者已不再前進,新一代便明確宣布:「新時代的責任承擔在我們青年人的肩膀上。」

  至於李諭,他的新東西可太多了,還帶著湯飛凡、何育傑、李四光等人早早成為頂級學術名流,將來又有更多大棋,受尊敬的程度一直在上升。

  梁啓超說:「如今不是青年追隨我們,而是我們追隨青年。」

  李諭笑道:「任公這句話有格局。」

  胡適說:「原本我還想做點事情,但現在似乎真的跟不上隊伍了,好在院士先生幾乎已經做成我曾經的夢想。當年我剛到美國,太希望今後國內能有比肩歐美的大學了,只不過理工上落後過多。最近幾年,竟然在院士先生的相助下,拿了如此多大獎。將來在良性循環下,國內的學校一定可以越發優秀。」


  「留學本來就是以不留學為目的,」李諭說,「留學是緩急之計,振興國內教育才是萬世長久之圖。」

  胡適對李諭心服口服:「說得太好了!要是教育不能成功,學生就不得不長期留學。他們將永遠向西面求學,而自稱弟子之國。若是如此,神州的新文明之夢,終究只是虛幻罷了。」

  梁啓超感嘆說:「苗頭本來已非常好,不過局勢不知道是不是又要變天。」

  胡適多少也有些擔憂:「廣東的軍隊已經攻陷整個湖南湖北,這才短短几個月時間,當年的常勝將軍吳佩孚竟然已被打得丟盔卸甲。」

  北伐的方針是蘇聯顧問建議的:先打湖北的吳佩孚;然後從湖北經江西,打江浙的孫傳芳;最後是京津直隸地區的張作霖。

  估計他們也沒有想到會這麼順利。

  吳佩孚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就失掉武漢重鎮,徹底敗退,再也沒機會做大帥。

  與此同時,三戰南昌後,北伐軍雖損失很大,孫傳芳卻在這裡直接耗盡15萬精銳主力,再也不可能守住江浙。

  北伐軍的兵鋒馬上直指上海、南京。

  梁啓超說:「突然想起當年去歐洲時,疏才兄弟對我說的話,戰爭的勝負短期看軍事,中期看經濟,長期看主義。如今國內的局面幾乎就要印證。」

  李諭無所謂道:「既然是長期,還要繼續看下去。」

  「幾位先生在聊什麼?」徐志摩和陸小曼端著杯子過來敬酒了。

  「隨便聊了聊教育、留學和當下的時政。」胡適說。

  「幾位都是大學問家,學生今後要多向先生們請教。」徐志摩恭敬道。

  陸小曼隨即欠身說:「志摩和小曼敬酒一杯,以表謝意。」

  梁啓超只「嗯」了一聲。

  胡適忙圓場道:「祝兩位百年好合。」

  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謝胡博士。」徐志摩和陸小曼說。

  呂碧城則起身對陸小曼說:「追求自由婚姻的精神值得這杯酒,希望可以在整個社會上引導如此風氣。」

  陸小曼雖貴為京城名媛,但現在的呂碧城可是才女領袖,她輕聲回道:「感謝夫人支持。」

  徐志摩知道李諭剛從美國回來,語義含糊地問了一句:「美國那邊……挺好吧?」

  「好極了。」李諭說。

  「那真是太好了!」徐志摩又胡亂回道。

  李諭喝了敬的酒,對他說:「好酒!讓我記起陶行知說過的一句話,愛情之酒甜而苦。兩人喝是甘露,三人喝是酸醋,隨便喝要中毒。」

  徐志摩說:「陶先生不愧教育大家,學生記住了。」

  兩人敬完酒後,去了其他桌。

  梁啓超這時才哼了一聲:「夫人,你說話太客氣了,這哪是什麼好風氣?」

  呂碧城柔聲說:「慢慢來嘛。」

  梁啓超心中有氣:「他們兩個分明是只知愛情,不懂婚姻,早晚要出事!」

  呂碧城自然明白梁啓超是害怕徐志摩最終毀在這樁婚姻上,於是安慰說:「小曼也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以後的事情,就讓他們以後去學吧。對待新人,總歸要祝福。」

  梁啓超重重嘆了口氣:「管不了,根本管不了!」

  第二天,徐志摩和陸小曼專門去清華園拜訪梁啓超,想解開婚禮之日的誤會。

  梁啓超見木已成舟,沒有再難為他們。不過在給美國留學的梁思成、林徽因的信中,卻看得出他心中並沒有真正原諒徐、陸兩人:

  「我昨天做了一件極不願意做之事,去替徐志摩證婚。他的新婦是王受慶夫人,與志摩愛上了,才和受慶離婚,實在是不道德至極。我屢次告誡志摩無效。胡適之、張彭春苦苦為他說情,到底以姑息志摩之故,卒徇其情。我在禮堂演說一篇訓詞,大大教訓一番。新人及滿堂賓客,無一不失色。此恐是中外古今未聞之婚禮矣!今訓詞稿子寄給你們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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