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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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3章 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轟隆隆——」

  夜半三更。

  山野之間,雷鳴不斷。

  一隻只飛禽在驚慌中啼叫,撲扇著翅膀四散逃亡。

  靈光熠熠。

  銀龍遊蕩。

  在靈氣的洗鍊之下,陳三石的項頸之處,神龕悄然洞開,景神復甦。

  項髓神!

  名靈謨蓋,字道周,長五寸,白衣!

  【功法:龍經(未入門)】

  【進度:60/100】

  進度達到六成。

  陳三石又取出黑蛇弓,隨手射下幾隻在空中四處亂竄的鳥兒。

  【技藝:射箭.圓滿(破限二階)】

  【進度:(1558/2000)】

  箭術不久之後,就能夠再次破限。

  【功法:吞火決.鍊氣兩層】

  【進度:250/500】

  配合丹藥,吞火決也在穩步提升。

  這一仗打下來。

  不知不覺又是大半年之久,而且還沒有結束的跡象。

  陳三石修煉完之後,又順便打了些獵物,可惜這座山不大,也沒有多少獵物,最後只找到兩頭野豬,準備帶回去造飯的時候加進去,也好給將士們加點葷腥。

  回到軍營,恰好遇到楚仕雄提著一麻袋人頭回來,咕咚咚全部倒在地上。

  「城外五十里!」

  「我等探查的時候遭遇一夥兒騎兵!」

  「斬殺敵軍二十人。」

  「我軍陣亡兩人。」

  「……」

  自從退到官渡之後,雙方就陷入到如此局面。

  基本上只會有小規模的遊騎兵遭遇,不會有正面的硬碰硬,朝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覺得,在糧草足夠的情況下,按照這個趨勢打下去,沒個三五年根本不可能分得出勝負。

  「大人,兵部又催了!」

  「最近一個月,幾乎每天都有一封出兵的軍令。」

  「不予理睬。」

  「……」

  到後來。

  陳三石乾脆閉門不見

  催他出兵的軍令,堆積如山。

  從京城而來的監軍太監郭奉節,吃了數次閉門羹之後,直接拿著京城金牌,把童曉初、滕樂,以及督標軍的中高層將領全部召集起來。

  「白袍無謀,延誤戰機!」

  監軍太監郭奉節舉著金牌,掃視著諸多將領:「兵部屢次三番令他出兵,就是按兵不動,往輕了說是怯戰不出,往重了說,這是抗命!

  「你們這些人,難道也要跟著白袍一起無視軍令嗎?

  「難不成,你們要跟他一起謀反?!」

  「郭公公,這話可說不得!」

  童曉初頓時慌神:「我童家十世忠烈,怎麼可能對朝廷有不忠之心?」

  「我是陛下撫養長大的。」

  曾經是死侍的滕樂,信誓旦旦地說道:「生是大盛人,死是大盛的鬼,又怎麼會怯戰?郭公公,你豈能出言辱我?!」

  其餘眾多中高層將領,也都異口同聲。

  「我等蒙受皇蔭,豈有不臣之心?」

  「……」

  「既然如此!」

  監軍太監郭奉節拖著腔調:「你們為什麼抗命,遲遲不肯出兵?!」

  「這……」

  童曉初解釋道:「都是陳督師的命令啊。」

  「陳三石無謀!」

  郭奉節冷喝道:「難道離了他,你們就不打仗了嗎?!實話告訴你們,兵部,已經準備重新換人掛帥了!」

  「換人?」

  滕樂問道:「換哪位?」

  「哼!」

  監軍郭奉節回答道:「要是嘉州再沒有進展,朝廷也就只好京城姜元伯將軍,以及趙國公穆老調過來了。


  「至於陳三石,既然無能進攻,就只好免去統帥之職,如果戰事結束之前不能夠將功折過,免不了一番問責,削去爵位也不是沒有可能。」

  「郭公公……」

  童曉初問道:「您的意思是……」

  「沒錯,陳三石已經不再是大帥,你們不需要再聽他的命令了!」

  郭奉節重重放下金牌:「即日起,咱家命令你們儘快策劃出一份出兵的戰略,在呂將軍等人趕到之後,立即決戰!」

  「好。」

  童曉初領命。

  其餘人陸續散去。

  童曉初坐在輿圖前,愁容滿面,琢磨著該如何破局。

  「童將軍。」

  滕樂唉聲嘆氣:「陳將軍,真就要被這麼撤了?」

  「指揮不利,當然要撤。」

  童曉初無奈地說道:「你跟我,不也是被撤下來的。」

  「話雖如此,可……」

  滕樂攤手道:「連陳督師都找不到破敵之策,憑藉你我二人,又能有什麼辦法?其實我覺得,朝廷這次還是急了些。陳督師要等,不如就再等等,說不定就能迎來轉機呢?」

  「滕兄,朝廷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確實是耗不起了。」

  童曉初嘆息一聲:「陳將軍,可能是想保持住自己不敗的『威名』,所以才不敢出兵賭一把吧。」

  ……

  中軍大帳。

  「大人,不好了大人。」

  趙康闖入營帳,確認沒有外人之後,壓著聲音說道:「那個閹人昨天夜裡,把督標軍大大小小的將領聚集起來,我聽說是準備過幾日,就把大人的帥位撤下,令其他人統領指揮。」

  「真的?」

  蹲在地上吃乾糧的朱仝一下子站起來罵道:「石頭不行,這世上還有誰行?換也是白換!一群酒囊飯袋!」

  「可不是麼。」

  熊秋安本來抱著斧頭打瞌睡,聽到這話也來了精神:「準備換誰?他奶奶的,要是來個蠢貨,帶著咱們去送死怎麼辦?大人,不行咱們跑路吧,先回涼州,去特娘的,這仗誰愛打誰打。」

  站在大帳門前守門的劉金魁,聽到這話後把腦袋探進來,說道:「姓熊的,你盡說胡話,臨陣脫逃,還是有規模建制的,這不是逃兵,這是擁兵自立啊!」

  「還有這種好事?」

  朱仝樂道:「不是正好?」

  「行了,你們別總是口無遮攔的。」

  趙康斥責道:「小心楚仕雄他們聽到,那幾個人是會寫摺子往朝廷告狀的。」

  他繼續議論正事,「大人,他們真要是換帥,怎麼辦?」

  「誰來也要撐下去。」

  陳三石淡淡說道。

  這一仗,本來也不是為朝廷打的。

  如今。

  世界發生變化。

  從各個國家之間的土地爭奪,變成祖脈爭奪,後面還站著多個修仙宗門,

  一旦祖脈丟失,西齊背後的落葉谷來到東勝神洲站穩腳跟,升雲宗立刻就會拋棄大盛,之後失去「仙師」的支撐,慶、徐、齊三國一起逐之,天下大亂,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只有把祖脈握在手裡,才有資格和宗門談判,否則的話,就只會淪為別人談判桌上的籌碼。

  「我讓你們刺探的情報,查的怎麼樣了?」

  陳三石問道。

  「查清楚了。」

  趙康從懷裡掏出密信:「咱們的糧草維持艱難,西齊的日子也不好過,糧草也差不多耗光了,他們又在境內強征不少,正在運來的路上,應該是他們的最後一批糧草。

  「不過……

  「也會比咱們撐得久的多。」

  打仗打到最後,拼的是後勤。

  誰的後勤厲害,誰的贏面就大。

  同理。

  如果能破壞掉對方的後勤,同樣是取勝之道。

  「再探再報。」

  陳三石說道:「接下來的重點,就是對方的糧草。」


  「是!」

  ……

  西齊軍營。

  「仙師。」

  鍾無心匯報導:「徵調糧草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足夠我們再支撐九個月,而盛人最多再有四到五個月,就會糧草斷絕,您安排的這批糧草,就是我們決勝的關鍵,到時候運到嘉州之後,安排在什麼地方比較合適。」

  「塢城。」

  韓湘落子。

  「好地方。」

  鍾無心若有所思地說道:「此地官道發達,運輸起來也能減少損耗,距離我們的本部也不算遠,發生什麼意外也來得及支援,到時候再安排仙師坐鎮,就能夠萬無一失。」

  捋清楚一切後。

  他長長地鬆了口氣。

  「陳三石是個聰明人,應該會在糧草耗盡之前撤軍,他們一旦退出嘉州,再想要打回來難度就會倍增,咱們也算是站穩腳跟拿到邙山,沒有必要再繼續打下去了。」

  「不。」

  韓湘卻是打斷道:「一個都不能放走,他們也沒機會走。」

  「……」

  鍾無心困惑。

  只見。

  韓湘伸出修長的手指,把棋盤之上,原本擺放著的代表大盛的黑棋,全部更換成西齊的白棋,局面從原本的僵持,順便變成大盛黑棋遭到西齊白棋的圍困。

  「嘶~」

  鍾無心並不知道大盛皇帝已經和落葉谷達成協議:「怎麼他們自己的黑棋,還能變成咱們的白棋,反過來殺他們自己人?」

  「是啊。」

  韓湘漠然的語氣重,帶著一絲憐憫:「對面的棋手,自己也想不到,他辛辛苦苦幫助棋盤的主人下棋,結果棋盤的主人,自己不想贏。」

  「啪——」

  棋子落下。

  步步緊逼,直至絕殺!

  ……

  「陳三石!」

  監軍太監郭奉節來到中軍大帳,毫不客氣地說道:「咱家最後問你一次,三日之內,能不能出兵?」

  「時機未到,不可妄動。」

  陳三石仍舊是同樣的回答。

  「既然如此,陳大人,就請聽令吧!」

  郭奉節當即拿出一道新的軍令:「冠軍侯陳三石指揮無方,貽誤戰機,現撤去帥位,任征西大將軍,率領洪澤營輔佐新任大帥穆逢春,萬事需依命行事。」

  「穆逢春?」

  夏琮等人聽到這個名號,都在腦海中回憶。

  只記得。

  穆逢春曾經和孫象宗搭檔過,算是孫督師帳下的第一謀士,只是後來不知為什麼鬧翻,不歡而散。

  之後,穆逢春也領過不少兵馬,基本上沒有敗績,但是他很早就從朝堂退隱,想不到如今又重新請回來了。

  宣告完畢之後。

  就有一名小太監舉著托盤來到白袍的身前。

  「陳大人,還等什麼?」郭奉節挑著眉毛說道:「請你把帥印歸還吧。」

  「大印就在桌子上,你取走便是。」

  陳三石平靜地說道:「但我還是那句話,不管誰來,如今都不是出兵的機會,貿然決戰,只會得到更大的風險。」

  「誒喲喂~」

  郭奉節嘖嘖道:「陳大人,咱家也還是那句話,朝廷有朝廷的苦衷,不能再拖延下去,嘉州也是萬萬不能丟的。總之,兵部寬宏大量,暫時不會追究陳大人的責任,大人你接下來還是好好表現吧。」

  他給了個眼神。

  旁邊的小太監,就要去拿帥印。

  「報——」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名督標軍內負責糧草押運的參將,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叛亂,後方叛亂!」

  「你慢慢說。」童曉初上前問道,「又是哪裡叛亂,多少人馬?」

  最近幾個月,類似的事情他們經歷太多,但基本上都翻不起太大的浪花,因此聽到消息後內心沒有太大的波瀾。


  但陳三石卻是神色變得鄭重幾分。

  他記得這名參將負責的糧道,不在嘉州境內,而在嘉州之外,塵州的邊境,兩州之間,隔著天縱山脈,算是扼守中原地區的門戶。

  「不是嘉州!」

  參將滿臉驚慌:「是塵州,塵州邊境的吳郡、斗南、廣元三府一起反叛,末將護送糧草的時候遭到襲擊,五百個弟兄,活著回來的只有二十多個!」

  「你說什麼?」

  郭奉節難以置信地說道:「咱、咱家不久前才路過斗南,守將蔣友儒,是世襲罔替的伯爵爺,他們怎麼會反叛呢?」

  童曉初聽得虎軀一顫,急忙抓起輿圖,確認三府的位置,旋即心頭一涼。

  三府就在天縱山脈出口,互為掎角之勢,他們一起反叛的話,就等於……

  和西齊大軍前後夾擊。

  徹底把他們的十五萬大軍,封死在嘉州境內!

  直等到糧草耗盡,就會……

  全軍覆沒!

  「怎麼會,怎麼會呢?!」

  童曉初一把抓住參將的衣領子,質問道:「你有沒有問清楚,有沒有去交涉,這幾府的守將都是朝廷心腹,和嘉州境內的亂臣賊子可不一樣,而且戰局還沒有結束,就算是有不臣之心,也不敢在現在表露出來才對。」

  「末將也不知道啊。」

  參將臉上黑黢黢的,那是鮮血和灰塵混合成的淤泥:「只知道跟他們一起襲擊的,還有西齊的仙師。」

  他結結巴巴地推測道:「可、可能是仙師承諾教給他們仙法,或者是給了仙丹?!」

  「三府兵馬不多,但是易守難攻,他們只需要堅守不出,我們就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通行,全力攻打的話,後方的西齊軍可不會看著。

  「我們,這是要死在官渡啊……」

  童曉初在弄清楚局面後,頓時面如死灰。

  「郭公公!」

  滕樂開口道:「穆老和姜元伯的兵馬呢?讓他們直接把三府平復啊!」

  「穆老和姜將軍只是過來掛帥,一路急行哪裡有兵馬隨身?」

  郭奉節頓時六神無主。

  中軍大帳內亂作一團,諸多將領不知所措。

  最終。

  他們只能把目光齊齊投在白袍的身上。

  「陳、陳督師。」童曉初焦急道,「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是啊督師。」

  滕樂跟著說道:「十五萬大軍,十五萬弟兄們的生死啊!」

  「狗日的!」

  汪直毫不客氣地罵道:「你們剛才不是還要把人家帥位卸掉麼,怎麼變臉比翻書還要快?」

  童曉初等人有些尷尬:「朝廷有壓力,我等也只能配合不是?休說是換帥,就算是朝廷下旨,讓我自盡,身為臣子也得照做。」

  「此一時彼一時。」郭奉節賠著苦笑說道:「要是穆老和姜將軍趕來官渡,那就是他們為大帥,但二人如今被攔在三府之後,大局自然還是要由陳督師來主持。」

  「督師!」

  「給、給個主意吧!」

  童曉初等人只覺得焦頭爛額,直到現在才明白,能維持一個穩定僵持的局面,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只見。

  帥座之上。

  白袍的目光從輿圖上挪開,聲音穩如泰山,並沒有絲毫慌亂,有條不紊地安排道:

  「郭奉節,你立刻修書,讓京城調京軍,時間上肯定是來不及了,但起碼能夠做到給三府施加壓力,還有鎮南王,問問他有沒有多餘的兵力調過來。」

  「好,好,咱家這就動筆。」

  郭奉節當場開始寫信。

  「王竣,你去調查一下,這些守將到底為什麼叛國,落葉谷給他們開出什麼條件,你們升雲宗跟著開。」

  「沒問題。」

  王竣點頭。

  對於凡人,無非是功法和不值錢的丹藥,這些東西他們也給得起,哪怕是更好的條件,為了祖脈宗門也不會吝嗇。


  「糧草呢?」

  陳三石看著那名參將:「你遭到襲擊,如今嘉州境內的糧草,還能維持多久?」

  「五個月!」

  參將咽了口唾沫,說道:「在三府反叛之前,最後一批的大部分糧草,就已經運送到嘉州境內了,所以糧草方面,倒是沒有因為叛亂受到太大的影響。」

  聽聞此言。

  童曉初等人長長地鬆了口氣。

  糧草沒有受到影響,就意味著還有喘息的機會,不至於立馬陷入到必死的境界。

  可和他們相反。

  在聽到這個消息後,陳三石的眸光,變得更加幽深,他問道:「你的意思,是你剛剛好把糧草運進來,後方三府就開始叛亂?」

  「對。」

  參將心有餘悸地說道:「還好末將的行程沒有延誤,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幸?

  陳三石頷首。

  究竟是幸運,還是有意為之……

  對於三府來說,叛亂見效最快的方式,就是在糧草運輸到地方之前!

  只要把糧草毀掉。

  官渡會在一個月內崩潰。

  偏偏等到糧草入境之後再反叛,等於憑白又給他們五個月的時間。

  「傳令下去。」

  陳三石頒布第三道軍令:「帳內所有人,不得泄露三府叛亂的消息,違令者視為敵軍諜探,斬首示眾之後株連九族!」

  「然、然後呢?」

  童曉初問道。

  「然後,繼續等待戰機出現。」

  陳三石安撫眾人:「糧草沒有損失,三府也只能守,不可能出兵攻打,就相當於我們的情況跟以前一樣,所以不要慌亂。」

  實際上。

  區別在於。

  三府叛亂之前,

  五個月之內,如果不能破敵,還可以退出官渡,留住一條性命。

  但三府叛亂之後,要是不能破敵……

  就只剩死路!

  誰,也逃不掉!

  氣氛。

  有些沉重。

  將領們按照安排,各自下去執行。

  陳三石凝視著輿圖,總是會聯想到四年之前,在雲州鄱陽發生的一樁樁事件。

  本該堅固的雲州長城,像是紙糊一樣告破;安定府開城投降;恆康府守將被殺……

  這一切之後。

  就是雲州十日,百萬屠戮。

  和眼前的景象。

  何其熟悉,何其相似。

  只不過……

  被困住的人,從百萬百姓,變成了十五萬大軍。

  「怎麼?」

  汪直插話道:「你懷疑有問題?」

  陳三石默認。

  「有問題就對了!」

  汪直慍怒道:「蔣友儒老子認識,也算是有幾分交情,這個人犟得要命,當初就是在朝里混不下去,堂堂一個伯爵爺,才被迫從京城發配到中原地區的小城守城,他這種人,就算是死,我也不相信會叛國。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的家眷,遭到西齊修士的控制,不得不答應。

  「和朝廷有沒有關係,難說。

  「不過就算真是京城那位乾的,我也不會感到半點兒意外。

  「那老東西為了自己,可是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不悔師弟的死,老子還沒忘記呢。」

  「……」

  陳三石瞳孔深邃,看不出神情。

  這些都還是他跟汪直的猜測,沒有確鑿的證據,也可能三府叛亂,確實只是巧合。

  畢竟。

  修仙兩個字對於普通人的誘惑力很大。

  「六師兄。」

  他開口道:「你寫信給京城的四師兄,讓他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別忘記。

  錦衣衛裡面。

  是有督師府的人的。

  京城暗探也不會少。

  當初在鄱陽縣,就是潛伏在錦衣衛內的韓承透露消息。

  如果真能找到證據……

  陳三石也該從毒酒開始,和曹楷算一算總帳了。

  ……

  京城。

  中覺殿。

  「三府反叛!」

  「十五萬大軍被困官渡!」

  「……」

  「你說什麼?!」

  晉王曹煥險些昏厥。

  傳令使把詳細的情況,一一贅述。

  「三府怎麼會反叛呢?中原門戶,守將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嚴茂興更是懷疑聽錯:「就算是西齊有仙師,我們大盛朝也有啊!」

  「糧食!」

  戶部尚書田光跺著腳說道:「我的糧食呢?!」

  在得知糧草沒有損失後,他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糧草還在,還能撐住。」

  晉王曹煥分析道:「快,現在從京城調兵過去,不惜一切代價儘快平叛三府!」

  「來不及了。」

  兵部尚書明青鋒頹喪地搖搖頭:「現在調兵,且不說路途遙遠,光是糧草都來不及籌措,最多也只能做個出兵的樣子,給三府的叛將施加壓力。」

  「照這麼說,一切都完了?!」

  嚴茂興愁容滿面地說道:「邙山不僅打不回來,十五萬大軍甚至沒有辦法撤走,要全軍覆沒?十五萬人啊!這十五萬人要是死光,西部六州都要丟掉,那可是我大盛朝將近五分之一的疆土啊!」

  「不幸中的萬幸。」

  明青鋒說道:「是糧草保存完好,官渡之內的將士們尚且還能夠支撐一段時間,只能希望有轉機了……」

  「所謂的轉機,也不過就是陳三石而已!」

  吏部尚書尹鳴春一語道破:「可、可陳三石要是能打贏韓湘早就打贏了,何必要拖到現在呢?接下來無非是慢性死亡罷了!」

  「還有鎮南王。」

  明青鋒說道:「鎮南王多少能夠擠出一些兵馬,相對於京城而言,距離三府要更加近,糧草也可以自行籌備,即刻去通知鎮南王!」

  「還有!」

  曹煥想盡辦法:「扶我去萬壽宮,讓父皇去請升雲宗的仙師,要是能再多來一些仙師,說不定還有希望!」

  「對了。」

  戶部尚書田光說道:「小閣老,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吳郡、廣元兩府的知府和守將,都曾經是嚴閣老的門生,就算是多年不在京城也總該念及舊情吧?」

  「這兩個王八蛋!」

  嚴茂興氣得官帽都有些歪了:「我這就寫信,問問他們什麼意思陪!吳郡府守將的長子和次子,如今可都還在京城呢!」

  他說著匆匆離去。

  ……

  嚴府。

  落鳳院

  此地。

  是內閣首輔嚴閣老的居所。

  庭院當中,有著一顆梧桐古樹,枝頭屋檐,是各式各樣的鳥兒。

  嚴閣老有個人盡皆知的愛好,便是養鳥,這裡的隨便一隻鳥抓來,都價值幾十萬兩銀子,有些異獸更是千金不賣。

  據說每年光是餵養異鳥的花銷,就在兩百萬銀子以上。

  老態龍鐘的嚴良坐在藤椅上,身邊是兩名年輕的丫鬟,一個倒茶,一個端著準備好的水果,神色恭敬。

  閣老的掌心當中,捏著一把五顏六色的種子,看著時不時落在手臂上的鳥兒,滿臉的慈祥而又和藹。

  「我的爹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裡玩鳥!」

  嚴茂興氣沖沖地走上前去,驚得鳥兒四處亂飛:「你知不知道虞思輯和杜孝臣他們兩個,叛國投敵了!

  「這兩個人,當初就是咱們一手提拔起來的。


  「他們來這麼一出,坑了大盛朝不說,不也是在坑咱們麼?!

  「上次雲州十日,安定府的兩個蠢貨失守,外面就都傳言和我們有關係,這次鬧這麼一出,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乾淨了!

  「不行。

  「我得寫信問問他們,到底什麼意思。」

  「別寫了。」

  「當然要寫,就算沒用也要寫!」

  「我說別寫了,你聽不懂嗎?」

  直到嚴閣老加重語氣,嚴茂興才驟然停下腳步,他仿佛聯想到什麼,瞳孔猛縮,而後快步來到老人身前:「爹,你、你早就知道?!」

  發生這麼大的事情。

  他的父親竟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這已經說明問題。

  「還在這裡做什麼?還不下去!」

  嚴茂興屏退兩名丫鬟,然後看著父親,壓低聲音問道:「爹,該不會是你……」

  嚴閣老沒有答話,只是撥弄著一隻羽毛綺麗的鳥兒。

  「還真是?為、為什麼?!」

  嚴茂興駭然大驚,他小心翼翼地問道:「爹,你……你叛國了?咱們嚴家,投靠西齊落葉谷了?!」

  「……」

  聞言。

  嚴閣老瞌目,半晌後長嘆一聲:「嚴茂興,這多年的官場,你算是白混了,還是自以為聰明,實際上只有一根筋。」

  「那就是沒有叛國。」

  嚴茂興若有所思地說道:「既然沒有叛國,那爹你讓虞思輯他們兩個投敵是什麼意思?有什麼……」

  話說到一半。

  他明白了。

  連同雲州十日的一切謎團,都想明白了。

  「是、是那位……」

  嚴茂興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十五萬大軍要是沒了,我們豈不是損失慘重嗎?還是說,落葉谷能給什麼好處,比十五萬大軍都重要?」

  「嚴茂興,有很多事情,老夫都沒有告訴過你,這一方天地,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簡單,陛下是位有野心的君主,他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總之,你只需要知道,只有陛下才能夠維護住這座天下的安穩。」

  嚴良把手中的種子全部撒在地上,然後動作遲緩地拍著手:「為了江山社稷,犧牲一些人也是在所難免的。」

  「可……」

  嚴茂興覺得後怕:「這些事情,全都是咱們來干,將來有朝一日要是被人當成把柄,咱們如何是好?!」

  「嚴茂興,你以為老夫當年,是怎麼在短短五年的時間裡,從窮鄉僻壤走出的狀元,搖身一變成為內閣首輔的?

  「在朝廷里,想要往上走,就必須能做其他臣子不能做的事情。

  「至於你的擔心……」

  嚴閣老悠然道:「想要搬倒我們,任何人說了都不算,所謂的把柄,也只有陛下覺得是把柄才會有用。

  「我老了。

  「以後嚴家早晚,都是要靠你的。

  「你這個人自以為是,做事不夠縝密,我走以後,你想在朝廷上活下去,就只有牢牢記住一句話。

  「大盛朝,只有一個人可以呼風喚雨,那就是皇上。

  「嚴家想要有存在的意義,就只能做那個遮風擋雨的人,哪怕這場風雨可能把人砸死,也要毫不猶豫的擋上去。」

  「兒,記住了。」

  ……

  武安侯府。

  庭院涼亭,棋局茶盤。

  青衫儒生看著面前的棋子,久久沒有說話。

  「房將軍。」

  曹芝率先打破沉默:「你真不覺得有問題?」

  房青雲丟掉手裡的棋子:「殿下什麼話,就直說吧。」

  「這肯定是嚴閣老父子二人所為!」

  曹芝義正嚴詞地說道:「我大盛朝,豈能繼續讓此等奸佞之臣,在朝堂之上禍亂朝綱?不如你我通力合作,剷除此賊,還我大盛朝廷一個朗朗乾坤!」


  「咳咳咳……」

  一陣寒風拂過,披著大氅的房青雲咳嗽起來,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幽幽道:「殿下究竟是想剷除嚴黨呢,還是嚴黨背後的人?」

  「房將軍是聰明人,有些話,本王沒必要說的太明白。」

  曹芝把玩著茶壺,直接從壺嘴往口中倒水,喝下幾口後才繼續說道:「我得提醒一下,沒時間了。」

  房青雲直視著對方:「有這個實力?」

  「還差一些吧。」

  曹芝挑挑眉毛:「所以才需要房將軍的幫助啊。」

  房青雲微微搖頭:「殿下,在下還是那句話,在下只不過是個命不久矣的廢人,恐怕是幫不上殿下什麼忙。」

  「房將軍,我那位大哥,可是要死了。」

  曹芝放下茶壺,拿著棋子,擺出官渡的局勢:「幾個月後,糧草斷絕,高境修士一擁而上,我大哥必死無疑,升雲宗的人可不會救他。

  「但相反,我這個結義兄弟會!

  「房將軍點個頭,我就想辦法把大哥救到京城來,之後我等通力合作,剷除嚴黨,如何?」

  「房某不能代表師弟答應你任何事情,而且我可以肯定,他是不會走的。」

  房青雲淡淡道:「你就算去了,也只不過是浪費時間。」

  「我知道,他也是個犟脾氣,但是我可以等。」

  曹芝說道:「十五萬人死光,就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總歸是會同意的,到時候滿腔的怒火,也肯定會幫我的。」

  「你可以試試。」

  房青雲沒有再多說。

  「試試就試試!那我就去安排,先把我大哥從坑裡救出來再說。」

  曹芝說完,披上放在旁邊的黑色大氅,步入風雪當中,消失不見。

  也就在他走後不久。

  一名督師府潛伏在錦衣衛中的暗子悄然出現,他沉聲道:「最近送來的前線情況,你應該都看了吧?朝廷那位已經和落葉谷達成交易,但是又沒有立馬斷掉糧草,不知道什麼意思。」

  「很簡單。」

  房青雲看著棋盤:「要是真放棄祖脈換取築基丹,畢竟損失太大,咱們那位陛下還是對我師弟抱有一絲希望,想看看他能不能創造出奇蹟,要是還能在絕境中打贏這一仗,還可以反悔。」

  「我聽懂了。」

  錦衣衛點點頭:「不論這一仗是輸還是贏,龍椅上那位都最少能得到一顆築基丹,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是啊,他從來沒有輸過,師父他老人家在這一方世界登凌絕頂,可其實到死都被他攥在手心當中。

  「不悔師弟、玄武營、師父的壽元、我的腿……

  「一樁樁一件件,他從來就沒有輸過。

  「世人都說我是鳳雛,我是什麼鳳雛?還不是算不過他。」

  說到這裡,似乎是有些牽動鬱結,房青雲咳嗽得更加劇烈,最後一口鮮血吐在棋盤之上。

  「房兄,你不要緊吧?」

  錦衣衛急忙上前攙扶,胡亂拿起一塊抹布遞過去。

  「我不要緊,證據呢?」

  房青雲喘著氣,沒有去接:「收集的怎麼樣了?」

  「雲州十日的差不多了,這次的還在找,應該沒什麼問題,再給我一些時間。」

  錦衣衛頓了下,「而且這次不論怎麼說,有曹芝出面救人,就算前方局勢真的無法挽回,小督師最起碼沒有性命之憂。」

  他轉過頭,看著院子裡地面上,曹芝在雪中留下的腳印,「說到這個十二殿下,我早就知道,這位其實才是野心最大的,前太子在紫薇山作亂的時候,他就趁機做掉一大批人,換成自己和六殿下晉王的人。

  「要是嚴黨一倒,朝中就是他和晉王的人最多。

  「然後再藉助背後尋仙樓的勢力,一旦功成,就能迅速坐穩寶座。

  「此番。

  「他前來拉攏,無非是想要讓陳三石歸為己用。」

  「是啊,但他有些太想當然了。」

  一向待人溫和,脾氣秉性極好的房青雲,此時此刻,眸光出現前所未有的凌厲:「我督師府的人,豈會一直鬱郁久居人下?!」


  「是啊。」

  錦衣衛目視著皇宮的方向:「這些年,我待在皇宮裡,親眼看著一樁樁一件件事情發生,有好幾次,我憋屈的都想跑路了。

  「不對,我當時已經收拾好行李。

  「當時是四年前,隆慶七十二,督師他老人家壽元無多,還需要去處理煞脈和靈脈的事情,根本奈何不了曹楷,而且,督師府一點兒退路都沒有。

  「大家,都很絕望。

  「上上下下都清楚,督師一去世,朝廷就要對孫家下手。

  「最好的結果,就是主動帶上鏈子當條聽話的狗,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留條性命苟延殘喘。

  「只是可憐督師僅剩的兒女,孫不器是逃不了一輩子被圈禁在京城的,孫璃也要嫁給皇室或者其他什麼人當籠中雀。

  「這座天下,還是曹家的天下。

  「以後曹楷需要的話,還可以像是『採藥』一樣,利用子民幫他提升修為或者壽命。

  「一切,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直到隆慶七十二年臘月,雲州十日發生前夕,房兄給我來了一封信。

  「信上說。

  「你和督師,在洪澤河岸,遇到了一個少年,這個少年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或許能挑起督師府未能完成的重擔。

  「於是。

  「一切都有了希望。

  「一晃就是四年多過去。

  「老督師去了,小督師也能獨擋一面了。

  「可是誰又能想,這次,又鬧了官渡這麼一齣戲!」

  說到這裡。

  錦衣衛幾乎咬碎後槽牙:「十五萬將士,姓曹的說不要就不要。

  「小督師這次沒有性命之憂不假。

  「可……

  「洪澤營要是打沒了,督師府就真沒有多少兵馬可用了。

  「那我們,也就只能繼續隱忍了。」

  官渡!官渡!官渡!

  房青雲看著沾滿血跡的棋盤。

  官渡之戰的結果如何。

  將會……

  改變天下的走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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