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四 游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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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燕湖並不大,這並不是一個自然形成的湖泊,據說當年只是一個窪地,後來京城越來越繁華,南城蓋房子的人常來這裡取土,漸漸的越挖越深,後來慢慢水蓄的多了,就成了一個湖。本來是個無名湖,後來旁邊不遠有了金燕觀,就有人也就順勢把這個湖叫做金燕湖了。

  找的船也不是什麼大船,起碼不是在文安公主府游湖的時候乘的那種船。這船就一層,船艙倒是寬敞,中間用一架屏風隔開來。屏風後頭三公主她們可以大大方方的看著屏風外頭的人。

  這架屏風……呃,阿青覺得做屏風的人當時肯定就心思不純。

  屏風從正面看,是墨色的山水,一點看不見屏風後頭的情形。但是從屏風後頭往前看,雖然不能說是一覽無餘吧,可該看的也都能看清。

  這和光線肯定也有關係,屏風外頭有兩扇闊大的敞開的窗子,陽光照在湖面上再反射到船艙裡頭,照得艙里亮堂堂的。

  「那個就是金二。」

  阿青貼近了屏風一些,這樣看的更清楚。

  金二公子長的當然不難看。逸陽候阿青沒見過,但逸陽侯夫人她是見過的,還見過不止一次人,也曾經打過招呼說過一些客套的話。金二長的與逸陽侯夫人還是有些相像的。不過他人比較瘦,臉上的骨頭也都支棱著,仿佛會把皮膚都刺破突露到外頭來。

  眉毛很粗,又黑又濃的,嘴唇緊緊抿著,板著一張臉,活象被欠了錢不還似的。

  這張臉在這樣的聚會中顯的很不合宜,但是非常貼合他的職業和身份。

  李思敏性子活泛,怎麼看和金二公子都不是一路人。

  外頭已經開席了,他們也知道屏風裡面都是女眷,即使鬧著行令罰酒也很有分寸。其中有一個一邊吟詩,一邊往屏風這邊看,負著手抬著下巴,一副自命不凡,自詡風流的樣子。

  屏風裡面的姑娘們腰都笑的直不起來了,可又不能大聲笑,憋的個個臉色怪異。

  阿青總比她們能忍一些,小聲打聽:「這人是誰?」

  「是泰恆伯府的老五吧?」三公主想了想,點頭說:「對,應該是他。」

  看他年紀也和李思敏差不了太多,但是他卻不在當時李思諶整理的那張妹婿侯選清單上。

  那肯定這個五公子早選就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所以李思諶壓根兒就沒把他列入備選。

  現在一看還好沒有把他也列為候選人,不然這……這看著真是鬧心啊。

  要是弄個這樣的妹婿,以後親戚怎麼走動啊?

  三公主和李思敏兩人把坐席拼到了一起,拿著一個小酒壺,兩人自斟自飲。

  三公主比李思敏這個當事人還要上心,把外頭今天被邀來的幾個人全品評了一番。

  這個不行,好色,聽說房裡的丫頭都睡遍了,還和其父書房伺候的丫頭不清不楚的,要不是其母管的嚴,說不定孩子早生下一窩來了。

  那個也不行,脾氣特別暴躁,一言不合就拔拳頭打架,三天兩頭的闖禍,每個月他家裡光給他擦屁股平事兒都忙不過來。

  這要嫁了這樣的丈夫日子也別想過的舒心了。

  旁邊的一個倒是不錯的,可是和世子爺一樣,已經成婚了。再旁邊的那個聽說今年也可以當爹。金二跳過不說,坐在金二旁邊的那一個也不成,他本人倒是沒多大問題,但是聽說他們家裡頭事兒太多,婆婆惡,妯娌刁,排場很大,卻早就寅吃卯糧了。

  這些事情阿青都沒一一打聽過,三公主她們這些沒出閣的小姑娘消息倒是很靈通啊。

  ……也許正是因為她們沒出閣,所以格外的關心這些訊息。

  金二話不多,行令的時候也沒見有多出彩的地方。不過等他們開始玩另一種酒令的時候,金二突然間就變得與剛才完全不同了。

  這種酒令其實也不能算是種酒令。不用作詩,不用聯句,不用對數等等。

  是猜物。

  取一隻碟子放在桌上,再拿一隻碗來扣在碟子上。首先所有人都自覺的閉上眼或是背過身去,由一人從席上取一物放在碟子上用碗扣住,大家一起來猜扣住的是什麼東西。猜不中的當然就要被罰了,或是飲酒,或是做別的。

  這遊戲阿青她們也玩過,有時候能看出來席上什麼東西被扣住了,有時候就得全憑運氣,瞎猜一通也是有的。

  但金二每次都能猜中!


  這很不科學啊!

  碗底下扣的東西已經換過幾回了。頭一次扣的是一朵花,從靠艙壁的花瓶里掐來的。這個不難猜,因為有人確實發現花少了一朵,還有人大概是聽見了去掐花的動靜。總之,除了兩個人猜錯,其他人都猜對了。

  第二回扣的就是席桌上的東西,是席上的一隻元寶形的筷枕。

  第三回扣的是從湯里撈出來的一枚丸子。

  這個就只有兩人猜中了。

  其中一個就是金二。

  第四回則扣的是席上一個人從手上摘下的扳指。多半是因為飲酒出了汗,扳指戴著不舒坦,就順手摘了下來,然後被扣到了碗下面。

  這回則只有金二一個人猜出來了。

  眾人也都發現了這一點,紛紛不服,起鬨說他一定偷看了。金二則板著一張臉說自己沒有偷看。

  問他怎麼發現扣的是扳指時,他很奇怪的說扳指不在原先的地方了,那不是去了碗底下還能去了哪兒?

  好吧,這個算大家都沒有仔細看。

  那剛才的丸子呢?

  金二指著盤子的邊緣說那裡沾了一點湯汁,應該就是撈丸子的時候動作比較快沒顧上,湯汁滴在那裡沒注意到,也就沒擦。

  ……這小子。

  阿青尋思著他這種觀察力和判斷力,和一般人真是不一樣啊。

  難道他天生就有這個愛好和才能,所以才幹上了現在這個行當嗎?

  可阿青對他倒是越來越不放心了。

  這人明顯是有些怪癖的,對人情世故上頭很不在行。

  這樣的人,相處起來只怕不太好溝通吧?

  外頭那些人仍舊不服,說還要再接著猜,看他還能不能猜得出來。

  李思諶笑著在一邊不插話,看著席上除了他以外的人一起為難金二。

  金二其實如果不板著那張臉,和人一起說說笑笑,或許別人也不會這麼針對他。

  可他偏偏那麼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看著就讓人覺得……手心痒痒想抽他。

  真抽當然不可能,但是抽掉他那副囂張氣焰還是可以試試的。

  不光他們,連屏風後面的阿青她們也來了興致,紛紛站到屏風邊找個好視角,看看外頭的熱鬧。

  剛才是一個人放,一桌的人猜。現在卻成了一桌的人在放,一個人來猜。

  這樣的熱鬧可不是天天都能見著的。

  他們一心想要難住金二,那當然不能象剛才一樣隨便拿一樣東西放裡頭讓他猜。剛才大家並不是一心為了輸贏,而是為了取樂,與划拳猜枚都是一樣的,戲耍而已,現在卻都或真或假的,想讓這個狂傲的小子輸一把。

  席桌上有許多物件,琳琅滿目的,阿青覺得自己不算太粗心的人,但是這讓她來猜,她也很難準確的發現什麼東西被挪動過位置,或是在不顯眼的隱蔽處沾了一點湯汁之類的。

  看到外頭的人終於選定了一樣東西扣到碗下面,扣好之後似乎又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才拈起筷子敲了一下碟子的邊兒,示意對方可以回過頭來了。

  這次的東西應該不好猜。

  金二剛才不但背過身去,還走到了窗戶邊,離席桌好幾步遠。他這樣舉動,大概是為了澄清剛才旁人對他的懷疑,示意自己並沒有作弊。

  但這樣做其實又一次拉穩了全場仇恨,很明顯就是自恃藝高所以人膽大,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啊。

  阿青看了一眼李思敏。

  這位金二公子有偏才,可能智商也不低,但看起來這情商應該是在水平線以下啊。

  真要過日子,得多替他操多少心啊,阿青覺得這真不是個什麼好選擇。

  李思敏正透過屏風往外看,她看的很認真,嘴角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這神氣……

  不是真看上了吧?

  隨著那一下敲擊聲響,金二轉過身往回走。

  從窗子邊到桌前不過是幾步遠,他走到桌前站住腳,剛才做酸詩的那位笑著說:「二公子,你來猜一猜吧。要是猜不中,可是要挨罰的。」

  其他人也紛紛起鬨,看樣子都想一舉打掉金二的氣焰,狠狠罰他一回。


  李思諶只是坐在一邊笑,兩不相幫。

  事實上他也很好奇,金二是不是真有那個本事,每一回都能猜對呢?

  金二的目光在艙中環視了一周,又很快在席上掃了一眼。

  「是花。」他說:「花瓣。」

  一個人問:「你可確准了?」

  金二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另一個人伸出手去把瓷碗掀起,果然碟子裡是兩片被揪下來的花瓣。

  「神了呀!」

  「他肯定偷看了吧?」

  不說外頭那些人的反應,屏風後的姑娘們也都忍不住發出了驚呼聲。孫佩最為好奇,也最沉不住氣,她也玩過這樣的遊戲,但是以她的性格十回里能猜中個三四回就不錯了。這回居然見著一個每猜必中的,由不得她不好奇。

  而且這個金二還不是旁人,是思敏姐姐要相看的人呢。

  金二公子在今天來游湖的人中生的不算好看,剛才聽他們行令的時候,好象也沒有過人的才氣。

  思敏姐姐挺好的一個人,不會就這麼看上了這個金二吧?

  這小子哪有那樣的運氣?

  反正孫佩覺得不合適。

  可即使不是金二,也會是別人。

  可孫佩左看看,右看看,覺得屏風外頭哪一個人都比不上阿青姐的相公。世子生的真是讓人一點兒不是都挑不出來,而且看著脾氣性子都好,和阿青姐兩個琴瑟和合,小日子過的別提多美了。

  如果能找到這麼一個十全十美的夫婿,那嫁人還有些意思。可是如果是這些歪瓜裂棗的……嫁過去一點省不了心,還要替他操勞,服侍婆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里外打點。

  真不知道結這樣的親有什麼意思。

  阿青姐姐出嫁了,姐姐也成親了,孫佩想,很快也會輪到她,要不了兩年吧?也許頂多在母親身邊再多待一年。

  孫夫人已經在替孫佩打算安排了。

  外頭的人紛紛質疑詢問,問金二他是怎麼猜出來這碗底下扣著花瓣的。

  金二還是那副神氣:「這有什麼難的?第一次扣在碗底下的是這朵花,剛才揪花瓣的應該是高兄吧?你指頭上有花汁印子,剛才還沒有呢。」

  姓高的那一位自己沒發現,聽金二這麼一說,連忙抬起手來看了一眼。

  確實,剛才掐下花瓣的時候,有揉碎的紅痕沾在指甲上,還有一點花粉的印子。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站的遠的還特意向前探頭看。

  著意來尋找,當然能夠發現。可是金二剛才又沒有特意的靠近了看他的手,他的手是抬起來過,可是那時間很短暫。

  金二居然能這麼快的發現這麼細微的痕跡?

  沒發現自己又在拉仇恨的金二公子還沒說完吶:「剛才那朵花用過之後就隨手放在椅子上,剛才高兄掐完花瓣以後還放回了原處。可是剛才花蕊是朝上的,現在偏了。」

  這也能發現?

  一群爺們兒哪裡去注意到花蕊朝向哪裡啊。

  這回他們相信金二確實是憑真本事看出來,斷出來的,而非碰運氣,也沒有偷看作弊。

  有人就好奇的問他:「你這本事是跟誰學的?」

  金二坦白的說:「沒有跟誰學,我從小就這樣。那會兒在書房念書有點心吃,伺候堂兄的小廝就從盤子裡偷偷的取糕餅吃,每次我都知道。」

  「這些細碎的小節,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金二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能看出來這些是什麼怪事,他倒覺得別人居然什麼都看不出來這件事情很奇怪。

  三公主小聲嘀咕了一句:「真是個怪人。」(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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