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再見時,你亦安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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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憑許沛然說的如何的群起激昂,好像都是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沈筱筱在他面前依舊保持著無悲無喜無怒的清冷模樣,仿佛任何聲音在她耳中被完完全全的過濾了。

  許沛然緊了緊拳頭,最終在她那雙人畜無害的大眼攻勢下慢慢的鬆開了對她的束縛。

  沈筱筱徑直走向宿舍方向。

  許沛然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眼中的希望漸漸的灰敗,他煩躁的撓了撓自己的頭髮,最後薅掉幾根之後才罷休的鬆開了手。

  程霖站在他身後,忍不住的嘖嘖嘴,「果然都是情種啊。」

  許沛然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少說風涼話。」

  程霖雙手斜搭在口袋裡,說的更加賣力,「難道我說的不對?瞧瞧沈筱筱,心裡藏著一個人,看看許沛然,鍥而不捨的想要占據那個人的位置,一個追一個躲,一個拒絕一個繼續,循循復復,我覺得吧,你們應該是天生一對。」

  許沛然驕傲的仰了仰頭,「還需要你說?我當然知道我們是天生一對。」

  程霖湊到他面前,好奇的詢問著,「不過沈筱筱心裡藏著的人是誰?」

  許沛然戳開他的腦袋,自動忽略這個問題,「趕緊去洗一個澡,你身上都餿了。」

  程霖忙不迭的聞了聞自己的咯吱窩,雖然有一點點味道,但不至於餿了啊。

  許沛然趁著他發愣的瞬間,抱起自己的背包頭也不回的跑進了宿舍。

  下午三點,陽光正盛。

  野戰區前,所有人穿著統一迷彩服。

  教官興致高昂的盯著眼前一看就好像有些精神萎靡的傢伙,他吹響哨子,「匍匐前進三百米,定點狙擊。」

  話音剛落,所有人前赴後繼的趴在地上,隨後靠著腳丫子往前蹬。

  「陳教官,請過來一下。」一名女教師在戰區前招了招手。

  陳教官對著所有學生道,「繼續訓練。」

  女教師領著一個學生走近,「這是之前休學的孩子,他現在回來繼續上課,麻煩陳教官了。」

  陳教官看了一眼乾乾淨淨的學生,眉頭不可抑制的皺了皺,第一眼印象中,他便覺得這個傢伙太乾淨了,乾淨的恨不得在他整潔的襯衫上塗上一把泥巴。

  「是。」

  所有人跑完了一圈,規規矩矩的站立整齊。

  陳教官吹響哨聲,「集合。」

  許瑾瑞穿著合適的迷彩服姍姍來遲,他站在教官身前,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教官。」

  「你去站好。」陳教官翻看著訓練記錄,「兩兩分組對抗,在你們的右手邊有各種武器,每個人允許挑選三把。」

  許瑾瑞站在隊列中,從一開始他便察覺到自己的東南西北方向都有一雙雙灼熱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他並沒有避諱,尋望著注視著回頭看過去。

  沈筱筱面色一點一點開始從通紅變得蒼白,最後又變得通紅,她能聽見自己心口處那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臟,自己的所有意識好像都被那張臉占據。

  是他?是他!是他嗎?

  她反反覆覆的問自己,是那個去年從自己眼前消失了幾個月的大哥哥嗎?

  是他嗎?

  可是他不是死了嗎?

  她的大哥哥早在幾個月前就被許家埋葬了,那他是誰?他是誰?

  許沛然暗戳戳的緊了緊拳頭,他不是沒有想過許瑾瑞可能會沒死,可是他沒有想到他竟然真的沒死,這種日了狗的心情讓他像吞了七八顆黃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程霖注意到他僵硬的身體,不明就裡道,「你這是見到仇人了?」

  程霖後背一涼,「你別嚇我,這可是青天白日,見鬼也有點早了。」

  許沛然瞧著已經四下散開的同學,偌大的戰區里,只有他們四人還沒有動作。

  沈筱筱緩慢的轉動身體,她想著再看一眼,再認認真真的看這個男孩一眼。

  許瑾瑞主動走上前,臉上依舊掛著那抹謙虛有禮的微笑,「筱筱。」

  「啪。」沈筱筱抬起手便是不問青紅皂白的給了他一巴掌。

  許瑾瑞被打的有些懵了,他看著她,小丫頭不知不覺的紅了眼眶。

  沈筱筱沒有吭聲,直接撞開他的身體,徑直走向了武器區域。


  許瑾瑞摸了摸自己可能被打的有點紅腫的臉,下意識的看著她決然到冷酷的背影,眉頭緊皺,像擰成了麻花。

  許沛然沒有料到沈筱筱會在久別重逢之後給他的是一個耳光,說實話,那一個耳光打的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將勝利的火苗子,咱們沈筱筱可是敢愛敢恨的女孩子,她這般決絕很有可能是因愛生恨了。

  因愛生恨,許沛然止不住興奮的跟上沈筱筱的腳步,他要趁機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體上。

  許瑾瑞放下了自己的右手,跟上大部隊的腳步,他站在武器區域前,時不時會瞄一眼他的那個正在生氣等待順毛的小丫頭。

  沈筱筱全然沒有多看他一眼,自顧自的挑選著適合自己的武器,最後選了一把巴雷特,兩把手槍。

  許沛然靠在她耳側,小聲道,「等一下我和你組隊。」

  沈筱筱拉環上膛,「不用。」

  沈筱筱偷偷的瞄了一眼角落裡似乎正在偷偷觀望自己的第三人,她腦袋一陣發熱,點頭,「好。」

  許沛然驕傲的瞪了一眼被打了一巴掌連吭都不敢吭一聲的傢伙,就這麼護送著他家筱筱進入了指定戰區。

  陽光有些曬人,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早已是頭冒虛汗,一個個全神戒備的觀察著周圍,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許瑾瑞尋找著綠蔭點,畢竟他這身皮囊還沒有完全性的適應陽光。

  他沒有告訴所有人自己是偷偷跑出來的,如果被沈晟易知道了,肯定會拿著繩子將他五花大綁的弄回去。

  剛剛被沈筱筱打了一巴掌,他知道可能臉上已經皮下淤青了,縱橫著五根手指印,如果這個狀態被人看見,估計要被笑掉大牙了。

  教官瞧著偌大的訓練區竟是沒有一個人先發制人,他吹響哨聲,「許沛然你藏著掖著挖坑活埋自己嗎?進攻,在你的右下方。」

  許沛然被點名,急忙調轉槍口,果不其然自己的右下方有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他率先開槍。

  被打中的同學揉著自己的小蠻腰從訓練區里走了出來。

  許沛然很滿意自己的開門紅,繼續隱藏起來。

  沈筱筱的視線游離在訓練區的每個角落,她看見了很多暴露出來蹤跡的同學,可是她的槍口自始至終都沒有發一槍。

  許瑾瑞察覺到了危機,他身體本能的望過去,子彈在他的視線里被放大,他反射性的往左側躲去,子彈擦過了他的右腰彈在了石頭上,瞬間粉碎。

  沈筱筱心滿意足的收回了配槍。

  許瑾瑞瞧著自己腰側的白點,這個小丫頭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時間一分一秒彈指即逝,這場野戰區槍戰持續了四個小時,在夕陽落幕時分,教官才吹響結束哨聲。

  沈筱筱將武器一一放置在桌上。

  「筱筱,聽說今晚上食堂有加餐,我們一起過去吃飯好不好?」許沛然問的小心翼翼,他怕拒絕,也會拒絕,想當初自己無數次的詢問,換來的只有她一個不容商量的搖頭。

  沈筱筱看見了最後一名出現的身影,急忙點頭,「好。」

  許沛然喜出望外,忙不迭的把自己的髒兮兮的軍裝脫了下來,「好好好,我們這就去,你等等我,我去擦一擦臉。」

  程霖站在水龍頭前,盯著一個人瞎得勁的許沛然,忍不住的提醒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許沛然不明他的言外之意,「你想說什麼?」

  程霖關上水龍頭,輕咳一聲,「之前沈筱筱可是理都不會理你,而現在她卻三番四次答應你,你不覺得奇怪嗎?」

  許沛然得意的甩了甩自己的頭髮,「我這就叫做守得雲開見月明,她是被我的情真意切感動了。」

  「她是故意的,你沒有發現她看待那個許瑾瑞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許沛然正在洗手的雙手驀地一僵,在他的潛意識裡,他會自動忽略任何有威脅性的東西,當然要包括這死而復生的最大競爭者。

  程霖再道,「她可能是故意用你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究竟想說什麼?」許沛然明知故問道。

  程霖嘆口氣,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作為從小到大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青梅竹馬,我還是提醒你一句,你在她眼裡,只是備胎。」

  「對對對,有可能連備胎都不是,你就是被她短暫時間的利用利用而已。」


  許沛然剜了他一眼,不想再聽這些話,自欺欺人的跑向了已經換好了衣服的沈筱筱面前,咧開嘴,笑的像極了天真無邪的傻孩子,他說著,「走吧。」

  沈筱筱總是情不自禁的望向在洗手的那個人,他比之前離開的時候更高了一些,身體也好像更瘦了一點。

  許瑾瑞洗乾淨了雙手,腰間被子彈打中的位置隱隱作痛,他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刻意的用帽子把自己的臉遮擋住。

  205宿舍這段時間一直空置著,很榮幸,他又一次住了進去。

  宿舍里積了一層灰,他用著毛巾簡單的擦了擦,這才坐在凳子上觀察自己這張一言難盡的臉。

  沈筱筱用了三成的力度,她本身就是力大如牛,這樣一巴掌打在普通人身上可能也會紅腫淤青,更何況他的皮膚處於再生階段,這一巴掌打下來,沒有出血已經是慶幸了。

  許瑾瑞用著從研究院裡拿出來的特效藥塗了一點在臉上,冰冰涼涼的感覺之後又如同火燒火燎的痛,他看著鏡子裡那直挺挺的五根手指印,真的是忍俊不禁的想要笑一笑。

  程霖走在樓梯上,本是不經意的一瞥,卻是倏地挺直後背,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那一間被許沛然傳說的駭人聽聞的宿舍竟然門開了?

  他環顧四周,一個人的好奇心就是這麼奇怪,明知道不能進去,還是忍不住的想要去一探究竟。

  許瑾瑞聽見走廊上傳來的斷斷續續腳步聲,想著搶先一步關上門,剛站起身,一道身影直接跳了過來。

  程霖本打算用自己那幾十米的氣場來震懾住裡面的陰氣,卻不料自己蹦的太愉快,一不小心撞在了門欄上,嘭的一聲摔了一個狗吃屎。

  許瑾瑞一言未發的看著一進來就對自己行大禮的同學,儘可能的擠出一抹謙虛的微笑,讓對方一看就知道自己並沒有幸災樂禍。

  程霖有些尷尬的從地上爬起來,他故意拉長聲音咳了咳,「之前這裡都沒有人住,我沒有想到你會住在這裡。」

  程霖一臉吃了屎的表情,「你說你住過這裡?」

  許瑾瑞點頭,「怎麼了?」

  程霖嘴角抽了抽,越想越覺得他被許沛然那個坑貨坑了。

  許瑾瑞將自己的行李箱放進柜子里,察覺到身後有人,他回了回頭,「這位同學還有話要對我說?」

  程霖哭笑不得道,「許沛然那玩意兒騙我說這裡有鬼,我竟然還相信了。」

  「有鬼?」

  「嗯,他說這裡曾經死過人,呸呸呸,你別誤會以為我是在詛咒你,這都是許沛然那傢伙編造出來的謊言,他竟然為了不讓我住這裡,什麼狗屁混帳話都能說出來。」

  許瑾瑞站直身體,「他並沒有說錯,這裡的確死過人。」

  程霖突然發覺空氣驟降了四五度,他苦笑道,「真的?那你不怕嗎?」

  許瑾瑞搖頭,「我相信邪不能勝正。」

  程霖欲言又止,他目不轉睛的盯著還在不停忙碌的背影,嘴裡的話本是呼之欲出,卻又被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許瑾瑞放好了行李箱,看著他扭扭捏捏不知如何啟齒的模樣,開口道,「這位同學還想說什麼?」

  程霖挺著膽子問著,「你和沈筱筱是不是有什麼微妙的關係?」

  許瑾瑞笑了笑,「這應該是我們的私事。」

  「哈哈哈,我好像話有點多了。」程霖有些心虛的退出了房間。

  許瑾瑞坐在凳子上,神情木訥的盯著鏡子裡依舊淤青的那張臉。

  沈筱筱徘徊在大樓下,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抬頭看著上面的宿舍,卻是每一次故作勇氣想要走上去最後又望而卻步的退了出來。

  她的手裡提著一隻打包回來的飯盒,她覺得自己很可笑,真的是很可笑,當初做夢都想要夢到他,可是當他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又覺得自己受盡了天大的委屈。

  他沒死,他竟然沒死為什麼要欺騙自己已經死了?

  既然已經讓自己肯定了他死了為什麼又要突然跑出來?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窩囊,就跟之前那五年一樣,等待的太窩囊。

  沈筱筱自嘲般的苦笑一聲,最後將手裡的飯盒丟進了垃圾桶里,她愛的太卑微,像個孤獨者渴望溫暖,卻一次又一次被溫暖拒之門外,她應該試著放棄溫暖。

  「筱筱。」許瑾瑞站在樓道處,兩兩隔著五米的距離,他輕喚一聲。

  沈筱筱僵直了身體,卻是毅然決然的轉身,未曾半分考慮的準備離開。

  再見時,已是滄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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