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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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時候,我齊五也是旁人的樂子了……」

  他心緒不寧,不知不覺間,往日裡平穩的情緒,似乎在他來到這秘境之後就逐漸因為各種事情改變口。

  數十年沒有情緒的轉變,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多少年沒有體會過這種失落感了。

  唯獨近日,他聽聞大哥有一樁娃娃親,並且兩人還去了千百道培養感情之時,他久久難言,心裡如同壓了巨石一般沉悶。

  他是西域刀宗的五公子,一手控刀之能出神入化。

  他怎麼就要去求一個無門無派,野路子的散修了?

  齊五收回了拳頭,狠狠的錘向自己盤坐的大腿,他也是有驕傲之情的。

  這就是千百道的恐怖之處。

  會在不知不覺間,悄無聲息的腐蝕修士的思想,改變他們的生活習慣,搓磨他們的心志。

  將他們原本的形狀摧毀,逐漸打磨成符合秘境中身份的那個人。

  久而久之,誰又分的清,他究竟是那個雲朝的二品驃騎大將軍梁越,還是西域刀宗齊家的五公子。

  這一處院落之中寂靜無聲,連這位將軍固執的喘息聲都逐漸弱化。

  「踏踏——」

  「皇上駕到——」

  齊五猛地回頭,看向仙居園的門口。

  那位曾經高高在上的陰鷙皇帝,正冷著臉,緩步而來。皇帝的身旁,一位面容恬靜,有幾分木然的女子正貼心的扶著他。

  「李雪青?」齊五識海中閃過一道靈光,他沒有直接叫出方折的名字。

  下一刻,他又怔了怔,他叫錯了!

  「李雪青」是「梁越」的夫人,自己正是她的夫君,怎麼能直接叫李雪青本名?

  皇帝雙眼閉合,身形挺拔卻又透露出一股慵懶的氣質,他的嘴角微微上翹,有些話無需開口說出,盡在一笑之中。

  江素心道:「齊五這個演技還需要練,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個白蓮花,裝作病弱博取同情的小少爺,沒想到他是穿著白蓮花的皮,擔著病弱的身體,裝著純兄控無害的心。」

  「不行啊……還得練。太假了。」

  方折聽到了齊五在叫「自己」,沒有多想,回應了一句「嗯。」

  齊五猛地從蒲團上起身,快步走下台階,行至這位當朝皇帝的一丈外。

  躬身行禮道:「微臣拜見皇上。」

  江素揮了揮手,沒有直接向齊五透露自己的身份,反而漫不經心道:「起來吧,怎麼樣了,仙人——呢?」

  她從進了仙居園後,除了這齊五,就沒聽到旁人的聲音,這明顯是那修士並不在此。

  修士是修道之人,不是植物人也不是木頭人,存在於一處絕不可能無聲無息。

  齊五以為自己要被責罰了,忙解釋道:「皇上,臣來了此處仙居園後,並未見到仙人,只發現了屋檐下的棋盤。」他指了指不遠處的棋盤,示意方折領著皇上去那處。

  他瞧著李雪青扶皇上的動作,目光凝聚在兩人交錯相疊的手臂,心中疑惑。

  「李雪青竟然和這皇帝的關係這麼好嗎?方折又是如何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行事而不被人發現蹊蹺?」

  「看來……這人是大智若愚……深藏不露。」

  方折聽懂了齊五的意思,下意識便要扶江素過去。

  「哦……」

  「什麼棋盤?繼續說。」

  江素也不怕這修士藏在暗裡,她一聽這棋盤,腦子裡就出現了之前看過的仙俠文中的經典劇情。

  要麼是主角解開了棋盤上的僵持了百年的棋局,因此成為了避世隱居的大能的忘年交,獲得了他的鼎力相助。

  要麼是主角戰勝了避世隱居的大能,也是成為了人家的忘年交,從此多了一個可以在危難之時拿出的底牌。

  哦,還有可能是這個修士裝叉。

  江素對這個底牌和忘年交沒什麼興趣,自己是江素,又不是真的林杲,無用之功。

  不過她好奇究竟是哪一種。

  她任由方折扶著自己走到屋檐下,緩步登上台階。

  「李雪青」沒有鬆手,蹲下身子敲了敲蒲團的表面。


  江素聽到了聲音,知道這是蒲團,便也按照聲音的位置坐下,齊五退到一旁,方折也在一側目不轉睛的盯著江素。

  老太監距離較遠,他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太監,身有缺陷,不敢靠近仙人居所,只能低頭弓著腰,兩手疊交握在身前,默默等著幾人。

  至此,執棋之人換作江素。

  醫仙之女的棋藝如何?

  轉生成為修二代,起初幾年,娃娃崽江素仍然是那個眼神清澈帶有幾分愚蠢的大學生。即使從嬰兒開始長大,她作為一個的三兩歲小孩亦是身體和靈魂的完美契合。

  她想過。

  按照過往閱讀那些轉生一類小說的經驗,自己起碼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做一個修真界陽光向上的好苗子。

  所以她學了琴棋書畫。

  事與願違,各行各業都有天才,巧了,她的技能點並沒有加在這幾個上面,琴棋書畫她都是略知一二。

  琴,能彈能響,人家是大珠小珠落玉盤,她是噼里啪啦聲挺大。棋,能下能想,人家是排兵九路中軍帳,她是阿爾法狗果然狗。

  書,能寫。畫,能上色。

  她當時只覺有些可惜,自己若是除了醫道,還能有些別的加分項,也能有朝一日在花前月下與人同飲,不單單是個附庸風雅的人。

  但隨著年歲增長,江素對此也就看淡了。

  醫道就是她命定的路,既有此路,何求它支?

  坐在棋盤,江素心如止水,面上波瀾不興。

  她久久沒有動作。

  「……」

  「忘記了,我是瞎子,看不到棋……還想著萬一能解開棋局裝個叉……」

  江素沒有說話,醞釀了許久,終於伸出那雙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抹上棋面。

  與此同時,她的識海中出現了一副棋盤。

  隨著她的指尖與冰涼的棋子的觸碰,那種細膩的觸感沁入她的識海,在一十九橫豎交錯,三百六十一道上,逐漸出現了一枚又一枚棋子。

  白棋的質感如同上好的羊脂玉,黑棋的質感則如同盤過後油脂潤滑的木料。

  她靠著自己對棋子的感覺,將黑白劃分開,按序就班的在識海中重現這盤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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