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儘是還丹,歷歷堪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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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章 儘是還丹,歷歷堪收

  慈慶宮暖閣。

  朱翊鈞放慢腳步,輕輕走入了閣內。

  閣內烤著爐火,桌案上焚著一柱檀香,青煙裊裊。

  延慶公主正蹲在角落裡,不斷用手裡的東西逗弄狸奴,後者熟視無睹,伸了個懶腰後繼續蜷縮在牆角打盹。

  陳太后坐在案後,一隻手百無聊賴托著側臉歪著頭,另一手就尤顯忙碌了,時而翻動桌上的書卷,時而撫摸腿上的狐狸,時而伸出手指將耳邊的鬢髮往後撥。

  「母后。」

  朱翊鈞輕輕喚了一聲。

  陳太后循聲抬頭看去,見到來人,她合上書坐直了身子:「皇帝來了。」

  皇帝不經通報就闖進來,是不合規矩的,可惜已經不是當初她藉口睡下,就能給皇帝擋在宮外的時候了。

  說著,陳太后又將延慶公主招過來行禮。

  公主還小,也就四歲,行禮行得磕磕絆絆。

  朱翊鈞也不催促,靜靜等妹妹行完禮後,才鼓勵似地摸了摸頭,又從懷中拿出一個護符,遞給妹妹。

  又取出一個護符,雙手呈給陳太后,神情誠摯而輕鬆地笑道:「娘親,這是孩兒前日出宮給兩位娘親,還有弟弟妹妹求的護符,盼母親萬事遂心。」

  陳太后默默接過,也不提皇帝偷摸出宮的事情,頷首道謝。

  雖只道了一聲謝,不過神色卻是肉眼可見變得柔和:「皇帝是有事來尋我,還是來看白泱?」

  朱翊鈞摸著延慶公主的腦袋,回道:「順道路過,便進來看看。」

  他頓了頓:「聽說李白泱突然病倒了,太醫怎麼說?」

  陳太后只當拉家常,寬慰道:「只是有些頭暈、咳嗽胸悶,今早熱退了之後已經沒有大礙了,太醫說是風寒,這些時日少外出,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朱翊鈞心中嗤笑。

  風寒?恐怕是硃砂「過敏」才對。

  他方才在殿外看到那一牆的硃砂,就立刻意識到不對。

  別看硃砂聽起來風花雪月,看起來美輪美奐,實際可是劇毒之屬!

  其主要成分乃是硫化汞,同時也是《神農本草經》中記載製作定驚安神良藥的主材料。

  怎麼個定驚安神呢?後世一般稱之為神經中毒的症狀。

  硃砂如何致毒,朱翊鈞偶爾看過一眼,記不太清了,似乎說硃砂雖然性質穩定,但能夠與空氣中的某些物質反應,形成什麼甲基汞。

  通過呼吸直入肺腑、大腦,催伐體魄,加之無色無味,實乃絕育之獨家妙方。

  泡在硃砂房裡,身子不出問題才是怪事。

  就這太醫還囑咐別外出呢,難怪當初被世宗皇帝全驅逐了。

  想到這裡,朱翊鈞搖了搖:「在西苑時可是好好的。」

  陳太后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將腿上的狐狸抱給延慶公主,讓宮人帶到一邊去。

  而後才看向皇帝,秀眉微蹙:「可有什麼不妥?」

  朱翊鈞並未回答,反而問道:「母后,這次復建慈慶宮,牆面怎麼不用紅土?」

  他現在最驚疑的地方在於,究竟是不是有人有意為之?

  硃砂是天然礦屬,但如今早就能造了,名喚靈砂,產量還不小。

  所以硃砂含汞顯然是常識,至於有毒這一點……

  一方面是各大醫書白紙黑字「(硃砂)內含真汞,不熱而寒,大毒。」

  另一方面又是聖人皇帝,方外道士經常服食之,口稱靈丹妙藥。

  所以,硃砂有毒是朱翊鈞心中的常識,對於這個時候的太監而言,信哪一種恐怕還真難說——此物的定論,在明朝尚在兩可之間。

  甚至於,說是上下為了表表孝心,有意用昂貴材料也未必不可能。

  糾結的地方就在這裡了。

  正著能說得通,反之也一樣,說是有人蓄意為之,同樣有跡可循。

  紫禁城的鎏金是要用到汞的,鎏金工藝是高溫,每次都會因吸入大量蒸汽毒死上一兩個工匠,哪怕沒死,也是一身傷病,再不能育。

  這同樣也是常識,至少是督造宮殿的內臣、匠人的常識。


  難說有沒有人以此獲得啟發,想拿皇帝試試手。

  反正硃砂本來就能裝潢所用,誰也不能挑出毛病。

  陳太后聞言,有些不明所以,開口道:「宮殿火後復建,多是如此。」

  「一來是硃砂金貴,素有內含靈氣的說法,好為宮廷失火壓一壓邪氣。」

  「二者說是為了趕工期,硃砂比紅土好尋。」

  「還有一處考量則是,往往一場大火後,便會有好多蟲蟻爬出來,皆知硃砂好防蟲些。」

  「所以歷來火後重建,都是硃砂塗牆。」

  朱翊鈞皺眉。

  陳太后這話,也合情合理,又是趕期,又是防蟲的,都是現實考量。

  問題是……他一聽到紫禁城火後的宮殿重建都是用硃砂塗牆,立刻便聯想到紫禁城內頻繁的火災。

  巧合?還是鬼蜮手段一條龍?

  頻頻失火,頻頻刷新牆?

  不至於算計到這種地步吧……

  但話說回來,去年底乾清宮就應該燒一次的。

  歷史上萬曆的老毛病口腔、牙齒糜爛,除了齲齒的可能,似乎同樣也是慢性汞中毒的症狀之一……

  朱翊鈞越是猜疑,眉頭皺得越緊。

  想著想著,他發現陳太后正盯著自己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思索良久。

  哎,他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

  這就是高處不勝寒。

  皇帝當真是不太好當,自己的疑心幾乎不可避免地越來越重了。

  他回過神,神色稍微舒緩了些許,接上二人方才的話題:「母后喜硃砂?」

  陳太后看著皇帝,意味深長道:「我可以不喜歡。」

  朱翊鈞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那母后就是不喜歡。」

  「還請母后稍後支會內臣,就說硃砂太過鋪張,以後宮內裝潢盡數換成土紅。」

  他不知道是有人算計,還是無心之失,也只能當做無事發生。

  朱翊鈞不想顯得自己很重視。

  總不能稍有蛛絲馬跡,就掀起大案。

  陳太后似乎會意,當即搖了搖頭:「不必找什麼理由。」

  朱翊鈞一怔。

  「不喜歡就是純粹的不喜歡,以後宮內不許用硃砂、水銀就是。」陳太后突然笑了笑,「本宮是女人,外人會理解的。」

  朱翊鈞釋然:「慈慶宮孩兒會讓人重新刷牆。」

  陳太后微微頷首,以示同意。

  轉而又開口問道:「本宮是回西苑,還是遷居乾清宮?」

  這是問皇帝回紫禁城還是繼續留在西苑。

  不能皇帝回了乾清宮,給嫡母趕回西苑,那不孝罪名就落到皇帝頭上了。

  朱翊鈞瞥了陳太后一眼。

  尋思是不是應該給她鬆動鬆動近臣的耳目,省得因為消息閉塞,就說出一些不合時宜的提議。

  心裡想著,朱翊鈞起身一拜作祈禮:「還請母后回西苑繼續盤桓,好讓孩兒安心侍奉。」

  或許是他疑心重,但這情況,還是繼續留在西苑吧。

  陳太后點了點頭。

  朱翊鈞見兩人達成共識,便行禮告退。

  朱翊鈞往外走了兩步,又頓住身子,回身解釋了一句:「皇祖父曾跟孩兒說過,硃砂、水銀他親試之,有大毒,孩兒此為娘親安危計。」

  「孩兒去看李白泱了,請母后也注意將息身體。」

  陳太后別過頭,看不清神色:「不必解釋,本宮信你。」

  「太醫既然說李白泱是風寒,陛下還是在門外遠觀一番就……」

  再回過頭時,卻發現皇帝已然離開。

  ……

  朱翊鈞走出暖閣,張宏第一時間迎了上來。

  後者正要開口,見皇帝毫不停留,只好快步跟上,語速極快邊走邊說:「皇爺,奴婢方才去過問了這事。」

  「紅土換硃砂,是內宮監引嘉靖年間幾次火後重建之舊例,並無人刻意更換紅土。」


  內宮監,掌凡國家營造宮室、陵墓。

  慈慶宮由內外七三出資重建,內廷內宮監、工部營膳司共同提點此事。

  朱翊鈞頭也不回:「嘉靖舊例?那嘉靖以前呢?」

  張宏跟在皇帝身後,只覺得皇帝隨著年歲漸長,越發天威難測,自己直到現在都沒明白皇帝為何發怒!

  他連忙解釋道:「陛下,正德九年正月,乾清宮大火,延燒宮殿,自二鼓至明俱盡。」

  「隨後亦是用的硃砂塗牆復建。」

  張宏說到此處,又補充道:「只有弘治年間,孝宗皇帝削減宮廷用度,內宮監一概只用紅土,不用硃砂。」

  朱翊鈞停下腳步,眾人隨之停在皇帝身後,面面相覷。

  不多時,皇帝恍若無事,繼續邁開腳步:「朕知道了,不必繼續深究了。」

  意思就是輕輕放下了。

  但張宏看了一眼皇帝的背影,心情一點也沒有隨之輕鬆下來。

  皇帝言辭簡短,喜怒不明,氣氛不可避免愈發低沉,張宏小心翼翼跟在身後,只覺壓力越來越大。

  好在這份壓力並沒有持續太久。

  朱翊鈞走到西偏殿暖閣時,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不太好看的臉色舒緩了下來。

  這才讓人候在外面,獨自走了進去。

  李白泱如今的身份其實略有些尷尬。

  當初李春芳將孫女送進宮,雖然是以公主伴讀的名義。

  可明眼人都知道是衝著後宮位置來的。

  而本該對此事最積極的皇帝,卻遲遲沒有表態——不說大婚,至少給個淑女的名位也行。

  皇帝避著走就避著走吧,若是避到底,大家也明白對其應該是個什麼態度。

  但皇帝偏偏保持著若即若離的態度。

  前段時間李白泱還被皇帝從身邊趕回慈慶宮,結果今日患病,皇帝又親來探望。

  尤其李白泱身邊的一眾太監宮女,跟著一起不上不下了起來。

  被皇帝趕出暖閣前,都用低著頭小心翼翼偷看皇帝的神情,想看出個所以然來。

  可惜,皇帝面無表情,下人實在捉摸不透。

  朱翊鈞抽了條椅子,坐到李白泱床邊。

  李白泱本是要起身行禮,卻被皇帝按了回去,只好半躺在床上,以手捂著口鼻,似乎怕傳染到皇帝。

  只留出我見猶憐的一對眼眸,以及一顫一顫,活潑的眉毛。

  朱翊鈞沒寬慰什麼汞中毒不傳人之類的暖男話語,反而開門見山:「不知道你祖父李春芳遣你入宮時,是如何囑咐你的。」

  「今日給朕交個底。」

  李白泱見皇帝這個態度,怔愣了好一會。

  水靈的眼眸似乎灰暗了一瞬。

  她捂住嘴,別過頭,輕聲道:「臣女入宮時,祖父並未與我交代任何事,只說……」

  「他在朝給陛下授課時,就見陛下模樣喜人。」

  「又見陛下登基前後之作為,必是當世絕頂英傑,想來臣女定會傾心。」

  朱翊鈞坐在椅子上,手肘撐在大腿上,雙手交叉托著下巴,靜靜看著李白泱回話。

  他兩世為人,如履薄冰;宦海沉浮,戰戰兢兢。

  一顆心早就冷硬似鐵了。

  女人?

  呵。

  朱翊鈞緩緩站起身,坐到李白泱床邊,迫使後者直視自己。

  他不顧李白泱有些慌亂的神情,肅然道:「那朕今天先跟你交個底。」

  「後位是不可能留給你的,但金冊金寶,朕可以給你留一份。」

  他儘量放緩語氣,輕聲道:「可以嗎?」

  金冊金寶,本是皇后專屬,貴妃依例只有金冊,沒有金寶。

  於是就有了一項制度創新。

  位居貴妃之上,皇后之下,享有金冊金寶,是為皇貴妃。

  見皇帝坐得這般近了,還捂著口鼻也就沒意義了。

  李白泱眉毛輕輕顫了顫,本就嬌嫩的膚容,略有病貌時,更顯白皙柔弱。


  她抬起頭看向坐在床沿邊上的皇帝,一副鐵石心腸的模樣。

  不知心中作何想法,她輕輕咬著嘴唇,幽怨道:「謝陛下。」

  朱翊鈞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還是很好交流的,胃口也不算太大。

  他語重心長拍了拍李白泱的肩膀,認可道:「先選才人吧,等朕親政後,再改貴妃。」

  選入宮中而未有名封的侍女,稱之為選侍。

  但同樣也是皇帝後宮之列,屬於是沒有名分的名分。

  李白泱故意咳嗽一下,不經意地將皇帝老氣橫秋拍肩膀的手撥開。

  心中愈發苦悶。

  她低下頭,掰著手指悶悶道:「全憑陛下吩咐。」

  朱翊鈞滿意站起身,便準備離去。

  突然見李白泱抬起頭:「陛下準備要親政了?」

  她看著說了不過三句話就要走的皇帝,鬼使神差地找個話來說。

  朱翊鈞正欲轉身的步子頓住,有些驚訝地迎上李白泱的目光:「何出此言?」

  李白泱難得看到皇帝對自己露出興趣,竟是因這事,心中不由五味雜陳。

  她強行撐著坐直身子,輕輕道:「陛下先前迴避臣女,不就是在迴避親政之事麼。」

  「今日既然與臣女這般言語,顯然是已然下定決心。」

  朱翊鈞沉默。

  他今日確實是受了些刺激,準備提前親政之事。

  至於受了什麼刺激,就不足為此女道哉了。

  雖然政治婚姻沒什麼共同語言,但朱翊鈞還是不由得高看一眼。

  他坦然承認道:「朕今年便要選秀,按部就班,明年便親政了。」

  歷史上的萬曆,一個選秀就被一拖再拖,甚至婚後都仍然整日被罰跪,更無談親政之事。

  但自己此時局面大不相同。

  只要他一開口,立刻就是排山倒海。

  無論是兩宮,還是內閣六部,都不會阻攔他。

  其實,他本來並不打算這麼早親政。

  張居正至少還能活個八九年功夫的,自己在背後把控大局摸摸魚也挺好的。

  但是,有時候事情的發展,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朱翊鈞發現,先前這麼想,還是太小看皇帝這個職業了。

  人心思安,他這個皇帝也不例外。

  他不敢保證,今日遇到的事,真的是巧合。

  萬一呢?

  所以,他雖然明面上將硃砂的事按下,沒有再深究,但心態,還是不由自主地發生了轉變。

  李白泱見皇帝來了興致,方才還朝外的步子又挪了回來,心中難免有些喜悅。

  她掰弄著手指,眉眼低垂怯生生看著皇帝,繼續爭取著皇帝難得正眼看待的時間:「陛下是覺得,這次臣妾的病由,或許是人為?」

  朱翊鈞方才還高看一眼,這時候不由微微蹙額。

  此女的心思未免有些太過玲瓏了。

  難怪祖宗成法,不取豪門之女,這要是以後想替兒子奪位,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不想繼續聊及此事,臉色自然而然微微轉冷:「不要多想,好好養病。」

  說著,便將坐起來的李白泱按了回去,又捏起被角,將其白皙的脖頸也蓋住,直接封印了起來。

  李白泱見皇帝態度明顯轉變,都會安慰自己養病了。

  方才還有些幽怨的神情,轉陰為晴,露出笑意,開開心心地嗯了一聲。

  顯得甚是活潑可愛。

  她心思活泛起來,又大著膽子朝皇帝請求道:「還請陛下不要將臣妾病情告知家中,免得家裡平白擔憂。」

  朱翊鈞正想著事情,聽了這話,倒是被李白泱提醒到了。

  他登基一來,一直打壓南直隸。

  從查征鹽稅,到操江總督改駐安慶,乃至開海運以弱兩淮漕運,都是極其容易引發南北之爭的政治信號。

  畢竟南北之爭,一直從開國以來延綿至今,根深蒂固。


  為了防止南人誤判,做出不明智的舉動,這才有他對李春芳的妥協——不顧祖宗成法,將其孫女放進了後宮。

  甚至於,此次若真忘陰謀的方向深思,那究竟是針對陳太后,還是有人想讓此女絕育甚至是病故?

  此女要是莫名其妙死在宮裡……

  想到這裡,朱翊鈞轉過頭,看向李白泱,嚴肅道:「太醫院開的藥先別吃了,朕待會派人接你回西苑。」

  說完這句話,他還要繼續囑咐些什麼,突然就看到這女人在那裡燦爛一笑,露出兩顆虎牙,莫名其妙。

  嗯,酒窩還挺可愛。

  可惜心機太重了,懷疑自己可能捲入了什麼危險,便特意點出自己的價值所在。

  朱翊鈞順手捏了捏下臉,最後意味深長地告誡了一句:「慧極傷身,紅顏禍水,聰明、長得好看都未必是好事,不要弄錯了用途。」

  說罷,便要離開。

  剛一轉身,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句話。

  「陛下……你長得也挺好看的。」

  朱翊鈞懵然回頭,只看到此女將被子拉到頂,整顆頭顱都縮回了被窩裡,只留出捉襟見肘的兩隻腳丫來回打架。

  神經兮兮,拍馬屁都不會挑點高級詞彙。

  朱翊鈞嘀咕一句,終於邁步離開。

  ……

  入夜時分。

  紫禁城中又開始飄起了小雪。

  蔣克謙一步一個腳印,踩在還未成型的雪地里。

  定國公徐文璧跟著蔣克謙,一路來到西苑。

  如果說成國公是成祖冊封的勛貴中最為顯赫的一脈。

  那麼這位隆慶二年襲爵的中山王徐達八世孫,徐文壁,就是太祖冊封的勛貴中,最為顯赫的一脈——值得一提的是,京城的定國公一脈,與南直隸魏國公一脈,乃是同出中山王一家。

  嗯,或者說,開國元勛沒被太祖順路帶走,還能傳至如今,本身就是傳奇了。

  徐文壁今年四十三,正是一名勛貴最巔峰的年紀。

  但是定國公一脈,與世宗、穆宗、以及今上,關係都說不上親近。

  別說什麼生封三公,掌錦衣衛事了,哪怕是賞賜的銀兩,也不如成國公一半——成國公賞銀四十的時候,他只能湊在人堆里「各銀二十兩彩叚二表里」糊弄糊弄。

  平日裡也就一些祭祀的活計能派給他,除此之外,面聖都少有機會。

  但今夜出乎意料地。

  皇帝竟然夤夜召見。

  入夜後,外間就飄著小雪,難免有些微冷,好在入了萬壽宮立刻就暖和了。

  不過,似乎是因為私下召見的緣故,萬壽宮內很黑,一路上也沒見到侍衛、太監。

  外面的風聲呼嘯,殿內靜謐安詳。

  徐文璧亦步亦趨。

  終於來到正殿。

  皇帝正在伏案書寫什麼東西。

  徐文璧連忙行禮:「臣徐文璧,拜見陛下!」

  他一路上想了很多,推測自己的吉凶禍福、回憶皇帝的性格、揣摩自己被召見的目的。

  但當皇帝開口的時候,徐文璧還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徐卿,錦衣衛都指揮使你來做,替朕去給乾清宮放把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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