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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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竹出手,毫不留情,劍氣如虹,劍光如白練一般在黑衣人中間揮動,不時傳來如剁瓜切菜一般的聲音:

  「噗!」

  「呲……」

  「嗷!」「啊!」

  皇家爭鬥歷來便是血與火的洗禮,心慈手軟,只會讓自己陷入絕境,這些人,都是來殺她的,她何其無辜,連只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卻被一再的迫害,追殺至此,今晚,如果沒有冷傲晨,沒有青竹紅菊,銀燕,沒有葉成紹的從天而降,沒有中山侯的暗中保護,斷手斷腳,慘叫連天的就可能是自己了。

  所以,不該有的仁慈她堅決要忍住,不看,便眼不見為淨了。

  「娘子,怕了嗎?」葉成紹也知道素顏沒有見過這樣的血腥場面,將素顏擁得更緊了,他感覺得到素顏的身子在發抖,養在深閨中的娘子,哪裡受過這樣的驚嚇,她已經很勇敢了,要是換了其他女子,只怕會嚇得尖叫吧。

  「嗯,怕了。」素顏在葉成紹懷裡悶悶的說道。

  「那我幫你堵住耳朵,你別聽也別看就是了。」葉成紹拿了自己的帕子幫素顏捂耳朵,又幫素顏將錦披裹緊了些,生怕她受了涼,這一驚一嚇的,要是再受涼,會生病的。

  葉成紹仍繼續與她低語著,先素顏還答上兩句,到後來,竟然沒有了聲音,但他聽到了她均勻綿長的呼吸,嘴角就忍不住翹了起來,臉色綻開一朵幸福而俊美的傻笑,

  再沒有比這種情形更讓他自豪,讓他得意,讓他喜不自勝的了,敵人環伺在周圍,他家娘子卻能在他的懷裡安然入睡,方才明明很害怕,在發抖,在他的溫柔哄護下硬是睡著了,這能說明什麼?當然是他家娘子對他的信任程度到了空前的地步,有他在,娘子就不會害怕和擔憂,這是對他最好的褒獎,他男性的尊嚴和自信得到了最大的滿足。

  儘管青竹和中山侯激戰正憨,他卻笑得無比的幸福。

  青竹抽空回頭看了自家男女主子一眼,不由直翻白眼,這當口能睡得著的,整個天下怕也只有自家女主了,而這當口,能笑得那麼傻,笑得那樣欠抽的,怕也只有自家男主子了,手下的劍揮動得更快更利索了,青竹只想快點結束這場戰鬥,實在是自家男主的那個笑容太丟人了。

  沒見過抱著睡覺的老婆就能笑得像個傻子一樣的人。

  眼看著自己帶來的人一個一個的倒下馬去,明英感覺到很不妙,調轉馬頭就想逃,她還很年輕,她不想死,更不想被葉成紹抓住,受他的折磨。

  中山侯看了她一眼,在心裡嘆息了一聲,卻並沒有出手阻止,陳王也是站錯了隊啊,這一次,只怕整個陳王府都會被他這小女兒給毀了,追殺未來的皇太子妃會是什麼罪行?凌遲之外,滿門抄斬,誅滅九族?

  明英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裡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任性,太自私,只會害了自己的全家。

  青竹哪裡肯容明英逃掉,方才若非有幾個黑衣人死死的護在明英周圍,她早就捉住明英了,就算不把她削成人棍,也要斷了她的手腳筯,那女人太惡毒了些,在別院裡時,就差點害死司徒敏以求陷害大少奶奶,這會子竟然敢暗殺大少奶奶,她死一萬次,也抵不過大少奶奶受的驚嚇。

  雙腿一夾,腳踢馬腹,青竹棄了手中的對手,向明英追去,一段白綾凌空射向馬背上的明英,明英手中持劍,回手向襲來的白凌砍去,但柔能克鋼,她這種砍法哪裡能砍斷白凌,青竹打馬飛奔的同時,素手輕舞,白凌舞得半點也不比紅菊的差,就像一條靈蛇一般繞著明英的身子而去,明英左突右閃,還是沒有躲過白綾的攻襲,青竹的手一抖,白綾像有了生命一樣,將明英的身子縛住,青竹再一收手,將將縛住明英的白綾甩到了半空中,兩手飛快往回挽,明英像一隻斷了翅膀的鳥兒一樣,重重的摔落在草地上。

  而這邊中山侯終於開了口對黑衣人道:「你們都是陳王府的人麼?或者是二皇子的死士?如今二皇子已死,你們的王妃也被捉了,還不快快投降,更待何時?」

  葉成紹終於不再傻笑,擁緊他家娘子,輕輕放緩馬步,對青竹道:「收兵回府。」

  這時,前面冷傲晨的戰頭也結束了,中山侯趕來時,也帶了幾十人的護衛,全都留給了冷傲晨,這會子,五十人隊伍中的首領已經被冷傲晨生擒,交給護衛五花大綁地丟在馬背上。

  冷傲晨也擔心素顏,雖然看到葉成紹奔襲過來,向素顏而去,但還是擔心人數太少,會有什麼不測,所以,戰頭一結束,他便打馬向後而去,銀燕見了卻是長劍一抖,攔住了他,美艷的雙眸斜睨著冷傲晨,一副挑恤的樣子:「少主會救下夫人的,公子還是不要前去打擾的好。」


  冷傲晨何等傲氣之人,他素顏姿意慣了的,最受不了別人對他的指手劃腳,其實,與其說是受不得人家指手劃腳,不如說是嫉妒,嫉妒葉成紹可以名正言順的去救素顏,更討厭銀燕的語氣,儘管,銀燕說的一點也沒錯,但那正好觸到了他的痛腳,所以,看起來溫潤如玉的他,長劍一挑,將銀燕的劍尖揮開,冷冷道:「本世子可如何,還由不得你來置喙。」

  銀燕唇邊帶了一絲嘲諷,長劍一腕,又攔住了他,高傲地一揚下巴,冷笑道:「本姑娘偏要管了,你又能如何?」

  「不可理喻!」冷傲晨懶得再看銀燕,挑開她的劍,韁繩一扯,踢了馬腹飛奔而去。

  銀燕這一次沒攔得住他,撇了撇嘴,鼻間輕哼了一聲,眼睛卻是一直追隨著那筆挺坐於馬上的偉岸身影。

  紅菊在指揮人收拾戰局,回頭順著銀燕的目光看去,嘴角漾開一抹迷人的媚笑,對銀燕道:「你要是能將他收到北戎去,世子爺肯定會大禮謝你,加油吧,我看好你。」

  銀燕被紅菊弄得臉一紅,惱羞成怒地瞪了紅菊一眼,打馬跑開了。

  紅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言自語道:「不過,只怕困難呢,誰讓咱家的大少奶奶那樣優秀啊,估計讓東王世子移情,很難很難。」

  冷傲晨打馬與葉成紹一起匯合,清點人數,自己這一邊死了十個護衛,而明英帶來的人幾乎全軍覆沒,那首領果然是西山大營的人,由明英拿了二皇子的印信調遣出來的,都是陳王府的親信,這下子,明英也知道,自己的娘家也被她陷入了死境了。

  冷傲晨一過來,便四處尋到著素顏,虧得他眼神好,借著淡淡的月光,看到縮在葉成紹懷裡,像貓一樣倦伏著的素顏,心頭先是一緊,以為她受了傷,但看葉成紹的神情並無痛苦和擔憂,又放下心來,再來的,就是一陣陣的酸楚,看她那樣安靜的伏在葉成紹的懷裡,應該很是一點也不擔心,很信任葉成紹,所以才能睡著吧,什麼時候,她也肯如此伏在自己的懷裡呢?他,自問並不比葉成紹差,他的胸懷,也可以為她提供最溫暖的溫床,只要她願意。

  看著冷傲晨凝視過來的目光,葉成紹眉頭微挑,心裡的湧出一股酸得掉牙的醋意,手下意識的又將素顏摟緊了些,但隨即他就放開了胸懷,爺吃什麼醋啊,要吃醋的是他們好不,他娶了全天下最優秀的娘子,人家覬覦是正常的,要是娶個沒品沒情趣沒本事,沒文化沒才華的女子,誰願意多看一眼啊?對,應該得意,應該讓他們更嫉妒才是呢。

  於是,他臉上又露出欠抽的傻笑,一副無奈的又寵溺的樣子看了眼素顏,才對冷傲晨道:「多謝傲晨兄出手相救,本該讓娘子也謝你的,只是你看她……怕是先前太過勞累了,這會子睡著了,傲晨兄,要不要叫醒她?」卻沒有半點要去叫醒素顏的意思,甚至一隻手還輕輕拍著素顏的背,怕她睡得不踏實。

  這是在戳我心窩子麼?葉成紹聽得也沉了臉,他最大的愧疚便是不能給素顏一個安寧祥和的家,不能給她所要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他的身份註定了他對此無能為力,只能讓她跟著他一起戰鬥,一起奮勇向前,不然,他們就無法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素顏已經是他的妻,而且,對他也是情深意重,他相信她的情,但是,卻又心疼她的苦,冷傲晨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氣得呼吸都重了幾分的葉成紹,根本就沒法子反駁冷傲晨,半晌才深吸了口氣,臉上掛著乾笑:「是啊,傲晨兄要是也娶了我娘子這樣的女子,一定會玉珠似玉的待著的,唉,可惜,像娘子這樣的女子,世間少見啊。」

  冷傲晨聽得臉若冰霜,恨不得一拳打在葉成紹那討厭的笑臉上,他再也不看葉成紹一眼,轉過身,與中山侯見禮去了。

  一旁跟著來的銀燕聽了兩個大男人酸得掉牙的對話後,噗次一笑,艷麗的雙眸在冷傲晨臉上流轉了一個圈,也回頭跟幾個北戎人閒聊去了。

  一行人辛苦了在半夜,明月西沉,天邊已經泛出魚肚白來,深秋的寒氣也更重了,素顏仍在睡著,她在葉成紹的懷裡動了動,找了個舒適一點的姿式,又沉沉睡去。

  冷傲晨幫著中山侯一起將明英和那西山大營來的那首領一齊壓入宗人府去了。

  葉成紹也是累極了,連夜奔襲數回京,又被二皇子所派的人伏擊,殺出重圍後,又殺了二皇子,打了太后,為自己正了名份,再來救素顏,整整一夜,他沒有半分消停,這會子,他什麼也不想多想,只想抱著素顏回家睡大覺去。

  回到別院裡,葉成紹小心翼翼的抱著素顏下了馬,雙手托住她,生怕吵醒了她,素顏卻是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道:「相公,都打跑了?回家睡覺吧,好睏啊。」

  葉成紹附下頭在素顏的臉上親了一下,溫柔地說道:「嗯,回家睡覺。」


  腳步如飛的向自己的院子裡奔去。

  紫綢和方媽媽還有陳媽媽幾個膽戰心驚的守在正屋裡,也是一夜都沒有合眼,這會子見世子爺抱著大少奶奶回來,步子又走得急,一時臉都嚇白了,陳媽媽首先就沖了上去,顫著音道:

  「世子爺,大少奶奶她……她沒有受傷吧。」

  葉成紹一看大家的神情都很緊張,心中一暖,這些人對自家娘子是發自內心的關心,危難之時,並無人逃走,便好聲好氣的對陳媽媽道:「無事,大少奶奶沒有受傷,我們只是累了,想歇息,今天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要叫我,你們也是,輪流睡覺去,什麼也別管了。」

  紫綢和方媽媽幾個相對一眼,方媽媽還是小心地問道:「爺,忙了一個晚上,還是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再洗洗睡吧。」爺的身上血跡斑斑,一時門就帶著一股肅殺的血腥氣,這樣子去睡,內屋得熏多少香才能去味啊?而且,也太不吉利了些。

  紫綢跟著進來要幫素顏脫外及,葉成紹的手一揚,讓她退下,輕輕將素顏放在床上,素顏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咕噥道:「相公,睡了。」便翻了個身,自動自發的鑽進了柔軟的錦被裡。

  「爺,熱水備好了。」紫綢在耳房裡輕輕喚道。

  葉成紹依依不捨地自床邊挪開步子,去了耳房,脫了衣服將自己泡在熱水裡,溫暖的熱水將他包裹起來,一身的疲憊頓時消散無遺,惦記著床上的素顏,他又泡了一會子,起了身,只鬆鬆地披了件薄袍子,便出了耳房。

  床上,素顏睡得正香,一隻白玉無暇的皓腕搭在另一隻軟枕正不自覺地摸了摸,像是要尋找著什麼,不一會子,又見她蹙了蹙眉,又睡著了。

  「娘子,睡吧,我陪你睡。」

  可惜,這一覺只睡了兩個時辰,門外就響起了方媽媽的聲音:「大少奶奶,世子爺,侯夫人來了,快些起來吧。」

  方媽媽在外頭站著,她快要急死了,侯夫人像瘋了一樣,帶著文靜和文嫻兩個直往正屋裡沖,好在青竹臨睡時就派了好幾個粗使婆子地在外頭,不許人進來打憂兩位主子。

  但這會子侯夫人又哭又罵,整個院子都鬧翻天了,三小姐素麗去勸阻,被文靜好罵了一頓,侯夫人在罵什麼白眼狼,畜生,忘恩負義什麼的,方媽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侯夫人會一大早就從侯府鬧到別院裡頭來,看她那悲痛欲絕的樣子,應該是出了大事了。

  葉成紹惱火的睜開了眼,抱著素顏就不想動,素顏也被驚動了,睜開眼來,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日思夜想的那張俊顏,有些不置信,以為還是在夢裡,探了手,順著他的臉龐撫摸著他的眉眼,真的是他呢,嘴角忍不住就翹了起來,醒來能看見他在,真好。

  外面方面面又在催促:「起了沒,大少奶奶?侯夫人要闖進來了。」

  素顏這才想起昨晚的整個時情來,不過,她還不知道寧伯侯也死了的消息,所以有些奇怪,二皇子死了,侯夫人來鬧個什麼勁,葉成紹以後成為了皇太子,那紹揚的世子之位不是又得回去了麼?

  「相公,母親來做什麼?」

  「不管她,娘子,咱們再睡一會。」

  「起來吧,去見見母親,你不在家的日子裡,她對我還是不錯的,父親幾次來找麻煩,她都幫著我呢。」

  但躲是躲不過的,更不能讓娘子去面對悲憤欲絕的寧伯侯府的人,於是,葉成紹道:「娘子,你留在屋裡不要出來,我去會會母親。」

  素顏看他神色凝重,心中一凜,知道事情怕是很嚴重,忙起身服侍他穿衣,「一起去,若是她發火,你先讓著點,有話好好說。」

  葉成紹對待侯夫人從來就沒有過好臉色,素顏雖然不知道侯夫人又發什麼火,但侯夫人最近確實很消停,應該是有原因的,不會胡來才是。

  葉成紹沒聲對她道:「昨晚侯爺死了,母親以為是我殺的,所以來質問我了,你去,她會連著你一起罵的。」

  素顏聽得大驚,果然是出大事了,眼睛便疑惑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苦笑道:「是我的劍刺傷了他,但我只是傷了他,殺死他的,是二皇子,可是,現在怕是說不清了。」

  「我信你,相公,你也不要有愧疚心裡,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侯爺也捲入在其中,不過我知道,你不是個心狠手辣,喪天良的人。」素顏堅定的看著葉成紹,這個時候的他,最要的是來自親人的支持和信任,雖然二皇子死了,但是,更大的困難還在後面,他以前的身份太過尷尬,這會子就算是給正了名,恢復了身份,要讓大臣們接受,要讓百姓接受,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更何況,他現在還背了個殺養父的罪名。


  葉成紹握著素顏的手緊了緊,放開她,穿好衣服便出了門。

  侯夫人在門外大罵:「葉成紹,你這個混帳東西,我們夫妻養育你二十年,你不知圖報也就罷了,竟然殺了你父親,你這個畜生啊,還給你父親安了那麼個罪名,寧伯侯全府上下一百多口人,除了你們夫妻,全都要被判罪,你妹妹,你弟弟都要被連累,你還是不是人啊。」

  方媽媽聽了這些話愣證半晌,心思猛轉,原本清淡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一改方才的誠惶誠恐的神情,冷笑著對侯夫人道:「夫人,奴婢勸你還是不要再罵的好,侯爺如果是犯了謀逆大罪,你想活命,又想要救幾位少爺和小姐的話,就不要再得罪少主子了,你自己也說了,你養他二十多年,侯爺怎麼死的,為什麼會死,奴婢不知道,但是,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清楚嗎?侯爺若不是真犯了大錯,又怎麼會死?以少主子的心性,他是那狠毒之人嗎?」

  侯夫人被幾個粗使婆子攔著,聽了這話,眼裡前過一絲痛楚,也閃過一絲堅定,對著方媽媽就呸了一口:「呸,老賤蹄子,別拿你宮裡的那一套來教訓我,我是個頭腦簡單的,不知道那些個彎彎繞繞,我知道,他殺了他的父親,又害了全家,我要找他理論,找他拼命。」卻並不是說要報仇的話。

  葉成紹深深地看著侯夫人,見她將似瘋狂,眼神卻清澈得很,而且,眼裡雖然有著惶恐和憤怒,卻並無悲傷,便知道了侯夫人的用意,對方媽媽道:「請夫人進來吧。」

  方媽媽擔憂地看了他一眼,恭敬地說道:「少主子,侯夫人她對你怕是有誤會。」

  「放她進來,我來跟她談。」葉成紹說罷便走進了正屋,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粗使婆子放開了侯夫人,侯夫人罵罵咧咧地進了屋,後面文嫻和文靜兩個其實更為惶恐,她們兩個原本還在睡覺。突然就被侯夫人使來的人吵醒了,一聽侯夫人的話猶如晴天霹靂,侯爺是侯府的天,他一倒了,那屬於她們的世界也就全垮了,突然就從侯府嫡女,世家小姐要變身成為叛逆之女,抄家滅族的危險就在眼前,她們一下子便失去了重心,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文嫻更是痛失父親,一聽得是葉成紹殺了侯爺,先不是信,後來心裡就有了恨,這會子見侯夫人進了屋,她也跟了進去,但方媽媽卻將她攔下了。

  方媽媽這是在提醒她,也是在警告她,不要鬧事,要去走素顏的路子,或許,她們姐妹還能逃得一劫,還能再擁有寬裕的生活。可是……

  文嫻驟然之間,像是長大和成熟了很多,像侯夫人那樣去鬧的確沒什麼意思,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她冷靜下來,抬眼看向正屋,只見素顏正自裡屋走出來,明麗的俏臉上還帶著一絲紅暈,那略顯慵懶,眼角眉稍還帶著小幸福的神情深深刺痛了文嫻,籠在袖中的由不由緊緊握住,她向方媽媽福了一禮,啞著嗓子道:「多謝媽媽提點,我和二姐姐在穿堂里等母親好了。」

  方媽媽見她果然知事,便點了頭,讓紫雲給她上了茶,好生待著她和文靜兩個。

  侯夫人還在罵罵咧咧,葉成紹靜靜地看著她,想等她發泄完後,再與她說話,他向來是沒有奈心對著侯夫人的,有的,只是厭惡和不屑,這一次,是沒法子,寧伯侯死了,但養恩還在,儘管知道這些年寧伯侯一直是在算計自己,但人死如燈滅,他的過錯,隨著他的死亡而消散。他會好生等寧伯侯府的其他人的,算是償還養育之恩吧。

  素顏見侯夫人哭得眼都腫了,讓人沏了茶,親手給侯夫人奉上:「母親,不要再哭了,侯爺並不是相公殺的,您且消消氣,聽相公如何解釋。」

  侯夫人終於止了哭,也不再罵了,看素顏的眼神裡帶了一絲的期盼,卻沒有開口。

  素顏突然就感覺到,侯夫人可能是知道很多事情的,只是她一直在裝瘋賣傻,這一次的鬧,怕也是曲線救國的法子吧。

  「人確實不是我殺的,他與二皇子之間是什麼關係,您可能還不清楚吧,我這裡有證據。」葉成紹冷靜的對侯夫人說道。

  他以前雖有懷疑,但一直沒有證據,也不太肯相信,自己叫了二十年的父親也是要謀害自己的人,但這一次,他遇襲的時間和路徑二皇子摸得太清楚了,回來前,他只給侯爺發過信件,只有侯爺知道他準時回京的路線和時間,而二皇子的密室里,侯爺又正好在,他潛在外面聽到了侯爺與二皇子的對話,當時心冷的發寒,再聯第這麼些年來,司安堂掌握的一些東西,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串在了一起,有了合理的解釋。

  「他們是什麼關係?」侯夫人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很熱切的想知道真相,又很怕知道那個結果,眼神明暗不定。

  「紅菊,將那包東西拿來。」葉成紹懶懶的喚了一聲。


  紅菊應聲而來,手裡拿著一個藏青色的綢布包,葉成紹將布包打開,抖出裡面一條秀著虎頭的紅肚兜,遞給侯夫人。

  侯夫人接過那紅肚兜頓時激動了起來,衝口說道:「我是我親手透給紹揚的,怎麼會在你這裡?當年……莫明其妙就丟了,以為只是婆子們沒有管好……」

  「當年是白媽媽用這肚兜給您的孩子穿上的吧,據說您生了二弟後,就暈過去了兩天,醒來就只發現了二弟的肚兜不見了,再沒有異樣嗎?」葉成紹看著侯夫人問道。

  「我也希望不可能,但您不覺得侯爺對紹揚太過冷漠嗎?他對成良都比對紹揚好,紹揚可是他的嫡子啊?當年,侯爺的親妹子可是進了宮的,她幾乎與您同時懷孕,她難產而死,而您呢,也是難產,但命大,並沒有死,卻昏迷兩天。這包東西是在宮裡一個老嬤嬤手裡得到了,那個老嬤嬤據說曾經服侍過葉才人,她因為與白媽媽交好,所以,所有服侍過葉才人的宮人幾乎都死了,只有她沒死,你不覺得奇怪嗎?」

  葉成紹的聲音里不帶一絲的感情,這包東西他早就見過,但一直沒有弄清楚原由,果然給侯夫人一看,證實了他的猜測。

  「你可能還不知道,就連皇上身邊的劉全海都是侯爺的人,上一次,我娘子中毒,侯爺在中間也是插了手的,劉全海那老東西其實是聽從了二皇子的指使的,他中是宮裡的大總管,在他的掩護之下,換一個孩子出來,並不是什麼大事,何況,葉才人的死,侯爺很傷心,皇上心中的愧,侯爺進宮看望葉才人是再正常不過的情份,皇上因為對他有愧,所以,看顧得也松一些,又有劉全活在一旁掩護,狸貓換太子的事情就發生了。」

  「你是說……你是說,紹揚他……他才是真的皇子?而二皇子,她是我的孩兒?不……不可能……」侯夫人聽了葉成紹的話,真的要瘋了,她疼了十幾年的兒子,竟然是別人的,而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兒子是誰時,兒子已經死了,這叫她如何受得了,一時,她像是失了魂一樣,嘴裡一直念叨著:「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會是真的……你騙我,這一切全是騙我的。」

  葉成紹還待要說,素顏卻是阻止了他,她實在是不忍看侯夫人那痛苦的表情,這對侯夫人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一起共同生活了二十幾年的丈夫,將她的孩子換走了,卻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任他為了另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痛苦和憐惜,從來沒有提醒過一次,侯夫人是整個事情中最悲苦,最可憐的人,她對紹揚愛得至深至切,為紹揚的病痛苦折磨了十幾年,其間還有忍受陳妃的要協,忍受劉姨娘的毒害,寧伯侯對她也太過殘忍了。

  這個時候的侯夫人,只是個可憐的,被丈夫欺騙又痛失愛子的婦人,素顏怕她再聽下去,就會瘋掉的。

  「是的,相公跟您開玩笑呢,您只要相信,侯爺不是相公殺的,侯爺也是死於了意外,母親,紹揚最近的身子怎麼樣了,吃了我開的那些方子有沒有好一點,他年紀也不小了,還是張羅著,給他娶一房媳婦的好,您也有人孝敬不是。」素顏拉著侯夫人的手,嘮嘮叨叨地扯著家常,像是方才葉成紹說的一切真的都是玩笑話兒。

  侯夫人的眼神呆滯的看現素顏,愣愣鬆了一口氣道:「嗨,是玩笑話啊,真是的,嚇我一跳,紹揚的年紀著實也不小了,可那孩子,他說要考取功名之後才肯成家呢,我也不知道勸過他幾回了,他就只是笑,不肯聽,你別看他脾氣很好的樣子,其實倔著呢。」

  「嗯,紹揚是個有志氣的人,母親您就由著他吧,等他真考取了功名,以後能選的親家身份也能更貴氣一些,您說是吧。」素顏對葉成紹瞪了一眼,葉成紹嘆了一口氣,伸手寵溺的撫了下素顏的頭,娘子還是那麼的善良,算了,就依著她吧,也許,不要讓侯夫人知道真相,對侯夫人來說更好一些。

  他自懷裡拿出一個瓶子來,遞給侯夫人:「母親,這是紹揚的解藥,吃了這個藥後,他再也不用忍受毒性的折磨了。」

  侯夫人靜靜的看著葉成紹手裡的藥瓶,眼眶濕潤,卻是不肯接那瓶子,聲音暗啞的對葉成紹道:「你……是他哥哥,還是你親自給他的好。」

  素顏聽得心中一陣劇痛,侯夫人心裡是明白的,只是,她似乎壓住了心裡的沉痛,故意將糊塗呢,紹揚現在怕也和文靜幾個一樣,以為葉成紹是他的殺父仇人,如果,紹揚是真正的二皇子的話,那他與葉成紹還真是親兄弟,讓葉成紹送藥給紹揚,是想給他們兄弟一個和好的機會吧。

  素顏的鼻子就酸了起來,以前只當侯夫人是個糊塗又無理之人,如今看來,她其實睿智得很,這些年來的糊塗怕有一大半都是裝出來的,也許,只有這樣,她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紹揚和文靜的安全吧。如今她又故意裝糊塗,就是想葉成紹能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救護寧伯侯府,救護她其他的子女。


  葉成紹深深地看了侯夫人一眼,收回了瓶子,難得恭敬的嗯了一聲。

  而陳王府被御林軍團團圍住,陳王及其兒子,西山大營的統領全被壓入了宗人府大牢里。

  素顏和葉成紹一同進了宮,葉成紹去了干清宮,而素顏則是去了坤寧宮。

  皇后正慵懶的半臥在睡榻上,眉眼間全是喜色,見素顏進來要行禮,忙懶懶的揮了揮手,「過來,坐我身邊來。」

  素顏含笑走了過去,皇后拉著她的手細細的打量了一遍道:「太瘦了,得多吃點,養好一點,快些給我生個皇孫出來才是。」

  素顏被皇后說得臉紅,垂了眸,嘟了嘴道:「相公一出去就是半年,怎麼可能有孩子嘛……」

  她聲音雖小,但皇后還是聽見了,立即擰了擰她的小鼻尖道:「是,不怪你,是我那兒子的錯,不過,他這現在可是回來了哦,你可得努力,加把子勁才是。」

  「那也不是我努力了就成的事啊。」素顏不由在心裡直翻白眼,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皇后老人家半句也不提,只逼著她生孩子,那有這樣做婆婆的啊。

  「昨晚受驚嚇了吧,走,帶你出氣去。」皇后笑了素顏一陣後,起了身,拉起素顏的手就往外走。

  出氣?出什麼氣?素顏聽得莫名,被皇后拖著往干清宮去。

  干清宮裡,明英被綁住跪在地上,周邊護國侯,中山侯,刑部尚書,連著戶部尚書工部的劉大人都在。

  皇后帶著素顏經人通傳後,走了進去,皇上見皇后進來,不由微嘆了口氣,皇后一大早得知葉成紹殺了二皇子,反應平靜得很,只是淡淡的說了句:「臭小子,總算懂事了。」便又轉頭去睡,但一聽說明英帶了人追殺素顏,差一點就成功了,立即鳳顏大怒,揪住皇上的衣領子說罵道:

  「你們男人爭天下,想怎麼殺想怎麼死都不關我們女人的事,憑什麼要讓我們女人跟著受罪,不行,我得給我兒媳婦出氣,我那媳婦可是個寶貝啊,嚇壞了怎麼辦?誰給你生孫子?誰給我生繼承人?我不管,你把那明英給我提出來,我要讓我兒媳親自出氣。殺我的兒媳,也不看看她有多少斤兩。」

  皇上被皇后鬧得沒法子了,只好應了。現在皇后不像以前那樣,對他溫柔體貼,而是愛理不理,經常無視他,他去別的宮妃那裡,想引起她的嫉妒,結果,她不管他翻了誰的牌子,都很賢惠的派人給他送補品去,還不忘了告訴他一聲:「年紀大了,悠著點,好好補補。」

  皇上立時就沒有了興致,悻悻然又回了干清宮,以前看她吃醋是情趣,現在,她不在乎他了,他卻沒有了與別的女人親熱的興致,尤其怕看皇后眼裡的鄙夷的目光,曾經他在她的眼裡是神明一樣的存在,當年的她,那樣深愛著他,將她的一切都奉獻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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