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好像被撕扯成兩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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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陷回憶,滕諒這頓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就連易蘇和黎抱朴都看出來不對勁。

  眼看滕諒的筷子就要落到紅辣子鋪滿的鍋里,黎安輕輕握住他的手:「滕諒,你的嗓子。」

  話止於此,但滕諒還是回過神來。

  前些日子太過放縱,他的嗓子有點不舒服,黎安就不讓他吃辣。

  雖然滕諒喜辣,但還沒有到無辣不歡的地步,索性隨他去了。

  於是他乖乖收手,低頭一心一意地乾飯。

  吃過飯,易蘇把黎安拉到角落,壓低聲音說了剛才滕諒撞見他們交談的事情,讓黎安多注意點滕諒。

  聞言,黎安的表情變得古怪,罕見的慌張。

  見狀不對勁,易蘇女士找了個藉口,拖著黎抱朴就往外面走,離開前還不忘記祝滕諒和黎安新年快樂。

  滕諒幫著收拾碗筷,卻因為心不在焉,將一個盤子掉落在地上。

  瓷碗四分五裂,噠的一聲,碎片飛濺。

  黎安顧不上手裡的碗筷,快步走到滕諒身邊:「有沒有傷到?」

  滕諒按了按鼻樑,勉強笑了笑,搖頭:「沒事,我收拾一下。」

  說著,他去拿了掃把,但還沒動彈,就被黎安不容拒絕地奪了過去:「......我來,去外面等我。」

  滕諒本來還想爭取一下,但瞧著黎安一副冷峻的模樣,默默把要說的話吞下去,蔫啦吧唧地嗯了聲。

  他膝頭跪在沙發上,雙手靠著沙發背,下巴搭在手背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黎安的背影。

  易蘇的話就像是某種飄散不去的低語,時不時在腦海里浮現。

  黎叔叔八年前做過一次手術,而自己和黎安提出分手也是在八年前......

  滕諒輕輕嘆氣,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苦惱得直抓頭髮。

  黎安把碗筷扔在洗碗機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隻小鴕鳥把頭埋進自己的臂彎里,一個勁兒嘆氣的場景。

  他在廚房門前站了一會兒,隨後緩緩走上前。

  聽見響動,滕諒抬起頭,視線跟隨黎安,直到人在自己身旁坐下。

  滕諒轉過身,規規矩矩地坐好,兩手放在膝蓋上,裝得跟聽話的小孩似的。

  黎安微微挑眉:「剛才有沒有受傷?」

  滕諒搖頭,乖順地伸出手,配合黎醫生的檢查。

  確認滕諒沒有受傷後,黎安才鬆手:「你今天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滕諒撇撇嘴,這件事情,他不知道該怎樣開口去問。

  雖然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但是他那鴕鳥心態屬實還沒能轉過彎,遇見橫亘在他面前的困難,還是會下意識地選擇逃避。

  可是,如果就讓他這樣什麼都不問,滕諒心中又不願意,他希望能知道黎安的所有。

  現在的他就像蹦極前夕,站在懸崖邊的人,身後是萬丈懸崖,身前雖有退路,但又被一股子「來都來了」的莫名意念牽制。

  思考時候的他總是會忍不住要嘴唇,眼看那嘴唇都要被咬禿嚕皮了,黎安嘆氣,不輕不重地卡住滕諒的下巴,強勢讓他鬆開嘴。

  「別咬自己的嘴唇。」黎安輕聲道。

  滕諒思緒四處飄,這時候腦子早已經不受控制,聽見黎安的話,下意識就回:「不咬自己的,難道咬你的?」

  話剛說出口,房間就被詭異的氣息瀰漫,沉默在蔓延,心跳在加速。

  黎安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倏地拉近距離:「......如果你堅持,我也不是不答應。」

  滕諒眯起眼睛,他家黎醫生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悶騷啊。

  沒有絲毫猶豫,滕諒抬頭,不客氣地在黎安下巴處咬了一下:「行啊,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他抬腿,翻身坐到黎安緊繃的大腿上。

  黎安下意識抬手,扶住滕諒的腰,不讓他往後栽下去。

  滕諒半垂眼睛,和黎安對視,眸光流轉,帶著點淡淡的不安。

  見狀,黎安沒有追問,而是抬頭,吻上滕諒的唇。

  唇齒交融,耳鬢廝磨。

  窗外的夜空綻放絢爛的煙火,屋內的溫度驟然攀升到讓人難以接受,滕諒在窗前本想欣賞跨年煙火,卻因為太過顛簸,什麼也沒能看清楚。


  當一切都到達頂峰,世界復歸平靜,滕諒也變得恍恍惚惚。

  他被黎安攬在懷裡,努力平復呼吸,恍惚中,他聽見耳邊傳來的一聲低啞的祝福:「新年快樂,我的寶貝。」

  折騰到凌晨,滕諒才收拾好和黎安肩並肩躺在床上。

  不過第二天就是元旦,兩人也沒有出門的安排,索性就熬了個大夜。

  燈都熄了,滕諒心裡藏著事,翻來覆去睡不著,左邊蛄蛹一下,右邊倒騰一下,就是比不上眼睛。

  黎安被拱得哭笑不得,直接穩准狠地把人攬到懷裡,限制了滕諒的動作:「是還不困?」

  滕諒嗯了聲,張開手抱住黎安。

  聞言,黎安頓了頓:「還是說,我們應該再運動一下?」

  滕諒倏地睜大眼睛,一個勁兒搖頭。

  開玩笑,雖然他平時老吹噓自己體力多好多好,但真正對上黎安,自己就是個脆皮鴨。

  今天已經太超過,自己本來就像是被撞散然後重組的,腰酸背痛,如果黎安再來,他接下來三天都別想出門了。

  借著床頭燈,黎安看見滕諒急忙拒絕的表情,沒忍住輕笑出聲。

  這會兒滕諒哪裡還沒察覺到自己被耍了,他不輕不重地哼一聲,扭開頭,等著黎安給他遞台階。

  果不其然,還沒等兩分鐘,黎安就率先開口,打破滕諒單箭頭的「冷戰」:「好了,逗你的。」

  滕諒哼哼唧唧轉過身,嘴角翹起的弧度足以掛倆醬油壺。

  黎安輕拍滕諒的肩膀,沉默片刻:「你昨晚上是不是有什麼事?」

  聞言,滕諒一時半晌找不到合適的話語,只能用一言不發應對。

  黑夜裡,無數的聲音都會被放大,在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里,他似乎聽見黎安的嘆息:「......我是不是還不足夠讓你信任?」

  滕諒搖頭搖得倒是快,但嘴就跟沾了膠水一樣,死活不出聲。

  黎安眯起眼睛,懲罰性地咬了下滕諒的耳垂:「說話。」

  又是剛才放肆時候的語氣,滕諒的身體習慣性地顫抖,體內仿佛有電流竄過去,一直到不可言說的反應出現。

  滕諒的身體肉眼可見的僵硬,眼睛瞪得渾圓,汗毛豎起。

  來不及唾棄自己,他立馬往後退,不讓黎安發現自己的反應,但終究還是來不及了,黎安比他速度更快。

  攥住滕諒的手腕,黎安使了個巧勁,直接把滕諒拽到面前:「看來,果然還是不夠。」

  聽見黎安嘶啞、飽含欲望的聲音,滕諒渾身打顫:「那個,這都是意外......」

  黎安沒給他解釋的機會,好好上了「私刑」。

  在黎安這位行刑者熟練的「私刑」下,滕諒很快就忍不住了,各種意義上的忍不住。

  被欺負的慘兮兮的就不提了,他還被逼著把下午聽見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抽出紙巾把現場收拾乾淨,黎安打開了房間的燈。

  滕諒的睫毛上還殘留著眼淚,驟然看見光亮,讓他渾身發熱。

  有羞的,也有逃避的。

  滕諒唰地拉過被子,罩著腦袋,打定主意不和黎安說話。

  鴕鳥心態固然丟人,但在某些情況下是真的好用。滕諒心說。

  只可惜,黎安不在好用的情況里,他直接把滕諒從被子裡撈了出來,「身嬌體軟」的滕諒壓根沒有反抗的力氣。

  他哀怨地盯著黎安,肩膀耷拉著,像是淋了雨的狗狗,身後的尾巴都垂了下去。

  黎安穩穩抱著滕諒,輕柔擦淨他眼角的淚水:「還難受嗎?」

  滕諒喘著粗氣,沒說話,只是臉上的表情已經寫滿了無語,仿佛在說:你試試看?

  聞聲,黎安輕輕笑了笑:「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讓你說出口。」

  滕諒懶懶掀起眼皮,用眼神控訴黎安。

  黎安的手綴在滕諒腰上,一下又一下地揉著圈:「你想知道的,我都會說。」

  滕諒趴在床上,望著外面的晨曦:「......我只是害怕。」

  黎安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手上按壓的動作沒有停下:「擔心我會難過?」


  滕諒悶悶嗯了聲,舒服地閉上眼睛。

  「你還真是一隻笨蛋鴕鳥。」黎安嘆氣,「對我而言,你比一切都重要,只要你想,我就不會隱瞞。」

  滕諒哦了聲,默默把黎安的手掀下來:「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嗎?我,想知道。」

  滕諒的話在黎安的意料之中,他知道滕諒不是個會輕易放棄的人,面對一些問題,找不到答案,他是絕對不會放下的。

  而且這件事如果不趁早說清楚,恐怕以後會成為兩人之間的間隙。

  從前不提,只因為滕諒不知道,黎安也不願意滕諒知道。

  但現在不一樣了,滕諒已經知道隻言片語,與其之後讓他不安,不如提前都把這些說清楚。

  黎安雖然是這樣想的,可當真到了要說出口的時候,黎安反倒有些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

  也許是心有靈犀,滕諒察覺到黎安的沉默,抿了抿唇:「那時候我和你發了簡訊,你——信了嗎?」

  黎安搖頭,手指在滕諒的發間穿梭:「沒有,看見信息的瞬間我確實懵了一下,但是冷靜下來,我大概也能想明白背後有隱情。」說著,他揉頭髮的動作頓了下,「雖然理智上我會這樣猜測,但是有時候我又會忍不住陰暗的懷疑,是不是你真的不要我了。」

  說到這裡,滕諒的心緊縮一下,他握住黎安的手:「沒有的,我沒有不要你。」

  黎安扯了扯嘴角,儘管懷裡已經抱著那個曾經日思夜想的人,但每次想起當初發生的一切,他還是會忍不住緊張。

  黎安回應地捏了捏滕諒的指腹,緩緩開口:「接到你信息的時候,我其實已經在蘇市......」

  八年前,滕諒離開後的第三天,黎安接到易蘇女士打來的電話,黎抱朴因為心臟問題進了手術室。

  得到消息,黎安當晚就乘坐飛機趕往蘇市。

  黎抱朴的病症來得又凶又急,躺在病床上,和易蘇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黎安趕到病房的時候,黎抱朴正處於昏迷當中。

  看見黎安,易蘇騰地站起來:「崽崽,你怎麼來了?」

  一晚上沒睡,黎安的臉色慘白沒有光彩,蹙眉走到床邊,壓低聲音:「爸現在怎麼樣?」

  易蘇揉了揉太陽穴,連著兩天沒能好好休息,她現在整個人都透著疲憊:「一天後手術,主任主刀。」

  黎安嗯了聲:「李主任醫術高明,爸會沒事的。」

  監護器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易蘇就這麼陪在黎抱朴身邊,平日裡愛笑愛說話的人,現在突然變得沉默。

  黎安讓她回去休息,可她不放心,最後只在病房的陪護病床上將就。

  黎安這段時間既要準備出國的證件,又要準備考試,同時還要照顧在醫院的父母。

  一天24小時硬生生被他拆成48小時用,可就在一天後,黎抱朴進入手術室沒多久,他的手機卻收到一條幾乎是平地驚雷的信息。

  黎安,我們分手吧。勿念,安好。

  手背的青筋幾乎繃起,黎安從凳子上站起來,心跳似乎已經完全停止跳動。

  他像是從中間被撕成兩半,一半飛去了京市,一半又留在手術室。

  易蘇看著黎安的狀態不對,撐著椅子起身:「崽崽?」

  黎安斂去心緒:「我沒事,你別擔心。」

  他看著手術室,整個人仿佛被沉浸在水裡,嘴裡咕嘟咕嘟冒泡,所有的空氣好像都離他遠去。

  黎安快要喘不過氣了。

  黎抱朴的手術很順利,在和醫生確認黎抱朴無礙以後,黎安連夜飛回京市。

  小小的出租屋裡已經沒有另外一個人的身影,分明所有的痕跡都還存在,但卻早已沒有熟悉的氣息。

  沒有了那個人,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冰冷。

  黎安好不容易充滿色彩的世界,正在一點點變得灰暗。

  望著空蕩蕩的房間,他下意識拿出手機,就要撥通滕諒的電話。

  可手指在撥通鍵的上空,怎麼也沒有按下去。

  不行。

  不能打擾他。

  黎安無力垂下手,手機從半空掉落。

  落地的悶響,讓他喘不過氣。

  黎安垂眸,那個總會在他身邊笑著的男孩好像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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