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半渡而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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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 半渡而擊

  沙河以南,懷寧西北的一條官道上,七千兵馬正在早春料峭的寒風中行軍,隊列中間,一桿中軍大纛迎風飄揚,身穿全副甲冑的莫倫赤正騎在馬上,隨著大軍行進。

  行軍隊列的前方,有上百騎先鋒踵軍騎兵斥候往來穿梭,保護著大軍的安全,同時也為大軍探明前方的情況。

  這七千大軍,有五千是從望江縣調來的,其中只有兩千是正規軍,有一千多人披甲,剩下兩千是懷寧縣本地出的,也是正規軍,披甲率勉強達到八成,整支部隊的甲冑數量,也就三千四百餘副,就算是一半吧。

  剩下那些無甲的兵卒,也多是招募不到兩三個月的民兵而已,跟著大部隊打打順風仗,搶劫一下老百姓倒是沒問題,就是不知道真打起仗來會怎麼樣。

  果不其然,前鋒踵軍的騎兵往來穿梭之間,不少騎兵的馬背上都多了些東西,大多都是些布帛之類的財物,銀錢不好找,別的東西又不方便攜帶,只有這布帛還算是有價值。

  可到了晚上紮營的時候,情況就又不一樣了,元軍駐地附近的村莊算是倒了血霉,兩百多個婦女被擄到了軍中,附近村莊裡的豬牛羊馬驢等牲口也被劫掠一空,天色剛黑,營地里就飄起一陣肉香,稍晚一些,還響起士卒的淫笑聲,還有婦女們慘烈的哀嚎之聲。

  一夜之間,附近兩個村莊牲口為之一空,有人反抗被殺,有村民房屋被燒,等翌日一早大軍離去時,只留下兩百多具白花花的女人屍體,元軍的軍紀敗壞可見一斑。

  其實元軍的這種作風早已有之,就算沒鎮壓紅巾軍的時候,早在二十多年前的兩都之戰,元軍在國內內戰時,就搶劫之風盛行。

  他們可不管是不是自己國內的子民,該搶照樣搶,搶劫對象更是不分高低貴賤。

  最離譜的是,當年大都軍在河北保定與上都軍作戰時,居然把大元齊國公的家給搶了,就是那個為大元滅宋充當先鋒的漢人將領,在崖山活捉文天祥,並在崖山立碑,上書『張弘范滅宋於此』的張弘范的後代,此人還有個蒙古名字,叫做拔都。

  張弘范可是大元的齊國公啊!後人的家被搶劫之後,張家氣不過,告到朝廷那裡,結果被元軍知道後,又屠了他滿門。

  蒙古人可不管你是不是齊國公的後人,也不管你是不是開國勛貴,你張弘范再牛逼,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位列三等的北方漢人而已,更何況張弘范立的功,關你張家後人什麼事?

  兩都之戰時元軍就在國內搶劫,到了鎮壓紅巾軍的時候,軍紀敗壞更甚,不論是也先鎮壓劉福通,還是徹里不花鎮壓濠州城的時候,都大量搶劫百姓。

  別的不說,魯錦之前打廬州之前,左君弼不也是那個德行,這幫人剿匪的本事沒有,但是借著剿匪的名頭搶劫百姓的膽子卻很大!

  翌日一早,大營中留下兩百多具女屍,大軍繼續開拔,莫倫赤騎馬駐足路旁,手搭涼棚向西面看去,不耐煩的向斥候騎兵問道,「李思禮,賈伯英等人到了哪裡,他們距離我軍還有多遠?什麼時候能過來與我軍匯合?」

  「報!大帥,李將軍前日就依從潛山出發,距離我軍尚有二十里,今日定能合兵一處。」斥候聞言立刻匯報導。

  「好,再催一催他們,讓他們快些。」

  「是。」

  也先帖木兒見狀,連忙安撫道,「大帥不必心急,從太湖到潛山,沿途都是走陸路,定然沒有我們走得快,晚上一天也無妨。

  「再說桐城城防堅固,又有五千大軍守衛,還有邵永堅,葛延齡兩個千戶坐鎮,堅守十天半月絕不是問題,我軍只管穩紮穩打向前推進即可,萬不可自亂陣腳,若是左右兩軍距離出現空隙,反而容易被敵軍重兵所趁。

  「我建議就算明天到了沙河也不要太過急著前進,應當在沙河以南整軍之後,再渡河以迎敵姿態進軍。」

  莫倫赤聞言點了點頭,也不反對,他是安慶路錄事司的達魯花赤,官職確實不低,但卻對打仗不怎麼在行,阿爾長普讓他過來也只是起到個監督,順便用身份壓制統合各路將領,以免他們不服,實際上整個作戰行動,還是要聽眼前這個副將也先帖木兒的。

  此人雖然與當朝宰相脫脫的親弟弟同名,卻不是脫脫兄弟那樣的草包,行軍打仗的本事還是有的,整個行軍期間,各部紮營行軍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前有踵軍騎兵哨探警戒,還要求前軍披甲行軍值班,隨時準備應對可能遭遇的敵人。

  看在此人這兩天所展現的才能上,莫倫赤倒也願意給他這個面子,當即問道,「先在南岸整軍?那你打算如何整軍?」


  「回大帥,我軍一萬五千兵馬,最好編作前後左右中五軍,前軍四千人,後軍兩千人,左右兩翼各三千人,中路軍也是三千人,每軍設一名主將,一名副將,二人共同統領,只有如此編好陣型,各司其職,臨戰時才不會慌亂。」也先帖木兒當即答道。

  這個方案聽的莫倫赤連連點頭,不禁讚許道,「不錯,聽說那廬州紅巾並不怯於陣戰,還曾在巢縣與康茂才的萬軍大陣正面對壘,並一鼓將其擊潰,可見是有些本事的,我們萬不可以為是賊兵就輕視他們。

  「等明日匯兵之時,本官來安排將領,怎麼整軍還要也先副將來費心思了。」

  「這都是屬下應做之事,大帥儘管放心。」

  「好。」

  當天傍晚,走太湖、潛山一線的西路八千兵馬,也終於和莫倫赤這一路匯合了,兩軍合計一萬五千兵馬,連起來的行軍隊列一眼望不到頭。

  這天晚上紮營之後,全軍距離沙河中游的木橋已經不足十里,一切順利的話,最晚明日中午就能渡河了。

  莫倫赤將各路將領召到中軍大帳開會,並讓也先帖木兒劃分五軍,自己又親自任命各軍將領,還讓各軍將領調整好明天的行軍和渡河序列,以免生亂。

  最後定下,中軍三千人,由莫倫赤和也先帖木兒帶領;前軍四千人,由李思禮,賈伯英兩人帶領,李思禮任主將,賈伯英為副將。

  左軍三千人,以立卺為主將,張彬為副將;右軍三千人,以洪保為主將,咬住為副將。

  後軍兩千人,以金嗣元為主將,路忠為副將。

  明日行軍序列為,前軍,左軍,中軍,右軍,後軍,各軍依次行進,渡河順序也照此例。

  前軍另派一個百戶呂重祿,當作踵軍先鋒,全部披甲為全軍開道。

  看著也先帖木兒整軍整的井井有條,莫倫赤非常滿意,這才安然睡去,想著明天渡河之後,再走兩三天,應該就能到桐城了,希望邵永堅和葛延齡那兩人還能撐得住,可別讓廬州的紅巾賊給輕易破了城,到時敵軍控制了城池,再背靠城池列陣迎敵作戰,元軍就很被動了。

  與此同時,莫倫赤口中的紅巾賊們,也正在興奮的討論著當前的形勢。

  「大帥,敵軍已至沙河南岸十里,若無意外,明日晌午他們就能在木橋處渡河。」張德勝立刻興奮的匯報情況說道。

  「唉,之前白在樅陽準備那麼久,看來他們是鐵了心要在上游渡河了,若是傻等在青山埋伏,恐怕我十二團這次就撈不到仗打了。」

  已經趕來匯合的繆大亨,一聽敵軍真的要在上游渡河,頓時就不滿的抱怨道。

  郭子興卻是一陣慶幸,聞言當即說道,「我看如今這情形更好,現在對面可是匯聚了一萬五千的大軍,若你我還是各自為戰,各自手中又只有四千多兵馬,如何擋得住敵軍?

  「到時不光完不成督師和大帥交代的打援任務,恐怕還要把自己折在裡面,現在你我兩個團並肩作戰,豈不是更好?」

  魯錦倒是沒搭理這幾個貨,得知敵軍已經距離木橋不到十里,立刻向跟在身邊的楊換問道,「炮兵陣地可選好了位置?」

  楊換當即恭敬抱拳道,「回大帥,已經選好了,就在木橋東北方樹林旁的一個小土崗上,那裡雖然算不上多高,但也是附近唯一的制高點,將炮位設置在那裡,可以居高臨下,發揮出更大的射程優勢,面向沙河的一面,射界也非常開闊,我還提前做好了地形標記,畫好了標尺。

  「另外我還在那裡準備了半埋式的炮位,先在土崗上挖坑,再將炮車藏在裡面,外面只露出一個炮管和半個人影,上面再蓋上一些樹枝,非常隱蔽,拉炮車的騾馬也可以藏在後方的樹林裡。

  「只是將炮位設在那裡,想要轉成行軍姿態機動就需要更長的時間,若是敵軍來攻炮兵陣地,那我們就需要更長的時間轉移。」

  魯錦點點頭,讚許道,「你做的非常好,戰時我會讓騎兵儘量為你爭取時間,即便真到了不得不棄炮的時候,你也要給我先把炮毀了,絕不可完好無損的落入敵軍手裡,記得每門炮留兩份火藥,用來炸炮。」

  「是。」楊換雖有些不舍,但也只能答應下來。

  魯錦這才揮了揮手,「去吧,現在就開始準備你的炮位,提前分配好目標進行瞄準,給我藏好一點,到時給你發信號,你就要立刻打響!」

  「是,大帥儘管放心。」楊換答應一聲,立刻帶著自己的炮隊前去布置。


  繆大亨卻有些疑慮道,「大帥,火器我也略知一些,就靠那十門大銃,還離著二里地那麼遠,真能封住木橋,阻斷敵軍渡河嗎?」

  魯錦倒也沒訓斥他們,畢竟這種火器還屬於自己『首創』,他們不清楚火炮的威力也很正常,只能解釋道。

  「其實若只為了堵橋,不讓敵軍過來,有兩門炮就夠用了,我帶十門炮過來,一來是因為現在只有這麼多,二來也是為了驗證一下炮隊在軍陣中的威力,這第三嗎,其實那更多的炮,是用來破陣的。

  「你們兩個團還是按照之前輴車迫敵,近射破陣的戰術訓練的,因此對禁衛軍那邊不太了解,禁衛軍已經全面改編,換用新的戰術和武器,這一次就是為了驗證禁衛軍新戰術的可行性,到時等打起來你們就知道了。」

  繆大亨聞言,頓時腦門一頭黑線,感情魯錦弄的這個東西,還只是拿來試的,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用,就將寶押在了炮隊上,萬一炮隊不起作用,到時又該怎麼辦?

  不過見魯錦非常篤定的樣子,他也不好說什麼,好在雙方的兵力差距不是很大,己方又是半渡偷襲,還占著先手優勢,就算炮隊不起作用,全靠他們兩個團,最差也能打個平手,所以繆大亨也不是太過擔心。

  郭子興一聽魯錦在改革禁衛軍的戰術,頓時就比較上心,他自己的官職倒是無所謂,但自己還有三個兒子,都是年輕之輩,學起來應該容易。

  再加上還有兩個女兒可以聯姻,到時走走關係,讓幾個兒子學學這新戰術,應該就能受到重用,沒看到魯錦招的炮隊將領都如此年輕嗎,最大的也才十六七歲,擺明了就是重用年輕人。

  於是郭子興當即問道,「大帥,那我們明日要如何配合炮隊作戰,還是按之前訓練的那樣,輴車迫敵,再用近射摧陣嗎?」

  魯錦心裡也想直接用新戰術,但他知道這兩支部隊的訓練情況,此時臨時變換戰術也來不及了,士卒們都沒訓練過,於是想了想才說道。

  「對,還是用你們訓練的戰術,但有一點,明日作戰時,先用騎兵迎敵,等誘使敵軍在河邊列陣之後,我會讓炮隊攻擊,到時炮聲一響,你們兩個團都要現身列陣迎敵。

  「就以之前訓練的戰鬥姿態進軍,輴車在前,弓箭手在二排,步槍兵在更後排,速度要比平時更快一些。

  「不過有一點你們要注意,那就是敵軍大陣很有可能在火炮的打擊下提前崩潰,一旦敵軍發生潰敗,你們就要帶著長槍兵加速超越輴車,直接以長槍方陣衝擊敵陣,估計到時就跟趕鴨子差不多,直接攆著敵軍潰兵跑了。」

  在場將領聞言全都面面相覷,覺得魯錦這說法有點過於離奇,十門火炮就能打的敵軍大陣崩潰?如果火炮真有這麼大威力,那他們的輴車掩護迫敵的戰術確實是用不上了,恐怕此戰過後,他們也得訓練新的戰術。

  張德勝這時又問道,「大帥,我們只有兩個團,敵軍肯定是個方陣或月陣,敵軍背靠沙河,只有三面可以進攻,我們兩個團不可能同時進攻三面,那到時該怎麼打?」

  魯錦這次想都沒想,或者說他之前就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當即安排道。

  「還是按之前打康茂才時的老辦法,管他是方陣還是圓陣,既然我們只有兩個團,那就只攻擊兩面。

  「打這種類似的圍攻戰,一定要記住圍三闕一,敵軍背後是河,肯定不能全面圍住把他們往河裡趕,那只會給敵軍造成『背水一戰』的不利情況,反而更可能激發敵軍的鬥志,迫使他們困獸猶鬥,所以得給他們留下一道口子,逼著他們潰逃!

  「往南邊跑肯定不行,那樣他們的潰兵會一路順河跑回樅陽,或是安慶去,反而給他們保存並增加了守城兵力,於我軍後續戰事不利,因此應該迫使敵軍往北面跑。

  「順著沙河往北,沿岸都沒有可以渡河的地方,他們想跑回南岸也不容易,就算有些會游泳的,也跑不掉幾個,剩下的潰兵只能繼續沿著河西進。

  「可上游卻無一個大些的城鎮,可以供他們補給和防禦,只能一路潰逃,最終被我軍完全殲滅。

  「所以明日進攻,我們只攻東面和北面,東面為主攻,一定要攻破敵陣,將他們向北驅逐,北面要和敵軍正面交鋒,只需擋住不讓敵軍衝出來即可。

  「你們兩個誰主攻?誰輔助?」魯錦看著繆大亨和郭子興問道。

  「我來打主攻吧!郭指揮好歹給大帥拉來一團人馬,也算立了功,可我自投入大帥麾下,還寸功未立,這次郭兄可不要跟我爭!」繆大亨當即搶任務道。

  郭子興自然也不想真的拼命,有人爭主攻他也樂得答應,更何況在他看來,這個主攻和輔助的差別也沒多大,那可是上萬人的大陣,正面對壘的激烈程度,未必就比側面差了,所以他立刻答應下來。

  「那就預先祝賀繆兄勇立新功了!」郭子當即興抱拳道。

  「好,那二位就各自準備吧。」魯錦點了點頭,言罷又看向旁邊的葉升問道,「葉升,你那邊準備的如何?」

  「回大帥,這邊留了一個連二百騎,剩餘六百多騎都藏在了對面,用來破陣不敢說,但一直纏著他們,拖一拖時間還是做得到的。」葉升當即回道。

  「好,那我們就只等敵軍送人頭上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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