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滯留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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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騾車一路顛簸前行,少年覺得自己仿佛身處浪海濤尖之上,不時被高高拋起或是重重落下,只是這海浪的聲音卻有些奇怪,「咯噔噔」、「骨碌碌」的,夾雜著感覺好遙遠的低聲話語,無論他怎麼努力去傾聽,都隱隱約約聽不清楚,只覺得其中有個聲音特別清柔溫和,讓人聽了心裡安定。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意識仍然迷迷糊糊的,有幾次想要努力睜開眼來,但是眼皮卻像被膠澀住了一般,無論如何都牽扯不開,於是他又放鬆了心神,不再去做無謂的掙扎。睡吧,還是睡吧,起碼在夢裡傷心和痛苦的感覺沒有那麼尖銳,不會刺的他整個心都在疼痛,如果能一直這樣睡下去,其實也不錯……

  溫柔看見那少年的眼角滲出了幾滴眼淚,隨著車身的搖擺,滾落下來,瞬間又消失無蹤。他,難道在做什麼噩夢嗎?還是心裡有太多的苦,連昏迷的時候,都止不住流淚?

  仔細看看,這少年的臉孔其實挺清俊的,只是總緊緊擰著他的眉頭和唇,仿佛那裡面藏著無論怎樣都揉散不開的憂愁。溫柔輕輕嘆了一口氣,拿帕子去擦拭那少年的眼角,不過尾指碰觸到他額頭的時候,卻覺得有些燙熱。

  「他好像發燒了。」小環在一旁也注意到了,這少年的臉上透著異樣的紅暈。

  溫剛拿手背抵在他額頭上試了試溫度,點頭道:「燒得有點厲害,挺燙手的。」

  「大叔——」溫柔掀起車簾,揚聲喊道:「還要走多久才有打尖的地方?」

  「再走上一個時辰吧,前面有個小鎮。」車夫頭也不回,加緊揚鞭。

  一個時辰之後,他們總算趕到了打尖的小鎮,但此刻溫柔算是身無分文了,不得已,便想拿頭上簪的那根鍍銅銀釵去換錢,結果卻被小環給攔下了,她笑道:「姐姐忘了?我身上還有錢呢!」當初逃離趙府時,劉嫂曾塞了十幾兩銀子給她,這幾個月來,她吃喝穿用花的都是溫柔的錢,這些銀子便一直攢了下來,幸好昨夜沒被搶去,還可用來救救急。

  溫柔笑接過小環塞過來的十四兩銀子,道:「這我可是忘了!銀子我收了,回頭還你。」

  「姐姐你說的這叫什麼話!」小環惱道:「你花在我娘和我身上的錢都不知有多少了,這一點錢,你若要還,今後我就不認你這姐姐了!」

  「好!不還!」溫柔笑著低聲道:「留著給你今後做嫁妝!」

  「姐姐!」小環臊得直跺腳。

  溫柔笑著輕擰了擰她的臉,便去找客棧和大夫了。

  幸好那少年病得不太嚴重,只是有些發燒,灌了兩副湯藥下去,又歇了一夜,燒便漸退了。第二天大清早,溫柔剛給那少年餵了點米湯,出房帶上門,就被溫媽媽攔在了門外,對她道:「女兒啊,咱們在這鎮上還得耽擱多久?」

  「等他醒了再上路吧。」溫柔嘆氣,不是她不想走,而是那少年身體弱得很,此刻便上路,怕他受不起那陣顛簸。

  「咱們的銀子可不多了!這住一日的客棧,就得花上一百五十文錢,外帶吃喝抓藥,這麼多人一天下來就得花二三百文錢,要是都用光了,到時進了京都,咱們可怎麼活?」溫媽媽昨晚算了一夜,心焦的很。她是沒本事賺錢的人,便只有在這「省」字上做文章了。

  溫柔聞言皺眉,這少年好歹也救了他們,總不能丟下不管吧?她不想多解釋,只道:「放心吧,有我呢!」

  「你一個姑娘家……」溫媽媽還待再說,溫柔便聽見房內似乎傳來一聲低低的呻吟,連忙撇下她,就推門進去看那少年。

  少年昏迷了一天一夜,這時總算睜開了眼睛,意識卻還有點迷糊,呆怔怔盯著帳頂,辯不清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直到看見溫柔推門進來,才掙扎著坐起來,啞著聲問道:「這是哪?」

  「客棧。」溫柔倒了杯溫水給他,看著他一口氣喝下去才接著道:「你昏迷很久了,現在感覺好點沒有?」

  少年沒有答話,只是拿著空杯愣愣的盯了溫柔一會,似乎在思考眼前坐的這個陌生的清麗少女到底是誰。不過隨著頭腦的逐漸清醒,昏迷前發生的事情一幕幕跳入了他的腦海,他猛然跳起身來,胡亂穿上鞋,丟下茶杯就往門外衝去。

  「你上哪去?」溫柔急忙上前阻攔,他這個樣子跑出去,沒準剛到街上又昏倒了。

  少年聞言止住了腳步,猶豫了一下,回過身來向她深深的施了一禮,然後便打開門跑了出去。

  真是個性格古怪的傢伙,溫柔苦笑了一下,不得不緊追上去。幸好剛追到樓梯口,就見在大街上剛逛回來的溫剛在底下攔住了那少年,死活不肯鬆手,嘴裡還道:「你身子還沒好利索呢,怎麼可以到處亂跑!」

  「放開我,我要回廟裡去!」那少年使勁掙扎著,無奈他這兩天基本沒吃什麼東西,又是昏迷初醒,手足軟弱無力,一時間竟掙脫不開。

  「這位小哥,你是擔心林子裡那未埋之人吧?」車夫聽見動靜,也從房內出來了。

  少年不得已,點了兩下頭。

  「放心吧!咱們已經將那人埋葬了,怕你日後找不見地方,還留下了記號。」車夫呵呵笑道:「你現下還是專心養病的好!」

  少年聞言,立刻轉身跪下,「咚咚咚」替車夫磕了幾個響頭,慌得他連忙上前將那少年扶起,嘴裡直道:「小哥快起來,我可受不起這大禮!快,快起來!」

  這少年一磕完頭,渾身的力氣就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腿一軟,便癱坐在了地上,溫剛和那車夫連忙架著他進房,將客棧里圍觀客人的好奇目光,都關在了門外。

  溫柔見此情形,無奈地嘆了口氣,找客棧掌柜借了廚房,就進去替那少年做吃的去了,心裡還忍不住猜測,那死去之人與這少年到底是什麼關係?還有這少年看上去甚是孤苦伶仃,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可以投奔存身的地方,畢竟到了京都之後,他們就該分道揚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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