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恨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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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淡淡帶著草藥味的馨香,柔軟嬌小的身軀,是他思思念念了快兩年的人兒,如今就在他的懷裡,顧衡收緊了雙臂,幾乎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隨喜,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溫暖濕潤的氣息在她耳邊吹拂而過,他壓抑的低喃令她整個人都顫了起來。

  「顧衡,我很想你。」隨喜哽咽,第一次如此放任自己的情緒,快兩年了啊,當初和他分別,誰又想到再次相見會隔了這麼久。

  更沒想到,他們之間立場相對,他是鎮壓亂黨的將軍,她是亂黨的徒弟……

  顧衡低聲一笑,「先進去吧,這裡實在不適合互訴衷腸。」

  隨喜破涕為笑,抬頭輕捶他的肩膀。

  顧衡抱著她下了馬車,推開紅漆兩扇式木門,一隻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生怕以放手她就會消失一樣。

  通往內院的路上,他們一個下人也沒有遇到。

  「……這裡只有我和祖父還有母親,家下人少,比較清靜。」所以知道隨喜來了的時候,他也只是將幾個灑掃的婆子打發了,並不需要做太多安排。

  「那……侯爺呢?」如今的伯承侯,已經是顧紹觀了。

  顧衡深幽的眸子有一抹光暗了下去,「他們住在皇上另外封賜的大宅。」他們指的是顧紹觀和另外兩位顧家少爺嗎?語氣很是冷淡,似是不願多談他們。

  隨喜明了地點了點頭,低聲問道,「老侯爺的病怎麼樣了?」

  「說是鬱結於心,積鬱成疾。」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他是真的在擔心顧老侯爺。

  隨喜唯一能做的,就是回握著他的手,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安慰他。

  他們很快來到上房,端木悅和顧夫人在外間說話。

  顧夫人比記憶中的似乎憔悴了一些,眉眼間有淡淡的愁色,見到隨喜和顧衡手牽手進來,並沒有露出太驚訝的表情,只是微微地笑了笑,「隨喜,你來了。」

  隨喜給顧夫人行了一禮,「顧夫人。」

  端木悅道,「我得趕緊回去跟我父親說一聲,顧夫人,我就不久留了。」

  到了這個時候,誰也沒有再去顧忌什麼禮節,顧夫人輕輕頷首,「端木姑娘,你只管忙吧。」

  隨喜對端木悅點了點頭,「悅兒,謝謝你。」

  目送端木悅離開之後,顧夫人才開口,「隨喜,我們去看看老侯爺吧,他甚是掛念你。」

  隨喜輕輕點頭,跟著顧夫人身後進了內屋,屋裡的藥味很濃,光線有些暗淡,只有桌子上一盞油燈跳躍著忽明忽暗的光芒。

  千梅立在床旁,見到顧夫人他們進來,便又點起了另外兩盞燈,屋裡一下子明亮起來,隨喜的視線落在床上的老人時,眼淚簌簌掉了下來。

  那個剛硬強壯的老人何時變成這般瘦骨嶙峋的模樣?雙眼凹陷,面頰慘白暗黃,這哪裡是曾經叱吒一時的顧老侯爺?

  屋裡稍微的聲響就能驚醒了他,顧老侯爺睜開渾濁的雙眼,聲音低弱無力,「是衡哥兒嗎?」

  顧衡急忙過去,「祖父,是我。」

  顧夫人也走了過去,「父親,您今天睡得好嗎?」老侯爺極難入眠,今日難得睡了小半天。

  「嗯,有點餓了。」顧老侯爺低聲道,還沒有注意到隨喜。

  千梅馬上就道,「奴婢去準備老侯爺的晚膳。」

  顧衡扶著顧老侯爺坐了起來,一邊說道,「祖父,隨喜來了。」

  「什麼?」顧老侯爺聽不清楚,提高聲音問了一句。

  祖父的耳力越來越差了!顧衡心酸地想,提高了聲音,「隨喜來了。」

  顧老侯爺一震,吃力地推開顧衡,看到了顧衡身後的隨喜,手都顫了起來,「丫頭,過來……過來……」

  「老侯爺!」隨喜急忙走了過去,握住顧老侯爺的手,哭了出來。

  隨喜用力地點頭,晶瑩的淚水落在手背上,「見到了,見到師父了。」

  「這麼說,你什麼都知道了?」顧老侯爺沉聲問道。

  「知道……」關於這場戰爭的起因,她都已經知道了,就是因為知道原因,才從來不敢埋怨師父。

  「青居說什麼了?」顧老侯爺又是一嘆。

  「師父讓我一定要將您帶離京城。」隨喜道,「老侯爺,現在什麼都不要說,讓我替您治病,您一定會好起來了。」


  顧老侯爺笑了起來,聲音蒼老而虛弱,「我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我這已經是油盡燈枯了。」

  「不會的!」隨喜用力搖頭,「老侯爺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祖父,先不要說話,讓隨喜試試吧。」顧衡也勸道。

  顧夫人對隨喜道,「隨喜,你真有法子醫治老侯爺嗎?」

  她也不敢保證!隨喜低下頭,「我會盡力的!」

  顧老侯爺身子太虛弱,說不了太多話,千梅進來給他餵了一碗燕窩粥,就躺下來休息了。

  隨喜替他診脈,那脈象虛緩無力,讓隨喜心中一陣悲慟,老侯爺的身子想要再強壯起來,已經不容易了,照這樣的脈象,能夠再撐上半個月就算不錯。

  就算她拼盡了力醫治,最多也就三個月!

  「隨喜?」顧衡有些緊張,如果連隨喜都沒有辦法,那祖父就真的……

  顧衡和顧夫人一聽,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連聲音都乾澀,「這麼說,就是……祖父已經……」

  顧夫人深吸一口氣,忍著悲慟,「不管如何,都要盡力,說不定有奇蹟。」

  隨喜用力地點頭,「我先給老侯爺施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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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有隨喜的施針醫治,顧老侯爺在第二天的時候,精神好了一些,讓隨喜將這快兩年的經過一一跟他說。

  隨喜將點點滴滴都說給顧老侯爺聽,除了桃花村的一切,並非不信任老侯爺,而是沒有經過師父的同意,她不敢將那樣一個隱世之地說出來。

  顧老侯爺聽完之後,沉默了許久許久,才嘆了一聲,「青居身世之謎公諸天下之日,就是戰爭真正爆發之時。」

  隨喜明白顧老侯爺的話,雖然趙普令大元朝繁盛了二十餘年,但到底只是個布衣皇帝,不似青居來得名正言順。

  顧衡就站在他們身邊,目光深邃地看著隨喜,昨晚她要替祖父施針,他們甚少交談,也因她幾日來舟車疲倦,他不忍讓她繼續陪他。

  昨日見到她的狂喜沉澱到今日,便是深深的眷戀了。

  「我聽說,顧衡還要再次出戰……」隨喜抬頭看向顧衡,眼底有抹哀痛,她不想見到他跟師父兵戎相見啊。

  顧衡抿緊了唇,他不想領兵出戰,可君命難違。

  「丫頭,你能讓我撐著……去見青居一面嗎?」顧老侯爺突然開口問道。

  「祖父?」顧衡詫異地看向他,「您想見青居真人?」

  隨喜面色平靜,顧衡卻瞠大了眼,他是第一次聽說了青居的真相。

  從顧老侯爺屋裡出來,顧衡拉著隨喜到他的書房,「隨喜,青居真人他真的是……前朝的皇子?」

  隨喜點了點頭,「是!」

  顧衡鬆了一口氣,突然笑了起來,將臉埋在她脖子上。

  「你笑什麼?」隨喜疑惑地推了推他,還是有些不習慣他的親密,臉色都紅了起來。

  「沒什麼!沒什麼!」顧衡烏黑的眸子閃著某種不明的光亮,灼灼地看著她。

  他眼底如湖水般瀲灩的柔光幾乎要溺斃她,隨喜羞赧地別開臉。

  顧衡雙手捧著她的臉,額頭抵著她的,聲音嘶嘶啞啞的,「娘子,兩年不見,可想夫否?嗯?似乎娘子這些日子來甚是滋潤,都長大了不少。」

  隨喜漲紅了臉,順著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雙峰,恨不得立刻將他埋到地縫去,聲音嬌嗔,「顧衡!」

  「娘子,我無一日……」顧衡雙手摟進她的腰,掌心的溫度似要灼傷她的肌膚,「不想你。」

  顧衡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終於還是放開了她,抱起她坐到書案後的太師椅,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我真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

  隨喜還有些沒緩過氣,瞪著晶亮瑩潤的眼眸看著他。

  「你再這樣看著我,我真的會忍不住的。」顧衡輕輕蓋住她的眼睛,她難道不知道,她的眼睛多能讓人失去理智嗎?

  「顧衡……」隨喜抬手復住他她臉上的大手,「我們成親,好不好?」

  「什麼時候?」隨喜拉下他的手,怔怔地看著他。

  顧衡溫柔地笑著,「娘子莫急。」

  隨喜好不容易平靜下來,被他這麼一說,臉頰又像火燒一樣,她……不是著急……


  知道她的臉皮薄,顧衡沒有再逗她,而是說起了正事,「祖父要見青居,就必須離開京城,可是皇上根本不放心讓祖父離開啊。」

  「那如果老侯爺生命垂危,想回到故鄉……」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趙普總不能連讓老侯爺落地生根都不允許吧。

  顧衡輕笑,「我們想的是不謀而合了。」

  隨喜正欲說話,外面卻傳來一陣騷動。

  「隨喜!隨喜!」突然,書房外面傳來端木悅急切的聲音。

  「是悅兒!」隨喜急忙從顧衡腿上下來,急步走去打開書房的門,正好與端木悅打個照面。

  「隨喜,李家出事了,你三師兄被……被丁丞相的人抓了。」端木悅大聲叫道。

  「發生什麼事情了?」隨喜心中一驚,急忙問道。

  端木悅道,「昨日我去找我父親,李尤煬也在,我便與他說了你來京城,後來他就走了,早上我來找你的時候經過李家,看到他們外面被重兵包圍,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昨天丁丞相帶兵竟李家包圍了,你三師兄就在李家被發現的,如今李家勾結亂黨的罪名證據確鑿,皇上一驚下令滿門抄斬。」

  隨喜心頭一陣荒涼,「三師兄怎麼會在李家?」

  「隨喜,悟明道長已經被丁丞相……」端木悅看著隨喜沒了血色的臉頰,心中一陣不忍。

  悟明的人頭被懸掛在城門之上……這件事,要她如何跟隨喜說?

  隨喜掩面無聲落淚,心中對趙普有了滔天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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