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崩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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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福喚人來問,這個宦官姓崔,沒有高正官那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在宮中也頗有權勢,是個十分乖覺圓滑的人。

  「崔內官見著三公主了嗎?她不在殿中去哪兒了?」

  「夫人請稍等一等,小人出去問一問。」

  他出去不久旋即回來,躬身說:「有人看到公主出去往西側殿去了,不過西側殿裡現在沒人。不知是不是身體不適,又或是回去更衣了,小人已經派人去找了。」

  外面很快又進來一個小宦官,朝阿福行過禮,跟崔宦官稟報:「師傅,都找過了,沒見公主。」

  崔內官心裡打個突,這時候皇宮裡自盡的人也多,可是美人自盡常見,公主自盡可不是件尋常事兒。李馨公主備受皇帝寵愛,或是皇帝一去她心中想不開,不等阿福吩咐,他躬身下去:「我這就派人去找。」

  阿福想了想:「原來的玉嵐宮……」

  崔內官絕對是明白人,響鼓不用重錘,馬上吩咐那小宦官:「先去玉嵐宮找——你們不行,叫上幾個侍衛一塊兒去。」

  要是李馨真鐵了心尋短見要死要活的,幾個小宦官還真頂不了事兒。

  阿福不放心,崔內官馬上說:「我也去看看。」

  「好。」

  阿福覺得額角生疼,不知道是在殿裡被煙氣熏的還是被哭聲吵的,其實她知道,也許是因為,自己在擔心。

  對李馨,她總是覺得自己是有責任的。

  不知道駙馬蕭元在什麼地方,這個人……總有點不妥當。

  阿福昨天夜裡的那個模糊的,被打斷的猜測,又忽然兜上來。

  外面那些女人的哭聲擾得她一陣陣心煩,覺得馬上就要摸到真相了,可就是觸不著。

  蕭駙馬很不對勁。

  還有玉夫人……這兩個人都有一種妖異似的美麗外表,同樣是突然間出現的……

  阿福喝了口熱茶,蕭元是幾時到的京城?似乎,與玉夫人選秀進宮的時節,差不多?

  她喚了個人來:「去前面看看王爺忙不忙,請他過來一趟。」

  「嫂子,三姐姐怎麼了?」

  阿福對她不太喜歡,也親熱不起來。李芝頭髮辮成了一條粗辮子,小臉兒素素淨淨的沒象往日似的細心妝飾過,看起來就是個小姑娘,倒順眼多了。不過她抓著帕子的手,指甲還染著殷紅色,看起來有些突兀。

  「沒什麼,她多半是心中鬱結,出去走走。」

  李芝看著阿福,忽然甜甜一笑:「嫂子,以後咱們可得多親近親近。嫂子可不能對我們姐妹厚此薄彼啊。」

  這丫頭這話……什麼意思?

  阿福皺了下眉頭,五公主討好的看著她的神情。

  「你出去陪著你母親吧,讓她不要太悲戚,顧著些身子。」

  五公主有些不甘願的答應了一聲,卻不肯挪步子。

  「淑秀,送五公主出去跪靈。」

  崔內官去了一會兒,仍不見回來。

  外面的雪小了些,風卻更緊了。這種天氣,不能穿皮袍禦寒,還要一直跪著,阿福真怕李固李信他們的膝蓋被寒氣傷了,這要落下病來可不是頑的。

  外頭有腳步聲,阿福以為李馨回來了,站了起來,卻看到李固扶著劉潤的手走了進來。

  「有什麼事情找我?」

  阿福才想起,是自己叫人請他過來的。

  「他不在,剛才去內府那邊傳話了。」李固問:「有什麼事情?」

  阿福長話短說:「蕭駙馬和玉夫人是同一年都打西南來的吧?你覺得……玉夫人的死,和他有沒有關係?還有,剛才李馨突然出去了,哪兒都找遍了沒找著人。我擔心,她會不會一時……」阿福沒把想不開三個字說出來,可是李固當然能領會她的意思。

  「派人找了?」

  「叫崔內官又加派了人手一起去找的,我讓他們先去玉嵐宮看看。」玉嵐宮現在還沒有重建,一片斷壁殘垣沒有什麼好看的,可是那裡對李馨的意義不同。

  李固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扣了幾下,沒有說玉夫人,倒說起了麗夫人:「麗夫人的兩個兄長曾經在西南軍中,都是凶名顯赫的人物,和山中那數支夷族的仇可不輕。」

  阿福怔了一下,她還沒有想清楚這其中的關係。

  玉夫人進宮後先扳倒了麗夫人……阿福此前只想到,麗夫人對她步步緊逼,玉夫人是反擊扳倒了她。可是,難道不是這樣嗎?李固的意思,是在暗示玉夫人和麗夫人之間的糾葛沒有那麼簡單,是嗎?

  這事情太複雜,頭緒太多,阿福覺得腦子裡亂紛紛的,許多人,許多事,交錯纏繞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已經觸碰到真相了,就是無法將那個正確的線頭從一團亂麻中理出來。

  「兒子呢?」

  阿福回過神,喚瑞雲把李譽抱出來,外面哭的山響,李譽倒睡的很踏實,他身上也裹了一襲白,頭上也系著一根白孝帶。李固伸手想抱他,又縮回去。

  「在外頭弄的髒兮兮的,別過給了他。還睡著?抱進去吧,裡頭更暖和些,外面又吵氣味又不好。」

  阿福點頭說:「我也想說這事,外面這些人,保不齊就有想吞金上吊抹脖子的……雖然吩咐了好生看著,可人想活不容易,想死可太容易了。」

  有好些人會趕趁在皇帝下葬之前死,算是給皇帝殉葬相陪,還能落個追封,比去景慈觀不死不活熬下半輩子受罪強——雖然是件殘酷的事情,可是自己,家人都還能落些風光體面。

  這種事,阿福知道,可是沒有辦法。

  李固點了點頭:「有。」

  他從容淡定,阿福心裡也寬了些:「你……可要保重自己。」

  「我知道,我說了要陪你過一輩子的,再說,兒子還這樣小。你放心,我不會做什麼傻事的。」

  外面腳步聲匆忙,劉潤原來候在門外,他聽了外面的傳話進來回稟:「王爺,夫人,玉嵐宮那裡有些……麻煩,崔內官不好處置。」

  「什麼麻煩?」

  沒有說清楚的麻煩,那必然是麻煩得不清。

  李固站了起來:「我去看看。」

  阿福不太放心:「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別去。」李固截住她的話:「這裡也是一攤子人和事,得你看著。外面還下著雪,你就別出去了。」

  阿福一想也是,反正有什麼事李固回來她也能知道。她就算去——如果是真亂子,恐怕幫不上忙還要絆手絆腳。

  「你多當心。」

  她的目光投向劉潤,劉潤朝她一笑,點個頭。李固扶著他的手便出去了。

  阿福再也坐不住了,同樣心神不寧的,還有淑秀。

  兩個人不安的原因或許相同,或許不同。

  還有,高正官一面兒也沒有露。

  忘了聽誰說過,宮裡面有些事你不知道怎麼發生,怎麼結束。有些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就消失不見的,可是所有人都如此乖覺,有人平白消失之後,旁的人都主動的去遺忘他,不去提起,就象他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高正官跟在皇帝身邊這麼多年,一定……知道的太多。皇帝去時,說不定也有什麼吩咐,或是讓他殉,或是他不得不殉……

  李馨到底怎麼樣了呢?

  阿福倚門相望,心裡象是打翻了熱油一樣。遠遠的風雪中看到有人從前面過來,她心中一緊,再仔細看,不是李固,卻是李信。他不是自己走來的,是被宦官抱來的。阿福一步踏出去險些滑倒,急著問:「他這是怎麼了?」

  「信殿下暈過去了。」

  阿福急的眼前也跟著一黑,她這半天沒吃什麼東西,也只喝了點湯水。

  「醫官呢?」

  「已經去請,馬上就到。」

  「這種時候醫官就該值守在這裡才是!」一辦喪事,總是有人「哀毀過度」,暈了病了是常事,大人尚如此,何況李信這樣的小孩子!皇帝病的那些日子他已經熬的不輕了,現在再一跪一天七八個時辰,不出事才怪!

  醫官幾乎是一路滾了進來,地上潮,本來就滑,現在更滑,來的路上已經跌過一跤,到門口又絆一記。阿福顧不上迴避,劈頭就說:「過來替信皇子診脈!」

  醫官的手有些抖,不過診過之後倒是鎮定了些:「成王夫人請放心,信殿下是虛脫了,不礙事。」

  阿福沒鬆懈:「真不礙事?」

  「讓殿下好好歇一晚,吃些好消化的滋補的東西,卑職擔保無事。」

  擔保這兩個不大可能從醫官嘴裡說出來的話都說了,想必是沒有什麼大病。


  可是李信一時半會兒是醒不了。

  阿福讓人端了熱水來,把他一張灰撲撲的小臉兒擦乾淨。手腳也涼,用慰熱的布巾暖著,把他放到李譽旁邊,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阿福嘆口氣。

  皇帝去的實在是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沒有心理準備。

  阿福想著,李固剛才的神情表現——哲皇子沒了,鄴皇子也沒了,李固的眼睛是盲的,那麼,皇帝留下的皇子裡頭,能繼位的,應該只有李信一個了。

  這麼點兒大的孩子……要去做這天底下最艱難繁重的一份工作,又沒有一本《皇帝職業手則》或是《如何做皇帝三百六十招》以供學習參考……

  外面又傳來人聲和腳步聲,阿福站起身,掀起帘子朝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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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俺真的很想加更的說。。。。

  抱大家,據說天氣真的要暖起來了,聽說五一時我們這裡的氣溫能升到28度==『

  這些天都是十幾度,真懷疑到時候能那麼暖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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