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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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2章 意料之外

  威爾遜與李諭搭乘了同一列火車,路上還與李諭聊起了博弈論。這是一個在各行各業都頗受歡迎的學科,政治上自然也不例外。

  「院士先生的兩本書我時常帶在身邊,我在大學時代曾研究過數學,但真正讓我感覺到數學的魅力的,沒想到是院士先生的博弈論以及混沌理論。不管是混沌理論中的鯉魚效應,還是博弈論中一個個精彩的模型,都讓我激動萬分!」威爾遜翻著這兩本書說,「我們普林斯頓大學的許多教授都時常誇讚。」

  李諭說:「如果教授們可以繼續幫我完善兩個理論的證明,將更加感激。」

  「那就是數學家們的事了,」威爾遜說,「我只能關注已經證明的結論,畢竟數學早已不是我能夠掌握的。」

  李諭笑道:「我寫這兩本書的目的並非只是針對數學領域,就是希望更多人領約到數學的美妙。」

  威爾遜說:「隨著美國強大,我開始考慮世界的格局,博弈論是最好的武器之一。比如與英國未來的關係,以及歐洲各國之間的關係。你知道的,歐洲的情況對我們的貿易至關重要。」

  李諭說:「歐洲各國的關係可是一團亂麻。」

  「的確如此,」威爾遜說,「我如今格外關注以往多有輕視的俄國,記得法國歷史學家托克維爾在七十年前作過一則預言:未來將有兩個國家各自主宰世界一半的命運,就是美國和俄國。」

  李諭心中一驚,這個叫托克維爾的說得竟然還挺准,起碼蘇聯時期這樣,1830年代就能做出如此判斷很不簡單。

  威爾遜繼續說:「與其同時代的普魯士軍事學家克勞塞維茨又說,戰爭是政治的延續。在我看來,政治又是經濟的體現。所以國力的強弱直接取決於經濟的強弱,繼續延伸,經濟的強弱又是工業實力所決定。而如今的工業時代,已經不是當年英國進行工業革命的情況。」

  能當上美國總統,威爾遜的眼界還是很強的。而且頗有學院派作風,說話一絲不苟。

  美國就是靠著第二次工業革命迎頭追上。

  第一次工業革命,搭建一套蒸汽動力的工業體系,需要幾十萬種基本零件。要求工業國擁有上百萬的工業人口。

  到了第二次工業革命,由於內燃機與電力出現,基本零件的數量膨脹了一個數量級,達到了數百萬種。

  從這一刻起,工業化就成了大國遊戲。需要千萬級的工業人口,否則連門檻都夠不到。

  廣袤的國土、豐富的資源、龐大的人口,都是關鍵。

  在二十世紀初,同時滿足以上條件的只有俄國以及美國。

  (此時的大清連帶著阿三確實沒有被人家瞧上哈。而且有清一代,咱們的資源勘探很滯後,資源其實有點跟不上。不過不算什麼壞事,否則就算勘探出來,也會被列強還有更可恨的小日本所掠奪。)

  李諭說:「工業又能夠在科技上體現,而科技則離不開教育。」

  「這就是我熱衷於教育的原因。」威爾遜顯然很贊同李諭說的話,直接點到根兒上了。

  李諭則突然心中一激靈,看來時代裹挾這句話果然名不虛傳,自己就算並沒有想去接觸軍政,但搞教育、搞企業,已經不可避免會與之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好在只是間接。

  威爾遜繼續說:「如今的歐洲並不太平,英國輸了布爾戰爭,俄國輸了日俄戰爭,歐洲大陸的兩強德國與法國更是因為普法戰爭勢不兩立。如果,我是說如果,德法爆發戰爭,世界格局將大不一樣。」

  李諭問道:「您也認為歐洲會發生戰爭?」

  「也?」威爾遜說,「這麼說,你同樣有此論點。戰爭嘛,從來就沒有停歇過,我想下一個打起來的還會是德法,如今二者都在積極備軍。」

  其實不止威爾遜,很多人都做過類似判斷,現狀很好判斷:大部分法國人都想與德國再干一架。

  如今的德國是強,但法國並不弱,一直在積攢力量要拿回阿爾薩斯和洛林,——就連中國的初中生都因為語文課上學過《最後一課》知道這件事。

  只是沒有人會想到一發不可收拾罷了。

  李諭說:「博弈論中有一個非常典型的模型,即膽小鬼博弈,可以粗略描述大國博弈。」

  李諭此前給俄國大使講過,膽小鬼博弈的模型本身非常簡單:就是兩名車手向對方驅車而行,最先讓開的一方會被恥笑為「膽小鬼」。


  如果兩邊都示弱,讓開車道,顯然是和局收場,雙方收益都是正的;

  如果兩邊都死磕,那沒的說,都是車毀人亡,雙方收益都是負無窮;

  但真正讓人著迷的是如何做到一方假裝死磕,另一方見沒辦法,只能示弱。這時候假裝死磕的就是收益最大方。

  但威爾遜顯然自己研究過,接過話說:「我知道,誰偽裝死磕到底,誰就能夠獲得最大收益。」

  李諭說:「問題出在溝通上,也就是如何讓對方相信自己要死磕到底,同時能夠獲悉對方會選擇示弱,這是關鍵所在。」

  威爾遜說:「如此機密的信息,恐怕別人很難獲知,除非情報工作極為出色。」

  「而且除了博弈論,也不要忘了鯉魚效應所提到的,世界是個整體,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巨大的連鎖反應,更何況兩個強國的戰爭,很難預測怎樣發展,所以……」

  威爾遜接著說:「所以不能奢望控制局面。」

  李諭點了點頭。

  威爾遜笑道:「和聰明人說話真是太有趣了!來,我們再下盤棋,打發路途時光。」

  在美國自然是下西洋棋,但李諭對西洋棋不算熟悉,只能隨便下下。

  威爾遜在新澤西州下了火車,李諭則繼續乘車前往紐約。

  司徒美堂和鄒周在車站迎接,司徒美堂高興道:「好兄弟!」

  李諭抱拳:「司徒大哥,別來無恙。」

  司徒美堂說:「我好得很。」

  李諭說:「時間過得真快,已經過去了兩年多,紐約這邊情況不錯吧?」

  「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司徒美堂說,「工廠的進展極為順利,哪怕如今美國遇到了股災,一點也沒有影響咱們的生意。」

  李諭說:「如此就好。」

  走出車站,遇到了不少華人,李諭好奇道:「他們要去哪?」

  司徒美堂說:「去聽演講。」

  「演講?」李諭問。

  「怎麼,鬧了半天你連這事都不知道?」司徒美堂訝道,「康有為來紐約了。」

  「他來做什麼?」李諭說。

  司徒美堂說:「聽說是改組保皇會,要成立什麼國民憲政會。」

  李諭說:「走,我們去湊湊熱鬧。」

  李諭在路上看了看報紙,大體知道了什麼情況。

  自從清廷宣布預備立憲後,梁啓超躍躍欲試,為了更有效地參與到立憲之中,並且為了將來在國內提高影響力,梁啓超按照國外經驗,準備組織政黨,然後給遠在瑞典小島度假的康有為寫了一封信:

  「今日之局面,革命黨極力蔓延,及至全國,我今日必須竭全力與之爭。不然,將無吾黨立足之地。故擬在上海開設本部後,即派員到各省州縣演說開會,占得一縣,即有一縣之勢力,占得一府,即有一府之勢力。

  「……保皇會之名太狹而窘,內為政府所嫉,外為革命黨所指,難以擴充。」

  康有為看完信後,同樣來了精神,真的從瑞典趕回了紐約,動手改組保皇會為「國民憲政會」。只是梁啓超和熊希齡覺得名字不妥,應該叫做「帝國憲政會」。

  話說康有為一度還想稱其為「國民黨」,但是沒有如願。

  會場上,康有為用一個大喇叭進行著演講:

  「皇上日漸有權,聖躬必可無恙,從此不復勞吾同志之憂矣。從今切近之急務,莫如講憲政!成立大黨,遍於五洲,實居舉國之先河……」

  司徒美堂問了問身邊一個人,原來康有為已經講了快3個小時。

  司徒美堂說:「好傢夥,康南海這是動了真格,好久沒見他這麼有幹勁。」

  李諭不以為意:「保皇會這麼多年在美洲除了募捐,沒有任何實質作為,影響力已經無法與革命派相提並論。宣傳是持續綿密細緻入微的工作,要真正深入到群體之中,哪是幾場演講就可以完成,南海先生想的太簡單,至少應該看看梁啓超先生在日本東京是怎麼做的。」

  司徒美堂笑道:「你還讓康有為出過不少丑,令保皇會的勢力縮減不小。這事不僅孫先生感激,我們洪門同樣很感激。」

  李諭也笑道:「我那是實在看不下去他在保皇會的做派。」


  李諭說得沒錯,康有為真以為自己可以像八年前剛來美洲時一樣一呼百應,隨隨便便露個面就能籌措數萬美元。今天費了老勁,講了這麼久,響應卻完全不如預期,基本只是一些老會員搖旗吶喊助威。

  倒是梁啓超搞得如火如荼,連袁世凱、楊度以及載灃都拉來了。

  梁啓超知道楊度是個人才,向康有為格外推薦,可康有為並沒有在意。

  演講完後,李諭準備離去,竟然被眼尖的康有為發現,他大聲喊道:「李諭!」

  李諭只能停下腳步,回頭道:「南海先生。」

  康有為沒好氣地說:「你來做什麼?」

  「遛遛彎,正巧發現天邊有祥雲,跟隨而來,沒想到是康聖人。」李諭說。

  康有為聽不出李諭是不是在戲謔自己,但還是追問道:「你不要使絆子,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李諭說:「我怎麼使絆子?我才剛到紐約。」

  康有為想了想突然說:「你要不要加入我國民憲政會,將來必是全國第一大政黨。」

  李諭嗤之以鼻,嘴上只是說:「在下有自己的抱負。」

  康有為說:「如果你加入,並歸附於本人,將來我能保舉你做教育部長,不對,應該是科學院院長。」

  李諭肚子裡都要笑開了花,康南海竟然還想給自己畫餅!

  他在戊戌年間便有類似做法,動不動就指點江山,說讓誰誰誰以後做某某官位,如今還沒忘了這一套。

  關鍵嘴上發飄,只許一個科研職位,要把他夢裡的教育部長留給自己人。

  李諭忍著笑說:「多謝南海先生美意,在下心領了。」

  「你不同意?」康有為聽出李諭的意思,繼續問道,「莫非你也鍾情於革命派?」

  李諭說:「我怎麼想是我的自由。南海先生,告辭。」

  康有為的帝國憲政會搞得並不成功,不僅是因為革命派勢力的壯大;還有就是他這兩年不在美洲,一心去歐洲享樂,導致此前開設的如商務公司、華墨銀行,尤其是振華公司等實業經營不善,內部早已矛盾重重,勢力大為削弱,反而不如保皇會時期聲勢之大。

  秋瑾見到康有為後心情頗為激動,不過在她看來,保皇會已經不入眼。

  李諭返回第五大道的實驗室,準備再提交汽車方面的專利,在美國還是搞工業比較方便。

  第一個專利李諭早已研究好,是關於汽車的四輪制動器。

  目前的汽車大都是前輪盤式制動,十分原始。

  而後世的汽車,為了保證安全,都是四個輪子一起剎。

  因為在踩剎車時,如果是前輪或者後輪先進行制動,那麼汽車很可能會出現跑偏的情況,嚴重的話還可能會方向失控。(手剎是剎後輪,所以漂移的會通過拉手剎來完成過彎)

  歷史上,要到三四年後,法國的標誌才首先研製出四輪制動。

  由於不少車企採用了李諭的專利,其中就有關於底盤的四驅系統,所以再適配李諭的專利比較輕鬆。

  李諭的設計理念太先進,不用懷疑,只要推出,必然成為主流。

  此外,李諭又設計了一套發動機水冷系統。

  目前的汽車水冷系統同樣比較早期,是利用水的物理特性來實現發動機冷卻和降溫。

  但這套早期的冷卻系統無法對水溫和水流量進行主動控制和調節,汽車啟動需要長時間熱車;同時,在天冷的時候,發動機會長期處於低溫不良的工作狀態。

  而目前汽車的主要銷售地區都免不了漫長的冬天,所以是個比較嚴峻的問題。

  另外,發動機的不良工作狀態還會加劇汽油的不充分燃燒,導致污染加重。

  現在的發動機熱效率本來就低,不充分燃燒又會導致油耗增大,汽車續航里程降低。

  總之有很多不良影響。

  如今汽車零部件尚且不是很多,發動機艙的空間比較好布置,並且汽車早早就配置了水箱。

  所以李諭的這套冷卻系統會成為必備。

  兩項汽車專利的申請很快就通過。

  而考慮到生意不斷擴大、美國股災、華爾街金融巨鱷的入股等因素,李諭又對自己在海外的公司進行了一些調整。


  李諭準備將無線電、汽車業務分離成兩個獨立的子公司,然後用LY公司進行控股。

  這個道理很好理解。

  可以借鑑一下後世的三星集團。作為韓國的巨無霸企業,其控制人李氏家族其實僅握有很少的股份,不超過10%。

  如何用極少的股份控制整個公司是很多創始人所關注的問題,因為企業在發展壯大的過程中,股權稀釋無法避免。

  具體的操作很複雜,但道理很簡單,主要就是通過多層持股。

  打個比方,三星資本是1000億,按道理,至少持有51%以上才可以控股。

  但可以在三星之上設一個公司,由這個公司對三星控股。姑且叫做A公司,A公司的註冊資金可能只有400億,它持有三星51%以上的股份,有決定權。

  繼續在A公司上設立一個B公司,B公司控股A公司,而B公司的註冊資本可能只有100億。

  如果持有B公司51%以上的股份,也就是51億,就是B公司的控股股東。能夠通過B公司控制A公司,繼而再通過A公司控制三星。

  反正就是幾輪嵌套,最終手裡只有幾個億,便可以控制龐大的三星集團。

  並且A公司記憶三星控制的其他公司,也可以通過B公司實現控制,結果就是用幾個億操作千億大盤。

  甚至都不需要B公司51%的股份,只需要保證自己以及自己的盟友一起控制B公司51%的股份就可以。

  現實中還會有很多經濟、法律、會計、政策等因素,挺複雜,但暫時這麼理解沒問題。

  (各位如果看看三星的股權結構圖就會直接暈掉,但抽絲剝繭最後還是通過幾個控股公司實現對三星集團的掌控。)

  難怪都說註冊會計師考試中的合併報表是噩夢存在,考試甚至僅僅是非常簡單的情況。

  李諭以後勢必要培養一個好的會計師,還得是自己核心的人。

  總之多層控股的好處很多,不僅可以做到四兩撥千斤,降低風險,關鍵還能把自己藏在幕後。

  將來如果想要通過美國這邊的LY集團滲透、參股三井財閥,李諭儘可能隱藏自己絕對是明智之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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