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六 探望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姐妹倆互相扶持著,出了屋子琥珀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下。

  珊瑚手急眼快把她扶住了。

  其實她也不比妹妹的情況好多少。

  剛才在屋裡頭,她們倆跪地認錯的那一刻,珊瑚真的感覺到了……世子身上那股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會沒命。

  真的會死。

  她頭腦里一片空白,耳邊聽著清清楚楚是自己呼吸的聲音。那聲音特別嘈雜,一高一低的就象一架要散板的破風箱。

  一隻腳都踏進鬼門關了。最讓人恐懼的不是死,而是這個過程。眼睜睜的看著死亡的陰影已經籠罩在頭頂上,絕望的等著屠刀落下的那一刻。

  幸好世子這一次抬手饒過了她們。

  好歹命是保住了。

  珊瑚心裡很明白,今天能保命,那絕不是因為自己和琥珀在主子跟前有體面。

  是因為夫人平平安安生下了孩子,世子爺喜得貴子,這才不跟她們計較了。要是今天夫人有一點兒兒不好的,她和琥珀只怕都沒法兒活著見著明天的太陽。

  這麼長時間太平無事,她大意了。而且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人用香料達到這樣的目的。

  琥珀比她還不堪,兩條腿軟的象麵條兒,硬撐著跟珊瑚進了屋。

  屋門一關上,姐倆一起坐到地上了。

  琥珀身子直抖,她也不想這麼沒用,可是她控制不住。

  「姐……」琥珀鼻涕眼淚一起下來了:「我怕。」

  珊瑚身上也沒勁兒,靠著門歇了歇,勉強扶著門站起來:「別怕,世子不是饒過我們這一回了嗎?你也起來,把臉擦擦,衣裳換一換。我去廚房看看,端點熱湯熱飯來。」

  她的鎮定多少讓琥珀也跟著安靜下來。

  從小就是這樣,姐姐總是有辦法的,一直一直都護著她。

  琥珀抹了把臉:「還是我去端吧。」

  「你看看你的臉,哪能見人。」

  這事兒旁人不知道,要是張揚出去絕沒姐妹倆的好果子吃,當然不能讓人看出破綻來。琥珀小臉兒又是淚又是泥的,都成了大花臉了。再說就算她臉沒花,她現在這個狀態也不宜出去,這院子裡人精不少,尤其廚房的人,個頂個的會鑽營,他們一定看得出來不妥。

  所以還是自己去走一趟更保險。

  珊瑚把銅鏡立起來,對著鏡子抿了兩下頭髮,又掏出帕子把臉仔仔細細的擦乾淨,囑咐琥珀說:「你老實待著,我馬上回來。」

  琥珀連連點頭。

  珊瑚開門出去,快到小廚房門口時,她停下來想了想,抬手在臉上用力搓了幾下,搓的有些發熱了才停手。

  這麼一來臉上就有血色了,看著更自然。

  小廚房的人還忙著。今天因為夫人生孩子,菊苑裡頭上上下下忙的人仰馬翻,好些人到現在都是兩頓飯沒吃了。

  珊瑚一進屋門就有人趕緊迎上來巴結:「哎喲,珊瑚姑娘來了,快快坐下歇歇,姑娘今天辛苦了。」

  「大傢伙兒都辛苦。」珊瑚神色如常,問道:「我拿兩份飯回屋去吃,要省事的頂餓的。」

  一個婆子趕緊應著,找出一個食盒來,揭開蒸籠往食盒裡裝大包子,一邊裝一邊笑:「這是肉包子,可頂餓了,今天晚上大傢伙兒都忙的狠了,吃這個最省事。」撿了有十個包子,珊瑚說:「夠了夠了,多了也吃不完。」

  那個婆子這才停下手,又給她盛了一小缽的熱粥,蓋好蓋子笑著說:「我給姑娘拎回屋去吧。」

  珊瑚自己接過食盒:「不用了,你們今晚也忙著,這一波飯吃完了還得要熱水洗漱,活兒多著呢,我自己提著吧。」

  那個婆子好話如潮,誇讚珊瑚是個善心的明白人。廚房這會兒活確實多,忙的腳打後腦勺了。

  珊瑚提著食盒往回走。

  剛才和那個婆子說話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就象個空殼子,發出聲音的那個人好象不是她,而是一個住在她身體裡的野鬼一樣。

  經過月圓洞門前,珊瑚木然的邁了一步,忽然間退了回來,整個人站在了門洞的暗影里。

  郭媽媽正陪著一個人進了院子的側門,領著那人往前走。


  看她的樣子那樣鄭重和謹慎,來的那個人不走正門,且從頭到腳都裹的嚴嚴實實的一點兒都看不見,這來的是個什麼人?

  珊瑚現在象驚弓之鳥,幸好她理智還在。這院子裡要說起對世子爺對夫人最忠心不貳的人,那肯定就是郭媽媽了。要沒世子爺點頭,郭媽媽絕不會把一個來歷不明的的人給領了來。

  珊瑚想通了這一點,也就不再瞎擔心了。看郭媽媽她們走過去了,珊瑚才拎著食盒回屋。

  琥珀把臉擦淨了,頭髮也重梳過了,就是那張小臉兒看起來仍是神情怔忡驚魂未定的模樣。

  珊瑚一進屋,她嚇的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珊瑚有些無奈,也有些心疼妹妹,小聲說:「是我。」

  琥珀鬆了口氣,趕緊過來把她手裡的食盒接過去。

  「有肉包子和熱粥,趕緊吃一點兒把肚子填飽。」

  琥珀把裡頭的兩碟包子拿出來,又盛了粥,等珊瑚也坐下了,姐倆一起開吃。

  肉包子剛出籠,從廚房拿過來來不及變涼,咬一口裡頭的肉汁燙的琥珀眼淚都要下來了。

  可是真香,真好吃。

  餡兒里的香蔥解膩,肉餡兒還很有嚼頭,咬半個包子配上一口粥,琥珀這才覺得活氣兒一點一點兒回到身體裡了。

  珊瑚把包子掰開,小心的沒讓油沾到手上和身上,她先吹了幾口氣,等包子涼了涼才咬的。

  可她的心思卻不在吃食上。

  剛才來的那個人是誰呢?

  珊瑚的腦袋裡頭浮想聯翩,越想越覺得心驚膽戰。

  不不,不能再想了。郭媽媽親自領人進來,避開了眾人的耳目,就說明這是一件不能張揚的事。自己知道的越多,危險就越高。

  今天一天出的事情太多了,到了此刻珊瑚已經是心力交瘁。那個惡意的香囊,還有端進夫人屋裡又原封未動被撤下的催產藥湯。還有剛才進來看望夫人的那個神秘人……

  珊瑚不敢去多想,只能是用力的咬了一口包子,再狠狠灌下一口熱粥,似乎這樣就能把一切煩惱都嚼碎了吞下肚去。

  屋裡頭阿青睡的沉沉的,她實在太累了。這會兒別說屋裡進來的人輕手輕腳的,就算在她耳邊大聲聒噪只怕她也聽不見。

  郭媽媽已經知道這位來的客人身份不凡,她活了幾十年,很是明白什麼時候該把自己當成聾子,瞎子,啞巴,看不見,聽不見,也說不出來。

  不然她活不了這麼長久。

  那位客人站在床前看她。

  嬰兒睡在搖床裡頭。

  母子倆都睡的特別熟。

  她的臉色不大好。上次見她的時候她的面頰上一直透出健康的淺淺的紅暈,象是三月里桃花瓣的顏色那樣嬌嫩。

  可是現在她的嘴唇上都不見多少血色。

  聽說她從發動到生下來,吳夫人都陪在她身邊。雖然兩人並沒有血緣關係,可是卻如同親生母女一模一樣。

  來的這位客人床沿緩緩坐下來。

  屋子裡很安靜,隔著院牆隱隱可以聽到喧鬧聲。

  郡王爺添了長孫,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可能今天晚上郡王府很多要都要徹夜不眠了。

  她靜靜的坐在那兒,望著這一對安睡的母子,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舊事。

  過去的好些事兒,她一直都不去想。時間久了,就仿佛那些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是現在那些前塵舊影驀然間兜上心頭來,歷歷在目,清楚的就象昨天才發生過一樣。

  當時撕心裂肺,只覺得痛不欲生。

  現在想起來卻覺得那些事都象是別人的事,與自己並不怎麼相干。

  那些曾經屬於自己的過往,畢竟……都早已經被時光封存。當她回想過去的時候,就如同坐在戲台底下的看客,在審視別人的悲歡離合。

  郭媽媽退到門口守著,約摸一盞茶時分,那位女客又從屋裡出來了,郭媽媽再如剛才那樣送了她出去。

  阿青生產當天發生的事情不少,一樁一件細查起來,後頭的文章都不簡單。

  李思諶和郭媽媽一致達成默契,一個字都沒和阿青說。


  女人坐月子是頂頂要緊的,要是這時候出點什麼岔子落下病來,那是一輩子的大事。

  阿青早早和李思諶說好了,她想自己餵幾個月孩子,李思諶也應了。這要是受了驚嚇心裡存了事兒,保不齊就有影響。

  阿青紮起頭,安安生生的養起身子來。

  都說月子裡的女人邋遢,不過這邋遢顯然也是分人的。阿青的屋子裡就總是乾乾淨淨的,雖然又是餵奶,又是伺候孩子,也不象有的人,那月子屋簡直站不了人,一進去就是一股奶腥和孩子的尿騷味,混在一塊兒,加上不開窗屋裡的潮氣,吸一口氣就覺得肺里塞滿了,第二口是怎麼也吸不進去了。

  她不能洗澡,但是郭媽媽把屋子弄熱了給她擦身、拾掇頭,衣裳一天一換,有時候被乳汁弄髒了一天能換兩三回。

  不不,這些都不是她生活的重心,只能算是細枝末節。

  重要的是,生命中突然多了一個人出來。

  雖然是自己生的,可是阿青看著他,總覺得這個小東西象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地里鑽出來的一樣。

  來的那麼突然,那麼奇妙。

  怎麼看都看不夠。

  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臉……嗯,眼睛大大的。

  按說她不應該對小孩子這麼稀罕,她家裡頭弟弟妹妹加起來有三個,這三個傢伙出生的時候她都在。

  可是現在看著這個孩子,就稀罕的象是沒見過嬰兒一樣。

  多漂亮,多可愛啊。

  有這個想法的顯然不止她一個,李思諶緊隨其後當仁不讓,只要有點兒空暇就抱著兒子不肯撒手。

  安郡王非要給孩子取名,據說已經列了幾十個備選了。不過那都是正經的大名,孩子上玉碟之前,先要取個乳名喚著。

  按李思諶的意思,就叫阿大,或是大郎也可以。時下慣例常常這麼給孩子取乳名。一條巷子裡頭喊一聲大郎,說不定會有四五個人一起應聲。

  後面再有了孩子,就可以二郎、三郎、四郎的這麼稱呼這下去。

  這個阿青明白。

  但明白歸明白,她覺得大郎怎麼聽怎麼彆扭。

  聽別人家這麼喚孩子的時候沒什麼感覺。自己把大郎二字在嘴裡過了幾遍,老是覺得不對勁。

  雖然自家不姓武……

  「忒俗了,換一個吧。」

  李思諶馬上點頭說:「確實是俗了,京里叫這個的不少。那咱們再想一個。」

  再想了兩個都被阿青否決了。

  比如說,康兒。這怎麼聽著怎麼容易聯想起一個悲催的武俠人物來,連自己姓什麼弄不明白,這名字怎麼都讓人覺得不吉利。

  再比如說,冬冬。

  這冬天生就叫冬冬?

  李思諶想了七八個都被駁回去了,這會兒實在再掏不出新名字來,一邊晃著搖床一邊笑:「你就別挑剔了啊。當然了,咱兒子是好,滿京城去找找也找不出第二個他這麼好的孩子。這但凡世上有的名字,那都俗氣的配不上他。你要這麼繼續這麼挑下去,咱兒子只好叫無名了。」

  阿青納悶:「我挑剔?」

  細想想,她好象還真的很挑剔。不管什麼樣的名字,拿來一比較總是覺得差了點兒。

  自己生的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寶貝,他應該得到這天下最好的一切,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一個又響亮,又寓意吉祥,叫起來又朗朗上口的好名字。

  ……嗯,要求似乎是有點兒多。

  洗三那天府里賓客臨門,據說兒子特別給面子,一沾著水就大哭起來,聲音傳的整個前院人人都能聽見。眾人紛紛夸這個孩子不凡,說一聽這哭聲如此響亮,就知道將來是個有出息的。

  阿青也知道這是人家說的客套話。這要是誇她,阿青還謙遜一二。可這話是誇她的兒子的,阿青就老實不客氣的照單全收了。(未 完待續 ~^~)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