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遺忘在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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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大雨過後,蜀江鎮進入了少有的寒冷期。路邊的楓樹,被冷風颳掉了最後幾片葉子。

  林憶哲提著一個桶急匆匆地往偏院去。

  自從依依住進偏院後,平常大家就常去,做飯這件事就成了一件比較隆重的事。這件事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林憶哲的身上。

  考慮到依依的口味,他總是會做得很細緻。

  陸湘和顧佳清時常來偏院幫忙,每當要掌勺的時候,林憶哲總是搶活兒。

  顧佳清趁著沒人的時候,小聲地問林憶哲:「做了那麼多頓飯,還沒膩呢?照顧老婆孩子這一塊兒是有獎金拿還是怎麼的?」

  林憶哲只顧做飯,並沒有理會顧佳清,顧佳清見沒別的事做了,只好從廚房退了出去。

  其實,林憶哲之所以堅持掌勺,是因為他看到依依吃其他人做的飯菜都有些難受。

  四川人愛吃辣,依依一懷孕,岳母和自己媽給她做的飯就特別清淡。佐料不放,清湯寡水的,本來孕婦就沒味道,就算沒孕吐反應也會吃出孕吐反應來。

  林憶哲特意找過醫生問,如果孕婦吃辣會怎麼樣。醫生說,孕婦長期吃辣,不忌嘴的話,導致的最直接的結果就是孩子出生的時候身上會長濕疹。

  除此之外,林憶哲還仔細地問過一些別的禁忌。

  他得出了一些結果,大多數佐料的確會對孩子造成影響,但是適量的辣椒和檸檬之類的佐料並不會造成太大影響。

  大量且長久地吃辣會讓孩子濕疹,但是適量的卻並不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要是到時候孩子生下來真長了幾顆濕疹,那他就受著吧。

  媽媽為了給他生命,已經受夠了各種苦難,將來為了養育他還會經歷更多,他分擔幾顆濕疹也是應該的。

  一頓飯下來,酸的辣的都有,開胃可口。

  這會兒,林憶哲提的桶里裝的是幾條魚。

  還沒到寒冬,也就沒有穿厚實的棉衣,也沒有戴手套。一路回到偏院,人都要凍僵了。

  他擔心依依一個人在家悶得無聊,還好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鎮上兩個小姑娘在院子裡跳繩。

  農家小院和城裡不同。

  城裡人在自家住上幾十年,興許連鄰居姓什麼都不知情。但在農家,各家各戶喜歡串門,也不甚講究,隨便在屋檐下拿一張凳子就坐下聊天,說上一陣話後寒暄幾句又去忙自己的了。若是正好碰上飯點兒,主人家會邀請吃飯。有的人想著自家還剩了些飯菜,也就推辭了。或者想著還要回去給家裡人煮心心念念了好久的牛肉麵,也就客氣兩句回去了。不管是走還是留,誰都不尷尬,誰都習以為常。

  兩個女孩兒嘰哩哇啦地說著話,嘴上一點兒沒閒著,偏偏吃飯這事也沒被耽誤,就著酸辣爽口的菜吃了兩大碗米飯。

  等她們走了,林憶哲收拾起碗筷。

  雲水依攔住他:「你都累一陣了,把碗放那兒,我來洗。」

  「你就好好休息吧,其他時候我還可以不跟你推讓,現在你懷著孕,我就不能跟你讓來讓去了。」林憶哲說。

  雲水依的手牽著林憶哲,「那就等會兒洗,陪我坐會兒。」

  林憶哲帶著雲水依到窗前。

  窗戶做的落地款式,厚厚的玻璃被擦得乾乾淨淨,能清楚地看到屋外的風景。

  雖是入冬的夜晚,天上月亮卻少有的明亮,清幽皎潔的月光柔柔地鋪灑在院子裡,讓人心情舒暢。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兒。

  從小一起長大,也許不像那些剛在一起的情侶有那麼多未知的、新鮮的東西可以告訴彼此,但是,他們從沒缺過話題。

  好像永遠有話可以跟對方說。

  不刻意,也無須刻意,像溪水自然而來,潺潺而去。

  雲水依摩挲著林憶哲的手,「之前我們上學的時候,晚上熄燈後就會聊起將來的生活。很多同學都很害怕結婚,害怕生孩子。其實,在結婚之前我也害怕,但是,現在反而什麼都不怕了。」

  林憶哲不是女人,無法感同身受,只是陪著她,聽她說。

  「後來我想明白了,大家之所以害怕,是因為結婚、生子對女人來說是從一種生活方式進入另一種生活方式,是天大的事。我們的人生將因為這兩件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誰都很難從這種巨變中不動聲色地很快適應。」


  「明明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旁邊的人卻覺得一切都是尋常。因為付出犧牲的不是他們,所以他們覺得人人都結婚,人人都要生孩子,有什麼不適應,有什麼值得矯情的?」

  「我運氣好,家人很愛我,哪怕我跟你結婚是個錯誤的選擇,我的家人也會是我最堅強的後盾,我可以隨時轉身回到他們的懷抱,繼續過我平淡卻幸福充實的人生。更何況,你們家人對我很好,什麼都為我著想,我沒有一處不自在。雖然也會因為妊娠反應而不舒服,但心裡是踏實的。」

  「可是,不是人人都這麼幸運……」

  林憶哲握著雲水依的手,「社會在進步,讀書的人會越來越多,不管是對結婚還是生孩子亦或者是對工作、生存等問題都會有更公平客觀的看法和理解。」

  雲水依拿出手機,上面有一條來自一位同學發來的消息:

  同學丁思雨去世,葬禮在四天後舉行。

  「上學的時候我不太喜歡她,覺得她總是髒兮兮的,不講衛生,還喜歡占小便宜,借了筆和私人用品也不還。所以,就算她主動來找我說話,我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應兩句,不想有深交。」

  她嘆息一聲。

  「後來我才知道,她生在一個很糟糕的家庭里。媽媽身體本來就弱,一身的病卻還有生不完的孩子,剛開始好像是為了生個兒子,後面好像就跟生習慣了似的,過一兩年就生一個,肚子就沒見歇過。養得活的就養著,養不活的往屋後的樹林一扔,就當沒這回事。爸爸永遠有喝不完的爛酒,耍酒瘋,靠做苦力賺的錢全嚯嚯給酒了。兄弟姐妹讀不上書,後來碰上一個旅遊迷路的人,被家裡的大哥給從懸崖邊的毒蛇嘴裡救回來,那人就承擔起了兄妹幾個的學費。」

  「後來她結婚了,婚前丈夫對她百般寵愛,讓她體會了從未有過的幸福感。婚後,丈夫就跟變了個人一樣,愛耍臉色,遇到一丁點兒問題也要大發脾氣,甚至還會打人。她懷著身孕,丈夫還要堅持同房,導致多次流血。後來她拒絕,那男的一怒之下打了她,導致她大出血,人沒救過來。」

  說完這些,雲水依感覺渾身有一種難以排解的疲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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