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上門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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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

  沈夢宜聽見綠萼的回稟後驚了一瞬,但她自認石磊這個人蠢笨得很,她可以輕易哄騙過去,因此也沒有太過驚慌,反倒意態閒雅的輕撫了撫膝上的石榴裙,又抬手扶正了鬢邊插的一支點翠步搖,坐得更為端正了一些。

  倒是裴景軒原本就不願見石磊,何況他心裡念想之人此刻已為人婦,無論兩人之間是否清白無礙,這樣背了人私會,多少都有偷歡的味道,心裡便先愧了兩分,又存三分驚惶,此刻猛然站了起來,就想離開。

  「不妨事——」沈夢宜連忙留他。

  綠萼卻將手裡茶盤往桌上一擱,急道:「姑娘,你找個地方讓裴先生避一避吧!」

  「有什麼可避的?我倆行得正坐得端……」

  沈夢宜還未說完,就被綠萼大膽打斷道:「姑娘,你當是哪位老爺?不是府里的老爺,是丞相大人,正在廳上候著呢!」

  「啊——」這回輪到沈夢宜驚慌了,埋怨綠萼道:「你怎不早說,還滿口渾叫!」

  綠萼在沈府時一直稱呼沈緣老爺,情急之下,一時就忘了改口,自知錯失,更不敢辯,只向沈夢宜討主意道:「我帶裴先生去後花園裡避一避如何?」

  「不必了!」沈夢宜強自鎮定下來道:「你陪著裴先生在這裡略坐坐,我去去就來。」

  裴景軒此刻再不情願也無計可施,若是徑直走出去,反倒有可能撞上沈緣,只得繼續安坐在房內,眼睜睜看著沈夢宜邁步走了出去。

  沈夢宜心裡忐忑萬分,暗自猜想父親來此究竟有何事情,越走,心就突突跳得越烈,及至走到廳門前,一顆心都快從腔子裡蹦出來了,深深吸了兩口氣,才帶著一臉笑意迎了進去,看見端坐在廳上的喝茶的沈緣,施了一禮,輕喚一聲,「爹。」

  「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爹?」沈緣將手裡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擱,把陪侍在旁的婢女紅蕊嚇了個哆嗦。

  沈夢宜心裡一顫,她從來沒有見過沈緣如此疾顏厲色的與自己說話,當下不敢分辯,只跪道:「若是女兒做了什麼錯事惹得爹爹生氣,您只管教訓便是,千萬彆氣壞了自個的身子。」

  「教訓?!」沈緣冷笑道:「你如今嫁了人,不把老夫和沈家放在眼裡了,老夫還當真不知要怎樣教訓你了。」

  「爹爹這樣說,女兒無地自容!」沈夢宜頭垂得更低,險些將下唇咬出血來。

  畢竟眼前跪的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沈緣凝目望了她半晌,忽然深深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在廳上踱了數步,負手不語。

  沈夢宜心裡發虛,但仍固執的認定自己私自做下的事,對陸家來說實沒甚大不了的,最多只是毀去陸策心宜的女子而已,說起來,只怕陸家還得感謝她呢!要不然陸策為了一介平民女子,已婉拒聖上賜嫁的公主,回頭若是又要將那女子聘為正妻,那陸家的臉面往哪裡擱?真不知道沈緣氣成這副模樣,又是為何!

  「你下去。」沈緣沉默了半晌,開口頭一句話,就是先將侍立在旁不知所措的紅蕊給打發了下去,這才望著沈夢宜,搖頭道:「我曉得你心裡不甘,但姻緣本是天定,只能說你與陸策有緣無份,如今你也嫁了人,還想怎樣?只安心過你的日子便是,又何苦挑唆著姑爺,做出這樣的事來?」

  沈夢宜心裡本自愁苦,聽見有緣無份四個字,眼淚就不知不覺滴了下來,她從袖裡抽出帕子輕拭了拭淚水,輕聲哽咽道:「爹爹教訓的是……」

  這事沈夢宜當真不知,不禁脫口訝然道:「為何?」

  「還有臉問?!」沈緣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斥道:「朝中的局勢你懂多少?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插手攪亂!聖上只斥石御史君前失儀,罰他在宮裡跪上半日,已算給我沈家面子了!」

  他一生氣,姑爺也不肯再喚,只直稱石磊官職。說起來,這事石磊也脫不了干係,有些事沈夢宜這養在深閨的女兒家不懂也就罷了,石磊好歹做了兩年御史,也看不明白嗎?為何耳根子如此軟,又辨不清事態?他深恨自己從前沒看出這個貌若沉穩,行事低調之人,竟只是個知道藏拙的草包!早知如此,說什麼也不能將女兒嫁給他!

  沈夢宜對石磊的生死不太關心,但妻憑夫貴,要是石磊因此被貶了官職,她免不了要跟著跌了身份,此刻聽說聖上只罰他跪上半日,便將最後一點擔憂都拋到了腦後,默默聽著沈緣的訓斥,不則一聲。不過她心裡卻是很不以為然的,恕不恕陸策的罪,只是聖上一句話,若是聖上不想變更這朝中的局勢,她區區一個小女子,哪有那樣的能耐?

  沈緣斥了半日,見女兒只是不言語,惱將起來,順手將桌上茶盞拿起,猛地往地上一摔,喝道:「你倒是痛快給句話,這事你究竟罷不罷手?!」


  「一切但憑爹爹吩咐。」沈夢宜壓根不敢抬眼去瞧沈緣臉上的怒色,但心裡的盤算堅如磐石,絲毫沒有動搖。最多,她不再慫恿石磊往聖上面前遞摺子罷了,反正該說的,這次上的奏摺里已然說清了。

  沈緣聽她答得不干不脆,心知她必定是不願意了,氣得抬起手來就想抽她一記耳光,但轉眼瞥見她那薄如玉瓷般的肌膚,這一掌著實打不下去,最後一甩衣袖,撂下一句,「為父話已至此,你好自為知!」就氣匆匆走了。

  沈夢宜原本想要起身追趕,但身子晃了一下子後,便跪住不動了,也不喊人,緩得片刻,方站起身來,揉了揉發麻的雙腿,拭乾眼角的殘淚,慢慢走回屋去。

  綠萼在屋裡早已焦急萬分,見她回來,忙迎上去道:「姑娘……」

  沈夢宜抬手止住她的話,走到椅旁坐定,望向忐忑不安的裴景軒道:「先生這次幫不幫我?」

  裴景軒見她此刻形容不似往常,心知沈緣必定將她訓了一場,心裡一軟,不禁嘆氣道:「你先說說怎麼幫吧。」

  沈夢宜聽他鬆了口,心下略定,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潤了潤嗓方道:「也無須先生太過作難,這數日內若是有人找先生問話,你只照實述說即可。」

  「照實述說?」裴景軒不解其意。

  「先生只說當日在陸府教琴時無意中發現了那兩人的欺君之事,心裡留了意,又……記掛溫姑娘的安危……暗中跟著去了雲州……」

  她話未說完,裴景軒已猛然站起,疾聲道:「欺君?」

  沈夢宜別過眼去不看他,只點了點頭道:「聖上已然知曉此事。」

  「你說的?」裴景軒不傻,轉念一想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沈夢宜沒有言語,算是默認。

  「你怎能做出這等事來……你……」裴景軒想要指責她,卻又自覺沒有這個身份和立場,最後只「嗐」得一聲,頹然道:「這可是要殺頭的大事,沒準還要誅連九族,我不能幫你這個忙!」

  「先生!」沈夢宜目含淚光,凝望他道:「欺君是殺頭的大事,你不願溫姑娘死,就願看著我死?」

  裴景軒聞言大驚道:「此話怎說?」

  「我家夫君遞上的奏摺里言明,此事乃是輾轉從陸府一位琴師那裡聽聞的。」沈夢宜垂下眼去,泣聲道:「若是聖上派人去查問,先生不照實說,那就是我家夫君彈劾不實,有意誣衊朝臣,這個罪名雖可大可小,但陸家難道會放過這機會,不請聖上降罪?夫損妻損之下,我難道能置身事外?」

  「你——」裴景軒憤憤且又無奈,這事明明是沈夢宜自尋死路,但他又不能視若無睹,真是難為之極,「你難道沒想過,朝庭隨便派人一查,就能知曉我原先在你家當過琴師,你……」

  「若非如此,我家夫君又怎能從先生處聽聞如此隱密之事?」沈夢宜心裡早就盤算好了,答得絲毫沒有遲疑。

  「我……」裴景軒被她堵得無語,心裡又紛亂如麻,一時理不出頭緒,只頹然坐回椅子上,重重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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