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折線圖?不,那是斷頭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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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折線圖?不,那是斷頭圖!

  花綸就看著夏之白,沉默不語。

  夏之白並不著急,靜等著花綸給出回復。

  花綸的到來,給了夏之白另一個思路,一個步步為營之下,兼具著橫衝直撞的可能。

  他推廣的一些東西,對於朝廷一些官員,同樣是適用受用的。

  那也意味著。

  他可以步子更大點。

  良久。

  花綸還是沒忍受住。

  他手捧著大碗茶,儘量不讓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淡淡道:「我需要先聽聽,若是跟上次一樣,需要頂撞陛下,亦或者跟朝中大臣樹敵,這種我花綸絕不可能同意。」

  「我沒你這麼大膽子。」

  花綸冷哼一聲,並不覺得說的有不妥。

  夏之白的膽子,可謂是膽大包天,根本不是他能比的。

  他也根本沒想去比。

  夏之白笑了笑,眼中閃過一抹異彩,緩緩道:「這你儘管放心,我不會害你的。」

  「翰林院算是一個清貴官署。」

  「雖無太大職權,卻能接觸到各方政事。」

  「伱作為翰林院編纂,應當上疏過幾次,不知效果如何?」

  花綸目光一沉。

  他並沒有什麼隱瞞,凝聲道:「我的確整理過不少的奏疏,只是遞交上去,並不怎麼為陛下滿意。」

  「朝堂處理政事跟地方處理政事,終還是有不小的差距,方方面面都要兼顧。」

  「我之前並無多少經驗,相較是有些施展不開。」

  夏之白點點頭。

  花綸太年輕了,是個天之驕子。

  如今似還二十不到。

  一下進入朝堂的權力漩渦,面對著錯綜複雜的朝廷形勢,自然會感到無比吃力。

  這都是可以預想到的。

  夏之白道:「我對你的才能有一些了解,算是個才華橫溢之人,雖有些狂傲,但也的確有狂傲的資本,之所以在朝堂寸步難行,並非全都是你自以為的經驗不足,經驗的確是一部分。」

  「但聖賢書中不會告訴你。」

  「這是家天下。」

  「更不會告訴你,呈上奏疏,要根據帝王喜好。」

  「洪武三年,第一次科考,而後很快就被罷廢,陛下解釋過原因,最主要一點就是『有司所取多後生少年』且不堪實用,無法『以所學措諸行事』,故而無法實現陛下『責實求賢』的初衷。」

  「你如今就很符合這個不堪實用。」

  花綸臉色微滯。

  他深深的盯著夏之白,很想開口為自己辯解,只是話到嘴邊,卻不知該怎麼辯解了,他身在翰林院,根本沒機會接觸到實政,只能看地方官員遞交上的奏疏,又如何能展現才能?

  看著花綸一臉腹議模樣,夏之白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對這個說法不滿。」

  「但這是事實。」

  「不掃一屋,何以掃天下?」

  「連處理奏疏都處理不好,誰又放心讓你去治理一地?」

  「科舉是士人的終點。」

  「翰林院當官,卻是進士的起點。」

  「一切都需從頭邁。」

  「翰林院是一個好地方,但也是一個壞地方。」

  「它好就好在能接觸到各種政事,耳濡目染之下,對各種政事處理都會有一定經驗,日後在朝為官,亦或者外放地方,處理各類政事起來都會顯得得心應手。」

  「但它壞就壞在這是在應天府,能接觸到太多政事,能看到太多官員遞上的奏疏了。」

  「遞交上奏疏的官員,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一身的官僚氣。」

  「而壞就恰恰壞在這官僚氣上。」

  花綸目光微動。

  第一次聽到這個新奇說法。

  他正襟危坐,端正的傾聽起來,想聽聽是什麼說法。

  夏之白繼續道:「作為官場的老手,大明的官員,很多都有官僚氣,所謂官僚氣,最直觀的表現就是遇事不粘鍋,當天下出現什麼狀況,第一反應不是想著去解決,而是遮蓋子,推卸責任,重形勢而輕實際。」


  「就拿前段時間壽州發大水而言。」

  「你可以回想一下,或者去翻一翻,便能發現,很多官員上書時,開篇就是長篇大論。」

  「他們首先說的並不是災情情況,而是先批評前朝的不作為、亂作為,繼而導致大堤長年失修,而後便是對大明對陛下一陣吹捧,地方採取了各種利國安民之舉,修繕大堤,最後筆鋒一轉,說著力有不逮,還是沒能堵上前朝遺留下的漏洞,造成了決堤。」

  「隨後不咸不淡的說幾句災情情況。」

  「要點錢糧。」

  「這種奏疏在天下是很普遍的。」

  「當初陛下不止一次的吐槽過,但百官依舊是我行我素。」

  「原因便在於這身官僚氣。」

  「他們害怕擔責,也害怕被治罪。」

  「出了狀況,第一反應就是把責任推卸出去,推到前朝身上,推到百姓、推到地方官吏上,反正絕不會落到他們頭上,唯有先保住自己身上的官袍,才會去考慮賑災救災。」

  「對於這種狀況,陛下想要的是『責實』!」

  「歸於務本!」

  「你在翰林院看這麼多奏疏。」

  「耳濡目染之下,無意識的沾染了這身習性,自然不會得陛下所喜。」

  聞言。

  花綸不由冷汗涔涔。

  他之前並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也的確是這麼做的。

  因為他不可能去得罪其他朝臣,又要兼顧到各方影響,只能在這些奏疏上,為其他官員說些好話,但這無形間,已跟陛下想要的官員相反了,這又如何能得陛下器重?

  花綸深深的看了眼夏之白。

  眼中滿是忌憚。

  夏之白不在朝堂,卻對朝堂一些狀況,了解的如此深刻。

  當真是有些嚇人了。

  但就算如此,他又能如何做?

  他只是一個翰林院編纂,又無多少實權。

  豈敢去得罪朝廷重臣?

  夏之白道:「在這種情況下,就要學會投其所好。」

  「揣測上意,某種情況下,是讓上位者不喜的,但有時,又很受上位者青睞。」

  「既然當今陛下想官員務實。」

  「那你就務實。」

  「只是以你的情況,多半不願去得罪朝臣,所以只能另闢蹊徑。」

  「用數據說話。」

  夏之白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紙。

  花綸眉頭一皺,他狐疑的看著上面的紙,眼中滿是不解之色。

  數據?

  什麼數據?

  將朝廷的一些數據用阿拉伯數字表示?

  他能看得明白,陛下看的明白?

  這不是在自找沒趣?

  夏之白笑了笑,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這張記著一些阿拉伯數字的紙上,畫了一條線。

  花綸目不轉睛的看著。

  還是不明其意。

  夏之白繼續畫著,他橫豎各添了一條帶箭頭的線。

  三條線出現在紙上,成了副『折線圖』。

  夏之白把這幅『折線圖』推到花綸的身前,讓花綸好好的看一看。

  花綸眉頭緊皺,只感覺大腦空空,沒看到有什麼出奇之處。

  只是當他跟下面的阿拉伯數字結合時,腦海突然閃過一抹靈光,整個人也陡然精神,將這張圖紙放在身前,緊緊的盯了起來。

  良久。

  花綸猛地抬起頭,一臉震驚的看著夏之白。

  「這」

  「這就是我教給你的辦法。」夏之白道:「用折線圖來表示數據,相較於乾巴巴的數字,折線圖能看出的東西更多,也更明了,也更容易為當今陛下接受。」

  「當今陛下是布衣出身。」

  「他對於數字這些並沒有那麼敏感。」

  「你給他列舉再多的數據,說再多的話,對他而言,都只聽得進去少數幾個詞,就是你在要錢、要糧,說地方欠收等等。」


  「甚至你列舉的越詳細,他還越發會去罵你。」

  「覺得你心思沒在處理政事上,而是在編造各種數據了。」

  「就為了向陛下多要錢糧。」

  花綸尷尬的笑了笑。

  因為這好像是當今陛下的性格。

  夏之白道:「這就是官員需掌握的變通之法。」

  「貪官要掌握。」

  「清官更要掌握。」

  「通過這一條條對比的折線,明明白白的告訴陛下,某地發生了什麼情況,造成了多大的影響,唯有看到那陡轉直下的折線,當今陛下才能真的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

  「那不是一個簡單的數字。」

  「而是一個隨時可能要命的慘狀。」

  「除此之外,這些折線圖,還可以用在比較歷年曆月上,對於朝廷查帳,也有一定裨益。」

  「對於天下政事,數據方面,是要做減法。」

  「將一些長篇累牘的數據簡化。」

  「明了化。」

  「只不過」夏之白撇了眼上面的紙,冷笑道:「若是朝廷真的開始將歷年的數據用折線圖的形式,全部規整一次,只怕朝中地方不少官吏的腦袋會落地。」

  「總帳雖對,但分帳難平。」

  「還有一些弄虛作假,胡亂填帳的。」

  「只怕日子會不好過了。」

  花綸目光一沉。

  他明白夏之白說的是那些情況。

  這種情況,天下一直沒少過。

  只是過去朝廷審核數據資料,做不到那麼精細,只要總體不出大的紕漏,帳目能夠對得上,基本不會出事,但若是開始逐月逐月的進行比較,很多數據就會顯得很突兀跟不正常。

  尤其是同一情況,跟其他地區的數據,有了較大的出入。

  而就意味著有人要人頭落地了。

  折線圖?

  不。

  那將會是斷頭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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