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恐懼,奇蹟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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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1章 恐懼,奇蹟的回憶

  這樣說著的時候,玉藻十字平日嬌俏活潑的臉上一時有些傷感。

  望著那抹傷感,往日裡一向看上去天然呆的小栗帽,此刻也忘卻了自己還在為菊花賞而擔憂,心情跟著緊揪起來。

  她其實也只是看上去呆而已,看著呆也只是對跑步、親人、吃飯之外的事情不那麼關心。

  很多時候,很多人很多同學的情緒,感受,她不太用去看就能有所體會。

  更別說此刻面對一直相處了這麼久的好友。

  「小玉……」朝玉藻十字試探著伸出手,小栗帽喃喃道。

  「什麼嘛,你這個樣子,搞得咱好像是怎麼樣了一樣。」

  玉藻十字反而笑了起來,只是嘴角揚起露出小虎牙時,明亮的眼睛裡仍舊泛著一抹傷感。

  「咱還好啦,雖然妹妹她哭的很傷心,說什麼真的很想很想跟咱一起奔跑。」

  「不管是很長的天皇賞春,天皇賞秋,還是咱沒機會參加過的經典三冠,還有寶冢,還有有馬紀念。」

  「她也都是很想跑的。」

  「但,確實,她可能辦不到了。」

  「日枕前輩說的沒錯,很多時候我們這樣的賽馬娘看上去很光鮮,背後的殘酷,不是外人能知道的。」

  「咱原來不是很懂這些,最近……」

  終於忍不住,她低低嘆了口氣,「最近是明白了。」

  小玉……

  這一次,小栗帽沒有呢喃出口,心中默念好友的名字,也在想著自己的事情。

  她跟玉藻十字不太一樣,玉藻十字出身就在中央特雷森學院,她卻是從笠松跑過來的。

  但不是所有的賽馬娘都能像她一樣跑過來,曾經在笠松的朋友們,很多都想和自己一樣,但真正能在中央這種舞台上嶄露頭角的,現在依舊只有自己。

  其他的,或許進來過中央,之後又不得不退出,輾轉在地方,或者直接退役。

  有些則根本沒有進入。

  越是這樣,之後比賽的壓力……

  「小栗應該也感到了壓力對吧?」

  像是能看穿心事一樣,玉藻十字忽然笑嘻嘻起來,「是吧?是吧?」

  「……小玉,你怎麼……?」小栗帽這下真的疑惑了。

  「怎麼看出來的?很簡單啊……」

  雙手抱起後腦勺,仰頭望向星空,玉藻十字喃喃道:「因為,最近咱感受到的,就是小栗現在感受的事情啊。」

  「雖然沒有小栗那麼厲害,連戰連勝,但是呢,咱也是很強的吧。」

  「都在叫咱古馬年最強的賽馬娘,這樣一定很強的吧。」

  「但這樣強,好像也不是能一直跑下去的樣子。」

  「不光是咱這樣,老爺子也是這樣。」

  「上次分別時還好好的,再見面,就已經是要去住院的模樣了。」

  「妹妹也是這樣,之前還說要給咱一個驚喜,結果……」

  眼中倒影著皎潔的月光,玉藻十字輕輕一嘆。

  「有的時候突然就很煩,明明想要拼盡全力跑贏天皇賞秋,為什麼突然發生這樣那樣的事情。」

  「忍不住就會去想,咱……是不是也會那樣啊。」

  「不知道因為什麼,忽然就沒辦法繼續跑下去了。」

  「想讓小栗,還有小海灣、阿爾丹,想讓你們跟咱和稻荷一樣,見識見識3200米那麼長的比賽。」

  「伱們一定會吃不消吧,嘿嘿,這就是古馬年的優勢啊。」

  「還有寶冢,咱倒要看看,如果是小栗你的話,一起參加寶冢,到底是咱連冠,還是你繼續連勝。」

  「還有日本杯,天皇賞秋。」

  「還有有馬紀念。」

  「都想要一直一直的,跟大家一起跑下去啊。」

  「誰也不許不來那種。」

  「但很怕,莫名其妙的就是很怕,突然就不行了,突然咱先做不到了。」

  「全都……做不到。」


  小栗帽沒有出聲,心中也沒有再想些什麼。

  很奇異的,她明明白白的感覺到,原來大家一直關心的玉藻十字,並不是只是被關心著,她自己其實是想了很多,想要回應大家的關心。

  而回應的方式之一,可能也是最重要的方式,就是直面自己。

  直面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奇妙出現在心裡的恐懼。

  沒錯,玉藻十字的語氣很淡,嘆息也有,像是傷感,但小栗帽覺得自己聽的很清楚,玉藻十字說的,是她這段時間莫名感受到的恐懼。

  和受傷,生病,因為這種看得見摸得著的恐懼不同,那是一種虛無縹緲,未知的恐懼。

  正是因為未知,正是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忽然就沒辦法跑步了,這樣才更加令人感到恐懼。

  「……或許。」

  一樣昂首看向夜空,眼中倒影出皎潔的月光,小栗帽忽然笑了起來。

  「或許在某個世界,某個賽場上,也有著名為玉藻十字和小栗帽的賽馬娘。」

  「那個世界和賽場上,或許真的突然發生了什麼,或者是玉藻十字,或者是小栗帽,突然就沒辦法繼續跑下去了。」

  「是這樣的心情,對吧?」

  「啊,你果然沒有看上去那麼呆啊,小栗。」

  嘴角也是勾起,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玉藻十字彎起眼睛,「可能會有那樣一個世界的,咱也是那麼想的。」

  「或許在那個世界裡,玉藻十字和小栗帽,和這裡的小玉、小栗不一樣。」

  「她們可能一起比過很多比賽,很精彩的比賽。」

  「甚至,更精彩的比賽。」

  「但也有很多遺憾,可能比這裡的小玉和小栗更多的遺憾。」

  「所以說,小栗啊,你說,那一個世界,還有這一個世界,哪一個更好呢?」

  「不知道啊,」小栗帽笑了下,「假如真的在那個世界有更精彩的比賽,或許,也很好。」

  「但是……」

  她低下頭,目光溫柔的看向身旁的賽馬娘,溫柔的雙眼最深處,是說不出的堅定。

  「我不知道哪個更好。」

  「我還是更喜歡這個世界的小玉和小栗。」

  「這個世界,我們可以一起跑,一直跑下去,一直跑下去。」

  「一定。」

  同樣把視線從月亮上移開,看向比月色還要明媚的小栗帽的雙眼,玉藻十字罕見的靜謐片刻,忽然笑著說起了別的事情。

  「小栗,你之前在笠松的老家,是有一片沙地公園吧?」

  「……嗯,是有的,就在搬家之前的那間舊公寓旁邊。」

  並不知道玉藻十字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小栗帽卻還是點頭答道。

  「那就是了,看來,咱還真沒記錯。」

  橫著手掌比在自己腰間,玉藻十字輕聲道:「大概這么小的時候,咱……其實在那裡見過小栗。」

  「不,應該說,也是這麼高的小慄慄。」

  「……哎?」小栗帽錯愕了,腦中飛速回憶,卻似乎沒有什麼玉藻十字提到那種印象。

  「是媽媽帶著咱到處找房子的時候。」

  玉藻十字繼續輕聲道:「小栗應該是知道的,那時候,咱家裡很窮,住不起好一點的公寓。」

  「媽媽的工作也不好找,到處搬家。」

  「好不容易在笠松找到一個合適的,媽媽跟房東說,咱很喜歡跑步,想給咱一個適合跑步的地方。」

  「咱當時很喜歡那裡的,旁邊那個沙地公園,真的很適合跑步。」

  「但很可惜啊,公寓住滿了……」

  「啊!」

  小栗帽忽然驚叫起來,「我想起來了!」

  「媽媽說過,有天在陽台晾衣服的時候,看到外邊有個又哭又鬧的孩子,被媽媽拖走……」

  「那種醜事小聲一點啦,咱可不想被笑話啊,小栗。」

  說著有些埋怨的話,玉藻十字卻滿臉是笑。

  「抱歉啊,小玉,我……」


  「好啦好啦,沒有真的怪你啦,真是的,這種時候這麼認真……」

  好笑的沖一臉歉疚的小栗帽擺擺手,玉藻十字默然了會兒,又笑起來。

  「嗯,小栗你記起來了,那個又哭又鬧的孩子,是小時候的咱。」

  「那你可能也還記得,咱當時被媽媽拖到一半的時候,自己跑掉了。」

  「嗯,我想起來了,」臉上浮現著不知是傷感還是溫馨的笑意,小栗帽輕聲道:「那天,我是在沙地公園裡鏟沙子玩。」

  「玩的身上髒兮兮的,回去後被媽媽說了。」

  「媽媽說,再這樣不注意衛生,小心像是下午那個孩子一樣,被趕出去。」

  「我記得的,鏟沙子的時候,小玉是被媽媽拖著的。」

  「都說了不要說那種醜事啦……」

  嘴上拒絕著,玉藻十字自己,卻依舊說著驚鴻一現般,閃現在腦海中,近乎於不可思議的和小栗帽曾經的相遇。

  「咱也看到那個小慄慄了,很乖巧……不,應該說是很呆吧,看來你從那個時候就很呆了啊,小栗,嘿嘿。」

  「真的沒有想到啊,那時候,乖乖在沙地公園鏟沙子的那個小孩子。」

  「只看到了一眼的小孩子。」

  「竟然會是你呢,小栗帽。」

  「我也……完全沒有想到。」

  小栗帽眼中閃爍著,同樣輕聲道:「那時候看了一眼,感覺有些鬧的小孩子,會是你,玉藻十字。」

  「所以,你也是從很小的時候,就是吵吵鬧鬧的。」

  「回敬的還真快啊……」

  笑著,玉藻十字抬起頭,再度看向了月亮,「所以,一定。」

  「一定……?」

  「剛說過就忘了嗎?可以一直跑下去,一直跑下去,一定可以一直跑下去的,這世界的小玉還有小栗,一定的。」

  「……嗯,一定。」

  一樣的,小栗帽抬起頭,再度看向月亮。

  不遠處,注視著兩名出色的後輩,跟日枕贏家並排站著,小魯鐸擦拭了下眼角。

  「嗚嗚嗚……原來魯鐸你是這麼容易被感動的類型……嗚嗚嗚……真不像是你啊……嗚嗚嗚……平常那麼威嚴……」

  聽聞學姐不知是揶揄還是發泄的吐槽,小魯鐸沒有像往常一樣,下意識想要維持著身為學生會長、身為傳奇前輩的威嚴。

  而是再度很坦然的擦拭了下眼角。

  玉藻十字跟小栗帽的話,她聽到了,日枕贏家也聽到了。

  不僅是她、日枕贏家,再遠一點的東海帝王這些後輩也聽到了。

  或許沒有日枕表現的那麼誇張,但傷感感慨的神色,夾雜著懵懂,都是出現在了那些後輩們的臉上。

  魯鐸象徵這時候才有些明白,為什麼自己在曾經的比賽里,會有著超越到第一便放慢的壞習慣。

  以及,為什麼同樣是善於處理各種關係,東海帝王看上去似乎要比自己好一些。

  她並沒有真正去理解自己的前輩們,同輩們,後輩們。

  Eclipse First,the Rest Nowhere,一馬當先、萬馬無光,從入學之前、在家族接受訓練時便以此為訓誡,不知不覺中,她養成了一種很微妙的漠然。

  確實,賽馬娘的世界很是殘酷,光鮮的永遠只是最為耀眼的少數,絕大多數,就像是玉藻十字口中的妹妹一樣,沒有綻放出自己光彩的機會。

  就算是耀眼的少數,也同樣面對著殘酷。

  玉藻十字說的沒錯,很多時候,完全沒有預兆的,突然就無法跑步,無法再感受風的速度,這對賽馬娘們來說,其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甚至不是因為傷病,不是因為一些能看到的原因,很多時候就是莫名其妙的,確實沒辦法再踏上熱愛的、想要為之奉獻一切的賽場上。

  她原本,對這些已經習慣了、默認了。

  或者不知不覺的習慣默認了,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中逐漸只有了「Eclipse First,the Rest Nowhere」這一信條。

  只有贏,只有一直贏,成為永遠的第一,這樣才是賽馬娘們真正的、唯一應該追求的。


  為此,其他都可以漠視,而這種漠視也難以避免的形成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絕對的傲慢。

  領先就夠了,不需要再多餘做什麼,既然被自己超過,餘下的,迎接自己的勝利就好,任何對手都應該是這樣。

  這種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想法,或許,也早就變成了信條。

  現在,這些信條動搖了。

  就像是玉藻十字和小栗帽那奇蹟般在幼年的相遇一樣。

  還有那一直一直、一定要跑下去的約定。

  還有恐懼,恐懼之後的釋然,也是成長。

  賽馬娘們,真的只有比賽的勝利才能稱得上唯一值得珍視的事情嗎……?

  迷茫,出現在了魯鐸象徵的眼中,而同樣出現的,還有堅定。

  「……好了,學姐,不要再哭了,另外,也不要偷偷把鼻涕蹭在我的衣服上,我看到了。」

  有些無奈,隱隱有點嫌棄的嘆了口氣,目光略過夜色下訓練場上的種種,最後也是抬頭看向月亮,她喃喃自語起來。

  「秋高氣爽麼……」

  「秋天,開始了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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