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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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知道了知道了!」江長河坐在駕車的位置上對江瘸子擺擺手:「我們走了,您回吧,怪冷的天,別站在這了,咱們晚上就回來了。」

  有啥好送的呀!

  江瘸子很想說:你回不回來的無所謂,你娘要回才行!

  因為陳家那邊的態度,每次兒媳婦回娘家他都擔憂得不行,生怕兒媳一去不復返。

  「我也想去外婆家。」

  等陳氏走了之後,蛋蛋這才拉著姐姐桃桃的手搖了搖,憋著嘴:「我想外婆了。」

  「我也想外婆了。」桃桃皺了皺小鼻子:「每次去外婆都給咱們燒肉吃,我想吃肉。」

  「昨兒不是剛吃了嗎?」二哥江長西曲著手指,對著跟前的兩個小腦袋一人輕拍了一下,說道:「咱們人多馬車坐不下,等下次。」

  江家村里,好些婆婆收拾好包袱送兒子兒媳出門去外家,大雪天,路不好走,幾家比較遠的又鄰近的便雇了老江家的牛車,就比如陳氏,幾家人輪著趕車,和最遠的那一家商量好晚上回來的時間,讓他挨家挨戶去接,或者是去到指定地點。

  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但並不是人人都能回的,因為婆家這邊也有大姑姐小姑姐回娘家,總得有人招待才行。

  劉氏和秦氏一個身體不好,一個挺著大肚子,實在是不方便回去,見大嫂回娘家去了,自己也很想見娘家人,但大年初二派人去把親娘接過來又不合適,只能按耐下心來等兩天再說,和婆婆一起招待回娘家的三姐。

  往年,江粱巳時左右就差不多能到家了,可今天過了午正都還沒有見到人,村里其他人家也一樣沒有見到女兒,雖然知道大雪天路不好走,但還是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來。

  在未知的情況下,人總是會胡思亂想,特別是親眼所見相熟的隔壁的賈家村,一條村的人死得就剩半條村了,害怕女兒也……

  不少老太太站在村口伸著頭往遠處看,好像這樣能看得遠些,能看到想看到的人。

  「來了來了!」這時一個老太太喊了起來。

  「哪呢哪呢?」楊老太眯著眼睛到處看,終於看到了遠處慢慢駛來的小黑點,由遠及近,是一輛騾車。

  騾車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格外顯眼,騾子的蹄子一提一放,踩在雪地上,費勁巴拉地走,哼哧哼哧地噴著白氣——要累死騾了。

  「騾車啊……」不少老太太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失望,因為她家閨女買不起騾車。

  不對——

  萬一像她們村一樣,是雇的呢!

  「是春喜和阿粱嗎?」

  馬車快要到了的時候,王老太沒忍住上前一步大聲問道。

  「對,我是阿粱!」

  江粱聽到有人喊,忙掀開車帘子應道,這是一個三十來歲,容貌俏麗的婦人,她往外這一看,嚇一跳:「娘?你們在這幹什麼呀?趕緊上來,等下凍著了!」

  「岳母。」趙盛被馬夫扶下馬車,就想要去扶楊老太,後者見到兩人,懸著的心終於是放下了,沒上馬車,擺擺手道:「沒事,捂得多著呢,凍不到!」

  她又問江粱:「小粱啊,你們回來的路上有見到其他人嗎?」

  「沒有。」江粱也下了車,她搖搖頭,她一路上還特地留意著,這麼冷的天,要是碰到村里人回家,順便捎一段路也好啊,然而是一個都沒有碰到:「可能是雪天路不好走,回來遲了也說不定。」

  「嬸兒。」江粱看向王老太說道:「春喜姐的婆婆走了,她說年初五才能回來。」

  春喜同樣是嫁到鎮上,婆家離江粱婆家不遠,往日裡也經常走動,過年過節什麼的,要是江粱家的騾車方便,還能坐得下人的話,就會載他們一道。

  所以王老太看到騾車才會問是不是她女兒春喜回來了,只是沒想到會聽到這麼一個消息。

  江家村這邊有習俗,那就是如果嫁出去的女兒的婆家要是有重孝的話,例如丈夫、婆婆、公公或者是爺爺奶奶走了,那出嫁的女兒是不能年初二這天回娘家的,得到年初五才行。

  聽到這麼個消息,王老太大驚:「親家走了?什麼時候的事兒啊?!怎麼沒有人來報喪啊?」

  江粱嘆了一聲,春喜的婆婆那是個挺和藹的老太太,人很好。


  「說是下大雨那時,上山躲雨的時候被山上滾下來的石頭砸中了,當場人就沒了,那時候在山上躲雨,山下的路都變成了河,實在是無法報喪,等水退了,都過去兩個月多了。」

  這個時候再報喪還有什麼意義呢?

  加上又開始下暴雪,不僅是春喜家,還有很多人家的喪事都是簡單辦了——

  沒有做棺材的手藝,就自己伐木打了個木箱子,挖個坑,把親人的屍骨放進去,就回土埋了。

  下山之後,至今都沒有時間把屍骨移回祖墳,怎麼向親朋報喪?

  「啊這……」王老太很是唏噓,但知道女兒沒事,也算是放心了。

  但江屠戶老娘很是擔心哪:「阿粱啊,你夏花姐有讓你帶話嗎?你見到她了嗎?她婆家有沒有事啊……她啥時候回家呀?」

  江屠戶唯一的姐姐江夏花嫁到離鎮上不遠的村里,她過年過節要是有事回不來,就會在路邊候一候江粱,讓她給家裡帶句話。

  古代通訊不發達,消息傳遞一般都是這樣。

  「夏花姐她………」江粱原本還笑著,但聽到這個名字笑容一下就斂了起來,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江夏花的婆家所在的村子剛好是她回村的必經路上,她家還離路邊近,她就想著她要是還沒回家那就順便把她接上,省得頂著風雪趕路了,誰知道…………

  「她怎麼樣了,你說呀?你這孩子,要急死嬸兒了!」江屠戶他娘急得不行,她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但她又不願意相信。

  「夏花姐……她走了……」

  「走了?」江屠戶他娘一趔趄,一旁的楊老太和另外兩個老太太趕緊扶住她,江屠戶他娘手和嘴唇都哆嗦得不行:「走……走哪兒去了?大過年的,得走回家呀!我的兒!你你你………啊——」

  老太太喉嚨哽到哭不出聲音,眼淚不停地掉,像一條缺水的魚,徒勞地張大著嘴巴,讓人看著心酸。

  在古代,一直信奉的都是「死者為大」,古代人民是很注重自己的身後事,到了一定歲數就會給自己打一副在自己能耐內最好的棺材,備上最好的壽衣,放在房樑上,就怕自己走得突然,或者子孫不孝,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會走得不體面。

  然而這雨災,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麻木的百姓不能說不重視,只能說這重視還輪不到死人,死人還是排到活人後面。

  再者就是,在正月里,就算是有人去世了,也會秘不發喪,但媳婦去世,通知娘家那是最基本的,好好的女兒嫁到你家年紀輕輕就走了,你總得給親家一個交代,但江夏花婆家不知道什麼原因,這些天一點消息都沒有傳來——封村也是有人值班的,不可能是人來過了,但沒把消息傳到。

  「娘,我們先回去,等大哥回來,明天我們到小妹家去一趟。」

  江貨郎媳婦黃氏今天並沒有回娘家,江貨郎和她正在家裡準備今天中午待客的飯菜,突然聽到有人來傳這個消息,他整個人都是懵的,簡直不敢相信,耳邊全是嗡嗡的聲音,還是黃氏喊了一下他,他才著急忙慌地趕到村口,扶住了悲痛欲絕的老娘。

  「老二啊!嗚嗚嗚…………」

  江屠戶老娘揪著江貨郎的衣服,終於哭出了聲音,江貨郎頓時眼眶一熱,眼淚也下來了。

  看到這一幕,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特別是一直沒有看到來村的閨女的人家,急得手腳發麻,希望她早點來,又希望她慢點也可以,早晚都無所謂,回來了就行。

  盼望著盼望著,終於又有牛車進村了,跟他們村一樣,好幾家人一起租了一輛車,也有人是冒著風雪趕來了,挑著擔,擔上的蓋子上落了一層雪。

  「可算是來了!冷不冷?」江老太爺聽說江夏花沒了,也急急趕到村口等重孫女:「愣著幹嘛,把擔子接過去啊!」

  他用拐杖拍了一下大兒子,轉而給重孫女拍了拍頭上的雪。

  「謝謝爺爺。」春玲對她爺爺一笑,又對江老太爺說道:「還好,不冷。」

  「這手都凍青了還不冷?怎麼不帶手套?」

  「走得急沒帶布,等水退了回家,就那么半匹布都被水沖走了。」

  「沖走就沖走吧,沒關係,人沒事就行,你咋樣?受傷了沒有?咋變這麼瘦了呢?」

  「我沒事,就是他爹摔斷了腿,所以這次回家他沒來。」

  「嚴重不?接好骨了嗎?要是沒有,得趕緊帶過來叫你嬸兒給看看,這可不是小事,可不能馬虎,拖著拖著,小病就成大病了!」


  江春玲看了一眼她太爺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往他都是覺得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好,不是很嚴重的,就沒有必要去看大夫,因為要很多錢的,自己的老寒腿都是迫不得已才去看的,現在……

  是什麼改變了這千年犟種的想法?

  江家村外嫁的三分之一的姑娘趕在下午前終於是到了,然而剩下的三分之二,除了有那麼幾個有讓人捎話的,其他的都杳無音信,有江夏花這麼一個例子擺在這裡,沒見到閨女的人家,那是吃不下,睡不香,恨不得插上兩個翅膀飛到孩子的身邊看看。

  怎麼說呢,江家村的人是相當幸運的,預測了災難,平安度過了災難,有領頭羊安排著飲食起居,到底是吃喝不愁,無非就是生活條件差了一些。

  但村外的很多人,並不是都有這樣一份幸運的,他們有的受了傷,有的丟了命,有的妻離子散,有的老無所依。

  各有各的無奈,各有各的慘,然而都已經這麼苦了,還是有人想要將他們逼入絕境。

  羅水縣的城門一直沒有打開,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

  原本按照溫刺史的完美設想就是——開城門,搜糧食,教訓陳諾,留下人把控羅水縣,把全縣百姓的糧食搜刮乾淨,帶回春州縣,過一個肥年。

  他設想里這事並不難辦,陳諾沒本事阻攔他。

  然而,叫囂了一天一夜的溫刺史的人,連城門都沒有進去。

  頂著刺骨寒風,鼻涕都要凍硬了的時候,溫刺史終於是相信了明縣令所說的陳諾是故意的,他故意不開城門迎他們進城,他要造反!

  真是好大的狗膽!

  溫刺史震怒,他要攻城,要想盡一切辦法都要進城,這麼一大塊肥肉都放在嘴邊了,卻吃不到。

  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生氣的嗎?

  在羅水縣附近的百姓可就遭了殃,不堪其擾。

  他們離羅水縣比較近,所以羅水縣大肆搶收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完全瞞得住他們,有好些聰明的人早就跟著一起搶收了,他們沒有外援,靠自己的雙手,都搶收下來了大半糧食,原本好好計劃著吃,是能堅持好長一段時間的,然而溫刺史來了。

  他們不僅要好吃好喝,還有連吃帶拿,凡是他們能看到的,能找到,所有能吃的東西,哪怕是一罐子鹹菜都是拿走。

  百姓們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糧食搬走,最後還要差使他們上山砍樹,砍那種最粗壯的樹木,再綁上繩子,跟著他們的人一起去撞擊城門。

  城門劇烈地顫抖著,塵土「撲簌簌——」地往下落,遠遠的後方還傳來溫刺史那奪命的催促聲:「沒吃飯嗎,撓痒痒啊!再來,給我撞!」

  江義沛終究是沒有陪蔣素英回娘家,只因為在去鎮上的路途中,碰到了陳縣令。

  江義沛下了騾車,上了馬車:「陳大人,大過年的,在下還要陪娘子回岳家拜年。」

  陳縣令忙拱手:「真的抱歉啊江兄,事態嚴重,我才不得不來找你,嫂子那邊,我改日一定登門賠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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