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大事件二:血族獵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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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9章 大事件二:血族獵人(二)

  7月21日,環京市,虹燈商業區,一個偏僻而隱秘的地下室中。

  天花板的電燈泡散落著慘白的燈光,籠罩其下的一張手術床。床頭的柜子上,還擺放著一些染過血跡的解剖用具。

  鬼知道反犬在這做過什麼。

  這會兒,柯明野正手握一把漆黑的備用手機,彎著腰坐在床上。他深吸了一口氣,手心微微滲出冷汗。

  此時此刻,距離藍鴞被血族獵人拐走,已經過了足足二十分鐘。

  在這二十分鐘內,藍鴞的視角是黑的,聽覺同樣沒有動靜,身體動彈不得。

  像是被關在了一個逼仄而漆黑的盒子裡,發不出聲音,看不見東西。

  柯明野打開手機,目光盯著界面上的幾個聯繫人:柯曉默、柏秋蕪、柏子妮。

  「必須速戰速決,今天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他想,「人偶的存在時間是6個小時,也就是夜晚八點左右就會爆開,等到那時候就來不及了。」

  二十分鐘之前,在超英大廈,扮演著藍鴞的那具詐術人偶並非真正地暈倒了過去。

  柯明野只是令它偽裝出了暈眩的模樣,好讓那個弓箭手安心地把自己帶走。但他未曾想到,人偶居然被一個來歷不明的匣子吸入其中。

  不過不需要猜想也知道,那多半是血族獵人用於捕捉血族的道具。

  既然沒有直接殺死藍鴞,那麼加斯特羅一定有自己的用意。她多半想從藍鴞口中逼問出一些什麼,於是才讓弓箭手把他帶走。

  這也正中柯明野的下懷,他需要讓這個血族獵人把藍鴞帶到加斯特羅面前。

  然後,靠著藍鴞的視角,以及雙方的信息差,試著把加斯特羅的位置揪出來。再在今天之內將血族獵人一網打盡。

  「人偶視角的聽覺終於有反應了,看來那個弓箭手已經把它從匣子裡放了出來。」柯明野想,「昏迷二十分鐘,應該夠了,現在醒來不會太突兀。」

  這麼想著,柯明野下令使藍鴞緩緩撐開眼皮,輕微抬起眼來。

  看了眼自己的身體,只見藍鴞正被層層鐵鏈捆在一條粗大的柱子上,雙手和雙腳動彈不得。身形懸於半空。

  藍鴞的身上還穿著那套戰服,但他頭頂並未蒙著面具。垂目望去,紅藍相間的頭盔正歪斜著落在地面上,鳥喙頂著柱子的邊緣。

  視線從自身移開,抬目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看起來荒廢已久的樓層。

  藍鴞的鼻子微微一抽,迎面而來的便是一陣陳舊的霉味。

  空氣中瀰漫著多年累積的塵埃。牆壁早已失去了原本的色彩。斑駁的牆皮成片剝落在地,露出裡面泛黃的磚石。牆角處甚至長出了青苔。

  天花板上懸掛著幾盞已經失去功能的破舊吊燈,有些燈罩已經碎裂,露出鏽跡斑斑的燈座。

  地面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和碎屑,除此以外便是一些雜亂無章的腳印。

  窗戶全部破碎著,少了玻璃的遮擋,正午的暖風落入樓層。

  樓層內零散地布置著一些家具,大多已經散架,木製的桌椅因為長時間的風吹雨打而腐朽變形,金屬製品則布滿鏽跡。

  角落裡堆積著一些破舊的紙張和雜物,偶爾還能看到幾本翻開但無人閱讀的書籍,它們的紙頁泛黃捲曲,字跡模糊不清。

  此時,有幾隻老鼠在廢墟中快速穿梭,發出細微的窸窸窣窣聲。陽光透過破碎的窗戶斜射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在這座樓層中,唯一的人影便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女。她留著一頭披肩的紅色長髮,臉龐慘白,但雕塑般的五官透著一種超然的美感。

  像是上帝親手所作的雕像,美不勝收地立在了骯髒、凌亂的世界中心。

  這就是……加斯特羅的本體麼?

  柯明野愣了兩秒,心中暗想。映入藍鴞眼底的這個紅髮少女,與車正晨腦成像畫面中的那個人影完全一致。

  此時此刻,加斯特羅正低垂眼目,靜靜地翻看著一本童話故事書。嘴角淺淺勾起,像是一個沉浸在故事裡的女孩。

  正當藍鴞觀察著她的側臉時,清冷的話音忽然傳入耳中。

  「原來你已經醒了。」

  加斯特羅頭也不抬,如是說著。


  聞言,藍鴞微微張嘴,發出了略顯嘶啞的聲音。

  「這都被你發現了……所以這位紅頭髮的小姐,你僱人把我拐到這裡是為了什麼,難不成還是我的狂熱粉絲,想要和我單獨聊聊天?」

  他頓了頓,接著說:「如果是這樣,伱直接跟我說就好了,根本不需要這麼粗暴。我可是一個爛人,來者不拒,尤其是這麼漂亮的女士。」

  加斯特羅對他的爛話不以為意,依然低垂眼目,靜靜翻動著那本童話。

  在手指摩擦書頁的沙沙聲響之中,她說:「和別人說的一樣,你的話很多。」

  「可不是麼?」

  「我叫斯特蘿。」她說,「有個人讓我來殺你,我迫不得已,只能把你帶到這邊來了。」

  「誰?」藍鴞頓了一下,「難不成……是那個怪東西?」

  「雖然不知道你口中的怪東西是誰。但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骰子怪人,對吧?」

  「不然呢?」藍鴞嘆氣。

  斯特蘿漫不經心說:「他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呢,把自己打扮得灰不溜秋。」

  「的確,怪的不行。」

  說完,藍鴞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後知後覺地說:「等等,所以你現在是正打算把我交給骰子怪人?」

  斯特蘿說:「當然了。我正在等他出現,雖然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現。」

  聞言,藍鴞輕輕嘆了口氣,沒好氣地說:「我這麼說吧,雖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但你被他耍了……他是不會出現的,我很清楚他的尿性。」

  「其實不只是骰子怪人,我個人也對你感興趣。」

  「呃……所以果然是粉絲見面會?」

  藍鴞一邊說著一邊試了試歪動腦袋,但沒能成功,脖頸被鐵鏈束縛得幾乎快要窒息。

  斯特蘿一邊翻頁一邊說:「你知道麼,在你戴上那張面具時,你的頭頂冒著一個面板;而當你摘下這張面具時,這個面板就消失了。這很奇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藍鴞說,「雖然這句話不太禮貌,但你現在是否清醒,還是說溜大了?」

  「真的聽不懂麼?」

  「聽不懂。」藍鴞再次嘆氣。

  「總而言之,你不是一個正常人,」斯特蘿頓了頓,「但也不是玩家,因為我試著向你發送好友申請了,卻沒能成功。」

  聽到這,地下室中的柯明野微微睜大眼睛,心想著,「果然,她就是加斯特蘿本人,否則她怎麼向藍鴞發送好友申請……那就對了,只要讓二哥和老爹他們找到這裡就足夠了。那些血族獵人應該埋伏在附近,但他們不可能是老爹的對手。」

  他控制藍鴞開口說:「玩家,這下我聽明白了。原來你們就是那個……想要在一年內滅絕超人類的組織?」

  「準確來說,我只是一個人,沒有組織。」斯特蘿勾起嘴角,「其他玩家都不和我玩哦。」

  「你知道麼,在聽到你們要滅絕超人類的時候,協會裡的好多英雄都在笑。」藍鴞說,「笑你們沒有自知之明,笑那些高層居然在為這種事情擔心受怕:官方為了檢測有沒有混進超級英雄,讓我們拿著一個頭盔測試來測試去的,說實話挺麻煩的,你知道自己給別人造成了多大困擾麼,迷途知返啊,女士。看在你長得這麼可愛的份上,現在放開我,我還可以撤銷對你的律師函。」

  「滅絕超人類,的確很可笑。」

  「對吧?」藍鴞反問,「那你們還想這樣做?」

  「不,只是他們。」斯特蘿說,「我從來沒想過滅絕超人類,即使不這樣做的代價是,我會因此死去。」

  聞言,藍鴞愣了那麼兩三秒,拖長了聲音說:「呃……你在開玩笑麼?」他頓了頓,「不滅絕超人類就會死,這是什麼邪教?」

  「沒有開玩笑。」

  斯特蘿平靜說著,眼眸望向童話書上的醜小鴨,纖長的手指抵著下巴,「如果要我形容自己的心情,那麼大抵是……醜小鴨長成了白天鵝,白天鵝吃掉了醜小鴨。」

  「抱歉,我聽得不是很懂。」

  藍鴞微微斜眼,以一個古怪的眼神看她。

  「意思就是,我本來應該是一個死在病床上的女孩,但我選擇了現在的自己。」斯特蘿說,「我選擇承認我身邊的那些人,於是……」


  她頓了一下,輕聲說:「我把那個女孩親手掐死在床上了。」

  「還是聽不懂,能說人話麼?」

  斯特蘿說:「聽不懂很正常哦,你可以理解為我在打發無聊時間,自言自語。」

  藍鴞低垂著頭,深吸一口氣。

  「好吧。」半晌,他說。

  「那我可以繼續自言自語了麼?」斯特蘿禮貌地問。

  「請便。」藍鴞說,「我還被綁著呢。」

  「那說什麼好呢?」

  「居然是你問我麼?」

  「哦……我知道了。」斯特蘿全神貫注地盯著那本童話書,手指划過書頁,緩緩說著,「你知道麼,我很喜歡看童話故事哦。」

  「誰又不喜歡呢?」

  藍鴞漫不經心說著。

  斯特蘿說,「是啊,誰又不喜歡呢?」

  她用手指輕輕翻著書頁,一邊說:「在我腦子裡有兩份記憶。其中一份記憶里,我是一個貧民窟女孩,每天抱著一本破舊的童話書入睡;在另一份記憶里,我的處境並沒有那麼糟糕、髒亂,但因為患了絕症被父母拋棄,每天坐在病床上,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翻翻那本看了好多遍的童話故事。」

  想了想,她接著說:「我很喜歡『灰姑娘』,經常會想哪一天腳上會出現水晶鞋,會有馬車帶著我離開那個病房,去赴會;會有王子牽著我的手,親吻我的手背;頭頂是燈火輝煌的水晶吊燈,而不是那片無聊透頂、令人鬱悶的天花板。」

  說到這,她頓了頓。

  「雖然童話只是童話。但它給了一個絕望的女孩希望。讓她能夠想像……或許在這個世界上,還有美好的事會發生。」

  藍鴞想了想,說:「呃……所以,你原來是一個精神分裂者?」

  「嗯……如果你非要這麼說,那我感覺玩家都是精神分裂者。」斯特蘿小聲說。

  「其實我對『玩家』這個組織不太了解,只是從別人口中略知一二。」藍鴞說,「但我感覺,你應該不是一個很壞的女孩才對。」

  藍鴞想了想,又說:「所以你在玩家裡,算作是一個叛徒,還是什麼?」

  「差不多。」

  「喔,怪不得那些玩家不和你玩。看來你是聰明人啊,沒有像他們一樣被洗腦,這是好事。」

  「嗯……也不算洗腦,因為如果沒滅絕超人類,那他們是真的會死。」

  藍鴞愣了愣,然後長長嘆氣:「好吧,雖然這很荒謬,但我會試著接受。」

  說著,藍鴞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問:「那你呢,死了也沒關係麼?」

  「沒關係。」斯特蘿淡淡地說,「我已經死過好多次了,第一次是在父母放棄支付我的醫療費;第二次是在病床上看著窗外的樹枯萎,看著自己的頭髮被醫生剃光;第三次是在第一次看到北極的天空……那一刻,我親手掐死了過去的自己。」

  說著,她抬起手指翻動書頁,低垂面孔,側臉籠罩在斑駁光影下,「所以我不怕死。」

  「因為不想做違心的事?」

  「並不是。」斯特蘿沉吟,「我只是希望一些人能活著,但他們是超人類,這意味著如果我想活下去,不得不傷害他們。」

  「所以,你放棄自己的生命?」

  「並不是,如果殺死了他們,那我才是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斯特蘿說,「他們對我來說,就是這段生命的意義,即使只有一年時間,對我來說也足夠幸福了。」

  她頓了頓:「所以我想從其他玩家的手裡,保護好他們。」

  「你是對的。」藍鴞說,「但你為什麼要綁架我,我又不是玩家,不對麼?」

  「因為我快死了哦。」斯特蘿說,「如果沒有找到一隻白髮吸血鬼,那我馬上要死了,那別談一年,就連活過這幾天都做不到。」

  「為什麼?」

  聞言,斯特蘿輕輕地掀起暗紅長裙的袖子,她的手臂上正以鮮血,呈現著一個猙獰的圖案,一張惡魔的臉龐。

  以這個圖案為中心,一條條黑色的血管漫向她的全身。

  「我需要一顆心臟,吸血鬼的心臟。」斯特蘿說,「但我找不到她……所以,在動用更極端的手段之前,我想試試,能不能通過骰子怪人找到她。這樣可以避免不少的犧牲。」


  她頓了一下,側臉,對上藍鴞的目光:「雖然很抱歉,但為了自己的目的,我可能不得不殺死你。」

  「所以你對我說這些,就是為了解釋殺我的理由?」

  「沒錯,但其實也有閒著無聊的成分在。」斯特蘿微笑,「你可以當我在自言自語,我是不會愧疚的。因為我可是一個『死過三次』的人。」

  話音落下,荒廢樓層的空氣短暫地籠罩在了沉默之中。

  藍鴞並沒有再說話,而是低垂著頭,靜靜地沉思著。

  趁著加斯特羅翻書,並沒有繼續向他問話的這段間隙,他從「玩家行囊」之中取出了錨點墨鏡。為了不被發現,將其含在自己的嘴裡。

  緊接著,他用牙齒摁下了墨鏡鏡框上的按鍵。

  【以您為中心,八米範圍內的人物只有:加斯特羅(玩家),請問是否在該人物的身上設置錨點?】

  「設置。」

  藍鴞在心中回應。

  【已在玩家「加斯特羅」身上設置了錨點,接下來的十分鐘內,只要戴上墨鏡,再次摁下墨鏡邊緣的按鍵,即可獲取該玩家的位置坐標。】

  系統提示音落下,藍鴞快速將錨點墨鏡收入了行囊當中,抬眼,悄然地觀察了一下加斯特羅。確認她並沒有發現他剛才的小動作。

  同一時間,虹燈商業街的地下室。

  柯明野鬆開手機,從行囊之中取出錨點墨鏡,戴到了臉上,然後摁下上方的按鍵。

  隨即,一張環京市的地圖在墨鏡的鏡片上呈現開來,其中一個顯眼的紅色光點正跳動在地圖一角。

  「這個位置是……」

  柯明野頓了頓,脫口而出一個地名。

  「洛狄老城區。」

  很快,他在地下室中放出了另一具詐術人偶,令這具詐術人偶保持著原裝模樣,佩戴上夜行腰帶,開啟隱身模式衝著出口走去。

  然後拿起備用手機,點入裁冰設計的APP,向著柯曉默的郵箱發去了信息。

  【怪東西先生:噢忍者先生,你現在一定很著急吧,自己的弟弟忽然被人綁走了,卻不知道他的位置在哪。】

  【怪東西先生:但不用著急,我會為你帶來一條好消息。】

  【怪東西:洛狄老城區,西側入口,西側從左往右第五棟廢樓。不用客氣,那裡可能有不少人埋伏著,勸你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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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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