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深入地府(加更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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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0章 深入地府(加更三合一)

  陳易隨意自裡衣內割開一條麻布,蒙在了殷惟郢的眼睛上。

  想到這是他的裡衣,殷惟郢俏臉就騰紅起來,薄唇輕抿,輕扯了一下。

  「別放下來。」

  耳畔響起陳易的聲音,殷惟郢的手就隨之一停,她猶豫後又問道:

  「到底發現什麼了?」

  陳易隨意應道:「一些鬼魂事物,看了許被迷惑心竅。」

  話音落下,殷惟郢便把手放了下來,安安靜靜地等待起來。

  陳易則凝望著棺中屍體,不時回頭仔細辨認,身形與殷惟郢相似,而且身著太華山的道袍,唯一不確定的是面容。

  陳易想了會,而後問道:

  「鸞皇,你生辰在何時?」

  「癸未年,二月初七。」殷惟郢應聲道,「龍王日,也就是拜龍王的時候。」

  她那時與陳易說好了,生辰時若是喜歡,他便送她簪子,只不過離生辰還很長,確切的日子並沒有告知陳易。

  陳易低頭看著棺中女屍,伸手下去摸索之後,在腰間處發現了一枚無事牌。

  無事牌上刻著生辰八字,陳易有直覺,應該就是這具女屍的。

  癸未年,六月初九。

  跟殷惟郢的生辰不同,時間對不上。

  陳易輕吐一氣,既然生辰對不上,也就是說殷惟郢真的不是紙人。

  要造出一模一樣的紙人,需要生辰八字重合。

  他原本在想,會不會殷惟郢也是紙人,而棺中的才是真正的「殷惟郢」,但如今一看,這種猜測可以排除了。

  接著,陳易又有另一種猜測。

  他拿起手中的刀,往下戳了一戳,直接將屍身洞穿。

  屍體傳來結結實實的肉感,並未隨風而散,顯然也並不是什麼紙人,而是一具真正的屍體。

  陳易斂起眸子,心念道:

  這具屍身跟殷惟郢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但她的身上卻穿著太華山的道袍……

  是後來有人披上去的,還是她本來就是太華神女?

  思路交錯在腦海里,陳易一下誕生出了多種猜測,而每種猜測似乎都說得通,但也都需要驗證。

  陳易掃了眼地上王長子所化的碎紙堆,他不禁想,是不是景王與王妃全都是紙人?

  這一個想法太過可怕,而且讓人難以接受。

  但其中的可能性實在…太大了。

  陳易側過眸看著茫然等候的殷惟郢,思索琢磨了好一陣子。

  景王與王妃是紙人如何,不是紙人又如何?

  先前的調查里,陳易憑藉女婿的身份,在景王府的各處都查探過一番,連側妃用玉如意之事都查到了,但就是沒有查到更多的線索。

  所以無論景王與王妃是不是紙人,都找不到線索,都尋不到幕後黑手。

  若是尋不到幕後黑手,是不是又如何?

  念及此處,陳易思緒兀然通暢了起來,不管景王與王妃是不是紙人,尋到一切的幕後黑手,才是至關重要的。

  更何況,這事若暴露在殷惟郢面前,只怕會讓這女冠再度道心破碎。

  陳易深吸一氣,連著屍體帶著棺材挪開到一旁,隨後將目光投向了更裡頭。

  裡面似乎還有空間,就著月光看不清晰。

  陳易從懷裡掏出火鐮和隨身的小油燈,點火的噼啪聲響起時,殷惟郢不住一笑。

  「笑什麼?」陳易回過頭。

  殷惟郢止住了嘴,頓了頓後低聲道:「你都金丹了,怎麼還用火鐮點火?」

  「我沒怎麼學過術法。」陳易如此道。

  天眼通內匯入真氣可以推演術法固然不錯,而這段時間以來怨仇陰陽訣也積攢了不少的真氣,可問題是陳易得到的術法秘籍並不多,道策算一本,但其中的法術卻都基礎得幾乎雞肋。

  火焰生了起來,陳易抓起殷惟郢的手,慢慢往棺材下方的空間而去,那是一條狹長黝黑的甬道,兩側泥土裡泛著寒氣,詭譎的陰森感撲面而來。


  甬道長且狹窄,只容得了一人通過,陳易與殷惟郢一前一後,油燈光照明在前方,他們好像一直在往下走,一直深入到地底裡頭。

  不知走了多久,景色出現了變化,陳易憑著油燈的亮光,看見遠處一扇古老的青銅門,門上雕刻有獅獸,但已經殘缺得不成模樣,層層綠鏽堆迭在門上。

  陳易努力辨認著門上的其他圖案,接著看到一朵彼岸花,立即意識到門後是什麼。

  地府。

  誰能想到,在景王府的後山里,竟然會藏著一扇通往地府的門扉。

  陳易深吸一口氣,將手按向了青銅門,而後緩緩一推。

  門立刻就開了。

  而手中明黃色的油燈火焰,在跨過門檻的一瞬間,便自火心處泛起幽藍,化成了青幽的冥火。

  陳易環視一圈之後,鬆開了殷惟郢的手,為她摘下了眼上的蒙布。

  殷惟郢兀一睜眼,看見這幽冥地府的景象,愕然地呆了一呆。

  舉目可見是昏暗陰森,大片大片的深青色、幽藍色擠占了眼帘,地上幾乎荒蕪,寸草不生,卻又極其突兀地生著零零散散的彼岸花斷腸草,愈是往遠處看,就愈是朦朧,像是罩著一層薄霧。

  「幽冥地府?」女冠驚嘆道。

  陳易微微頷首,輕聲道:「在你家後山,有一道通往這幽冥地府的門,隱藏得很好。」

  殷惟郢呆了呆,錯愕與驚訝交織,她雖然聽說過,類似門後便是地府的聊齋故事,可從未想到過這事會在自己身上發生。

  「我想查出你家的真相,所以就帶你走了進來。」陳易如此道。

  殷惟郢點了點頭,她也是滿肚子的困惑。

  「往前走吧,跟緊我。」

  陳易起步向前。

  「等、等等。」

  殷惟郢叫住了他。

  「怎麼了?」

  陳易轉過頭去,只見女冠兩三步走了過來,青蔥玉指捻住了他的衣擺。

  她側過臉道:「好了…」

  陳易一笑,無論是在地宮時,還是在合歡宗的藏經閣,她都是這般牽著他的衣擺。

  她害怕周圍的環境,也害怕自己,可又在害怕之中不得不依靠自己。

  陳易沒有多說什麼,再度起步向前,稍稍放緩了些腳步,讓她能穩當地牽著。

  二人一路朝前走,薄霧氤氳身側,周遭的陰煞之氣刺人肌膚,殷惟郢單手掐出金光護體訣,薄薄的細微光華貼著肌膚隔絕煞氣。

  「孟婆湯啊,賣孟婆湯啊。」

  幽幽的聲音自遠方而來,陳易和殷惟郢都停了下來,舉目眺望過去。

  那是一個穿著淡藍色馬面裙的女子,她面容瘦削,姿容並不算多麼動人,身影虛幻迷離,如似幽魂。

  「孟婆湯啊,賣孟婆湯啊。」

  她手裡拎著一桶湯,勺子輕輕瞧在垂下的鐵片上,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

  那魂魄飄著浮著,一點點地接近著陳易和殷惟郢。

  女冠嘩地將手中桃木劍御在身前,滿臉戒備。

  幽魂女子來到他們身前,面色噙著熱絡的微笑,抬了抬手裡的木桶道:

  「你們要不要孟婆湯?」

  陳易盯著這幽魂女子,接著道:

  「我們是活人,又怎麼會要孟婆湯?」

  女子聞言臉上出現了一抹失落,她嘀咕著說:

  「活人也可以喝的嘛。」

  殷惟郢面色一凝,上前一步,斥聲道:

  「何方妖孽,奈何橋外私售孟婆湯?」

  為了太華神女的氣度,她上前一步前鬆開了陳易衣擺。

  殷惟郢的道袍顯眼,幽魂女子忙地後退一兩步,抬手道:

  「不是私售,不是私售,我日游神大人請示了閻王爺,特許我在這賣孟婆湯的。」

  「日游神…」

  陳易想起了誰,接著道:

  「你這日游神…是不是姓閔?」

  幽魂女子目泛錯愕,腦袋不住往前傾道:


  「公子你認識?」

  看這幽魂女子的反應,陳易確定了她口中的日游神便是閔賀,於是點了點頭。

  陳易環視了下四周,環境陌生,眼下哪怕拿這地圖,也不知身處陰曹地府何處,更遑論閻羅殿前。

  而閻羅殿是此行的重中之重。

  不僅因為要勾絕生死簿上的名字,更因為生死簿之所以為生死薄,是因上面記載著世間生靈的生辰八字、方位來歷、祖先血脈。

  換句話來說,生死薄上記載一個人的從出生到死亡的大部分信息,而只要陳易找到生死薄,除了能劃掉自己的名字、斬斷春秋名冊的聯繫以外,還能找到那棺中女屍的來歷,解開景王府的謎團,可謂一舉多得。

  陳易看著幽魂女子問道:「閻羅第二殿要怎麼走?

  幽魂女子回憶了下,指向了東南的方向,接著她道:

  「你們要去那裡做什麼?那裡最近亂得很,各種小鬼出沒,還有些魂魄逃了獄,也不知是怎麼了。」

  幽魂女子不清楚那裡的情況,但陳易清楚。

  這一切,都與即將還魂的先帝有關。

  於是陳易道:「這事你就不必多問了,謝謝姑娘指路。」

  幽魂女子聽罷,殷勤地問:

  「要不要來碗孟婆湯,最後兩碗了,正好你們一人一碗。」

  殷惟郢皺眉道:

  「你這又是在打什麼主意?」

  桃木劍在前,幽魂女子縮了下,連連搖頭。

  陳易回過頭道:「話又說回來,你為什麼會在這賣孟婆湯?」

  幽魂女子悻悻然道:「也不沒什麼,你們不買就走吧。」

  說著,她拎著木桶,飄然地從視野里離去。

  殷惟郢凝望著她離去的身影,桃木劍挽半個劍花收回鞘中,輕聲道:

  「她只有一魂一魄。」

  「哦?」

  「孩童最容易丟失魂魄,而她卻並非孩童,亦不像是地府里的鬼差,」見陳易不明所以,女冠清聲道:「這孟婆湯里,只怕有鬼。」

  陳易微微頷首,一個來歷不明幽魂女子上來兜售孟婆湯,無論面上如何友好,只怕背地不知藏著什麼陰謀詭計。

  小小的插曲過後,陳易和殷惟郢便朝著東南方向而去。

  其實陳易並不確定幽魂女子指的方向對不對,但如今的情況來看,有方向總好過沒有方向。

  而哪怕幽魂女子引到了一處危機四伏的錯路,以陳易如今的能力哪怕不足以反殺,也足以帶著殷惟郢一起逃脫。

  陰曹地府並非一片一望無際的曠野,而是山巒重重,泛著暗沉冷色的奇石遍布,石林森森,隨處可見是寸草不生的荒蕪,沿路上還能見到骷髏骸骨,以及骸骨邊上滋養而出的斷腸草。

  沿著路走,地上冒出了些許黯淡的腳印,殷惟郢見到後疑惑道:

  「有腳印?」

  「那就證明前面有人…應該說有鬼。」

  陳易抬頭眺望,又往前走了一會,便見森森石林的交錯之間,冒著幽藍的火光,道路前方的不遠處穿著喝酒划拳的嬉鬧之聲。

  看到這一幕,陳易心中一定。

  這路沒有指錯。

  殷惟郢緊隨陳易身後,穿行石林間,走了過去,便見幽冥藍火燒著,伴隨著嬉鬧歡笑,能見人就著火唱著歌,仔細一聽,還是「醉打蔣門神」。

  那群人盡數穿著打滿補丁的長衫,面容青紫,打扮像是山中獵戶,獸皮裹身,勁弓長槍在一側。

  當二人走近之時,那群人裡頭的大漢見到他們,先是警惕了一番,站了起來道:「來者何人?」

  陳易見狀回道:「無意過路,想跟各位借個路走走。」

  漢子們接連撿起地上的武器,有長槍有短棍,他們警惕地盯著二人看,其中一人喊道:

  「這裡竟然有活人走過。」

  「活人?嘶,真是活人。」

  「少見…太少見了…除了三百六十年一回的蕩寇除魔日,就沒怎麼見過有活人了。」

  地上一天,地下一年,對於陳易和殷惟郢來說,蕩寇除魔日才過去幾個月,對於這一群獵戶打扮的人來說,卻是數十年了。


  那一個個眼珠子繞著二人轉動,身著道袍的殷惟郢按住了桃木劍,見這一幕,幾個獵戶紛紛嘶了聲,退後幾步。

  為首的大漢忙不迭地賠禮道歉道:

  「咱叫劉廷,跟幾個兄弟守著這條路成百上千年了,如今見著活人有些見獵心喜,給兩位賠個不是,敢問二位來歷?」

  陳易抱拳回道:「也說不得什麼來歷,姓陳名易罷了,至於這位則是太華山的道人,與我是為至交好友,結伴隨行。」

  名叫劉廷的大漢便奉承道:

  「想來兩位出身不凡,特別是這位女道人,國色天香、貌若天仙,你們可是要過路,隨我們來就行了。」

  殷惟郢隨著這話眺望遠處,便見山路崎嶇,石林層迭,各種岔路極多,沿路還有坑坑窪窪,再加上薄霧氤氳,若無人引路,不知何時才能走到頭。

  他們此行要去第二閻羅殿。

  只因大虞京城的生死薄歸於第二閻羅殿看管。

  陳易路上告訴她,之所以去第二閻羅殿,是為解開景王府上的謎團,至於謎團到底是什麼,陳易卻有些含糊其辭。

  他不說便不說,殷惟郢只道他看輕自己,眼界擺得太高,若說人間也就罷了,可這魑魅魍魎橫行的陰曹地府,像他這般內里還是凡夫俗子的人,又如何應付得了,到最後還是得自己這正牌道士來大顯神威。

  那群獵戶盯著二人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陳易開口道:「既然諸位誠心相邀,那便勞煩諸位了。」

  「不勞煩、不勞煩…」劉廷搓了搓手,示意著道:「就是不知兩位身上可帶著錢財?」

  女冠斜眸一睨,嗓音清冷道:「我還以為是好心人,沒想到要收買路錢。」

  話音到此,她點到為止,全看身邊的凡夫俗子夫君有無意識。

  劉廷拍了拍胸脯道:「你說這帶路的事,不大但也不小吧,且不說我們需要這紙錢來過活,若是不收錢,那麼給你們帶路你們心裡也不踏實,所以意思意思就成了。」

  殷惟郢默然不語。

  而陳易卻從懷裡摸出一張面額極大的紙錢,鄭重道:

  「那便有勞諸位了。」

  「好說、好說。」劉廷接過紙錢,塞入懷裡,接著回頭大喊一聲,「兄弟們,利落地幹活咯。」

  一眾漢子便窸窸窣窣地整理好東西,就在前頭走著,劉廷則在他們的最後,招招手示意二人跟上去。

  陳易緩步而去,見這一幕,殷惟郢暗暗輕嘆搖頭。

  他終究沒有看出來,

  這一群人,眉稀,齒疏,筋黑,目赤,

  食人者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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