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秋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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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福一直笑,她肚裡也有話想說,可是卻找不著由頭。

  結果,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李馨端起茶,似乎為了掩飾表情一樣,輕聲說:「嫂子……我,做了件事,不知道對還是錯。」

  「什麼事?」

  「那天……我去景慈觀,回來以後做了好些天噩夢。」

  李馨說的噩夢絕對不是掩飾,她的神情有一種不自然的緊張,眼望著窗外:「那些女人……不管在宮裡是什麼樣子,在那裡都是一個樣子——穿著灰色的袍子,頭上扎著灰布冠,形容枯槁,神情麻木,那裡人不少,可是靜的象是……象是一片墳場。」

  從庭院裡吹過一陣風,阿福覺得皮膚上起了一層細小的戰慄。

  「那裡的人……要不就是已經死了,要不就是在等死。我見著了一個蘇才人,她只有十六,父皇只在兩年前寵幸過她一次……她這輩子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我從那兒回來幾天都吃不下東西。」

  阿福把手裡的茶杯放下:「那你做了什麼事?」

  「呂美人……」李馨的聲音壓得更低:「我讓人將她送走了。」

  阿福想自己果然沒猜錯。

  但是,阿福還是替她擔心:「若是這消息走漏……」

  「呂美人家裡沒什麼人了,她也不打算再回家。我安排的人送她上了船,她想要去南邊,或是嫁人也好,或是做點小生意也好,都比在景慈觀裡面活埋了要強。」

  希望她的決定沒錯。

  「那其他人呢?」

  李馨苦惱地朝後靠,好看的眉頭打起結:「人不少呢……只有一個兩個的好辦,可是太多了。要是讓她們全都離開,那就很難保證事情的機密,被人知道了麻煩可大了。」

  是啊。

  做事容易,可是一牽扯到人,就難了。

  那些人有家,有親人,哪怕再保密,只要她們離開了,一定會被外人知道。

  「啊,對了,嫂子你這些天都沒來,是家裡有什麼事情嗎?」

  「也沒什麼別的事。就是上次我哥哥去了右安郡,回來時帶的除了一些海貨,還有一些海商帶來的別的東西,有些種子什麼的,都是咱們這兒沒有的,我就先讓人試著在莊子上先種一點,聽說這些都長的極快,過兩三個月就能有收成。到時候送來給你嘗鮮。」

  阿福怔了下,李馨點頭說:「知道了,更衣。」

  隔著一道屏風,李馨的口氣有些無可奈何:「五公主年紀也不算小了,何美人這些天都張羅著要她尋門親事。」

  「可是……」皇帝死了還沒一年呢。

  「大概是怕再過兩年五公主養成了老姑娘,何美人是想現在先訂下親事,出了孝再成婚。」

  這倒也是……

  可是阿福真不知道何美人能給自己女兒尋著什麼好親事——好男不招贅,這做駙馬不是什麼好差事,有點家世的人都不會肯。

  阿福難免想到蕭元……

  屏風裡頭李馨不知道是不是也想到了這個,屋裡靜了一刻,海蘭說:「何美人怕是要等急了。」

  「嗯,那就去吧。」

  何美人病體初愈,看起來十分憔悴。阿福忍不住要猜想,是不是因為看到景慈觀里最近許多人病逝,何美人生怕自己撐不住也早早去了,五公主就沒了著落,所以現在才急著給五公主訂門親事?

  不得不說,阿福猜的一點不錯。

  何美人正是怕自己一死,五公主的親事更加難辦,所以才想著現在能訂下來最好。

  李馨和阿福與何美人相互行禮還禮,何美人站起來還有些顫巍巍的,讓人看著心驚。

  「您快坐吧。」李馨環顧一眼:「怎麼沒見五妹妹?」

  恐怕是何美人打發她出去的,就算五公主再怎麼霸道任性,討論她的婚事,小姑娘總不能在場。

  何美人便說了要給五公主擇婿的事。何美人現在也沒得別人能商量了,阿福是長嫂,李馨是長姐,兩個人又都是嫁過人的,和她們商量也是合情合理。

  「您說得是,先擇定了,慢慢預備著,等出了孝再成婚。不知道您心中,有什麼人選?」

  這才是重頭戲。公主出嫁當然不怕沒有嫁妝。

  「我這陣子留心,也看中了幾個人……」何美人說著拿出一疊紙來。


  海蘭便接了過來,先遞給李馨,阿福就坐在她身旁,也就湊過來一起看。

  何美人好處就是心細,上頭把名姓,籍貫,家中父輩祖輩做什麼都查過了,十分穩妥,肯定不會象李馨嫁給蕭元那樣,惹出後來一串血雨腥風的事情來。

  前面幾張紙上寫的名字阿福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都不很熟,門第也不算高。李馨慢慢翻動,看到後面一張,阿福一瞄到那上頭的名字,心裡咯噔一下。

  韋素啊……

  咳,說實話,韋素是好人選,有才,有貌,有門第,可是,正因為他太優秀了,所以何美人反而也不抱太大希望。當了駙馬,做為男人這輩子也別再想建功立業揚眉吐氣了。而且,韋啟那種「不自由毋寧死」的個性,跟匹野馬一樣不受拘束,讓他當駙馬,不如給他一刀痛快呢。

  韋素是一定不肯的。好在這事兒也沒有什麼為難,有門第的人家不肯自家子孫做駙馬,推託的辦法有得是。而且皇家對待這種事也一向是往低里取,再低都不怕。

  阿福和李馨互相看了一眼,把這頁掀過去。

  下面一頁阿福覺得胸口又是撲通一聲。

  高英傑三個字赫然寫在上頭,白紙黑字鮮明無比。

  李馨倒是很鎮定的,默默的看著手裡的紙張。

  高英傑不光收了李譽當徒弟,前兩天還又兼了一個差——給皇帝做拳腳師傅。這一下身份便不同了。當然和太傅不能相比,可架不住離皇帝近,將來也是有前途的。

  他的人品相貌也沒得說,比韋素還英俊挺拔。可是正因為如此,所以做駙馬的可能性也極小。

  李馨從容自若,又將這頁掀過去。

  阿福覺得不管怎麼說,李馨在宮中的日子長久,掩飾情緒的功力比自己是強多了。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來,那是很困難的。

  把那些人都看過了,李馨客觀的說了幾句,上面的幾個世家子她都知道,說是世家,但是已經破落,加上京城一亂家業敗了,現在根本清貴不起來,又不是長子,倒是招駙馬的合適料子。何美人很寬慰,說:「我也是這樣想的,就是性情如何還沒打聽出來。」

  「這個內宮不方便,讓成王兄打聽一下。」

  何美人笑著說:「那就煩勞成王了。」

  阿福說:「都是自家人,應該的。有消息了我便給您回信兒。」

  兩個人要告辭出來,何美人要送,李馨說:「快別送了,您歇著吧。」

  她們從何美人的居處出來,阿福還沒來得及開口問李馨怎麼打算的,那邊聽著腳步聲響,五公主李芝帶著幾個人正從晴芳園的側門出來,正好碰個當臉兒。她穿著一件灑銀線的宮裝,在陽光下顯得燦爛華美。雖然沒戴珠寶首飾,髮式卻梳的十分精緻玲瓏,辮結上綴著細小的紫花,和何美人的氣色不好正好相對映的是,她的氣色可是十分的好,神完氣足,面色紅潤。

  當然,她臉上的紅暈也可能是太陽曬的,阿福李馨和她素來不投緣,見面打個招呼就各走各的。等回了楓溪閣,瑞雲小聲說:「五公主裙子有一點泥,還有兩點血。」

  「唔?你看得倒細。」

  宮裡頭到處都是眼睛耳朵,阿福還沒出宮就知道了大概。五公主在園子裡被一隻突然飛起的鶴驚著了,就讓人把鶴給捉下來,把鶴的翅子和腿都給扭斷了,卻也沒殺掉,就扔在那裡。

  韋素隨李固回來,天晚了便沒有走,他還掛著王府詹事的銜,阿福吩咐廚房做了兩個他喜歡的菜,一道菜汁浸面魚兒,一道蒸蛋。然後便說起來今天的事情。

  韋素一聽著自己也是駙馬候選人,連連搖手:「這種清福我可沒份去享,夫人千萬千萬要替我辭了。」

  「嗯,高英傑也在上頭,倒是沒什麼可擔憂的,這種事牛不吃水又不能強按頭。」

  「不說做駙馬的苦樂,那位五公主今天還幹了辣手摧鶴的事情……娶這麼一個老婆,下半輩子可謂苦海無邊,回頭無岸了。」

  「你也聽說了?」

  「唔,我下午在錦書閣,出來的時候聽人說的。」

  阿福有點困惑:「何美人可不是這樣的性格,也不知道她是象誰。」

  韋素微微一笑不說話,李固倒開了口:「雖然不是嫡親祖孫,不過她這性格,倒有幾分象當年的太后,就是沒有那樣大的能為。」

  太后?

  太后是個什麼人物,在座的都知道。那是能舞得刀弄得槍,善算計敢叛亂的女中梟雄啊……

  阿福下定決心還是離那位五公主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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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天氣怎麼越來越冷,都說倒春寒,這都倒夏寒蟬了吧?

  聽說明天是13-19度,俺的厚衣服可都收起來了。

  很久以前聽說溫室效應,還覺得大家都要生活在烤箱裡了。結果……不是烤箱是冰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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