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2章 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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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2章 鳳求凰

  「我?」

  趙昔微訝然回頭,見掌事女官立在屏風之側,正微笑看著她。

  「是,陛下去書房了,娘子若無事,可先自娛自樂。」那女官說完,微微一頷,便出去了。

  殿內只余她一人。

  趙昔微略坐了一會,百無聊賴,手指放在琴上,壓著琴弦,隨意一撥——

  「錚」地一聲,萬籟俱寂。

  少頃,琴音曼起,白雪亂縴手,綠水清虛心。

  趙昔微已想不起自己是否熟識音律,而這古琴她也認不出是否名貴,然而這一曲隨手撫出,卻如有神助,曲子聲聲清透,仿佛泠泠冰泉,流瀉而出。

  趙昔微指尖不斷撥弄,琴音飄散在殿宇,她的心思也被打亂。

  鍾期久已沒,世上無知音。

  她今日坐在這裡撫琴,不是為了修習音律,亦不是為了取悅良人,她僅僅只是,奉命行事——女官說,這琴是為她準備的,那必然是新皇陛下要聽了。

  既然要聽,那她就不能抗命。

  她想起了柳寄山的話。

  柳寄山說,她失去了一個孩子,而李玄夜將她打入了天牢。

  這樣痛苦的事,這樣無情的人,幸好她想不起來了,否則,她現在該多難受?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她的生死卻捏在他手裡,她到底該如何才能翻身?

  「錚——」琴弦猛地一顫,她從紛亂思緒中驚醒。

  恍然抬眼,正看見一襲玄色衣袍,負手而立。

  她怔了一下,一時間忘了該如何反應。

  李玄夜目光從古琴掃過,語氣淡淡:「大不如從前。」

  趙昔微手指按在琴弦,蹙了蹙眉,沒有出聲。

  即位第一天,就召她過來,總得有個原因吧?看這位新皇陛下,也不是個兒女情長之人,那日在廷尉府,可是果斷利落得很的。

  難不成,就是為了聽她獻上一曲?

  正在思忖,他一拂袖子,在龍椅落座:「此曲不用心,重來一曲罷。」

  重來一曲?趙昔微看了看琴,又看了看他,有些驚訝。

  「怎麼?」他眸光一睨,無形威壓襲來,「不願?」

  趙昔微低下頭,終於確定了他召見自己的目的——那日在廷尉府,他分明是惱了她,只是礙於體面,沒有拿她怎麼樣。

  她自是不會在這等小事上跟他計較。

  新皇已經即位,估計不久之後便要舉行大典,屆時,她即可開啟通玄術。

  倘若有什麼意外,少不得還得在新皇這裡做文章。

  想至此,她便撥了撥琴弦,問:「陛下想聽什麼?」

  問出來便覺後悔——她根本就不會。

  「便來一曲……」他執了墨筆,眼睛卻望著她,略一思量,「來曲鳳求凰吧。」

  這倒也不難,鳳求凰不是什麼稀罕曲子,民間早就傳遍,年輕男女多用此曲表明心跡,以證兩情相通。

  只是他貴為天子,又得了新歡,偏偏召她來,彈奏一曲鳳求凰……

  趙昔微垂眸,指尖從琴弦一撥而過,劃出沉沉的一道顫響,在偌大的殿內悠悠迴蕩,有種心不在焉的思緒。

  李玄夜不再看她,只鋪開捲軸,提筆在寫著什麼,仿佛絲毫不在意她的猶豫。

  趙昔微再次抬起手,淺綠的衣袖隨風飄動,一雙玉瑩雪潤的手腕,陡然一轉,纖長手指撥動琴弦。

  心緒雜亂且漂浮,這琴音已然不似之前的清冷靈動,好端端的一首鳳求凰,竟彈出了幾許時過境遷意味。

  李玄夜手上一頓,便不寫了,筆尖懸停,「赦」字還剩最後一捺。明黃的綾錦繡山水日月紋,襯著遒勁清朗的墨色正楷,是天子詔書應有的莊重威嚴。

  趙昔微指尖柔緩,對曲子愈發嫻熟,可撥弄也愈發隨意。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她抬起雙手,餘音尚在殿內環繞。

  舉目對上御座,天子眸色幽幽,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

  「如此心不在焉,為朕撫琴,可是委屈了你?」他語氣很淡,不辨喜怒。


  比起上次,他看起來情緒平穩很多,但是……

  卻更難以捉摸了!

  趙昔微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他。

  李玄夜此時已換下朝服,只穿一身玄色金紋的常服,解了垂珠天子冠,此時他執筆凝視,不見一絲曖昧,唯有天子威壓。

  趙昔微不欲再生事端,便避其鋒芒,垂眸道:「……學藝不精,辱沒了聖聽,是我之罪……」她吐字清晰,全不似有半點惶恐,微微一頓,「能為陛下撫琴,不勝榮幸,然陛下日理萬機,我本待罪之身,不該在此逗留。一曲既畢,我便也該回去了。」

  這麼一段話,便是最能挑錯的御史來聽,也是無懈可擊,合情合理。

  但因為過於無懈可擊,則襯得新皇陛下有些捉襟見肘、不通情理。

  李玄夜捏緊御筆,沉默不言。

  靜了片刻後,他開口,語氣有些冷:「回去?回哪裡去?廷尉府大牢?」

  趙昔微眉尖微動:「陛下想讓我去哪裡?」

  李玄夜擱下筆,語氣微沉:「趙昔微。」

  趙昔微頓時警覺。

  覺察出她的疏離,他笑了笑,語氣嘲諷:「你寧願在大牢呆著,也不願看見朕,是麼?」

  這哪跟哪!?

  趙昔微只覺一頭霧水,蹙眉道:「不是陛下將我打入大牢的麼?」

  從她所了解的事實來看,他對她並無深情、也並不珍惜,現在問這樣的話,不覺得很多餘嗎?

  李玄夜猛地站起身:「趙昔微!」

  趙昔微捏了捏手心,看了一眼四周,門外侍衛林立,他如果來一個賜死,那她簡直是插翅難逃。

  殿內死一樣的寂靜,片刻之後,他步下御座,緩緩走至她身邊。

  趙昔微身子往後一避。

  只這麼一避,令他眸光又冷了幾分,隔著琴案,他問:「趙昔微,是朕將你打入大牢的麼?」

  趙昔微沉默。

  他盯著她許久,緩緩開口:「我處處偏袒你,給你行方便,讓你追查線索,可你卻私自燒毀證據!趙昔微……」他喚她,猛地一抬手,捏了她的下巴,「你如此行事,叫我如何護你!」

  他不稱「朕」了,可氣息卻更危險了。

  ————

  我也想虐死太子了,他好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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