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灼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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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一聲槍響,驚起密林中撲朔朔一圈飛鳥。

  顧承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屍體,如同看一團雜碎。

  他連讓拓跋翊留一句的遺言的機會也沒給,直接送他去見了閻王。

  從城中趕來的手下,顫抖著聲同他回稟。

  「陛下,已清點過,城中百姓,無一生還。」

  「轟隆!」

  驚雷在雲端哀鳴,傾盆大雨如期而至。

  豆大的雨滴猝然落下,滴墜在他的眼角,顧承昭眼神黯淡,沉默著沒說話。

  「陛下?」

  他低低嘆息一聲,歷來鎮定的語氣,有一絲少有的動容,夾雜著空氣中潮濕的哀戚。

  「收斂屍骨,好生安葬。」

  「是。」

  這一場仗,很難說是誰贏了。

  表面上看似他拿下了城池,殺了拓跋翊。

  但屠城的消息恐怕早已被散播了出去,拓跋翊為了誘他入城伏擊,喪心病狂殺了所有人,漠北人藏在骨子裡的殘忍嗜殺,簡直罪無可恕。

  而蕭玄璟也絕不會浪費這個機會,這頂帽子定然是扣在他頭上,淵國百姓一旦誤以為他們會屠城,必會拼死頑抗,接下來的仗,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便再也難以做到。

  要付出的代價,恐怕遠比之前要多得多。

  他往前踏了一步,靴子踩在浸滿了血的泥土裡,不難想像,現在臨澹城裡是怎樣一副修羅地獄的場景。

  他向來不是悲憫的人,從前那個在辰國做宣王的他,一心想著復仇的他,沒有覺得殺人有什麼可猶豫的。

  他想,那份愧疚和憐憫之心,是從她身上汲取的。

  背上灼嬈的痛感傳來,是救楚天瀾時,將他護在身下,被熱浪燙傷的。

  顧承昭踉蹌了一步,身旁的侍衛慌忙將他扶住。

  「陛下!」

  或許是爆炸的後遺症,顧承昭只覺得耳膜嗡嗡作響,背上的傷口被大雨一淋,更是疼痛難耐。

  「回營吧,傳軍醫。」

  「是!」

  他一路都勉強保持著清醒,躺在營帳中時,還在安排城內善後的事。

  楚天瀾的斷腿和身上的傷口都處理過,因為那時顧承昭把他擋在下面,所以身上的傷情反而還輕一些。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杵著拐杖在顧承昭床前哀嚎。

  「都怪我!是我沒弄清楚狀況,信了那個奸細探子的話,輕易就進了城!」

  看著顧承昭背上被灼燒後猙獰的傷口,他恨不得把自己砍了。

  「你不該救我,讓我炸死算了!」

  「當時是我讓你去的,沒能提前洞察,我負主要責任。」

  「行了,打你幾十軍棍,你下半輩子就只能躺床上過了。要是覺得欠我,就把臨澹城的事處理好,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別掉鏈子就成。」

  「是!」

  楚天瀾還想再哭兩嗓子,被顧承昭趕了出去。

  帳內終於清淨了,薛翎小心地替他處理傷口,眉頭深皺。

  他作為隨行的軍醫,跟在顧承昭身邊,蕭無玉千叮叮萬囑咐,結果現在還是傷得不輕。

  顧承昭發著高熱,上藥的時候卻一聲疼也沒喊,反而朝他笑了笑。

  「別告訴她。」

  薛翎冷哼一聲,手下的動作卻越發輕緩。

  「你以為瞞得過她?」

  「我吩咐了送戰報的傳信兵,不准提這件事。所以只要您不說,她不會知道。」

  薛翎嘆了口氣,「即便我們不說,你這背上的傷疤她遲早也會看到。」

  顧承昭道:「那就到時候再說吧,臨澹剛被屠了城,大昭軍隊的名聲難免受到影響,她又獨自在京城,不能讓她為我擔心。」

  薛翎替他處理完傷口,吩咐他一定好好休息。

  等人出去了,他卻忍著痛坐了起來。

  提筆寫罷,顧承昭看著一旁案几上擺著的花束,是他從樹林了順手采的。


  想著她拆信時喜悅的樣子,他溫柔地笑了笑,取出一朵,綁在信封上。

  「卿卿,本以為能速戰速決,現在看來,恐怕歸期又得往後延了。」

  顧承昭低頭吻了吻那支紫色鳶尾,眼底溢滿繾綣的思戀。

  「卿卿,我好想你。」

  雖然才分開一個多月,卻覺得每一天都如此漫長。

  他望著宥京的方向,雨幕沖刷著天際,剩下噼啪的聲音,在帳頂迴響。

  宥京皇城,蕭無玉坐在案幾後,吩咐信使下去休整。

  除了戰報,她每隔幾日便會收到顧承昭的來信,每一次的封面上始終夾著一株不同的花,上書「卿卿親啟」。

  她先行展開戰報,是拿下甘州首府的捷報,欣慰地勾了勾嘴角。

  可看到拓跋翊屠城的消息時,仿佛整個人渾身的血液都冰凍了。看清楚來龍去脈後,她擰了擰眉頭。接下來的仗,恐怕就沒那麼容易打了。

  半晌,她才拿起那封書信,取下封皮上的鳶尾花,放在鼻尖嗅了嗅。

  這封信仍是同之前的那樣,顧承昭絮絮叨叨地同她訴說著瑣事,字裡行間,都充斥著對她的思念,以及信尾固定的報平安。

  可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末尾幾個字的筆鋒有些抖。

  蕭無玉瞳孔一縮,心裡咯噔一下。

  又拿起戰報看了一遍,頓時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他是不是隱瞞了什麼?

  蕭無玉讓人把方才的信使叫回來,沉聲問道:

  「陛下身體怎麼樣?」

  信使一聽,頓時有些繃不住表情,怎麼辦,陛下吩咐了不准說的。

  蕭無玉見他躲閃的神情,就知道肯定出了什麼問題,提高了聲音質問道:

  「陛下是不是受傷了?!」

  「沒!沒有!」

  「不說實話是吧,那差事不用辦了。」

  那人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蕭無玉便明白了,他不想讓她知道。

  她望著那封信出了會兒神,「嚴重嗎?」

  信使輕咳一聲,沒敢透露太多,「屬下走時,陛下仍能正常處理公務,只是薛先生說需要靜養。」

  連薛翎也跟著一起瞞她,蕭無玉垂著眼眸,想要生氣,卻根本發不出火來。

  良久,她揮了揮手。

  「退下吧,不用告訴他我知道了。」

  「是。」

  蕭無玉一個人枯坐在書房中,只覺得渾身無力,胸口悶得慌。

  忽然,她捂著嘴,乾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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