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八 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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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子滿月酒那天,阿青也終於解禁了。

  她痛痛快快洗了個澡……沒有相同經歷的人絕對理解不了她這會兒的感受和心情……

  她泡在浴桶里的時候,感動的都要痛哭出來的好咩?

  水熱騰騰的,大妞帶了好幾包自己配好的藥材過來,裝在沙布包裡頭,燒水的時候就放進去,所以浴水散發出一股草藥的清香氣。

  被這麼泡著,阿青覺得自己就象一塊鮮嫩肥美的肉,快要被熱水泡熟蒸化了。

  太舒服了……

  這個澡她洗了快一個時辰,實在是太享受了捨不得出來。等到想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一點兒勁都沒有,還是大妞和桃葉兩個把她給架出來的。

  大妞毫不客氣的嘲笑她:「姐,你這是想把月子裡缺的水都泡回來啊?看看,這皮都泡皺了。」

  阿青趴在那兒不好意思的偷笑,大妞脫了襖子只穿著小褂,袖子也擼了起來,正在給阿青刷油……

  好吧,也不算是刷油。大妞除了那些藥材,還帶了張伯配的藥膏過來,等洗白白的阿青從水裡出來,大妞甩開膀子替她做了個全身按摩。

  阿青一開始還覺得大妞這麼張羅實在有點兒小心過了頭。可是真泡過了澡,被大妞這麼從頭到腳再收拾了一頓,她就完全不這麼想了。

  用大妞的話說,女人生完了孩子,身體會受很大的影響。這會兒保養的好,下半輩子都能受益,從前的一些小毛病也都可以藉此改善。可要是調養的不好,這會兒受了涼,受了累,或是落下些別的什麼毛病,那可就是一輩子的大事兒了。

  阿青沒覺得自己身體有什麼毛病。

  可是被大妞這麼按著,真是舒坦啊……

  好象每條筋都被泡化了,抻開了,被大妞象捶麵團一樣揉來搓去,柔軟的不可思議。骨頭也都酥了,關節處就象被卸開來上了一層潤滑的油脂再重新裝上一樣……

  還有腰背和腿,這裡被大妞重點的照應過。

  「這裡,還有這裡……」大妞按准了位置,拳頭緩緩向下壓。

  「啊啊啊——」阿青叫的象是待宰的雞,惹的郭媽媽和桃葉趕緊從屋外衝進來看。

  大妞自己也是一頭的汗,頭髮用布帕包住,臉頰已經被汗水都沾濕了。一是屋裡熱,二是她這會兒乾的可是重體力活兒,出了大力了。

  「怎麼樣?什麼感覺?」大妞問。

  「酸,酸死了!」

  被大妞按到的骨頭簡直象是浸透了醋一樣,酸得阿青從腳底到腦門跟過了電一樣,那一聲丟臉的慘叫完全是不由自主發出來的!要是她能控制得住她怎麼也不能這樣叫啊!

  「酸就對了。」

  酸之後的感覺卻是難以言喻的舒緩和放鬆!比剛才還舒服,舒服的阿青覺得自己輕飄飄的飛了起來,都要觸摸到天堂的邊緣了……

  郭媽媽和桃葉偷笑著再退出去。

  夫人的臉漲的通紅,連件小衣都沒穿。這臉紅一半是因為熱,一半估計是不好意思。越少人在跟前,夫人也能更自在點兒。既然現在也沒有用得上她倆的地方,那就得長點眼力勁,別跟那杵著惹的夫人不自在。

  接下來大妞按到她的膝窩時,等在外頭的郭媽媽和桃葉又聽到了夫人「嗷嗷」的慘叫聲。

  郭媽媽清咳一聲,問桃葉:「今兒客人來的全嗎?」

  「剛才去前頭看了一眼,已經來了不少了。」說起這個桃葉也覺得面上有光。郡王府今天大辦滿月宴,京城裡但凡能數得上號的人物差不多都集中到了郡王府來了。

  屋裡又傳出一聲慘叫:「啊啊啊——」

  桃葉聽心驚肉跳的,一面是有些擔憂,一面又強忍著好笑。

  她伺候夫人這麼久了,夫人從來都跟畫上的人似的,什麼時候都那漂亮和善得體大方,這還是頭一次……咳,當奴婢的嘛,時刻得把主子放在頭一位。有的事看見要當沒看見,聽見要當沒聽見,否則夫人事後回想起來覺得自己顏面掃地,自己只會比現在更尷尬。

  「張姑娘跟咱們夫人,真是和親姐妹一樣啊。」

  郭媽媽有感而發。

  桃葉是陪嫁過來的,對此感觸更深:「沒錯。夫人沒出閣的時候,我們這位二姑娘可是成月成月的和夫人一塊吃一塊兒住,兩個人無話不說,夫人可疼二姑娘呢,就是親姐妹也不過如此了。」


  郭媽媽微微一笑:「張姑娘帶來的這些藥材,還有她替夫人這調理的手法,肯定都是家中的不傳之秘,外頭的人輕易都不會聽說過,更別說能見識到了。」這要不是姐妹關係好,能替對方打算的這麼周到,做的這麼盡心盡力嗎?

  裡頭這會兒已經收工了。

  阿青固然是連小手指頭都動彈不了,大妞自己也快累癱了。

  兩人一個趴著,一個四仰八叉的躺著,各自倒著氣兒歇息。

  「青姐,你渴不?」

  阿青舔了下唇,嘗到了鹹味。

  這是出的汗。

  她覺得一輩子的汗都要在今天出完了,剛才泡澡前大妞給她喝了一大碗藥湯,那會兒阿青還覺得藥量有點過多,撐著了。可是現在那喝下去的一大海碗藥湯已經全都化成汗水從全身毛孔里排出去了。

  大妞也渴,可是她這會兒也爬不起來了。

  好在外頭有人候著,大妞提高聲音喊:「桃葉,桃葉,你進來。」

  桃葉趕緊掀帘子進來:「夫人,二姑娘,有什麼事吩咐?」

  大妞差遣她:「倒兩杯溫水來,不要燙也不要涼,給青姐一杯再給我一杯。再拿熱手巾給青姐擦乾淨穿衣裳吧,總算完事兒了。」

  桃葉趕緊答應一聲,把珊瑚也叫了進來,兩人分工伺候著。阿青自己實在不想動,桃葉就體貼的把水餵給阿青。那邊珊瑚擰了熱手巾,替阿青把身上擦淨,再捧了乾淨柔軟的棉綾裡衣來替她穿上。

  大妞喝完水,自己起身來擦汗穿衣服。

  桃葉過來替她打理收拾著,滿面堆笑的說:「二姑娘辛苦了,奴婢替我們夫人先謝謝二姑娘了。」

  大妞嘿嘿笑:「去去去,一邊兒去,有你什麼事兒啊?我不用你替誰謝我,我就等著青姐好了,趕緊的下廚給我弄幾道好菜吃。話說我可好久沒嘗著我姐的手藝了,肚裡的饞蟲天天餓的嗷嗷哭呢。」

  阿青把散在背上的頭髮撥到一側去,懶洋洋的說:「我可有快一年沒怎麼拿過菜刀了,這手一生,還不知道做出來的東西是什麼味兒呢。」

  大妞膩過來挨著她坐下:「唉呀,青姐你做什麼我都喜歡吃。」

  阿青臉龐透出嬌艷的紅暈。髮絲散亂,眼波有如春天裡溫軟浮漾的一汪春水,把大妞都差點兒看呆了。

  「成,你要不怕,那我回頭就給你做。」

  泡了一場澡又被這麼折散重裝了一回,阿青這會兒站著都覺得累。

  可今天她不能躲起來偷懶了。

  今天是兒子的滿月宴,應酬賓客,迎來送往,今天的事情多著呢。

  李思敏、王氏,還有思雯思容兩個,今天都清閒不了,各人都有活計。王氏幫忙安排布置,李思敏人脈廣,是阿青今天的得力幫手。李思雯年紀已經不小,這種時候已經可以幫著嫂子們打下手了。李思容嘛……阿青不指望她能幫上忙,只要她今天表現算是得體,不找麻煩,阿青就心滿意足了。

  作為滿月宴當仁不讓的第一主角的李阿長小盆友,他今天最突出的表現就是被抱出來的時候是醒著的。吃飽喝足難得沒有立刻睏覺,對著滿堂賓客吐了一個口水泡泡,贏得滿堂彩。

  嬰兒嘛,和大熊貓一樣,吃飽喝足了需要幹的事兒也只有賣賣萌了。

  連阿青自己都覺得,兒子這個口水泡吐的多有水平啊,噗哧聲還特別響亮。

  這樣熱鬧的場合,文安公主一慣是不到場的。

  這倒不是因為她的寡婦身份,任誰也不敢拿這個說事兒啊,誰不知道文安公主在皇上那兒說話有一句是一句多麼有體面,是她自己不喜歡這樣的場合。給阿長的滿月禮文安公主已經打發人送來了,還有好些東西是給阿青的。

  ……而且這些東西怎麼看都是雙份。

  文安公主送來的不光是自己的那一份,還替旁人也捎帶了一份禮。

  這個人是誰,阿青心裡有數。

  作為滿月宴當仁不讓的第二主角的世子夫人,早起先被折騰了一通不說,這場滿月宴說穿了也算是她的慶功宴。對這時候的女人來說,生下兒子這就是不世奇功,就象沙場上將軍旗開得勝凱旋而歸一樣,一舉奠定了在婆家的地位。不過她苦逼的地方在於,挺好的宴席她一口都沒吃上。不光是忙,還因為她現在吃飯仍然受到種種限制,吃的喝的還是和月子餐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還需要給兒子提供口糧呢,連鹽都不能多吃一口,更不要說其他東西了。

  所以說,今天郡王府大擺宴席,可阿青只能過過眼癮。

  再沒什麼事比看得著吃不著更讓人覺得難受了。要麼就乾脆別讓她看見嘛,眼不見心不饞。要麼呢,就給她來一盤辣辣的回鍋肉之類的,讓她徹底過了癮。

  看著別人吃自己吃不了……

  在席上應酬一圈,阿青抱著孩子回了屋。吳嬸俐落的替她把已經睡著的孩子抱過去,讓阿青好方便把這身兒行頭換下來。

  阿青累的一動也不想動,伸平雙臂,桃葉和珊瑚兩個忙碌著小心翼翼的伺候她。

  摘掉首飾,脫了袍服,阿青一頭扎床上不想起來了。

  唉,有了兒子她感覺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

  以前吳嬸只要見了她,那眼裡哪還會有別人啊?可現在吳嬸有了外孫,立馬過河拆橋,把外孫的媽不放在眼裡了。

  不捨得把外孫子放下,吳嬸就這麼把阿長抱在懷裡,坐在床邊陪阿青說話。

  「這麼不巧趕在一天了,大妞跟我說過,要替你調理身子,就是她請張伯算的日子,和你們府上請客的日子正好兒趕一起了。」

  「嗯……」阿青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轉頭問:「剛才阿長抱前頭去我爹見沒見?」

  吳嬸笑了,剛才阿長也被抱到前院去展示了一番。

  「不但見了,還抱了呢。」說起這事吳嬸以絕對的優越感完勝丈夫。吳叔也想和胖乎乎粉嘟嘟的外孫子多親近一二啊,可他一個大男人又進不了郡王府的內院,天氣冷小外孫又不能抱著隨便走,能逮著這麼機會抱上一抱,已經是難得的安慰了。

  吳叔多麼忌恨安郡王啊——雖然兩人之間並沒有仇怨,彼此間因為親家關係還可以說是看上去很親熱。可問題是,現在安郡王只要樂意,見著孫子的機會可比吳叔多得多了。

  這一點就夠吳叔把他恨上了。

  熟悉安郡王的人會發現他身上有了些變化。

  人還是那麼個人,但是和從前又有些不一樣。

  ……顯的老成了一些。

  安郡王雖然早就已經為人夫,為人父,但是他給人的感覺似乎一直定格在過去。他沒有王府主事人的城府,沒有作為一個丈夫的穩重,更沒有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感。

  這樣渾渾噩噩過了一輩子的人並不少見,宗室之中象安郡王這樣的人有的是。從出生起就註定錦衣玉食,人生道路在未出生前就已經被劃定了,從開始就知道終點在哪裡。所以很多人就象蒙著眼睛一樣,茫然而認命的走完了全程。他們不用奮鬥,不用思考,不用去承擔責任,唯一花心思的就是如何讓娛樂變得豐富多元化。

  可現在安郡王讓人感覺到,他老了。

  他終於睜開眼睛,看清了自己已經走到了人生路的最後一段旅途中。

  他不再年輕了,他的父母早已經不在,兄弟間也漸行漸遠。兩個妻子一死一病,兒女們漸漸長大。

  他的孫子出世了。

  這一輩子好也罷歹也罷,他回頭去看的時候,卻不記得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看著外頭有些陰沉的天色,又起風了,吹過穿堂的風發出嗚咽的悶響。

  吳嬸愛憐的親了一下阿長的小臉,順口問:「你們那位二嬸今天怎麼沒見著?」(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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