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惺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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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王府。

  整個平京位置最好的一處府邸,府中一草一木都是比照皇宮的精細要求所栽種,更不要說裡頭的建造,恢弘大氣、處處透露著高貴雅致。

  高四稱帝的第一件事便是給親弟弟封王、建造王府。他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對弟弟的信任看重,王府的規制甚至破了祖宗規矩,當時不少官員上奏反對,都被先帝壓了下去。

  這一舉動確確實實感動了當時的高隱,雖然他嘴上什麼都沒說,但阮箏還能看不出來?魏王府造好之後,阮箏扭頭就和衛秉文說。

  「高四把高七哄的跟狗似的,就差搖尾巴了。你看著吧,沒兩日他就主動請求駐守邊境了。」

  果不其然,高隱甚至都沒有住過魏王府一日,就向兄長提出請辭。

  高隱跪坐在兄長面前,低下了頭,一字一句地保證:

  他願意駐守邊境,替大魏守住那一道防線。

  只要他在一日,便不會讓蠻夷有踏足大魏疆土的機會。

  這是高隱唯一能為兄長做的事情。

  先帝自然不捨得唯一的親弟弟去那種苦寒之地,高家雖然不是士族,但也是豪強,高隱從小到大,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最好的?他怎麼能受得了邊境的惡劣環境?

  但高隱倔強得很,讓他在平京眼睜睜看著阮箏夫妻恩愛,他還不如走的遠遠的。不然他怕他哪天一衝動,綁了阮箏遠走高飛。

  先帝勸不動,只好應允。

  高隱離開平京的那一日,先帝沒有上朝,而是默默在後面送了好長一段路。

  阮箏評價道:「惺惺作態。」

  衛秉文卻道:「有一說一,他對高少弦還是挺好的。」希望他們日後的孩子也能如此團結友善。

  阮箏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高四對高七好,還不是因為他把高七拿捏得死死的?

  帝王心術罷了。

  從前的高隱淪陷在兄長為他織就的謊言大網中,就算是賣命,也是賣的心甘情願。

  但自從他知道,阮箏和衛秉文的婚事是由先帝一手促成,他一直以來堅定的信念,就開始了逐漸的崩塌。

  兄長說,阮箏寧願選擇病怏怏的落魄士子,也不願意多看他一眼。高隱信了,畢竟現實就是如此。

  可後來,阮箏卻告訴他,衛秉文的提親是出自於兄長的授意。

  ——因為兄長也早就對她動心。

  多麼可笑。

  他不願意兄弟相爭,不願意因為一個女人,失去自己唯一可以信任的弟弟。高隱對高四而言,是手足,是親信,是最趁手的一把武器。

  所以他在阮箏和高隱之間,選了後者。

  當然這個選擇是被迫的。

  野心勃勃的郎君準備顛覆皇權,改朝換代,這樣狠心倨傲的心性,又怎麼可能委屈自己?他用了更迂迴的方法,企圖藉由衛秉文的手,再把阮箏搶回來。

  如此一來,江山美人,手足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先帝唯一沒想到的是,衛家那個病秧子竟然敢倒戈阮箏。

  高隱想了很久很久,知道真相後的每時每刻,他都在想——如果衛秉文沒有倒戈,阮箏是不是就會被他送到兄長的床榻?

  沒有發生的事情,想千千萬萬遍,也不會成真。

  更何況,先帝已經過世好多年。

  安王拜訪的消息傳到高隱耳中時,他還在一點一點剖析著兄長以前的所作所為。

  包括這魏王府。

  看似榮寵無限的府邸,實際上,更像是一種囚籠。

  從魏王府邸建造好的那一刻,他就被困在了囚籠中。哪怕離開平京,前往邊境,一走就是十數年,可他的心裡,早就種下了一顆名為責任的種子。

  阮箏多年前和丈夫說的話印驗了。

  高隱早就被高四訓成了忠心無二的狗,要不然,高四不會把兵權交給弟弟。

  他知道高隱的性格,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娶妻生子了。

  阮箏說高琛蠢,也是這個原因。

  高隱是高四留給兒子的一把刀,但很可惜,高琛不願意用刀,他想要把刀給溶了,重新鑄造合他心意的武器。


  高琛四個兒子裡面,唯一有點聰明的,或許就是安王了吧?

  不過,也能從側面看出高琛的心胸狹隘。

  連安王都知道高隱的重要性,他卻一心惦記著親叔叔手裡頭的兵權。

  魏王府的僕從領著安王,一路走到書房。

  為了照顧安王的腿,他特意走得慢吞吞。也因此,原本一刻鐘的路,硬生生耗費了將近兩刻鐘。

  安王來時還惴惴不安,既希望高隱真的受重傷,又希望他沒什麼大礙。

  然而,等真正看見高隱,他忽然就明白外頭為什麼都在說魏王身負重傷了。

  「侄孫拜見皇叔祖。」安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目光不經意地瞄了一眼高隱,只見他跪坐在書案之後,一身素白單衣,肩膀至手臂的那一截被包纏得嚴嚴實實,饒是如此,也還有血跡滲透出來。

  雖說外頭沒有再下雪,但氣候在這,安王穿得如此之厚實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不由對高隱心生敬佩。

  不過也是,平京這點兒冷,跟邊境來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找我什麼事?」

  安王沒有受到高隱冷淡態度的影響,反而笑容愈盛,客氣而又關懷道:「阿耶聽說皇叔祖在邊境受了重傷,特意命侄孫過來瞧瞧。」

  高隱扯了扯嘴角,冷冷道:「沒死。」

  言下之意,瞧過了就走。

  安王面色一僵,看著高隱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的臉,試探性地問道:「皇叔祖,可要侄孫帶幾個太醫過來給您瞧瞧?」高琛昨日就已經派了太醫過來,但都被攔在了外頭,甚至連魏王府的大門都沒有踏進去半步。

  高隱閉了閉眼,眉眼間隱隱出現不耐,邊上的僕從替主子回答道:「多謝安王殿下的好意,王爺的傷有軍醫照看,不必麻煩宮中太醫。」

  高隱望向安王,眼神淡漠,「我以為,你知道我讓你進來的原因。」

  高隱連高琛的面子都不放在眼裡,更遑論高琛的兒子。

  很顯然,安王也想起他們之間的交易。

  他眸光一閃,試探性詢問道:「皇叔祖,那您覺得我們何時動手才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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