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為百姓鑄劍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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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6章 為百姓鑄劍鞘!

  「夏之白?」劉三吾愣了一下,隨即上下打量了幾眼夏之白,撫須笑道:「你就是去年那個狀元郎,老夫劉三吾,去年得陛下信任,被授予左春坊左讚譽,如今為翰林學士。」

  「我對大學士所說內容很感興趣,可否再細說一二?」

  聞言。

  夏之白面露驚色。

  劉三吾?

  這個名字他還是知曉。

  南北榜的閱卷主官就是劉三吾。

  只是他沒有想到,劉三吾年歲會這麼高。

  南北榜可是洪武三十年,如今是洪武十九年,還有十一年,如今的劉三吾看這模樣,年歲起碼是六十往上了,這麼大歲數,按道理早就沒了弄權之心,沒道理去弄出南北榜來。

  夏之白連忙做學子禮。

  劉三吾伸手,將夏之白扶起,笑著道:「大學士折煞老夫了,老夫窮學一生,無知者依舊數不勝數,還請大學士為我解惑一二,如何能把胡人文字跟我華夏文字貼合?」

  夏之白自無不可。

  他起身將位置讓與劉三吾。

  劉三吾推辭,但夏之白執意如此,劉三吾也沒有再謙讓,一臉欣慰的坐了下去,他垂首,看著做了密密麻麻筆記的紙張,眼中的驚訝之色越來越濃了。

  對於去年科考,他是有所耳聞的。

  他的女婿趙勉跟夏之白是同屆的。

  只是跟夏之白為狀元不同,趙勉為二甲七十一名,如今為工部審刑司左詳議。

  雖名次不如夏之白,但趙勉跟同為二甲進士的沈溍、侯庸、張衡等人交好,在朝中也算是小有名望。

  對於夏之白,他起初是有些質疑的。

  太過裝腔作勢了。

  華而不實。

  只是方才一番接觸,才發現夏之白是胸有天地,跟他過去聽聞的截然不同,也是對夏之白有了不小的改觀,同時也很好奇,夏之白究竟想如何去降低『識字』門檻。

  若是能成足以造福天下。

  名垂史冊。

  他年過七旬,蹉跎了大半輩子,潛心著述,依舊覺得不足,若是能參與此等壯舉,足慰平生。

  劉三吾看向夏之白的眼神充滿了期許跟殷切。

  望著劉三吾熾熱的目光,夏之白點頭道:「自無不可。」

  「我為翰林院大學士,本就是想跟翰林院學士及國子生一同,整理歷朝歷代的識字課程,繼而歸納總結,並簡化為更實用更便捷的識字方式,在我看來,胡人的方式,同樣是可以借鑑的。」

  「另外。」

  「東漢時便有了《說文解字》。」

  「只是當時的《說文解字》更偏向於小篆。」

  「如今天下宋書橫行,當以宋書為主,重新編纂一份《字典》!」

  「其中又當做一定的區別,既要囊括從古至今流傳的『部首』,還要兼具『胡人的字符』,兩者互相對照兼容並存,這樣既能滿足初學者,又能滿足有一定文字功底的人。」

  「天下缺少初讀者相關的書籍。」

  「門檻太高了。」

  劉三吾撫須沉思著。

  他作為文學大家,自然明白夏之白的話。

  夏之白是想通過『胡人的符號』,進行『話音』的整合,再通過編撰簡化字『字典』,進一步降低識字的門檻,同時將簡化字藉此推廣到天下。

  夏之白是一個『極簡主義』者。

  至少劉三吾是這麼認為的。

  去年,他就聽聞夏之白『簡化』了數字,用胡人的數字取代了舊有的漢字,效果很高,如今戶部、工部各部門,都有在使用夏之白弄出的那套字符,極大簡化了書寫難度。

  如今又在文字上下文章,這是要將『簡化』進行到底。

  只是他也聽聞過夏之白的一些『狂悖之語』,心中不由一陣驚疑。

  他狐疑的看著夏之白,沉聲道:「敢問大學士,你將這些文字簡化,究竟意欲何為?我為何不敢信,你只是想減低識字門檻,還請大學士莫要見怪,只是大學士過去的名聲在外,讓老夫不得不多加思慮一二。」


  劉三吾苦笑著拱手致歉。

  夏之白笑了笑,並不是很在意。

  他道:「天下文字更迭,字體變更,從漢代出現紙張,再到宋代出現活字印刷,識字的門檻越來越低,而先生編撰的《大誥》,更是為天下傳頌,天下的識字率其實在顯著提升。」

  「因而.」

  夏之白頓了一下。

  他凝聲道:「為何不能人人有書讀?人人能識字?」

  劉三吾眼皮一跳。

  夏之白道:「天下文人善於舞文弄墨、也善於顛倒黑白、炮烙是非,就如夫子參與編寫的《大誥》,百姓很多都能背誦,但又有多少人能明其意?終還是為地方士人掌控,就如古之律法,當真有那麼嚴苛?」

  「很多時候在於不知。」

  「《春秋左傳》有這麼一句話。」

  「刑不可知,威不可測,則民畏上也。」

  「百姓對於律法根本不了解情況,很容易為地方官吏擺布,聽之任之,甚至畏懼告官,若是百姓能自己識字,能通曉律令的存在,能知曉《大誥》的真義,甚至以律令來保護自己,那大明的官員又豈敢再隨意糊弄、作踐、盤剝百姓?」

  「而這就是我要做的。」

  「天下掃盲!」

  劉三吾瞳孔一縮,眼中露出一抹駭然。

  他知道夏之白膽大,但也屬實沒想到,夏之白膽大到如此地步。

  他連忙搖頭道:「不可。」

  「伱這想法太驚世駭俗了。」

  「你既知曉《春秋》,也當明白當時,還有一句話。」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讀書人一多,天下必定紛擾不斷。」

  「書生意氣從來不應時,口如利劍懸河滔滔者,如今未有斷絕,這些書生,心高氣傲,稍微遇事不順,便會鼓譟生事,滋事發事,若是為反叛所用,對治理天下是大害。」

  夏之白點頭。

  他這倒是認可,方向錯了,讀書越多越叛逆。

  但他同樣信奉另一個道理。

  道理越辯越明。

  這就是成長的過程。

  夏之白道:「書生之鼓譟之力,謀劃之能,的確不容小視。」

  「但這未嘗不是教育的方向錯了。」

  「如今的儒生,張口仁義道德,閉口道德仁義,天天說著民心即天心,又有多少人想過百姓生計?這次的郭桓案,查出了多少的貪官污吏,多少參與貪墨的『士紳』。」

  「他們讀的書少了嗎?」

  「他們難道不懂道德禮義廉恥?」

  「他們懂。」

  「但正因為他們懂,所以他們才不遵從,因為這些東西,只有他們懂,而底下的百姓根本不知道,他們就能借著『律令』,借著古往今來的『道德禮義廉恥』去壓榨底層百姓,去騙取百姓的民脂民膏。」

  「如今的士人成了為惡天下的幫凶。」

  「治學之人,本該心懷天下,以民為本,但現在的儒生,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他們甚至對底層情況,一無所知,這樣一群脫離實際的書生,當真能堪大任?」

  「我不見得。」

  「夫子是經歷過戰亂的。」

  「知曉天下疾苦,也知曉民生艱難。」

  「但也更應體會,道德禮義廉恥,在底層的脆弱。」

  「當道德禮儀廉恥,只對底層百姓起作用時,這套所謂的『禮樂』,就已經失去了本來的意義。」

  「當今陛下是從微末起來的,他是知曉百姓的『愚笨』,因而才三令五申,讓《大誥》為天下背誦,為的就是百姓能以《大誥》為準繩,監督天下官員。」

  「這是陛下為百姓鑄的一柄『尚方寶劍』。」

  「但《大誥》當真起到了作用?」

  「沒有。」

  「因為百姓根本就握不住這柄『尚方寶劍』,因為寶劍的劍柄,始終在那些官員,在那些士紳手中,因為解釋權在他們那裡,百姓去染指這一柄『劍』,只會抓得滿身是血。」


  「我想要做的掃盲。」

  「就是為天下百姓再鑄一個劍鞘。」

  「將掌握在官員、士紳手中的『寶劍』,能被百姓給歸鞘,讓他們再也沒辦法,借著這柄劍,對百姓發號施令。」

  劉三吾眼神微變。

  他深深的看著夏之白,只感到了一陣頭皮發麻。

  他終於能明白為何自己女婿,很少去提及夏之白了,這個人的確太瘋狂了。

  他這哪是為百姓鑄劍鞘?

  他這分明是在給百姓鑄劍,用來約束官吏跟士紳的。

  夏之白負手而立,侃侃道:「我曾聽過這麼一句話,批判的武器取代不了武器的批判。」

  「當今陛下給了百姓批判的武器,但天下的官吏士紳,都不曾放在心上,依舊是我行我素,因為這種批判的武器,只能針對那些講『道德禮義廉恥』的士人,並不能針對那些『厚顏無恥』的士人。」

  「我始終相信,讓人說話,天塌不下來!」

  夏之白冷冷看了眼劉三吾,眼中其實有些失望。

  劉三吾終究還是一個『迂腐』的儒者,還有著舊有的懷舊復古之惰性,依舊推崇著過去儒家獨步天下之氣節。

  但那早就成為了過去式。

  士人該受限了。

  過去那種毫無限制,毫無約束的情況,本就不該這麼長久。

  他只是讓天下回歸正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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