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炸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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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漏的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寅初時分,宋桎重新回到停月齋,明明也是快四十的人了,眼眶紅的跟兔子似的。他似乎沒想到阮箏還醒著,囁嚅了一下,沒能說出話來。

  阮箏問道:「哭成這個樣子,宋樾欺負你了?」

  宋桎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阮箏招了招手,他遲疑片刻,還是走了過去。

  阮箏取出帕子,邊給他擦去眼角的濕潤,邊問:「日後是個什麼打算,想好了嗎?」

  宋桎搖了搖頭,看了阮箏一眼,又低下頭道:「阿姐說,阿姊想讓神光公主坐上那個位置。」

  神光公主是阮五娘的骨肉,身體裡同樣有著阮家人的血。

  宋桎低聲問道:「阿姊,等神光公主......可不可以,讓我帶著阿姐回清河老家。」

  阮箏頓了頓,「不留在平京嗎?」

  宋桎苦笑道:「平京已經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了。」

  況且,他們做出這種通敵賣國的事情,能保住性命都已經是萬幸了。宋桎甚至沒臉去祭拜伯父還有阿耶阿娘他們。

  他知道,阿姐嘴上不說,可心裡也是愧疚的。

  高家殺了宋家上下,成王敗寇,沒錯。

  他們想要報仇,也沒錯。

  錯就錯在,他們不該用犧牲無辜百姓的性命,去達成自己的目的。

  這違背了他們自幼以來倒背如流的宋家家訓,同樣,也辜負了千千萬萬,為了抵禦蠻夷而犧牲的將士。

  可要說後悔,又有些虛偽。

  做都做了,還談什麼後不後悔的話呢?

  阮箏沒有挽留,而是道:「你先在衛平侯府住下,不要回去了。等事情結束,我再安排你們的去留問題。」

  說起正事的時候,阮箏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強硬。

  宋桎想說什麼,阮箏輕飄飄遞來一眼,淡聲道:「阿桎,你應該也不想變成高隱手中的把柄,讓他可以隨時威脅我,對吧?「

  提到高隱,宋桎立馬道:「我都聽阿姊的。」

  阮箏微微頷首,「還有一件事,我差點忘了問你。」

  宋桎恭敬道:「阿姊你說,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阮箏微微一笑,「這樣再好不過了。」

  「阿桎,你告訴我,如今宮中的太醫令——宋清,和你們宋家有什麼關係。」

  宋桎臉上的神情僵住。

  糟糕......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話說早了。

  眼見宋桎又要開始低下腦袋,雲因連忙道:「娘子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再過兩個時辰,天都要亮了。」

  「有什麼話,不能等以後說?」

  宋桎感激地看了雲因一眼。

  阮箏道:「好罷。」也鬆口了,讓雲因領著宋桎下去歇息,衣物什麼的都是新做好的,雖然不是宋桎現在的尺寸大小,但也大差不差,頂多就是寬鬆些。

  熱水也是現成的。

  雲因知道宋桎現在應該不大喜歡見生人,就沒讓奴僕過來伺候,浴房在寢居隔壁,宋桎沐浴更衣之後直接歇息就好,明日自然會有人把浴房收拾乾淨。

  等雲因回到阮箏身邊,已經是一刻鐘以後的事情了。

  「娘子怎麼還不睡?」雲因皺眉,正要念叨兩句,自己反而鼻子一癢,一連打了兩個噴嚏。

  阮箏沒好氣地把暖手爐塞她懷裡,「就知道說別人,對自己的身體是半點不上心。」

  雲因道:「不可能,奴今日一早還喝了姜棗茶的。」

  又狐疑地看向阮箏,「別是娘子在心裡罵我吧?」

  阮箏:「......我不是那種人。」

  她一般都是當著人面罵地。

  雲因摸了摸額頭,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那許是外頭起風的緣故吧。」頓了頓,她想起什麼,問道,「娘子,您把六郎君要過來,魏王會答應嗎?」

  阮箏淡淡道:「他不答應也得答應。」

  雲因只好把擔心的話咽了回去。

  她總覺得,魏王在蠻夷手中吃了這麼大一個虧,還會留下宋桎,又費盡心機把他帶回平京,肯定是有所圖謀的。

  阮箏嘆道:「先別管他了,你讓穆鎮去查查,看看還沒有外翁當年身邊的老人,記得宋清來歷的。」

  雲因道:「可是,您之前不就是查過了嗎?宋家不論嫡庶,沒有一個人逃掉。」

  宋桎是因為他的娘家表兄與他長相相似,又是心甘情願為他赴死,才僥倖逃過一劫。

  但宋清,不論是身份還是年紀,都對不上。

  這也是阮箏心中存疑的一點。

  她很確定,宋清是外翁從難民堆里撿回來的。還是在宋家沒有出事之前撿的。而不管是宋家出事之前,還是之後,宋清都不曾和宋家的人有過往來。

  雲因道:「娘子,就算是天大的事兒,也等睡醒以後再想吧。」

  年輕的時候熬夜還沒什麼大的感覺,但年紀大了,哪裡能受得了這樣熬的。

  透支的都是生命啊。

  阮箏揉了揉額頭,罷了,還是先歇息吧。再想下去也沒什麼思路。

  阮箏這一覺睡的頗為昏沉,完全不知道衛平侯府因為那一桶沐浴水炸了開來。

  恰好這一日休沐。

  衛平侯府兄弟三個不用上朝當值,衛平侯便腆著臉跟衛韶過來看阿嬋。

  阿嬋已經完全變成團寵,她就算是揪衛韶的鬍鬚,衛韶都誇她勁大!

  衛平侯也想被揪鬍子,但是衛瑾不樂意成親啊,不成親就算了,孩子也不生一個!搞得衛平侯現在只能眼饞老三家的崽子。

  衛韶也知道兩個兄長眼饞自家孫女,他心眼蔫壞蔫壞,抱著阿嬋去院子裡玩兒的時候,故意在衛平侯面前顯擺,衛敞是個悶葫蘆,就算想抱抱孩子,也不會說出口。

  但衛平侯不啊,他就差把身上所有的配飾都拿給阿嬋哄她高興了。

  「來,讓大翁翁抱抱。」

  阿嬋抱著好幾塊玉佩,兩隻小爪子都捏不住,雪白精緻的臉蛋滿是笑容,正要張開雙手,就見僕婢抬著一大木桶的水往外走。

  這大早上的,誰沐浴更衣?

  衛平侯順嘴問了一句,其實壓根沒放心上。

  但僕婢面面相覷,怎麼都答不上來。

  衛平侯兄弟幾個就有些懷疑了。

  這一懷疑,可不得問個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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