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Ch427 尋覓刺激的狂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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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8章 Ch.427 尋覓刺激的狂犬

  推翻亨利·斯特里特的確不合法。

  但法律是誰制定的呢。

  這方面,金斯萊倒一改之前『絕不參與』的態度,耐心和蘿絲討論起來:

  關於斯特里特家的正統性。

  如若是個礦工,幹了這事,後果不是被吊死,就是被全家吊死(如果他有家人)。

  但瞧瞧吧,幹這事的人是誰?

  佩姬·斯特里特。

  斯特里特家的血脈,亨利的妹妹,一個真正的『斯特里特』人。

  她擁有足夠的正統性。

  「我得先說明:閒談,小姐,這只是閒談。既然我們的國家能迎來一位女王,為什麼斯特里特家不能呢?它要比整個國家還難治理?」

  回去的路上,金斯萊靠著椅背,靜靜說道:

  「更何況,比起我們至高無上的那位,支持佩姬·斯特里特的人可太多了。」

  幾乎所有礦工都對這姑娘表示出了程度不一的信任和親切。

  「鎮長和治安官,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並不依賴地區政府甚至國家——明面上是這樣,但暗地裡,人都清楚,誰讓他們吃上肉,喝上酒的?」

  蘿絲雙眸微暗:「斯特里特。」

  「沒錯,小姐。是斯特里特。他們在這片土地上活,結婚,生子。然後孩子長大,再結婚,生了孩子的孩子——」

  金斯萊攤了攤手,重複這樣的句子:

  「他們是地位不同的高等人,可也早在很久以前,和這座鎮子融為一體密不可分——鎮上的市民中有他們的朋友,有親人的姐妹和兄弟。」

  偵探攤開的雙手交叉,緊密相握。

  「人是無法避開這一點的。對於這些『大人物』來說,亨利·斯特里特和…佩姬·斯特里特,真的,有很大區別嗎?」

  「只要這件事『看上去』並非佩姬小姐作為,那麼…」

  金斯萊暗示什麼不言而喻。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現在,就只剩下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但我想,對於我們的佩姬·斯特里特小姐來說,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問題。」

  這個問題就是:女性沒有繼承權。

  哪怕父母死了,女兒也得不到一丁點遺產——要額外找一條血脈相連的男性來繼承,即便遠得不能再遠的親戚。

  他們的產業和土地將歸於某個兄弟姐妹的兒子,女兒卻只能領一份『大發慈悲』的、數量不多的金鎊,離開自己住了許多年的家——

  這種事屢見不鮮。

  但正如金斯萊所說。

  斯特里特沒有這個問題。

  因為斯特里特是男爵銜。

  ——這就不得不提到,在繼承權方面,對於貴族的兩個例外了。

  金斯萊告訴蘿絲,如果他十年前上課沒走神,記憶也沒出問題的話:

  最早斯特里特的頭銜是國王令狀冊封,沒有采邑,也不附帶軍事義務——這特殊的繼承法早該在冊封時的書面文件中註明,為了能讓爵位延續下去,固將繼承人定義為『無論男女,只要是爵位持有者的後代。』

  所以,無論是「絕對長嗣繼承」,還是「長嗣繼承男性優先」。

  無論哪一類,佩姬·斯特里特都能得到她的『Suo jure』。

  拉丁短語,即:

  以她自己的名義擁有頭銜,而並非嫁給哪個有頭銜的男人。

  ——當然,前提是,斯特里特家只剩她一條血脈。

  這已經算明示。

  金斯萊用冰冷如刀鋒般的言語,清晰、準確地解構了這段關係,將複雜的線團一根根扯開,擺在桌面上,告訴車裡的人:

  這邊不是問題,另一邊,也不是問題。

  羅蘭卻顯得有些異常。

  他整段路都保持了沉默。

  蘿絲沒發現,只追著金斯萊問:「我記著,你好像說『絕不參與』,是不是?」

  偵探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話語中的調侃只讓他動了下眉毛:


  「我願意提供一些小小的——知識方面的幫助,」他看向一旁沉默的少女:「如果佩姬·斯特里特真能成為一位善良不乏強悍、理智卻不冰冷的統治者。」

  「我願意為花一些小小的『費用』…對於她之前引我抵達真相(工廠)的回報。」

  「我對於真相的追求,遠高於對這些礦工的憐憫。」

  「這件案子,於我來說,已經結束了。」

  蘿絲扯了扯臉:

  「真相還用『追尋』?你難道今天沒長眼睛嗎?」

  「親眼所見並不一定為真,雪萊小姐。」金斯萊緩緩搖頭,用詞克制,像他性格一樣挑挑揀揀,選了幾個不那麼尖銳的(以免這善良、衝動的女人在車上大吵大鬧起來)。

  「至少我們還沒拜訪過亨利·斯特里特先生。若真有此事,你們至少要見他一面。」

  蘿絲不說話了。

  的確。

  他們總得和那位『統治者』見上一面。

  雖然真相已經擺在明面上,誰也沒法否認。

  「他殺了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多久到你?」蘿絲橫了那沉默的少女一眼,惱怒她的膽怯,更不解她為什麼享有著如此龐大的力量,卻不知運用:

  「如果我是你,早就拿著獵槍找上門,把槍口塞進他的——」

  「雪萊小姐。」金斯萊出言打斷這越來越叛逆的話:「您不該慫恿一位淑女去殺她最後的親人,然後利用民眾對自己的信任,掀起一場叛亂。」

  蘿絲挑眉:「儘管,他是造成這『最後親人』的原因?」

  「儘管如此。」金斯萊微微頷首:「儘管如此,雪萊小姐。」

  佩姬緊握雙拳,垂頭不語。

  於是,沉默開始蔓延。

  馬車一路駛回「燒烤手」。

  老摩爾就在門口張望著,臉上寫滿了忐忑——當佩姬從馬車上下來時,他最先來到車門前,用複雜的眼神盯著有恩於她的姑娘。

  動了動嘴唇,沒吐出一個字。

  直到進了門,直到蘿絲、金斯萊和羅蘭上了樓。

  佩姬才抓起桌上的抹布,邊在吧檯面上滑著邊輕聲為男人解憂:「…她很好。」

  三個詞。

  讓老摩爾瞬間繃緊了身體。

  「…我知道你的想法。」

  男人不說話,轉過身,開始檢查酒架上的瓶瓶罐罐。

  「如果你答應我,不幹什麼『故意染病後到那兒陪她』的傻事…我…我會帶你見他——更頻繁的見。好嗎?摩爾。」

  咔嚓。

  半瓶紅酒摔落在地上。

  就像他女兒的命運一樣。

  「是斯特里特家的錯。」

  佩姬抓起老摩爾的手,眼裡布滿哀色。

  男人避開了。

  他像個被射傷的野獸,用顫抖表達自己的歇斯底里。

  …………

  ……

  二層。

  羅蘭在房間裡迎來了一位鮮少走正門的客人。

  今天倒正式敲了門。

  「如果你無聊了,可以去那些礦工家偷點東西——讓這些貧窮、疾病纏身的苦難人再感受一次一無所有的驚喜。」

  「你的嘴巴就像毒蛇一樣…哦,我沒說你,小蠟燭。」

  白蛇嘶嘶吐著信子,瞥了她一眼,攀上羅蘭的胳膊,掛在他脖子上。

  像個細條繩。

  『父親,她最近真討厭。』

  「它說什麼?」蘿絲狐疑。

  羅蘭低頭逗著小蛇,漫不經心:「她說你越來越漂亮了。」

  「這還用它說。」

  蘿絲瞪了那蛇一眼,坐到羅蘭的床上。

  總覺得這臭蛇沒說什麼好話。

  「你今天怎麼了。」

  「我?」

  「我感覺你有點不對勁。」


  羅蘭搖了搖頭,問她:「明天我們去見亨利·斯特里特——倘若那白土真因他傳播…蘿絲,我會幫蘭道夫殺了他,然後離開因斯鎮。你同意嗎?」

  既然用上了『你同意嗎』,就意味著,羅蘭清楚蘿絲的狀態。

  顯然,這人或許想要用一種『大場面』的方式,更正統,更無可指摘的,更…刺激的,來處理這麻煩事。

  主要是刺激。

  「什麼?當然不!」

  果不其然,蘿絲聽了這話,立刻坐直了:「羅蘭!我們要讓礦工們自發推舉,我們要讓亨利·斯特里特無地自容!我們要讓民眾自己選擇他們的領袖!」

  「佩姬·斯特里特!」

  「你不認為她善良嗎?」

  「她善良,也堅定。出身正統,經歷也讓她比那些大人物更能切身體會到礦工們的苦難——還有比這完美的領袖嗎?」

  全是胡扯。

  羅蘭忽然睜開金眸,靜靜看著她。

  漫長的一段凝視。

  看的蘿絲有點害怕。

  「…羅蘭?」她縮了縮脖子,扯了下他的袖口,聲音更輕了:「你認為我和金斯萊的想法…不對嗎?」

  「不。蘿絲。我想問的是…」

  羅蘭眯了眯眼。

  「你更在意結果,還是過程?」

  結果?

  過程?

  蘿絲愣住。

  「我不懂你的意思,羅蘭?」

  「我是說,你更在意『佩姬·斯特里特解放礦工,給鎮上的礦民帶來良好生活』,還是,『只要參與這場刺激的盛宴就行』——結果,過程,你更在意誰?」

  蘿絲抿了抿嘴。

  說實話。

  從那『工廠』出來後,驚詫與悲傷隨著顛簸漸漸消散。

  如若面對不能撒謊的哪個神靈,她只能告訴祂:莉莉安·蘿絲·范西塔特,並不在意那些該死的礦工。

  男人和兒子受了苦,缺腿少胳膊。

  女人和女兒受了苦,成天被誰用了又用。

  那又怎麼樣?

  那是他們的生活。

  她從小生長的環境,讓她只會保留驚訝和厭惡。

  同情…

  並不多。

  因為在這遍地悲花的園圃里,冰冷的日光照著一眾爭奇鬥豔的血玫瑰。

  你很難分清誰開的更艷麗,誰流的淚更甜美。

  每一個花苞里都有一段悽慘動人的故事。

  可當一千、一萬個花苞成天隨風搖曳,你就很難再為他們感到悲傷。

  『你的花苞里是什麼故事?』旁邊的花問,『是什麼悲慘的故事呢?』

  蘿絲不會給它細講,只這樣回答:是生活。

  所以…

  她不在意那該死的礦工,也沒多在意所謂的佩姬·斯特里特…

  她裝模作樣,撒了謊,騙了人,只為一個有意思的——

  一場極致混亂的狂歡。

  她希望自己成為佩姬『占卜』里的人,然後,親手操縱,親眼見證這場狂歡——那太有意思了吧?

  許多人,一輩子都沒見識過這樣的場面吧?

  他們能踏平多少土地?

  這些人齊齊怒吼的模樣,該要多震撼呢?

  「我在乎過程。」

  少女咬了咬牙。

  雖然說了實話,卻又可憐巴巴地抿著嘴,把眼睛睜得比開始搖屁股準備捕鳥的貓還要大——這樣或許更動人?

  「這就是我,羅蘭。你知道我不是什麼善良人…對吧?」

  聲音發虛。

  她其實並不想讓羅蘭認為,自己是個『毫無同情心的惡毒女人』——這不就該像那灰頭髮的聖人婊子了嗎?

  她以為,羅蘭的『苦悶』是因為那些可憐的礦工,而自己這『無情惡毒』,只顧自己享受的行為,也顯然和淑女背道而馳了。


  ——不過當她這樣想,也證明了她還不夠了解面前這個令她傾心的男人。

  金眸緩而溫的烘烤著她的脖頸。

  看得人發軟。

  「那就好。」

  黑髮青年忽然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用指腹擦去她鼻頭的黑灰,似乎一整天的不開心,在這個輕巧的回答中如晨霧般消弭。

  「那就好,蘿絲。」

  他說。

  少女哽了一下,想要問些什麼,卻忽然看向門的方向:

  重而急促的腳步聲自樓梯來。

  咚的一聲。

  好像整個人撞在了門上。

  「快!快救救老摩爾!快——誰來救救他!!」

  佩姬的哭喊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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