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豈能讓宵小專美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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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3章 豈能讓宵小專美於前?

  夏之白離開了。

  走的很雲淡風輕,徒留朱標一人沉思。

  良久。

  朱標閉上眼,伸出拇指,按著自己因疲睏有些發酸的眉心,按了一會,感到乏意沒有那麼明顯,這才重新睜開眼,他將桌上的濃茶飲盡。

  夏之白的話不能盡信。

  在夏之白口中,江南的官吏都是壞的,而他想達成的都是好的。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通過商貿,加強南北聯繫,破除江南地區的『保守』,江南地區因經濟繁榮,對於其他的地區,充滿了鄙夷跟譏諷,夏之白沒有想著壓制,而是想著放任,甚至主推一把。」

  「開海。」

  「讓江南地區的物資,能更便捷的流出。」

  「又通過蒸汽機等大型裝備?讓江南地區不得不放開保守,以換取北方的煤鐵,通過這種方式,讓天下經濟活絡起來,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江南依舊經濟繁榮,卻不能再像現在一樣,能『自給自足』,也不會再只有『排外』一種聲音。」

  「這對彌合南北的確很有作用。」

  「只是夏之白這個瘋子,他不僅想插手商業的事,還想插手大明跟北元的戰事。」

  朱標讓宦官再給自己端了一杯濃茶。

  茶水是滾燙的。

  朱標的反應卻稍顯遲鈍。

  他的注意力並不在茶水上,而是思量著其中利弊。

  夏之白的建議很誘人。

  而且夏之白對打擊江南士紳看的很重。

  直接以『削藩』稱之。

  這種稱呼跟重視,朱標還是第一次聽聞,只是細想一下,也覺得不無道理,父皇對江南的整飭少了嗎?從張士誠開始,江南地區就一直充斥著反對大明的聲音。

  此後大明對江南征重稅,強行遷移江南地區的人口等等。

  而今借著郭桓案,更是大舉屠刀,將江南地區不少的巨富商賈給殺了個乾淨,殺得江南地區哀嚎遍野,甚至都直接出現了動亂,民間各種為張士誠招魂的聲音都出來了。

  不若如此。

  鹽運司的官員提議建立鹽企,投入一定生鐵給以維穩的奏疏,根本就不可能通過的,只是江南民意沸騰,朝廷必須做一些事,來平復民心,而為天下廣為稱道的『京都鹽業』,降低鹽價,讓利於民,自然是其中之一。

  然朝廷已下了重手狠手,江南地區的官吏士紳依舊沒半點改觀。

  父皇為此罵了很久。

  就朱標自己看來,父皇已是黔驢技窮。

  若是沒有其他的主意,大明對江南的治理,都會維持著高壓統治,以強勢暴力逼迫這些江南士紳低頭,但就像是夏之白說的一樣,江南『盛產』士人,朝廷無論怎麼殺,最終還是得用。

  只是換了一波人。

  這真的有效果?或許有,但不會太多。

  朱標再度揉起了眉心,嘆氣道:「最近休息不好,身子越來越重,越來越乏了。」

  「還去把這些事告訴給父皇。」

  「讓父皇定奪吧。」

  朱標手捧著茶杯,只是喝了幾口,就放到了一旁,朝奉天殿走去。

  城中。

  夏之白走出皇宮。

  應天府比過去更加繁榮了。

  隨著天下的穩定,作為大明的國都,這種繁榮是註定的。

  只是這種繁榮相對有些空洞,價格並不是很低,大明的交通並不怎麼便利,運送商品也不怎麼順暢,加上這一年來,朝廷對天下的大富進行了一番搜刮,大量的大商賈破家,如今的天下,在朱元璋的治理下,已變得越來越封閉,也變得越來越保守了,互相間的往來,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減。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商賈是天下經濟的晴雨表。

  商賈多表達著各地交往密切,商賈少代表著封閉保守。

  靠著朝廷手段去彌合南北,這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朝廷控制的越強力,南北的交流就會越少,甚至會阻斷兩地的正常往來,繼而造成各種流言蜚語橫行,假以時日,南方輕視北方,北方蔑視南方的情況,還是會出現的。


  「唉。」

  「也不知我的那番話,朱標有沒聽進去。」

  「大明對天下的治理制度,充斥著各種矛盾跟問題,將一切問題的解決,都歸於皇帝一人之偉力,這實在是讓人無語,壓制百姓的主觀能動性,靠著強力解決的問題,隨著強人的消失,也註定會瓦解。」

  「不過這是朱家要考慮的。」

  「我現在要考慮的,是把李笙的事處理下。」

  「雖然你替我將這套『標準』輸送了出去,但把自己捧得太高卻不是什麼好事,我也不太喜歡被人這麼算計,江南士紳,還有這些心懷鬼胎的官吏,他都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夏之白收回目光。

  他尋了下方向,朝鹽鋪地方走去。

  夏之白回了鹽鋪,荊滿還沒回來,現在的交通並不便利,鹽廠距離應天府有數里地,沒有大半天時間,根本回不來,借著這段時間,夏之白也打了個盹。

  大半年的舟車勞頓,即便身子是鐵打的,也實在有些扛不住。

  而今一下松下來,他也是很快步入了夢鄉。

  這一覺。

  夏之白睡得很踏實。

  也睡得很沉穩。

  等夏之白醒來,已是到了大下午。

  周寧等工師早就到了,聽聞夏之白在睡覺,並不敢打擾,只是憂心忡忡的待在客廳,眼中充滿了憂色。

  「知事,我們等會怎麼辦?」唐弈望向周寧。

  周寧臉上布滿了皺眉,眉宇有著一股化不開的憂愁。

  他又如何知道?

  他心中比其他人更忐忑不安。

  京都鹽業之所以落到如今地步,跟他有脫不開的干係。

  李笙是他叫來的,李笙帶走的圖紙,一定程度上,也是他的過失。

  只是他的確沒想到,自己老友的兒子會變成這樣,因為在蒸汽機上做了些貢獻,就徹底飄了,竟貪婪的想將蒸汽機的功勞據為己有,還對外大言不慚的說,這是自己設計的,夏之白嫉妒人才,打壓他的才華。

  當聽到李笙這麼詆毀夏之白時,周寧當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臉更是憤怒的成了豬肝色。

  他這幾個月寢食難安,一直在想著如何應對,但李笙卻根本不知收斂,還變本加厲,不僅偷了圖紙,還將這些圖紙送給了鹽運司的官員,而今借著這份獻圖的功勞,成為了鹽運司的上客,在天下名頭響亮。

  但也正因李笙的無恥,京都鹽業背負了很多壓力。

  以及詆毀。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周寧心中思緒不斷湧現,最終化為了久久沉默。

  他想不到辯解的辦法。

  也無可辯說。

  他看向唐弈等人,沉聲道:「伱們不用驚慌,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會給夏狀元說清,不會牽連到你們,我當時就是太輕信李笙了,以為李笙只是有些抱怨不滿,根本沒想到.」

  「唉。」

  就在周寧、唐弈小聲交流時,睡了一覺的夏之白,已到了客廳,見到夏之白來了,周寧等人瞬間安靜,也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禮,夏之白笑著道:「我這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不用這麼客氣。」

  這時。

  周寧主動認錯,羞愧著道:「夏狀元,李笙的事,都是我的問題,是我識人不明,也是我太信任他了,竟讓他做出了這麼狼心狗肺的事,我.」

  周寧的話還沒有說完,夏之白就笑著打斷了。

  「李笙?」

  「他的事我並沒放在心上。」

  「我這次把你們叫過來,也不是為了李笙的事。」

  「李笙,就一工師而已,這樣的人,天下沒有一千,也有一百,我的眼界很高,這些事不會放在心上的,而且圖紙這東西,你也沒有必要這麼擔慮,就算李笙不偷,我也會拿出來的。」

  周寧一愣。

  唐弈等人也都茫然了。

  他們一時有些想不清楚,京都鹽業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夏之白就像不知情一樣?

  周寧遲疑了一下,以為夏之白還不知道具體的事,連忙解釋道:「夏狀元,可能是我沒有表述清楚.」


  「我知道。」夏之白給了周寧一個明確的目光,道:「李笙偷了圖紙,將這些圖紙利用了起來,在江南不少製鹽地區,開設了鹽企,還在應天府散發各種流言,說製鹽成本很低,京都鹽鋪賺了很多黑心錢,還說我打壓他等等。」

  「這些我都知道了。」

  「那你為什麼還這麼平靜?」周寧一臉不解。

  這難道還不是大事?

  夏之白笑了笑,道:「若我只經營了京都鹽業,這些事不僅重要而且致命,但我並不僅僅是個商人,從一個官員的層面,這些事並不是很重要。」

  「李笙固然可惡。」

  「但也未嘗不是幫了我。」

  「我原本就打算回到應天府後,將這些圖紙公布出去,只是被李笙這麼一弄,提前放了出去,而且郭桓案的影響下,以及江南地區士紳的貪婪作用下,效果遠比我自己公布出來要好得多。」

  「只是方式令人厭惡。」

  「我這次把你們叫來,其中的一個目的,就是要再公布『圖紙』!」

  「這種美事豈能讓一宵小專美於前?」

  夏之白眼角帶笑,似真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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