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斷惡再從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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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1章 斷惡再從善

  這一次的三教辯論,除了蘇郡公在最後頒布的禁止佛像巡街的法令之外,並沒有達成獨尊某教,又或者之前大家猜測的那種滅殺某教的結果。

  或者說和王思政開局所說的沒錯,這次三教辯論的目標,就是「研三教之要義,非為次第高地,不論各家短長,為的是明理見真。」

  說白了,就是一場辯論而已。

  對於結果來說,三教都不滿意。

  儒門覺得佛門已經猖狂到了這個地步,連最基本的人倫忠義都要攻擊,甚至連蘇郡公的兵役制度都要拿來攻擊,實在是「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只需要再煽風點火一下,未嘗不會出現太武帝滅佛的行動。

  道門和儒門的想法也差不多,寇謙之自我閹割道門的改革,其實就是意識到了時代的變化。

  因為國家在組織形式和組織力上的進步,對於基層的掌控力和統治術是在不斷進步的。

  漢末可以黃巾一動而天下亂,可到了東晉這樣的偏安一隅的小朝廷,孫恩的道教起義最後還是被鎮壓。

  這都說明,這片土地上朝廷和官府對地方的控制力還在不斷的強化,如果不改革道教,依然選擇這種在地方上建立道門來爭奪地方控制力,那終究會被統治者誅滅。

  不僅僅是寇謙之,一南一北兩個天師道首領,最終的選擇都是殊途同歸。

  是道門不願意保留祭酒制度,在基層發展信仰嗎?

  非不願也,不能為也。

  只是這些外來的和尚,現在還不明白這個道理。

  在蘇澤穿越前的歷史上,五十年後,在北方發展到鼎盛的佛門就遭遇了滅頂之災,周武帝頒布法令滅佛,令「初斷佛、道二教,經象悉毀,罷沙門、道士,並令還民。」同時,還下令「三寶福財,散給臣下,寺觀塔廟,賜給王公。」

  但是蘇澤並不認為周武帝的滅佛就成功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其後的隋唐佛門依然盛行,甚至在隋唐佛門之盛,達到了全民狂熱的地步。

  在蘇澤看來,反倒是沒有滅佛的宋代開始,佛門才真的融入到這片土地上來。

  其後無論明清,明面上的宗教都沒有再翻出什麼浪花,反而積極成為維護穩定的民間助力,這放在整個世界都是極其罕見的。

  蘇澤沒有滅佛的打算,或者說至今沒有滅佛的打算。

  北周武帝滅佛,其實他手中根本沒有覆滅佛門的力量。

  他用的辦法,就是「三寶福財,散給臣下」,是通過宣布佛門非法,讓整個上層利益集團都加入到對佛門的掠奪中。

  這樣的結果是,佛門看起來是滅了,實際上一部分融入到了統治集團內部,比如楊堅就推崇佛教,幼時甚至都是在寺院渡過的。

  另外的一個結果,就是關隴貴族集團也在分食佛門的時候壯大,獲得了大量的錢糧土地。

  如果後世商界,那就是「如果你能擊敗對手,最好能吞下對手死後的市場份額,不然就是給別的競爭對手製造市場。」

  在蘇澤還不能完全掌控關中,依然在和關中士族鬥智鬥法的時候,蘇澤還不準備用滅佛這樣的激烈手段。

  但是通過這次的三教辯論,蘇澤也看明白了,佛門已經到了不打擊不行的地步了。

  這才有禁止佛像巡遊,規範佛門鑄像的法令。

  只不過大部分僧人並不這麼想。

  很多激進的僧人都認為,明明廣惠大師辯經都已經贏了儒道二門了,卻是達摩這個瘋和尚出來拆台,最後導致了蘇郡公下令禁像。

  此時,百丈樓中。

  蘇澤看著身穿粗布百衲衣,端坐在自己面前的達摩,忍不住問道:

  「大師,您還不回去嗎?」

  誰也沒想到,辯經結束後,達摩就帶著弟子賴上了蘇澤,竟然隨著他回到了百丈樓內。

  其實蘇澤本可以驅逐達摩的,但是一來他在歷史上名氣太大了,二是在三教辯論的時候達摩給了自己台階,自己也承認了他高僧的身份,現在就趕走他實在是不地道。

  達摩合十說道:

  「貧僧現在回去,怕是要被群僧打死,所以只能賴上郡公了。」

  在一旁的惠可全身顫抖了一下。

  惠可知道自己的師父懟過蕭衍,但是人家蕭衍是什麼人?是下令吃齋不殺生的菩薩皇帝,不會因為你懟了他殺人。


  蘇澤不同了,人家是虎踞關中的一方諸侯,而且蘇澤本人對佛門也不友好,還出台很多法令限制僧人,師父你這麼搞真的不會被砍頭嗎?

  蘇澤沒想到一代禪宗祖師竟然也會耍賴,他哭笑不得的說道:

  「大師既然出言,自然也算到了這個結果,為什麼要賴著本公?」

  「因果落在郡公身上,和尚我就只能賴在這裡討一口齋飯了。」

  蘇澤再次說道:

  「大師這是裝糊塗了,您不是為了佛門才出言的,又和本公何干?」

  蘇澤當然明白達摩出面的意思,他用自己高深的佛門理論自退一步,避免了佛門激怒官府,只可惜外面的僧人不明白他的苦心,反而覺得是達摩壞了佛門的好事,本來都已經爭出佛門第一了。

  「郡公,和尚師徒吃的不多,請郡公收留。」

  蘇澤也是無語了,只能說道:

  「那就請大師師徒暫住於此吧。」

  對於這對賴上門的師徒,蘇澤也沒有辦法,好在百丈樓也不缺房間。

  等到蘇澤離開,惠可對著師父說道:

  「師父,您為何要如此啊?」

  誰知道達摩卻說道:

  「如此為何?」

  惠可說道:

  「那些庸俗碌碌之輩,您為什麼要幫他們,幫了他們還不領情,真是晦氣。」

  達摩看著這個弟子,嘆息說道:

  「惠可你還是修為未到啊。」

  「為師有沒有和你說過,先斷惡再行善?」

  惠可點點頭,達摩繼續說道:

  「不斷了心中的惡念,行的善事再多也沒用,反而是徒增因果。」

  「弟子愚鈍,還是參不透這層禪機。」

  達摩耐心說道:

  「比若你有大能,在某處解救了一地百姓,百姓為了你建造佛寺向佛,為佛塑金身,可是善行?」

  惠可毫不猶豫的說道:

  「當然是善,救人是善,勸人向佛更是大善,此乃大善!」

  「行了善行,那本地向佛就是善果呼?」

  「那是自然,有因必有果,如果那地百姓因為弟子得救,那供奉佛祖也是自然之理。」

  「好了,那若是時長日久,本地百姓念經不虔誠,貢品上的不及時,如何?」

  惠可畢竟是追隨達摩這麼久了,他說道:「這等小事,佛祖也不會在意的,且由他們去吧,不影響善心就行。」

  「若是時間再長久些,當年受你恩惠的人也忘了或者死了,本地百姓不再供奉佛寺呢?」

  惠可想了想說道:

  「不供也就不供好了,弟子已經得了修行。」

  達摩再問道:

  「若是官府下令禁佛,當地百姓衝上山拆了佛寺,搶了香火錢,撕了佛像金身呢?」

  惠可立刻怒道:

  「忘恩負義之輩!弟子若有雷霆手段,當滅之!」

  達摩搖頭說道:

  「這就是你的修行未到了,先斷惡念,再行善事,既入我門,行善是你自己的選擇,又怎麼能因為行善事而挾恩圖報呢?」

  「你若是打殺回那處地方,和外面那些為了信徒供奉而崇佛法的人有什麼區別?甚至你還不如他們,他們只是求財,你還要害命。」

  惠可立刻說道:

  「弟子犯了嗔戒。」

  「行善之行,只是因為你動了善念,和他人何干?至於他人是因此供奉佛陀,還是忘恩負義,都和你無幹了。」

  「為師站出來,並非為了這些僧人。」

  「那師父您?」

  「為見聖王!」

  達摩看向蘇澤離開的方向,對著弟子說道:

  「為師迢迢萬里來到中土,就是為見尋這護法的聖王!」

  惠可還是不理解,明明蘇澤對佛門不算友好,甚至對自己師徒也不友好,為什麼師父就認定他是聖王?

  當年達摩在南梁的時候,可是被蕭衍禮遇的。

  達摩搖頭說道:

  「南梁蕭衍,非為聖主,他只是和尚做了皇帝,所行都是私一人而害天下,他親近佛門,反而是佛門的災禍。」

  「而郡公這位聖王,是公天下之人,不偏頗我門,不正是聖王應該有的品質嗎?」

  「吾當追隨聖王而教化天下也!」

  惠可還是疑惑的看著自己這位師父,不一會兒,自有一名年輕的官員走了出來。

  「在下檢校郎王思政。」

  「見過王檢校。」

  惠可連忙行禮,知道這位檢校郎是蘇郡公身邊親近的人。

  「郡公特賜達摩大師紫金袈裟,想要請大師出任政事堂下僧道司大僧正。」

  「啊?」

  就連惠可也傻了,政事堂下的僧道司,是主管僧道事務的重要部門。

  大僧正則是主管佛門事務的最高官員,明明看起來這位蘇郡公對自己師徒不感冒,竟然一下子委以如此的要緊職位。

  特賜紫金袈裟,也是郡公府給佛門最高等級的禮遇,至今也只賜給了達摩一人。

  惠可有點相信,蘇澤真的是師父口中聖王了。

  佛門理論,不代表作者觀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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