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周歲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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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吃藥。」

  藥碗放到一旁,一碗麵又端到跟邊:「娘,吃飯。」

  阿福心裡又是酸楚,又覺得一絲甜意。

  「好,娘吃飯。」

  李譽的趴在她旁邊,瞅著她把面一口一口吃了,才露出點笑模樣。

  阿福忍不住輕輕在他臉上捏了兩下:「小機靈鬼兒。」

  「這可是王爺費了好大功夫才教會小世子的。說來也奇怪啊,小世子學別的話還沒有這麼利索,這兩句一教就會。」

  阿福笑了笑。

  尖尖的一碗麵吃下去,胃裡給裝得滿滿的,身體也變得暖洋洋的。

  以前她還用這招來對付李固,他若是情緒低沉,就想法子讓他多吃些東西,肚子一被填滿,腦子裡的想法就會變少,人懶洋洋的不想動彈,分薄了悲傷和鬱結。

  結果李固這人實在太精明,沒幾下就把她的招數學過去,用來對付她,而且還用上兒子這麼個得力幫手,父子倆的黃金組合堪稱有勇有謀,兒子有勇,老子有謀——很好,很強大,真的強大。

  阿喜在她面前死了,阿福昏睡了一天一夜。

  她睜開眼的時候,李固和兒子都在身邊守著。阿福睜開了眼,有好一會兒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躺在這兒。隨後,她才慢慢想起之前發生的一樁樁事情。

  朱氏死了,阿喜也死了。

  真奇怪,一樁接一樁死亡在她的面前發生,她沒有做噩夢。

  這次,與從前都不同。從前那些人的死亡,都是她聽說的,而且那些人,與她的關係也是疏遠的。

  可是這回接連兩樁,都是她的親人。

  而且,都在她的面前,那麼直接的,那麼近……觸摸到死亡,沾染上鮮血。

  可是在她昏睡的夢裡,她夢到的,卻都是那些為數不多的好時光。

  也許只是朱氏替小時候的她穿鞋子的瞬間。

  傷害與痛苦會被時間帶走,最後人們能記住的,大概都是那些曾經的快樂。

  她印象中的朱氏不是最後那生息全無的冰冷屍體,而是若干年前,父親還在時,朱氏那帶著羞澀的幸福笑意,低頭時流露出來的溫婉風情。即使荊釵布裙,也掩不住她的好容色。

  她是幸福過的。

  她和父親……應該也是有情的。

  不然的話,她不會那樣認真的,即使是勉強也要做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好主婦。

  在父親去了之後,她對自己的要求那樣嚴苛。醬菜鋪子是要開門做生意的,也有人對她言語輕佻,風言風語,她從來不理會。街坊似乎還曾經有人想給她拉縴兒做媒,勸她再嫁,她也絲毫不假辭色。

  阿喜也已經去了,阿福原來的仇恨憎惡就象拋進了水中,沉了,看不見了。

  沒有了那股盤距在心頭的怨憤,阿福也並不覺得快活。

  她覺得失落。

  縱使阿喜也死了,她的恨消了。

  可是朱氏終究是永遠離開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阿福摸摸兒子的頭,無聲的嘆氣。

  李譽的抓周,原來她和李固兩個人商量過許多次。要怎麼辦,要請什麼客人,要擺放什麼東西,一樣一樣的寓意,一樣一樣的選擇……

  可是現在卻不成了。

  抓周還是要抓的,阿福還一早就下廚,親手給他做了長壽麵。面做的香噴噴熱騰騰的,小李譽很給面子的把一碗麵都吃下去了。

  抓周時沒有旁人。都是是關係極親近的,李固,阿福,還有韋啟韋素,楊夫人。朱平貴也來了,臉上的傷勢漸愈,疤是紅的,放在他有點黑的皮膚上倒也不是很顯。

  各人都有禮物相贈,韋啟送的居然是把小劍,韋素送的是一盒子大大小小的石頭,形態各異,顏色也不同。阿福拈起來一小顆,笑著說:「你送人總是石頭,這倒是省心省力省錢,路邊撿了來洗洗擦擦就送人了。」

  「噯,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啊。」韋素笑嘻嘻地說:「我這些石頭也都是千里之外來的,比鵝毛那又重多了。」

  阿福說不過他,不過這些小石頭李譽也很喜歡,撿了圓圓小小的就攥著不放手。阿福只吩咐人看著不許他把石頭放進嘴裡吞下去,倒不阻攔他這愛好。


  喜歡石頭也沒什麼不好的。

  二丫也穿了簇新的衣裳,紮起兩鬟頭,還帶了朵小絨花。

  屋裡擺了滿滿的東西,書,筆,墨,紙,硯,印,小木刀小木劍之類的,還有算盤,吃食,玩具等等,滿噹噹的擺了一大片。

  這些東西是李固和阿福兩人一起擺著的,看到從盒子裡取出胭脂手帕來的時候阿福還吃驚了一下,頓時想起有個很有名的寶二爺抓周抓了胭脂水粉的例子來,輕聲問:「這個,還擺上頭麼?」

  「擺的。」李固鄭重點頭。

  「可是……」阿福糾結了。

  這他要真抓了,是不是將來就會養出個只知道調脂弄粉的紈絝來啊?阿福一想到自家兒子會想那大名鼎鼎的二爺一樣,涎著臉,對丫環喊好姐姐,還要追著吃人家嘴上的胭脂,頓時頭皮一陣發麻。

  「都要擺的。再說,就算抓著了,難道這輩子就定了性兒了?」李固笑著說:「據說我小時候還抓了一手墨呢,難道我現在的字就寫得好看了不成?」

  可他這情況屬於特例嘛,眼睛看不見還能寫字,而且寫出來的字居然還橫平豎直讓人能認識,可以想見他下了多大的苦功啊。

  那是個跟李譽個頭兒差不多大的小老虎,阿福拿了起來左右端詳,老虎扎的很好,色彩鮮亮樣子可愛,只是,不大象新的。

  呃……不會是皇帝自己忍痛割愛將自己的抱枕送了來吧?

  李信現在越來越有皇帝的樣子了,穿著正裝袍服,不言不語瞅人的模樣,還真有幾分小皇帝的威勢。可是這個皇帝畢竟還是個小孩子,背人處還會朝哥哥嫂子撒嬌,任性起來還會頂撞太傅……也許他晚上在那張孤寂的大床上,只能抱著一個老虎枕頭入睡。

  皇帝都是孤家寡人。

  阿福拿著那個小老虎發了一會兒呆,也就找了個位置把它擺放好。

  壽星搖搖晃晃蹣跚出場,穿著一身兒淺藍棉緞袍子滾著月白邊兒,不能穿喜慶的顏色並不讓他看起來就黯淡失色,那粉嘟嘟的臉和圓圓亮亮的大眼睛可比什麼華美服飾都更招人喜歡。

  而且,他大概也知道今天與平時不同,大家臉上都帶著笑,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樣。

  李譽挺了挺胸,下巴昂了起來,走路的步子邁的也和平時不一樣,活象只小公雞——呃,可這隻小公雞既沒冠子也沒翎尾,還要擺出一副不凡的架式來,看得人人捂嘴竊笑。

  太可愛了!怎麼能這麼可愛啊!

  阿福牽著他走過來,笑著摸摸他的頭,小聲說:「撿樣喜歡的。」

  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懂。不過阿福一鬆開手,他就搖搖晃晃的朝那堆東西走了過去。

  李固本來坐在椅中,他一向鎮定從容,現在卻露出緊張的神情,朝前微微欠起身來。雖然瞧不見,可是並不能影響他的關切。

  「拿什麼了?」

  「還沒有拿。」

  都是熟人。

  他張開嘴笑,露出上下八顆小糯米牙,眼睛眯得看不見了。

  站在他對面的韋素也跟著傻呵呵的笑,一邊笑一邊打手勢讓他轉身去拿身邊的那些東西。

  阿福也緊張起來。

  雖然說抓周只是一個討吉祥的儀式,孩子抓著啥將來未必就是啥。可是,可是阿福就是緊張啊!

  他朝書走過去了,啊,大概是沒站穩,一下子歪倒了坐在地下。好在鋪了毯子,他也沒摔著,坐在那兒自己呵呵傻樂了兩聲,一腳把碼的整整齊齊的四書給踢翻了。

  「呃,看來不怎麼愛讀書……」身後韋素小聲說。

  「興許,是個練武的種子。」

  韋啟的話沒說完,李譽小朋友果然朝小刀小劍爬了過去。阿福還沒剛鬆一口氣,心又提了起來。

  習武可強身,可是阿福卻並不希望兒子學了武,將來要從軍上戰場那可怎麼辦啊!

  好在李譽並沒去抓刀劍,一扭頭又換了個方向。

  旁觀諸人一起跟著大喘氣,有人是高興有人是失望。

  阿福輕聲給李固解釋,兒子這會兒又朝前爬了。

  不要啊!阿福一下子瞪大了眼。

  前面就是胭脂繡帕了!

  難道,難道兒子還真對這東西感興趣不成?

  這,這不是不可能。這東西又香,顏色又比其他的嬌艷好看。小孩子喜歡鮮艷的東西,保不齊就會取了這個!

  阿福緊張地攥緊椅子扶手……呃,手感不太對。

  她低頭一瞧中,她攥的不是椅子把,是李固的手腕。

  李固被她抓的也緊張起來:「拿著什麼了?啊?拿什麼了?」

  讓阿福緊張了好一會兒,李譽終於挪動他的小屁股,繞過了那堆女子之物。阿福呼的長吐口氣,才發覺自己剛才一直憋著沒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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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熱啦,大橙子睡覺開始光屁屁了。。。為什麼我總是想捏,想摸,想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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