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八 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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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青一點兒沒猜錯,燕娘和桃核格外對脾氣,兩人常常坐到一塊兒去。

  燕娘來時還覺得自己的差事一定非常忙,夫人要上香啦、出門啦,這裡里外外她的事情可不少。可是現在一看全不是這麼回事兒,夫人除了一天兩回散散步,基本沒出過府門。

  這種事稍有常識的都懂。要保護的對象自己坐在一個鐵桶裡頭不出來,跟不老實的四處瞎溜達,這保護起來完全是兩個概念的。燕娘他們這一次來的人當然不止她一個,她只是貼身跟著夫人的那個。

  現在夫人特別配合不找麻煩,燕娘空閒時間大把,得了閒就指點桃核一下。

  倒不是說要收她當徒弟練武,這時候收徒弟是一件相當嚴謹的事,但是指點一下桃核平時怎麼幹活省力,怎麼不讓自己受傷,平時怎麼呼氣吸氣,晚上怎麼睡覺,這些還是沒問題的。桃核嘴笨,有點兒貪吃,但是最大的好處就是聽話,學東西也不慢,教起來很有成就感。

  桃核也沒白學人家的本事,跑前跑後,洗衣端飯打水迭被這些話兒都叫她給包圓了。

  燕娘頭次在菊苑吃飯,就險些吃多了。

  實在是看起來很普通的一道白菜素燒豆腐,吃起來就格外的鮮美滑嫩。燕娘知道人家這府里做菜講究多,看著是普通的清湯上面連一點油星都沒有,其實不知道是用了什麼山珍海味才熬燉出來的。

  桃核跟她說:「咱院子裡有兩個御廚呢,人家手藝可好著呢,把素菜做的比葷菜還好吃。」

  「御廚?」

  「是啊。」桃核說:「我們夫人有孕的時候,世子去行宮要了兩個廚子來。」

  乖乖,這得多大面子啊。

  其實飯菜好賴對桃核來說區別不大。飯菜好她也要吃三大碗。飯菜不好她也不會少吃一口。燕娘看看另一個大碗裡的菜。裡面裝的是虎皮蛋,做法倒也不難,就是把雞蛋煮熟,煎一下,再倒進肉湯里燉一燉就行了,外皮金黃多褶,咸香可口,裡面的蛋白吃著有點脆生,蛋黃再蘸蘸湯汁,比肉還好吃。

  燕娘打小的日子過的比一般人家好得多,但雞子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得上的。現在這麼一大碗虎皮蛋擺在面前,不說吃,光看著就讓人覺得心裡有一種奢侈的滿足感。

  以前年景不好的時候,整年的也吃不上一個雞子。就算年景好了,這東西也絕不可能敞開了吃。當時家裡人說,要是哪天能敞開了吃雞子,那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燕娘以前也進過富貴人家,可是這一回還是結結實實的吃了一驚。

  這不是主子的飯食,主子哪怕吃鹿筋吃熊掌那也不稀奇,這是下人吃的飯菜哪。

  「菊苑吃的比外頭的人好。」桃核說:「我們夫人還沒嫁過來的時候,在娘家我們吃的也好,飯管夠,隔三岔五的就能吃上肉。我們夫人自己的手藝就很好,做的那飯菜好吃的不得了,就是現在有了身子,不能象以前一樣進廚房了。」

  其實燕娘也明白,世子夫人在這府里地位是不同的,世子夫人的院子裡頭這些人的飯食也都打小廚房做出來,不是外頭大廚房的飯。

  可是日子過的這麼富貴並不能說明這就是頂好的日子,要不然世子把自己弄進來做什麼?在自己家裡頭住著都得戰戰兢兢的怕人暗害,這富貴日子也不好過啊。

  再說世子夫人人家那是天生的富貴命,生的象仙女一樣,自己也是女人,看她還能看呆了,那旁人就更不用說了。

  好在二十八那一日小山終於回了京城。在軍營中摸爬滾打幾個月,天天操練不怠,聽說還跟著出去剿過匪。阿青也不知道京城左近有什麼山匪強人可剿的。

  只要回來就好。

  相信吳嬸現在也和阿青一個心思。

  小兔崽子,一出門就走丟了一樣,這都已經年二十八了才知道回家!要不是過年只怕他還不回來呢!

  小山回家的第二天和大妞一起來了一趟郡王府。這回見面和上回相比,個頭倒是沒有明顯變化,就是人好象瘦了些。

  阿青仔細打量他。

  不是瘦,是更精悍了。記得進京之後,因為京城日子過的悠閒,小山臉上也圓潤了一些。可是從他上山學藝……那一點虛浮的脂肪又很快消失了蹤影。

  現在小山看起來雖然還帶著些少年人的稚氣,但是那股氣勢已經不一樣了。

  少年人的身板看起來總有些不均勻,給人的感覺常常是骨頭掙的太快,皮肉還沒有跟著長上——站著,走著總讓人有一種沒根基,不紮實的感覺。但是成年人就不同了,看上去就感覺穩重。那是體型的原因,也是氣質的差別。


  小山現在就跟一個成年人沒什麼大差別了。

  「你還知道回來啊。」阿青一見小山就沒好氣!抬手卻發現自己現在想站起來都不方便了。小山有點為難的左右看看,看屋子裡頭基本上都是熟面孔,一個生人沒有,自動自發的彎腰低下頭,把耳朵湊到阿青手邊,方便她一把揪住。

  屋裡人頓時都笑了。

  桃葉她們都是陪嫁丫鬟,知道這位少爺在家裡是最不金貴的一個,和別人家正好倒過來的。自家夫人是長女,老爺夫人疼到骨子裡了。石頭少爺是幼子,那也是寶貝疙瘩。也就小山少爺,夾在中間了,上下兩頭都不靠著,他不受氣誰受氣?

  阿青終究還是下不了狠手揍他,擰了一把就鬆開了手。

  大妞在後頭輕輕鬆了口氣。

  幸好阿青姐沒下重手……呃,她不是心疼小山,就是昨天小山一到家,就被吳嬸擰了耳朵,還抄起根棍子攆著他揍了一圈,現在這耳朵是不大經得起二次傷害的。

  畢竟這揪也不能單可著一隻耳朵揪……換換邊平衡一下才對嘛。

  大妞笑著坐到阿青身邊來:「昨天晚上嬸子才收拾了他一頓,回來的時候身上就一件薄夾襖,連個斗篷都沒有,就這麼一路騎馬加來的,到家的時候那個手腳都僵的啊,暖了半天才過來。」

  大妞這光正大的告他的狀,小山一句話也反駁不了。

  「你的衣裳呢?」

  阿青很是納悶。這缺什麼他也不應該缺了衣裳。且不說他走時穿的什麼,營里有沒有給他配發襖子靴子,後來自己還讓人給他送過衣裳呢!更不用說還有厚襪子和手套。襪子是必需品,天寒地凍的時候腳尤其要注意保暖,一雙還不行,替換不過來,總得多備兩雙才可以。

  「送了人了。」小山老老實實的說:「我跟著出去了一趟,遇著被盜匪劫過的人,連身上的衣裳都被搶了去了,眼看得凍死,我就把襖子什麼的送了人了。」

  阿青真是拿他沒轍。可小山從小就這樣,也不用現在再為這個教訓他,訓也是白訓。有人天生就吝嗇,自己的東西爛了也不會給別人。可是有人天生就是均貧富的脾氣,以前在七家鎮的時候,有個鄰家的姑娘,那真是憨厚的沒邊兒了,哪怕從家裡抓一把鹹菜條兒,也一定要分別人一半一起吃。

  「那你就不怕凍壞了自己?」阿青說這話的時候,真是又惱怒,又心疼。

  「我扛凍嘛。」小山笑呵呵的說:「再說我給襖的時候,已經離京不遠了。」

  看來他也不算傻到了家。

  小山有些敬畏的看了一眼姐姐的肚子——在他看來,女人真是不容易,這十月懷胎真是每一天都不能疏忽大意,更不要說生的時候還要經一次生死關。

  「姐,你知道這回能生男還是生女嗎?」

  「我也不知道。」阿青笑著說:「你姐夫說有太醫能斷這個,起碼有八成把握。不過我覺得也不用事先去問了,到生的時候就知道了。」

  小山點頭:「要我說啊,外甥挺好,外甥女兒也挺好的。我的禮物都預備好了,姐,你只管生,一定會順利的,到時候娘和大妞都會來陪著你的。」

  阿青點點頭。

  這話她聽著確實心裡踏實。

  大妞能來她已經很高興,如果到時候吳嬸也能來陪著她,那她就覺得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你這真是不象話。」高興歸高興,阿青還是要訓他的:「說了臘月回來,你居然都到了年關口了才回家。天這樣冷,在外頭想吃口熱的喝點熱茶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在外頭可能確實自由自在的沒人管束,可你要想一想家中人如何為你擔憂。」

  小山低下頭一聲不吭的聽著。

  阿青知道他現在是聽著了,可能逼著問著他也會滿口答應。可是轉過身去他可能就會忘記,然後還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以前在七家鎮的時候,他和長根兩個半大孩子就敢在山上過夜了。要知道夜裡的山林有多危險,就是成年獵戶也不敢說自己就能在山上平平安安過一夜。

  可小山和長根就敢。

  這孩子好象天生就在家裡待不住。

  不過……孩子也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據說吳叔在遇到吳嬸之前也是這麼個愛浪跡天涯的性子,不過,後來他遇到吳嬸,還有人把孩子託付給了他,被這樣拴住了。

  這時候的人都是這麼想的,沒成家的兒子總是在外頭野,總覺得外頭一切都新奇,充滿了無窮的魅力。家中長輩實在懸心不已,總怕辛苦養大的孩子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有個什麼萬一。這時代的醫藥衛生也好,通訊交通也好,都實在是太不發達了,真就有那種家中子弟出去遊歷,一去再無消息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家人連他可能在哪,是活著還是死了都完全不知道,這種煎熬不會中止,除非哪一天他們得知了確實的消息,確定了親人的生死。或者,等他們自己死了,也就不會再煎熬了。


  對這種情況怎麼辦?

  人們的應對辦法就是,給他成家。

  娶個妻,生個子,家庭帶來的責任感和充實,會讓很多人老老實實的守在家中。退一步說,就算他不守在家裡,他如果留下了子嗣,那麼這個家的傳承就不會斷,家人的感情也有了新的依託。

  不是做長輩的都有掌控欲,非得把孩子的終身大事也給霸道的確定下來。這也都是逼出來的。

  阿青在這個時代生活的越久,就越覺得自己能夠理解這時代人的想法和做法。

  不說吳嬸怎麼想的了,連阿青都想給小山成個家了。希望成家之後他能更穩重,做事不冒撞,能多多考慮自己肩膀上的責任。

  還有,再延續血脈。

  之前吳叔吳嬸也都覺得不必讓小山早娶,可是現在吳嬸的想法恐怕和當初不一樣了。再說,小山這年紀,放在旁人家裡,也正是議親成家的年紀,壓根兒不算早。

  阿青心中迅速將自己認識的適齡的姑娘都在心裡過了一遍。其中不相熟不了解的就不說了,相熟的、算是有些了解的那些裡頭,有沒有合適的?

  不過以吳叔今時今日的地位來說,小山的親事就不僅僅是吳家的事,非常複雜。如果真找個象梁國公府那樣的親家,簡直是人間慘劇。

  吳叔和吳嬸肯定在這方面有些打算。

  再看看大妞,更發愁了。

  大妞現在整天拋頭露面的行醫,又放話說絕不出嫁只肯招贅,這一下就等於把自己的終身大事推上絕路了……

  咦,等等。

  阿青發現自己這半天淨想著給別人做媒了。

  這怎麼回事兒?

  阿青一回過神來,頓時出了一頭的汗。

  以前,她還沒成親的時候,不是很厭惡這些整天想著安排別人終身大事的人嗎?就在她剛成親的時候,也沒有成天琢磨這些啊。

  怎麼現在她的思緒方式跟那些她過去不喜歡的人一模一樣了?

  自己成了親,就想著把單身全消滅了,最好全天下的人都成了親才行。自己有了孩子,又整天會盯著別人的肚子,關切人家生男生女生多生少……

  她怎麼變成這樣的?是想的太多了?想的太窄了?還是就象一句名言說的,屁股決定腦袋,她的身份決定了她的立場?(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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