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錯的是這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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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知報抱著女童走進臨江別苑。

  不知為何,在路過迴廊那座氣運蓮花池的時候,有些莫名的唏噓感慨。

  那一年,那隻太古神鹿還未被鎮壓在滄溟山下。

  那一年,慕輓歌還不曾被趙蘇盈舉國之力重傷。

  那一年,他姜知報還是大貞王朝的平北大將軍,手握大貞王朝十萬鐵騎,在西江道與當時的西北異姓王宋玉,偶有試探性的軍事交鋒。

  西北地處貧瘠,再加上大貞與大嶺的時常碰撞,更是民不聊生,戰火不歇,但無論是當時手握大貞王朝十萬鐵騎的姜知報,還是被譽為大嶺戰神的上柱國宋玉,都是淺嘗即止的敷衍戰事。

  興亡百姓皆苦。

  只是那一年大貞魏氏那個草包三皇子,來邊境混資歷,其實無非就是割幾顆頭顱充數的紈絝行徑,大家睜隻眼閉隻眼也就不了了之,可是玩嗨的三皇子卻扮作馬賊在邊境燒殺搶掠。

  不巧那一年還未切斷與趙氏國運牽連的那位整個風凌天下六位地仙之一的杜長生,跟那位當初天機閣讖言『大嶺當興,興在蘇盈』的小公主趙蘇盈八千里遊歷。

  剛好在那座滿是黃沙的邊陲小鎮。

  當時八千里遊歷已經領略人間疾苦的小公主,就站在黃沙之中,牽著杜長生騎著的那匹瘦馬,親眼目睹著那位大貞王朝三皇子的惡劣行徑。

  而剛好當時殺得正嗨的三皇子一眼就瞧中了這位乞丐裝扮,卻是女扮男裝的小公主的絕美風姿。

  只是未曾衝突,這位三皇子就被那位剛從天盡頭而來,又剛好跟著妻子慕輓歌扣心關的江家老二江小南一拳穿胸,摘了狗頭。

  大貞狗皇帝暴怒之下,更是從邊關諜報之中得知當時目睹這件事的那位小乞丐,就是大嶺趙氏唯一的血脈小公主,於是連下十二道金牌聖旨,務必讓姜知報拿下那位行兇的散修江小南,以及阻殺趙氏血脈。

  當時姜知報正與那位被譽為小諸葛的謀士公孫仲謀在平北府第下棋,剛好桌子有點不平,姜知報就當著那位權勢滔天的宦官之面,用聖旨墊了桌腳。

  更是在下完棋之後,孤身一人去了那座邊陲小鎮。

  而當時那位還是公主,如今已是千古女帝的趙蘇盈,正跟那江家老二喝酒划拳,陸地神仙的杜長生在馬廄餵馬,而一出生即問道,自鎖鎮邪宗鎮邪塔八百年,卻以江小南為人鼎的慕輓歌,在廚房做菜。

  當時不請自來的姜知報與這位日後的千古女帝密談三個時辰,其內容不得而知。

  只是第二天,這位平北大將軍就反出大貞,連下大貞王朝十二座重城。

  同時,慕輓歌一劍將邊關那座重城一分為二,也就是如今的不二城。

  那一日,大嶺王朝的氣運金蓮,枯萎了十三朵。

  磨刀霍霍一臉懵逼的西北王宋玉,早就有反心的他,索性揭竿而起,反了大嶺,跟姜知報劃江而治。

  而當時大嶺王朝天下稿素,天元帝膝下兒子早就莫名其妙的死絕,唯一的血脈趙蘇盈,卻還在千里之外的邊境。

  那一日趙蘇盈面南而立。

  於風沙中,依舊給杜長生牽馬。

  這位趙氏孤女,淚流滿面。

  那一年,趙蘇盈十八歲。

  那一年,趙蘇盈坐上了大嶺王朝皇帝寶座,改國號:宣和。

  而天元二十八年冬,恰好是宣和元年初。

  此刻看著氣運蓮池怔怔出神的姜知報,突然一道聲音喚醒了他。

  「父皇,你怎麼了?」女童身在姜知報的懷中,揪了一把姜知報的鬍鬚,有些疑惑的問道。

  回過神來的姜知報微微一笑,說了句女童聽不懂的話,道:「沒事,想起了宣和元年的一些事。」

  女童一腦袋問號。

  而彩衣女子卻接口道:「那一年,你跟趙蘇盈密談,究竟做了什麼交易?」

  而彩衣女子,卻不為所動,依舊是那副清冷的模樣。

  姜知報突然哈哈大笑。

  「沒什麼,趙蘇盈當時說,既然別人都做不好這個皇帝,那麼就讓她來做這個皇帝,可是天下不大亂,她又怎麼能夠顯示她的雄才偉略?於是我只不過助了她一臂之力,當然,跟大嶺打仗,也是真打。」

  彩衣女子皺眉,若有所思。


  「所以趙氏皇子,並非無端暴斃?甚至天元帝的死,也並非偶然?」

  彩衣女子突然感覺毛骨悚然。

  最是無情帝王家,更何況當時年紀不過才十八的趙氏孤兒?

  只是,那時候的趙蘇盈,就已經胸懷錦繡山河,志在萬里江山?

  大嶺王朝第一任太子死的時候,那小妮子才六歲呀,就這般心狠手辣了?

  那可是一個才六歲的女娃,這麼早熟?

  「而當初慕輓歌以江小南為人鼎的事情敗露之後,趙蘇盈以整座大嶺王朝的國運鎮殺慕輓歌,如此極端,這是趙蘇盈在還你的人情?」

  姜知報不答,或者說,根本就無視這彩衣女子的喋喋不休,而是輕輕將女童放在地上,道:「鸞兒,以前你說,你想闖蕩江湖,現在還想嗎?」

  女童疑惑,而後面色一喜,道:「父皇答應了?不怕鸞兒再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女童說到這裡,突然神色一暗。

  姜知報眼神之中露出一絲痛楚神色,但掩飾得極好。

  他突然揮揮手。

  隨從捧過一個劍匣。

  彩衣女子突然神色大變。

  姜知報寵溺的摸摸女童的頭,道:「鸞兒,這是你二叔的佩劍,女俠行走江湖,怎能沒有趁手的兵器,現在送給你,好不好?」

  女童面色大喜。

  「姜知報,你要幹什麼?虎毒還不食子。」

  彩衣女子剎那間殺機乍現。

  姜知報不答,只是看著欣喜的女童,道:「只是鸞兒還小,估計扛不動這麼重的劍,就由姐姐給你保管,好不好?」

  姜知報將劍匣遞給彩衣女子,並不顧女子殺人的目光,道:「從此以後,你就是鸞兒的劍侍。」

  彩衣女子鬆了口氣,但臉色卻極為難看。

  「好呀,姐姐,姐姐,行走江湖,得有個響亮的名號,你說,鸞兒叫什麼好呢?」

  江鸞兒一臉歡呼雀躍。

  「要不,叫南詔劍仙怎麼樣,威風不?」

  姜知報卻如同打機鋒般的道:「時機,成熟了。」

  彩衣女子面色微動,道:「當真?」

  姜知報寵溺的看著江鸞兒,並不避諱,道:「再怎麼說,江鸞兒也是我的女兒,我怎麼可能害她?」

  女子欲言又止。

  只是將那劍匣捧著,她輕輕屈指彈了彈,劍匣內傳來一聲劍吟,彩衣女子目光一凝,道:「當真是一把半仙兵?」

  「南巷佳人,如假包換,老二的佩劍。」姜知報導。

  「你可以滾了。」彩衣女子突然對姜知報下了逐客令。

  姜知報不理她,而是看向女童,莫名其妙的道:「鸞兒,你此番闖蕩江湖,如果遇見一隻狐狸,一定捉了它,送給你三叔,怎麼樣?」

  「三叔?」江鸞兒一臉疑惑。

  「對啊,就是你看見的,站在仙舟上的那位仙人,他叫江小白。」姜知報導。

  「原來他是三叔,那鸞兒去哪裡捉那隻狐狸?」江鸞兒道。

  「如果你明天出發,路上就能遇見那隻狐狸。」姜知報導。

  「真的嗎?」江鸞兒感覺莫名其妙,有些懷疑。

  姜知報微笑不語。

  第二日。

  一輛簡樸的馬車,孤零零的出了南詔這座邊陲小鎮,駕車的是那位彩衣女子,而馬車內,自封『南詔劍仙』的女童江鸞兒,捧著那把劍匣愛不釋手。

  駕車女子神色喜憂參半,或為拔苗助長,只是,她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所謂劍侍,究竟還得干多久?

  馬車出了邊陲小鎮,女子試探性的朝著馬車裡問道:「鸞兒,咱們這一趟出門,可能會殺人哦,鸞兒怕不怕?」

  「怕什麼,帝王一怒,伏屍百萬,父皇在殺人,以前那些弟弟妹妹,也在殺人,甚至我腦海中那些畫面,或者說我看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或者妖,也在殺人,殺人不應該就是吃飯喝水一般正常的事嗎?可惜,鸞兒沒有殺過人,不過姐姐說這一趟要殺人,鸞兒就覺得,這應該就是鸞兒長大的契機。」江鸞兒撫摸著劍匣,理所當然的道。

  彩衣劍侍聽到這般驚世駭俗的言論,只覺得心底五味雜陳,不知該喜該憂。

  而此刻,站在南詔國都厚重滄桑城牆上的姜知報,已經換回一襲龍袍,臉上神色威嚴。

  他盯著那遠去的馬車,閉眼又睜眼,道:「我沒有錯,錯的是這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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